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幾個黑影正從一條小道如蝙蝠般悄然無息地掠向山頂。夜空中仍只有枯葉碎響和偶而夜行飛鳥的驚叫。
古風發出兩聲清嘯,嘯音在空谷中迴盪,又傳出很遠。
「你們終於來了。」他並不回頭,微微地歎息道,彷彿等了很久,從前在等,現在在等,永遠在等似的。
「你現在束手就擒還來得及。」其中一個乾笑道。
古風轉過頭去:「想不到殷飛龍還能請到你出馬。」
那人陰陰一笑沒說話。此人白面無鬚,五官勻稱,眼珠子一看就顯得狠毒;一雙保養極好的白皙潤澤的手不停地絞著手指,那指甲泛著五彩亮光頗是惹眼;那嘴角浮著陰冷的淺笑,讓人一見就有說不出的厭惡。
他名叫華品奇,在川貴一帶臭名昭著,官方多次圍捕都未曾擒住,他從不結黨拉幫,做事向來單身,最擅長的就是雙掌,掌法詭異陰毒,死在他掌下的人已經難以記數。貪財更嗜好女色,是個十足的淫棍,不知多少有姿色的良家婦女被他糟蹋過。這一次殷飛龍不知又給他找了多少貌美的少女,不然何以請動他為其效力?
「風影的見識的確也不凡。」他含笑點頭,似乎能被他誇獎應該感到榮幸。
古風冷冷一笑:「彼此彼此。」
「既然如此,咱們還是打開窗戶說亮話,殷老闆請我幫忙,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要我親自動手呢?」他背手而立,陰陰地笑著說。
古風斜了他一眼說:「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華品奇怫然道:「你非要送死不可?」
古風極其蔑視地一瞥,仰首望天說:「那還要看你有沒那個能耐。」
華品奇大怒,大喝一聲,猛地拍出一掌,古風微微一晃掌即即拍空。華品奇一招落空心中更是惱怒,他腳一點地,身隨之而上,又猛擊出四掌,那掌以粉木碎石的勁道綿綿擊去,看上去,姿勢頗有些耐看,卻含蘊無窮歹毒,擊上一掌即令人斷骨殘肢,七竊流血——那掌中浸有劇毒,所謂潤澤膚澤不過是一雙輕薄如人皮的手套而已。
古風手腕翻動,銅簫影幢擋開掌劈,又遙空一指,銅簫便疾向他腰部截去,那輕鬆自若的神情完全仿若和一個幼稚孩童在耍嬉。
華品奇倒吸一口涼氣,思念飛轉間急忙撤掌護腰,同時踢出「連環十三式」。這是他的壓箱底功夫,別人都以為他的掌法了得其實這才是他真正用來保命的,不是形勢險惡輕易不會使出。那腿疾踢變成無數腿影,掀起呼嘯風波,帶著萬鈞力道朝古風罩去。
古風又是冷冷一笑,抖腕旋簫乍現一道精光,幻起無數劍影朝華品奇怪劈頭罩去,卻見銀光徒地溢盛,化為一圈銀點在空中濺灑。
華品奇突然全身如萬劍般奇痛,同時直覺一劍已以疾迅無比地悄然無聲地朝他喉嚨刺去。
寧氏兄弟及旁邊的屬下,俱自一聲驚呼,暗想這華品奇今天算是玩兒完了。旁觀者清,這是道理,但在今天它卻被人置疑了。因為古風的招式,他們根本未看清是如何發出,只見他隨便擋、指、劃、就使華品奇手足不措,轉眼腦袋就要被刺個透涼窟窿。
可笑華品奇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竟不睬寧氏兄弟們對他的忠告,以為古風浪得虛名,今遭此劫方知輕敵才是致命的關鍵。他萬念俱灰,要想閃避已是天方夜譚,只能坐以待斃。
誰知,就在這千鈞一髮的剎那間,只聽「嗖」地一聲,只見白光一閃,又聞「鏘」地清脆一響,再見那柄窄劍已被磕偏,「嘶」地一聲響,又見一隻耳朵飛了出去,血雨迸濺。
華品奇慘叫一聲,捂著耳朵狂奔遠去。
古風早已提簫屹立在風中,如石一般。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很有氣派的人站在人群中,只見他合體得不能再合體的玄黑西服,考究得不能再考究的金黃領帶,油亮得不得再油亮的高級皮鞋;理順得不能再理順的頭髮,勻稱得不能再勻稱的五官,好一個標緻的男人!只是那笑容讓人一看不禁心裡一涼,他就是「飛龍幫」老大,同時也是飛龍集團董事長,殷飛龍。
寧氏兄弟及另外屬下齊屈膝躬身,垂首而立,畢恭畢敬地朗聲稱呼:「老闆。」
殷飛龍微微一笑,像皇帝招呼奴才般輕拂一下手,眾人立刻直身列隊,退到一邊垂首而立,靜默不語。
「多年不見,想不到師弟的造化竟如此精進吶。」他笑著說。
古風嘴角微抬:「殷老闆的飛刀更是出神入化了。」
殷飛龍似笑而笑地說:「師弟好像還在對以前的事耿耿於懷?」
「不共戴天。」古風忽地銼牙怒視。
殷飛龍乾笑兩聲說:「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師父的死我也很難過。師弟號稱風影真是實至名歸,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師弟的影蹤,派了那麼多兄弟,費了那麼多周折,探訪了那麼多時間,才總算找到你,不想你竟有如此雅興,『獨坐山之巔,簫音填溝壑。』師弟風雅真不減當年啊。」
古風臉扭一邊說:「哼!」
殷飛龍毫不所動古風的鄙夷仍一副笑面,緩緩地說:「實不相瞞,師弟向來我行我素,不顧別人的感受,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不僅未名城的市委領導得知你光臨而惶恐不安,就連一個素昧平生的大亨也出價一千萬要你的人頭,我也是無可奈何的,不管怎麼說同門一場還是情義深長的。」
古風喝道:「別提同門,我跟你沒什麼情義!」
他頓了一下又說:「那些貪官污吏懼怕我揭發他們的骯髒,斷送他們的狗命尚可有因,這出價五百萬的大亨,我倒是聞所未聞,突然出哪冒出的?」
殷飛龍似有些為難地說:「這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是震宇服裝公司的總裁,姓李,有著億萬資產,未名城只是他的一個分公司,聽說他挺喜歡這裡的風景,停留已有半年,至於他怎會跟你有仇只能你去問他了,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古風說:「就這五百萬就要你親自出馬了?」
殷飛龍咳嗽兩聲笑道說:「那倒還不至於,我是聽說師弟在這邊現身,思念迫切,特地趕過來敘敘舊,也算是了了心願吧。」說完,他又乾笑兩聲,那笑聲中滲著陰森,在靜寂的夜空中聽起來,不想讓人有種肌肉收縮,汗毛倒豎的感覺。
「我們之間確實也早該有個了斷了。」古風眼中流著憤恨和悲傷。
說著。他的千骨百骸「卡卡」地脆響起來;眼中的憤恨和悲傷也漸漸化為寒氣……
在凜冽的寒風中,他緩緩從銅簫中抽出了那柄極窄特薄的劍,劍的寒光盛過黑夜淡弱的星光月輝……
漸漸地連星月也射進了雲層。恐懼?或者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