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有些陰沉,寒氣並不怎麼刺骨。
冷峻徒步到學校,一輛橋車也隨後到達,他瞟了一眼,看見車內有位儒雅的中年人,春風滿面地微笑,很是自信。
冷峻徑直走向校門,他不喜歡偷窺別人,特別是這種人。因為這種人一看就是個商人,而且很得意的商人。
現在這年代的商人和官員,雖然不易辨識,但其嘴臉還是有分別的,只不過要接觸多了才有經驗。因為他們都不是自己的真正嘴臉,而虛假的嘴臉多半是互相摹仿,互相參照的,當然也就有許多相似之處了。
這是一個全面商業化的時代,文化商業,信仰商業化,感情商業化,家庭商業化……,很有可能,有一天祖宗也會商業化;誰有錢誰就是自己的祖宗。常聽那麼多人感歎,我咋不是比爾蓋茨的兒子呢?
冷峻厭惡商業,它是將一切原本美好的東西都玷污的罪惡之源。
他如同聞到了蛆臭,走得很快。
「冷峻。」背後傳一個蘊有笑意的聲音。
「你今天來得也挺早啊!」冷峻轉過身說。
「怎麼只准表現早啊,」思綺瞪了他一眼又笑了「看見我就跑得那麼快,怕我揍你?或者,你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冷峻說:「我沒想到是你。」
思綺冷哼一聲:「明明看到人家還說什麼沒想到,裝聾作啞。」
冷峻淡淡地說:「還是快去教室吧。」
思綺不禁多瞅了他兩眼心道:「這人怎麼這麼怪?」
「哎,冷峻,」她又叫,因為她又被拉下很遠了。
冷峻放慢腳步說:「又有什麼事嗎?」
思綺小跑攆上來,有些氣喘地說:「你,不能慢點兒嗎,又不是投胎,走那麼快怕轉不了世啊?」
「是麼?我沒用勁走啊。」冷峻笑著說
「望天胡說八道,小心雷劈,」思綺撅著嘴,「把人家甩這麼遠,小跑都趕不上還說沒使勁。」
冷峻只有苦笑。
「咦?你今天怎麼有點沉悶呢?話很少呀!」思綺忽問。
冷峻無奈地說:「我本就不是多嘴婆。」
「好哇,你敢繞著彎子罵我,活得不耐煩了。」思綺邊叫邊追打。
冷峻只有逃竄。
思綺一直將冷峻攆到座位上仍有不肯罷休的勢頭。
大家幾乎都望了他們一眼。
「思綺不要鬧了,大家都在溫習功課呢。」溫婕勸說。
她做了個鬼臉:
冷峻掃了眼教室說:「老師還沒來,不要裝什麼正經嘛!」
溫婕咬了下嘴唇,什麼話也不說,仍靜靜地做著功課。
他只好也安靜下來。
約莫一刻鐘,一個高大魁梧虎頭傻腦的學生來到冷峻桌前,他是張健的鐵哥們霍元彪,兩人的拳頭都挺實在,在學校體育隊裡也是出了名的「嚎漢,」——他們總喜歡學李小龍嚎叫,而且聲音很大,故稱之「嚎漢。」
他屈指在冷峻課桌上敲了兩下。
冷峻沒聽見,他在看書。
他又敲了兩下,吐出一個字:「喂。」
冷峻仍看得專注。
霍元彪忍不住了,一拳砸在課桌上叫道:「喂。」
冷峻放下書本,身體向後靠在後排的課桌上,不緊不慢地說:「請問你叫誰呢?誰是喂啊?」
有人在竊笑。
霍元彪臉漲成了豬肝色,罵道:「他媽的,就叫你。」
冷峻悠哉樂哉地玩弄著手中的圓珠筆說:「你老爸教你打擾別人時,叫人家『喂』是麼?沒教養的東西。」
霍元彪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般蠕動著,他大叫一聲:「**的活膩了。「說著已右拳砸了下去。」
班上的同學眼睛都盯著他倆。
思綺和溫婕張大嘴巴,忘了驚叫。
「啪」,聲脆響,擊到的不是課桌,卻是冷峻的右掌。冷峻將他的拳包在掌中,他想收手再打,但卻像鐵釘被磁石吸住一般緊牢。他又砸左手,同樣如此被拿住,他開始著急,臉開始變白,豆大的汗珠開始直往下掉。
冷峻衝他一樂說:「你怎麼老用手頂著我的掌,再頂下去,我的手會弄髒的,麻煩你拿開好不好,別玩什麼牛頂牆。」
霍元彪也想撤手,但哪能呢?這氣功太強了!他又窘又急,卻又無可奈何。
冷峻歎了一聲說:「唉!真是煩人,我還要做作業不陪你玩了,你不鬆手,我可要鬆手啦。」
說著,他將雙掌向左轉了轉,又向右轉一轉,然後兩掌以相反的方向,左掌向左,右掌向右轉,就在兩掌併攏時,他將霍元彪向後一推,一雙手就縮了回來。那滑稽動作就像耍猴,而霍元彪卻似皮球般「呼」被拋起摔到牆上,又後彈回來,跌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來,舌頭發直得說不出話來。
眾人開始一陣哄笑,但過一會卻變成了一陣驚呼,他們看見霍元彪在那裡掙扎、抽搐,一副極其痛苦的表情,後面那幾個一圍而上,其中就有張健。
「冷峻,你怎麼出手這麼狠?」溫婕瞪著眼問。
冷峻笑說:「我又沒傷他,他只不過屁股被撞得劇猛,血氣翻騰沖得舌頭不聽使喚罷了,沒什麼大礙。」
溫婕半信半疑地過了一會兒,霍元彪終於顫顫逶逶地站起,原來的蠻橫早已全無,只有忿怒和恐懼。
張健怒睜雙目恨聲說:「你給我注意點。」
冷峻本來懶得理他們,聽張健這句話不高興了:「卷毛大個兒,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本是讓冷峻過去「有話對他說」的張健惱羞成怒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在課堂上我懶得跟你磨蹭。」
「你派你的手下,叫我過去,難道就沒有話說?」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
「就是讓我注意點兒?」
「哼。」
冷峻卻歎息一聲:「我卻不知道自己該注意些什麼,是自己不亂丟果皮紙屑,不隨地吐痰啦,還是注意別人不要隨地大小便?」
眾人只會哄笑。
張健顫聲說:「你,你……」
冷峻擺擺手:「不要動怒,我不想打架。」
思綺在一旁納悶:這小子嘴怎麼這麼鋒利?怎麼在我面前咋就沒話了呢?
張健陰沉著臉說:「你別太得意,遲早要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等著瞧!」
冷峻淡淡笑說:「謝謝。不過,這句話我也將它送給你。」
「天下沒有我冷峻不敢做的事,只有不願做的事。你不是讓我等著瞧嗎,那我就等著,不過話說在前頭,以後再出現這種對我無理的事情,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冷峻一臉的沉靜和不以為是。
張健哼了一聲,扶著霍元彪悻悻地走開。
一場風波終於平息了,教室裡又是一片寂靜。但很多人都在猜想著冷峻會有什麼下場,他們都知道張健霍元彪兩人都有份天生的蠻力,特別是張健還會幾些功夫,僅憑他們兩個就已經在學校橫衝直撞沒人敢惹,而且張健的義父又是未名城第一幫「天馬幫」的老大。他們認為冷峻算是完了。
許多人已替冷峻感到有些擔心,但見冷峻仍微笑著,不禁搖搖頭歎。
溫婕和思綺也有些耳聞張健他們霸道,都憂慮地望著他。見冷峻仍平靜地邊玩著手中的玻璃珠邊看書本。或許初生牛犢不畏虎,無知者無畏。不告訴這之間的厲害關係,說不定冷峻還會多一份鎮定,兩個少女都打算不告訴他。
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飯了。
冷峻和思綺吃罷後,便湊在一塊兒在林蔭道上散步。
溫婕在遠處看見他們那樣在眾目睽睽下親密交談的情景心中忽然有種酸溜溜的滋味兒,她轉身離開。
他們倆個仍在交談,但張健卻阻止了他們,他單獨一個人。
「冷峻,你還有閒心在這兒泡妞啊。」他冷笑道
思綺竟然也會臉紅,說:「你瞎說什麼吶?」
冷峻從兜裡掏出幾枚玻璃球玩弄著,仍是一副悠閒之態說:「怎麼這麼快就不讓我等了?」
張健捋了下頭上捲曲濃髮說:「你以為你可以囂張多久麼?」
思綺接過話說:「張健你太不講理了,你鼻子破了,冷峻並不是故意的,人家已經解釋過了,老師也說算了,你怎麼還糾纏不清。」
「管你什麼事,」張健瞟了她一眼,「少岔嘴,站一邊去。」
思綺鵝蛋形的臉蛋氣得通紅,她指著張健氣得說不出話,「你,你……」她想不到張健比溫婕口中的冷峻還蠻不講理。
冷峻冷笑說:「別欺負人家女孩子,你不想打架是麼,我奉陪就是。」
「別急,我還有點要求。」張健說。
冷峻更是感到好笑,說「好,說說看。」
「你必須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兒承認自己是存心報復的,而且還要讓霍無彪還打幾拳以表歉意。」他大聲說。
「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怎麼會有這樣弱智的想法?」冷峻靠著樹,蔑笑道「這是一個十七、八歲人說的話嗎?」
思綺也冷眼瞅著張健。
張健臉立馬沉了下來說:「有種的你再說一遍。」
在美女面前許多人都有種,更何況冷峻向來都無所畏,他輕輕一笑:「從心裡學角度來講,越沒種的人越是喜歡拿這樣的話激怒別人。因為這是他的缺陷他很自卑,所以他以為別人也會和他一樣敏感。」
「你——,在課堂上,我懶得跟你動手,不是怕你,我是不想為難溫婕,這回可沒那麼便宜了。」張健氣得發抖,說著他的手已一陣陣的脆響。
李思綺看出不好,急聲說:「張健,你想幹什麼!冷峻,咱們走,別理他。」
冷峻微笑著說:「思綺,你一向想得挺美,今天怎麼想得這麼糟糕,不相信我嗎?」
張健冷冷地說:「自不量力的傢伙,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單挑王』的名號是誰!就是我隨便吭一下,不知有多少人替我揍你,但我想親自出這口氣。你剛來,不但不孝敬我,還敢太歲爺頭上動土,真他媽的活的不想活了。」
冷峻一甩烏絲,一綹兒在額前晃動,眼中儘是嘲笑,他抽出一支煙叨在嘴裡,神色更是冷峻,「我剛來時隱隱聽說什麼單挑王,想不到老虎不在,猴子也敢翹尾巴,今天算你倒霉,本來我不想陪你玩,看來非要弄髒我的手了。」
思綺更急:「冷峻,你……」
冷峻忽地一隻手摀住她的櫻口順勢一推,將她拂到一邊,說:「你到一邊看著熱鬧。現場直播,不要門票。」
她咬咬牙,一跺腳,哼地一聲,扭頭不理他了。
張健昂首挺胸,很是輕蔑地瞅著他。
冷峻盯著他肅然說:「首先聲明,一切後果自負。」
「一言為定。」
「絕不反悔。」
足球場上的草,綠中透黃,厚厚地鋪在地上如絨毯般柔適。「要是躺下睡上一覺,一定挺爽。」冷峻歎息一聲,「可惜我呀,沒有那個福份,就便宜你了。」
張健瞪了他一眼:「出招吧。」
「跟不入流的人比劃,我出手一般在後。」冷峻笑道
「好,看招,」張健牙一咬,一拳擊向對方鼻子。
「這麼陰毒,不知道鼻子用來嗅酒味的麼,真是殘忍。」冷峻皺皺鼻子,似乎沒瞧見擊來的拳頭:「鼻子沒了,該怎麼辦?這個問題值得深思。」
「呼」地一下拳貼臉而過,僅晃動鬢邊散絲。
冷峻好像仍在那兒想著鼻子沒有了該怎麼辦。
張健疑惑地看著平時百發百中的拳頭,又狐疑地瞅著冷峻,不知他是否還在掛念著他的鼻子。
「怎麼還要打我的鼻子?拜託你創新一個好嗎?它還要為我鑒別高老頭兒是否給我劣酒喝服務哩。」冷峻不耐煩道。
張健忽然怪嘯一聲,撲了過來。拳影交錯,漫天拳影罩向冷峻週身重要穴位,一雙腿也穩勁紮實,配合得滴水不漏,如影形般似乎天衣無縫。看似的確有兩下子!
冷峻喝了一聲:好看!
他硬接兩拳,然後微微一笑,抽出右拳直搗對方的鼻樑,「啪」地一下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卻打在他的臉上,一掌反拍在砸下的拳頭,一腳將他挑起,連挑踢數腳,那懸空的身子逐漸升起,像在踢毽子。
思綺早忍耐不住扭過頭來,此時她的嘴,如果你拿一個鵝蛋可以輕鬆地塞進取出。
「呼」聲響起,冷峻一腳將張健身子挑起老高,騰身而起,凌空一腳,像踢皮球似的踢在在他的背上,張健的身子便如皮球似的射飛而去,正中球門,將球網差點拉撕壞,躺在那兒呲牙咧嘴地呻吟著。
所有目睹之人皆都愕住。
冷峻拍拍手笑道:「看你本質並不怎壞,饒你一次,記住,別再逼我出手!」言罷磚身而去。
思綺跟在後面拍手讚道:「哇,冷峻你好棒耶。」
冷峻被靚女一讚又自我陶醉起來,他一甩烏黑油亮的頭髮,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微微一笑,隱顯兩排玉潔般白牙。
背後,思綺也彷彿挫敗高手般勝利的滿足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