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冷峻問:「你怎麼叫馬天為乾爹?」
張健瞅了他一眼,幽幽一歎說:「這就說來話長了。」但他還是說了。
他曾經也有個比較幸福的家。他爸原來也是因為長期待業,游手好閒,在街上混,憑著他爸那身力氣和好勇鬥狠,也算有點名氣。
十五年前馬天來到未名城,靠自己的功夫和義氣不到連個月就把本城幾個稍微有點名氣的混子收服,帶領他們做了好幾手綁票,爭地盤的漂亮活,城裡好幾家賭場,娛樂城,歌舞廳都由他罩著,那兩年馬天發展很快,腰包一天天就鼓了起來,身旁也跟著的人也越來越多,漸漸形成了一個有組織的黑社會團伙——天馬幫。只是沒人知道馬天是從哪兒來的,張健他爸也是那時被馬天收服的,他們是打出來的知己。
他爸很夠義氣,又很賣命,馬天就讓做了自己的兄弟,那時他爸看上了一個在歌舞廳唱歌的小姐,並把她弄到了手。那時倆人過得還算可以,當年便有了張健,後來馬天的仇家突然冒了出來,兩個幫派就互相廝殺。不知是不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幾次火拚,馬天的仇家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但那幾年天馬幫損失很嚴重,張健的爸爸由於和馬天比較親近,也連番遭到追殺。
那幾年天馬幫快崩潰了,馬天也四處躲藏。張健的媽媽因受不那種成天心驚肉跳的生活,義無反故地走了,跟一個有錢的商人走了——從此再沒見她,只偶爾聽說她過得並不怎麼好,被人玩膩了便扔了,但她卻從沒回來找過他爸。
他爸為了將他撫養長大,只好躲到工地上給人當建築小工,但卻仍逃不過仇家的追殺,他爸對天馬很忠心,也是由於忠心,在張健四歲的時候,被人砍死在一個工地上,死相很慘幾乎辯不清五官。
張健便開始流浪乞討,真到七歲時,馬天重振旗鼓,打聽到他的下落才將他接回天馬幫,認做乾兒子。
「就這麼簡單,也沒什麼好說的。」張健用這句話結了尾。
冷峻心裡說不出滋味,他歎了口氣,語音低沉地說:「出來混的人都是這般下場,所以你還是千萬別混為好,要想混就先做好心理準備。」
張健眼睛有些泛潮說:「我知道。」
「那馬天對你怎麼樣?」冷峻問。
「還算可以,他倒是把我管得挺嚴,他說我們家就我一個單傳,無論怎樣都應該好好地活下去。」張健說:「他還說他欠我們姓張的一條命,他應當把我管得嚴,我也一直當他為父親看。」
「好死不如賴活,有時候這句挺有道理的。」冷峻說「馬天說得對,他的確欠你們張家一條命,他欠所有為他而死的弟兄們的命:而他今天仍很快活也活著,很快活。」
說罷,他抽出兩支香煙扔給張健一支,然後望著車窗外繁華的街道熱鬧的人群,使勁抽著煙,吐著霧。
張健也沒說什麼,他知道冷峻說的是什麼意思。
馬仔永遠是可憐的犧牲品,最多事後得到首領的幾句掉念詞。
首領就那麼幾個,所以馬仔理當應是很多,很多,死幾個沒什麼。
很簡單的一句話,犧牲小你,完成大我。
他無奈,所以他也抽煙了。
過了一會冷峻彈彈手中的煙灰說:「你和朱亞妮之間的關係怎樣?」
張健輕輕一歎說:「還能怎樣,她和我早就有了摩擦,她很愛慕虛榮,喜歡出風頭,老是讓我幫她打架,我心裡很煩,而且她是高幹子女,我只不過一個孤兒而已,我們分手是遲早的事。」
「今天早上——」冷峻遲疑地說。
「那或許也是她的一個借口罷。」
「她是不是另有他人?」
「其實她老是和一些長相可以的小白臉們打打鬧鬧的,在我面前卻裝作一副不懂人情的天真樣。我怎知她喜歡誰?不過她說過她喜歡你。」
冷峻苦笑。
「我知道,她是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你不用多講,我清楚地很。」張健說。
「真心話?」冷峻問。
「真心話!」張健說。
冷峻吁了口氣說:「世界上本就難得有情人,我不會橫刀奪愛的,再說對她我也確實沒興趣。」
「我相信你。」張健說。
冷峻笑笑說:「俗話說勸合不勸離,感情這東西最讓我望而生畏,沒有經驗不能給你提出些建議,請多包涵。」
張健一笑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感激不盡了。」
「據說對有些女孩兒過於寵她,會適得其反的。」冷峻說。
張健卻歎道:「我現在懶得想這些事。」
冷峻看了看他說:「那我就給你講個故事吧。」
有個科學家做過一個實驗,把一隻跳蚤放進玻璃杯中,開始跳蚤拚命地往外跳,但每次都被玻璃蓋擋住了掉落杯底。經過一段時間後跳蚤不在往上跳,科學家就把蓋子揭開,而跳蚤卻望著杯外的藍天白雲無動於衷,始終在杯底活動。
張健苦笑著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冷峻嘴唇啟動,還想說什麼,張健卻遞過來一封信說:「這是我的表白,最後一次,若是她再無動於衷,那我們就只有黃了。」
冷峻接過信看了起來。
「好一個癡情男兒」他從嘴裡迸出這句話。
「唷,還寫了首歌詞呢!……長河永無止靜地,平靜奔流。流去意味著永遠失去,流走意味著永不回頭;你心安裡得地平靜遠走,你的遠去意味著我永遠的失去,你的走意味著彼此要處不同地球,心愛的人啊,你可知道,你的一笑舒暢我全身,你的一顰心抽動我每根神經,我苦苦探索你的心緒,你卻不以為意,為你我失去了自己,而你,卻讓漫漫長夜和絞心的痛楚,獨留給我自己……」
讀著讀著冷峻忍不住笑出了聲。「想不到你的歌詞和你的卷毛一樣迷人。」
張健苦笑,仍下煙蒂,又抽出一支。
兩團煙霧在車內繚繞一陣後,被吹進風又帶走了。
只留下淡淡的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