為了盡快趕到學校,冷峻只有抄小路。
未名城有個很大的妙處,就是除了市區主要幹道外,一般的植被都不大有人工的痕跡。追求自然美也是此城絕大多數人的心願。
這條野徑旁邊都是灌木野草,如一條發黃的帶子,從中鋪向遠處的大道,其中要從一片樹林經過。
那樹林很大林木很繁密,以至於急於趕路的冷峻進入其中,才發現有三輛小汽車停在那兒,好像是等人似的,而且當他進入林中離他們不遠後就從車裡走出幾個黑西服白襯衣,藍領帶的人。他們都沉著臉,盯著他。
看來自己就是他們要等的人了。冷峻不禁吁口氣。我不想惹事,可偏要尋著我來,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被人當成兔子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何況兔子離樹樁不遠了。
冷峻頗為惱怒地停了下來,逼視著對方,眼神煞是犀利,如箭般射進那些藍領帶的人。
藍領帶的人便一起扭頭朝向中間那部汽車,於是便走出了一個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講究不名貴的中年人。他臉充斥著的是微笑——但讓人聯想不到溫和這個詞兒來形容的微笑,那雙眼睛就像兩口深井,黑黝黑黝黑的還透著光,而那條金黃的領帶,則如條蛇般纏在脖子上。
「今天天氣不怎麼樣啊!年輕人。怎麼有心情來這兒賞風景呢?」他伸出只保養得極好的手,捋下了頭髮,笑道。
冷峻冷哼一聲,並不言語,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極力地回想著所見過有的臉形。而這張臉從來沒見過。
「你是……?」他沉聲問道。
那人笑著說:「哦!我忘了,我應該叫你師弟才是。」
冷峻就覺得自己彷彿一下子掉進了冰窟裡,從頭到腳好是冰涼。
雷電之後,惡龍形終現,沒想到窮凶極惡的人竟是這般風度!沒想到,做夢都想斬殺的人竟在此刻出現!
不是好兆頭!冷峻知道今天是生死難料了,心地反而鎮定下來。什麼都是死。
當一個人明白其中的道理後,並不會太多看重生死的人。男人的死法應該是悲壯的,他想。
見他不語,殷飛龍又說:「難道你師父他老人家沒告訴過你曾經還有個大師兄嗎?」
「我只聽他老人家原來養了條畜生,誰知道那畜生卻將主人咬傷跑了。」冷峻說。
那幾位藍領帶勃然變色,就欲動手,殷飛龍一揮手便又沉臉靜立。
「很好,牙果然很是尖利。」殷飛龍仍是一臉笑態。
「過獎了,與畜生相比怎值一提?」冷峻譏嘲道。
「我今天不想和你鬥嘴。」殷飛龍靜靜地說:「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商量就是讓自己的手下阻殺嗎?」冷峻說。
他知道殷飛龍因為忌憚他懷中的迷幻刃才不敢冒然出手的,他與殷飛龍的武技相差懸殊,狗急了也會跳牆。他命可不要,但迷幻刃卻是不能就這麼落到惡人的手中,他不想成為罪人。
殷飛龍卻故意將臉一沉說:「是嗎?我是讓他們以禮相請,誰知他們竟敢違悖我意,驚擾師弟,回去以後,我絕不輕饒。」
「你喂的畜生隨便咬人,我只是給他們了一個小小的警告,你想怎樣懲罰他們是你的事,與我何干?」冷峻說。
殷飛龍臉終於有點掛不住了,冷笑著說:「小師弟,你口口聲聲的畜生,我就看在高老頭的面兒暫且不加計較,希望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很討厭這種人。」
冷峻不屑一顧地說:「是嗎?你眼中還有高老頭?不過我可能讓你失望了。我向來就是這樣,我不管它什麼得寸進尺,得尺進丈,只要我願意,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你討厭我?我還噁心你呢?
殷飛龍說:「師弟竟然這麼說,那我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不過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一般的下場是會很慘的。」
冷峻卻一歎,說:「我說你蠢你還真蠢,敬酒一般都只敬幾杯,誰也不可能舉著酒缸向你敬酒,而罰酒就不同了,只要你想喝多少,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搬出壓箱底的酒讓你喝。你說是潤濕嘴唇還是抱著罈子的方式喝酒比較爽?」
殷飛龍臉色一沉,陰森森地笑道貌岸然:「好張尖牙利齒的嘴!不過要是把它的全部牙齒一齊打落,再用繃帶纏成豬嘴的樣子,你說,我的這個想法是不是很有趣?」
冷峻撫手叫道:「妙!你這種方法我怎麼沒想到呢?」言下大有慚愧之意。
「那你是不是想試驗一下?」殷飛龍的眼中有了殺氣。
冷峻盯著他那不厚不薄的嘴說:「這個嘴應該很適合。」
殷飛龍喝道:「好狂的小子,看來你確實應該接受下教育才是。」
言罷,只見兩簇人影一晃,已有兩個藍領帶黑衣人像離弦勁箭,強力無比地向冷峻射去。冷峻冷笑一聲,雙掌在空中柔滑地舞動,彷彿在以氣代紙,以指代筆,在練書法,襯以高挑強健的身材,望去煞是好看。
兩條藍領帶人身來貼近,拳腳已經很有目的地施展開來,拳腳起落皆帶著強勁的急風而且配合得是那麼密切。
冷峻運氣在掌握練寫般的掌法輕靈攻妙,凌空翻身,旋體點地。攻守相護與兩人鬥在一起,幾個回合後在兩條藍領帶的兩個右拳齊時攻向冷峻的胸前時,冷峻手腕翻旋抖到迎向上去。
「砰」地一聲,三人已各退出老遠,靜會佇立。
這一接掌,冷峻已盡全力,加上早上剛受的傷早已堅持不住,要是另外幾個人一起上呢?要是殷飛龍也上呢?……他不敢往下想,勝敗已赫然千目,他只有豁出去。寧可玉碎,不可瓦全!額上已有冷汗泛出。他心裡並不平靜。高老頭兒說的沒錯,他平時沒有遇到真正的高手,一旦碰上了也已晚矣。
這邊的人更是驚異,特別殷段飛龍,他萬萬沒料到這個只有隱隱黑鬍子的小子,勁道竟如此深,況出手竟如此巧妙,以前只是聽人說這小子很是難測,認為不足為信,這次親眼目睹才知自己太低估了人家。
看來這死老頭挺有眼力的,竟找到這個資質尤佳的徒弟!他冷眼旁觀著。剛才動手的藍領帶退至一旁,又換上兩位一臉陰沉的漢子,也是藍領帶,但卻是從殷飛龍兩旁走出來的。
冷峻不禁打量起這兩位漢子,只見紫膛臉,掃帚眉,闊口高鼻兩鷹眼,抬腳時剛穩沉健,舉手間只聞骨節奏響。兩人看上去應是兄弟倆,不僅相貌相似而且武藝也應是同出一師。他們陰沉地盯著他,像是鷹所瞄準的獵物。離冷峻約有十米遠時,他們站住了,目的是讓對方準備迎敵。
冷峻鎮定心緒,準備迎敵,眼睛始終落在對方的臉上,他似乎有些印象這些人的舉止,他聽高老頭,好像說過,但此刻卻很模糊。
兩人終於出手了,如蟒蛇吐芯,儘是剛猛之勢。
冷峻只有盡量避免硬碰,以延續相抗。對方猛烈的攻勢早已讓他有些力不從心,若不是他習得是靈巧之技,恐怕早已震得吐血身亡了。
三人就這麼拆合著招式,集中精力,地廝殺著,始終沒有一個人先開口。雖然都是一瞬百念,雖然都有說不出的驚悸。雖然都產生著太多的疑問,但,仍是沉默。
心神太緊張、狂吼,還可能舒緩,還可能壓倒對方的氣勢,就如李小龍喜歡怪叫,但沉默的打鬥更有壓力。沉默,就是力!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打著,連看的人都覺得窒息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