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自在行 手打VIp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雲蒼狗
    鬼煞倒在地上,雙目噴火,怒視悠然走來的跋鋒寒。

    口中道:「跋鋒寒縱橫草原,英雄了得,想不到也會乘人之威,卑鄙無恥。」

    跋鋒寒甘之若飴,直接坐在他面前,欣然道:「跋某人從來沒以好人自居過,不過閣下的行徑連我都看不下去,若論無恥,我只敢稱第二。」

    鬼煞啞口無言。

    元越澤被陽氣侵體,五臟如焚,半天才迫出陽氣,立即拉出蕭琲母女,準備詢問鬼煞關於蕭琲侄兒蕭戈的事情。剛剛療傷時,他的靈覺通天徹地,已察覺到鬼煞生命力雖是頑強,但最多也只能再活一刻鐘。

    簡單與母女說了幾句,二女立大喜,害人的鬼煞終於要死了,蕭琲立即奔往跋鋒寒的方向。

    來到那半臥在地,依舊試圖運功延緩生命消逝的鬼煞面前,蕭琲的喜色瞬間被震驚所取代,嬌軀劇烈地顫抖著,呼吸急促地張口結舌道:「你……你就是戈兒?」

    她的目光落在鬼煞胸口處,那裡正是斬玄劍穿透的位置,周圍衣衫都被凌厲的劍氣震碎,鬼煞紫紅色的恐怖皮膚露出大片,胸口處一個明顯的黑色「卍」字刺青,正是蕭琲震驚的原因。

    元越澤對打扮得大方得體,表情木然的楊晏施禮後,二人也跟了上來,恰好聽到蕭琲的輕呼,二人對視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訝神色。

    不古納台也背著並無大恙,只是被特殊手法制住穴道的兄長走了過來。

    目光落在那個印記上,元越澤想起當日蕭琲說過的話。

    鬼煞睜開雙眼,但見其中神光渙散,正是生命消逝的跡象,艱難地望上蕭琲的俏臉,眼角開始濕潤,語氣卻異常的平靜,道:「姑姑!」

    蕭琲母女悲呼一聲,撲上去將他瘦弱佝僂的身軀緊緊抱住,放聲大哭。

    元越澤與跋鋒寒面面相覷,世事雖無常,但此事太過離奇了,任誰事先也無法看出一點苗頭。

    鬼煞,也就是蕭戈沒有流淚,扭頭瞧向元越澤,表情平靜得有些詭異,道:「栽在你們手上,我認了。元兄可有興趣與我做一筆交易?」

    蕭琲顫抖著道:「不,戈兒一定有救的,只要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姑姑就可救活你。」

    蕭戈眼中先是閃過興奮,隨即黯淡下來,道:「我感到生命的火正飛快地消逝,自己最多只能活一刻鐘不到。」

    蕭琲豈會看不出這點?不過是由於方寸大亂才會說出這樣的話罷了,而且這種惡人救活過來才是真正的造孽。聞言淚如雨下,嘴裡呢喃不休。

    元越澤跪坐他身前,大手撫上蕭琲母女母女的雙肩,渡過真氣住她們冷靜,沉聲道:「只要不是損人利己的事,當然可以。」

    蕭戈剛剛凝聚起幾分神光的眼神再度渙散,喃喃道:「損人利己,損人利己……」接著放聲大笑,穿透胸口的長劍上,連續滴下黑色的血液,可見他情緒激動。

    笑聲過後,他呼吸急促地道:「我有今天,就是劉昱害的?你們可知此人是誰?」

    元越澤一怔,沒想過他與劉昱關係似乎不簡單,於是簡單扼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蕭戈愕然,半晌方苦笑道:「原來你們都知道得這樣詳細,但任你們怎麼想,也猜不到武家兄弟是我派去的。」

    一直在聆聽的跋鋒寒突然大喝一聲:「何方高人,還請前來見面!」

    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響起,一個嬌俏挺秀,纖美修-長的美麗身影出現在遠處,盈盈巧步,似慢實快地幽雅走來。

    師妃暄。

    她依舊是一副男裝打扮,氣質得比春節那段日子還要清逸恬淡,仙化得更為厲害。

    眨眼間,她已來到眾人面前,目光在蕭戈身上一頓,道:「這位該是鬼煞吧?」

    元越澤理也不理她,心思急轉:他明白蕭戈與劉昱定是有極深的淵源,否則不會派武家兄弟去告密,目的也再簡單不過,只想劉昱與元越澤拚個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過去的事情瞬間閃過腦海,元越澤甚至還把握到了一絲不太明朗的線索。

    蕭戈就像沒意識到師妃暄到來似的,彷彿對眾人訴說,又好像喃喃自語地道:「當年故國被破,我與父皇在亂軍中失散,後來瀕死被劉昱救下。」

    他口中的故國自然是西梁,父皇則是指蕭琲的大哥,西梁後主蕭琮。

    蕭戈繼續道:「劉昱對我極好,後來他……唉!只是沒想到他事後竟……你們該知我為何做女裝打扮了吧!」

    眾人聽得一陣惡寒,他雖說得不明朗,元越澤幾人想起王世充說過的話,都知道蕭戈被劉昱那個變-態褻玩後閹掉,蕭戈在那之後心理開始大幅度轉變。

    師妃暄由於知道此事細節過少,聽得迷迷糊糊。

    蕭戈聲音開始低了下去,斷斷續續道:「這是我一生最大的恥辱,但在死前,我竟覺得榮辱,面子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元兄答應替我親手殺死劉昱,我就把其他事情都告訴你。」

    元越澤想也不想就答道:「我答應你!」

    蕭戈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又道:「後來我逃出他的控制,機緣巧合下被薩滿教主所救,他見我可憐,資質上佳,便傳我教內的『烈陽真功』絕學,後來我坐上教主位置,開始反擊大明尊教,中途也對你們這一方勢力毫不留情。」

    蕭琲抽泣道:「姑姑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

    蕭戈勉強一笑,咳出一口鮮血,道:「你們或許不知道,我和劉昱為什麼對和氏壁志在必得,那是因為除掉外層能量,裡面藏著『戰神圖錄』的拓本,這是我從前跟在劉昱身邊時偷翻他的古典時看到的,必須以獨門手法方能學到此無上秘籍。我得到和氏壁後,以獨門手法對壁數月,剛要開啟時,卻被一個氣息與劉昱很相似的中年人闖了進來,趁我虛弱擊傷我,然後把寶壁搶走。我好恨!」

    師妃暄露出用心的神色,可見四大奇書中最神秘的一本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突然想到元越澤當日在酒樓裡抱著她所說的那番話,師妃暄不禁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元越澤劍眉緊蹙,劉昱離奇學會「戰神圖錄」的緣由竟是這樣複雜,由此推知,在廣成子後,北勝天與傳鷹前,一定還有高人進入過戰神殿,繼而將四十九幅圖以精神烙印或是其他玄奧方式保留在和氏壁中,等待有緣人習練。可以說,蕭戈徹頭徹尾的是個失敗者,人生更是悲劇得一塌糊塗,回想當日細節,元越澤明白劉昱到洛陽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搶和氏壁,他一直都在利用蕭戈,心機深沉至此,天下再無人可出其右。

    元越澤把劉昱受創,已將元神移入許開山體內一事說出,蕭戈放聲長笑,鮮血狂噴,使人再不忍多看一眼,更可知他心底對劉昱有多恨,長笑過後,蕭戈道:「我重傷未癒,畢玄找上門來,內賊和外患下,薩滿教一夜消亡,我情緒失去控制,走火入魔,最終想起教內古籍中提到的一種以紫河車為引子的功法,就練了起來,自己的樣貌也變得衰老。後來面對元兄時,信心大受打擊,才有此死劫。」

    元越澤道:「你與伏難陀是何關係?」

    蕭戈道:「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他暗地裡用二十個孕婦換了我神秘的精神大法,不知拿去害什麼人。」

    腦中突然想到宇文傷說過的話,元越澤又道:「薩滿教內,嫡傳武功只有你一個人會嗎?」

    蕭戈勉強點頭,接著像想起什麼事來似的,道:「我有一個手下,叫無相,負責掌管教內所有典籍,又奉我命潛伏在汗庭,滅教當日,未見此人出現,我想他可能太恨我,背叛我了吧!」

    他說起無相來,眼中含情脈脈,看得元越澤幾人汗毛倒豎。

    元越澤隱約推測出這可能就是畢玄重振雄風的關鍵。

    蕭戈雙眼突然大睜,神光匯聚,彷彿不像個死人,嚇得淚眼迷濛的蕭琲母女手足無措,誰都知道他此刻是迴光返照,生機馬上就要斷絕。

    蕭琲自開始時就在不停地渡真氣到他體內,見狀忙加強把真氣輸進他體內。但蕭戈的身體不住轉冷,吸納不到半分她精純的真氣。蕭琲驚得魂飛魄散,狂呼道:「戈兒!戈兒!」

    蕭戈像聽不到姑姑的呼喚似的,繼續道:「我作孽太多,死有餘辜,姑姑勿要為我傷心難過,死並沒有那麼可怕,起碼我第一次有了懺悔的念頭。我死後,姑姑請將我做女裝打扮火化,身後那個該是慈航靜齋的弟子吧?我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們齋內早有劉昱混進去的奸細。」接著劇烈地咳了起來,雙眼也開始緩緩閉上,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喃喃道:「人生無根蒂,飄如……」

    話未說完,微睜的雙眼中神光完全消沒,眼皮無力地垂下來,頭一歪,渾身變冷。

    蕭琲母女悲叫一聲,把他緊摟起來,傷痛像江河般狂瀉滾流。

    元越澤心中淒然。

    蕭戈本非大奸大惡之人,只是在劉昱的影響下,走上了邪路,一不可收拾。死,無論對他本人還是對那些被他害過的人們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

    他最後想說「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就是他自己的最好寫照,其實哪個人不是這樣!生命,就像路上揚起的塵埃,隨風而動,不由自主。

    元越澤仰望燦爛星空中的幾朵變幻默測的淡雲,歎道:「天上浮雲似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世事變幻無常,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風從一望無際的天邊不住拂來,吹得浸濕了火油的柴火閃爍騰躍,不住傳來急驟的辟啪聲,每一次都送給虛空一團煙屑火星。

    眾人眼看著火中被蕭琲打扮過的蕭戈的遺體化作飛灰。

    元越澤不理自己的動作有多驚世駭俗,請眾人入手鐲歇息。

    素素幾女圍了上來,見蕭琲母女神色慘淡,也不多問,扶她二人休息去了。

    一番努力後,救醒別勒古納台,已熟悉這裡形勢的淳於薇帶著二人梳洗去了。

    師妃暄玉容雖然平靜,內心確實翻起滔天巨浪,環視著這一片人間仙境許久,又將目光定在元越澤身上,接著又忍不住環目四顧。

    跋鋒寒苦笑道:「我究竟是做了件好事還是壞事呢?」

    元越澤知他心意,安慰他道:「蕭戈雖是琲兒親侄,但他的行徑卻是令人指,人人得而誅之。跋兄勿要愧疚了,他既能在死前大徹大悟,已屬難得,此事就此過去吧,罪魁禍還是劉昱。」

    跋鋒寒感激他的理解,默默點頭。

    三人皆不言語,氣氛立時生出微妙的變化,一片奇異的沉默。

    跋鋒寒看了一眼深思模樣的元越澤以及好奇掃視的師妃暄,哈哈一笑,起身往門外走去。

    半晌,元越澤才抬起頭,入目是師妃暄靈秀優美的輪廓線條,秀半掩著的小耳朵晶瑩潔白,更傳來健康的香,一時如履仙境,使得他心神蕩漾,開口道:「妃暄為何來到草原?」

    在他知道師妃暄並未出賣宋玉華後,對她印象已是大轉,無形間用上了這樣親暱的稱呼。

    剛扭過頭來的師妃暄正好對上元越澤深邃無垠的雙眼,聞言更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中卻隱約升起一股莫名的喜悅感,左右玉頰立時被紅暈全佔,美艷得不可方物,充盈女性的溫柔嬌美,下意識地垂下螓,答非所問地輕聲道:「公子是否真是神人降世?」

    元越澤同樣答非所問:「若你說是為除掉鬼煞而來,我第一個不相信。」

    師妃暄抬起頭,香唇逸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沒再開口。

    元越澤沉聲道:「若我猜得不錯,妃暄該是受師門之命,對付的目標則是我。你說過春節後不再入世,現在又入,必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師妃暄美眸閃爍著誰也看不懂的神秘色彩,灼灼地盯著他。

    元越澤一個失神,又道:「我剛剛就在想這個問題,事實上你也上當了,頡利果真不簡單。」

    師妃暄眼中閃過驚訝的神色。

    元越澤知道自己的推測八九不離十。他的意思是說有人暗中通信,不遠千里的把師妃暄引到草原來,肯定不懷好意。在中土慈航靜齋乃白道武林景仰的聖地,要對付靜齋派出來的傳人師妃暄,確是談何容易,但在這遠離中原的草原則是另一回事。而且元越澤又在此處,一旦師妃暄出事,玄門第一個要懷疑的自然是他這個魔門的蓋世大魔頭。

    人心永遠沒有最深,只有更深。

    玄門既知元越澤的行動,當然會加以阻撓,只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只是螳螂,捕蟬的同時,也被黃雀緊緊盯死。

    師妃暄淡淡道:「公子竟不關心自己的生死嗎?」

    元越澤哈哈大笑,道:「當然關心,可惜沒有能殺死我的人。」

    師妃暄眼中閃過質疑的神色,她的「劍心通明」已臻極高境界,清楚地感覺到元越澤內氣並不如從前雄渾,只是不知是否如傳言所說那樣受了重傷,還是和鬼煞一拼後留下後遺症。若現在動手,師妃暄可能會佔得上風。不過想到他並無多大惡跡,一時竟下不了手。

    腦中天人交戰半晌,師妃暄得出一個讓自己都吃驚的結論:若殺了元越澤,她將愧疚一生,再無可能進窺天道。

    微抬螓,正對上元越澤足可透視人心的清澈眼神,師妃暄芳心一陣慌亂,她意識到元越澤似乎已把握住她的想法,更將她心內的思想交戰瞭然於胸。

    她心生異樣的感覺,二人通過玄妙精湛的精神交流,竟已成知己。慌亂下語無倫次地道:「請公子放我出去,鬼煞事情既了,妃暄也要告辭。」

    元越澤微笑道:「人死如燈滅,蕭戈雖作惡多端,但他也是受害者,臨死又有悔悟,希望妃暄勿要對外人提及此事,就讓它過去吧!」

    師妃暄心地善良,怎會亂嚼耳根,聞言點頭答應。

    她前腳剛走,一陣雄渾的笑聲傳了進來,正是有說有笑的跋鋒寒與別勒古納台兄弟。

    別勒古納台個頭比元越澤還要高上少許,四肢粗壯而體型均勻完美,長披肩,年紀不過三十,滿臉鬚髯,輪廓清晰突出,英偉古樸,渾身散迫人的霸氣。仿似一株能永遠屹立不倒的大樹,不懼任何風雨的吹襲。

    見得元越澤後,他眼中閃過感激的神色,施禮後以突厥話道:「別勒古納台謝過元兄救命之恩。」

    他提也不提被蕭戈強行抓走一事,可知是個心胸開闊的漢子。不過元越澤心思玲瓏剔透,隱約覺得別勒古納台這人頗具野心,城府深沉,不像他的弟弟不古納台那般率直坦白。

    客氣幾句,幾人落座,聽說任俊正在百里外靜修療養,元越澤點頭道:「兩位接下來要回室韋嗎?」

    別勒古納台搖頭道:「我們本來也打算出來的,既然生此事,就順便到龍泉去看一看。」

    說到龍泉時,他眼中閃過懾人精芒。

    接著又目光灼灼地盯著元越澤,道:「不知元兄對黎陽陷落一事有何看法?」

    元越澤微微一怔,道:「黎陽陷落了嗎?自從出得山海關,我再沒有收到中原的消息。」

    別勒古納台道:「我們也是最近才收到的消息,竇建德揮軍近二十萬,趁著李唐在太原一帶地域劉武周的狂攻,連攻三天三夜,將黎陽取到手中,李唐只逃走了幾個將領。」

    元越澤明白過來,這傢伙原來已經開始「進攻」,面色不變,歎道:「我有些後悔救了閣下。」

    別勒古納檯面色微變,接著憋紅,抱拳道:「小弟服了,請元兄恕罪,為了自己的族人,我們也不得不這樣,唉!」

    不古納台在一邊緩和氣氛道:「請元兄體諒大哥的苦衷,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元越澤毫不介意地道:「兩位有所擔心,我明白,因為自古以來,每到中原統一強大起來時,就是塞外諸族噩夢降臨的時候。不過塞外人不也如此嗎?只要草原一統,中原的噩夢也就到了。」

    跋鋒寒插口道:「這是人性,與種族國家無關。」

    元越澤暗自歎息,天下必須一統,政治改革再難,也要實行下去。

    別勒古納台的聲音再次響起,道:「元兄若能統一中原,會怎樣對待外族?」

    元越澤對他的直接挑起大拇指,點頭道:「平等對待而已,就是這麼簡單,民族習慣保留,漢人與諸外族人均可享受平等權利。」

    言語中已表明自己的志向。

    另外三人一陣沉默。

    良久,別勒古納台長笑道:「不瞞元兄,我們到龍泉有兩個目的,一是要破壞拜紫亭立國,而是殺掉深末桓,此人勾搭頡利,是我們室韋人的叛徒,人人恨之入骨,只要我兩兄弟斬殺此人,會立時聲威大振,順其自然的統一室韋。原本想那時就向元兄歸降,年年進貢,想不到元兄理想這樣遠大,人人平等,好!若元兄異日真的一統中原,我兩兄弟也一統室韋,那麼定全力支持你!」

    識時務者為俊傑。

    不論他這話是否是自內心的,對室韋一族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自前段時間突利和頡利分裂,使東北形勢劇變,除靺鞨外,阿保甲和別勒古納台兄弟都有統一契丹和室韋的心。誰能趁這時機冒起,就可往向外擴張,安內攘外,故而沒有人願見鄰國轉強。元越澤不論出於什麼目的,肯定是來草原搗亂的,這對別勒古納台兄弟不會產生任何壞的影響,且可獲得他這個兩招敗武尊,震懾草原人心神的不世高手支持,若真的一統室韋,擴張後甚至一統草原,部族強大起來後,他們則可為所欲為,哪還用再看元越澤的眼色。別勒古納台確實是個目光長遠,可忍辱負重的人。

    這就是一個合格政客必須具備的素質。

    元越澤再笨,也能猜出幾分,聞言微微一笑,話題一轉道:「五彩石使拜紫亭變成眾矢之的,現在龍泉是個什麼樣的形勢?」

    不古納台答道:「現在大草原之爭,已演變成東西突厥、鐵勒諸部、靺鞨八支、吐谷渾、契丹大酋們和室韋各族之爭,識時務者均曉得若不想喪家亡族,要是先團結內部。所以拜紫亭不得不在條件尚未完全成熟下行險一博。此人實為東北最有遠見和雄材的領袖,他擺出因仰慕中化而建設小長安的姿態,實質上卻是針對鄰國的騎戰,以守城代替平原野戰。契丹曾三次攻打龍泉,均無功而回,能守然後能攻。何況拜紫亭背後有高麗王鼎力支持,否則鄰國何用聯手來攻他。」

    從他猶豫的神色中,元越澤大概推知草原其他各族的心態:他們一方面希望靺鞨強大起來,藉以對付突厥狼軍,另一方面又怕靺鞨過與強大,以至於成為第二個突厥。這種矛盾的心態使他們做起事來根本不會顧及道義。

    天色已晚,眾人睡下後,元越澤來到蕭琲的房間。

    其他幾女都已睡去,只有一襲素白長裙的楊晏依舊坐在床頭讀書,一邊守著她。

    這個前段日子才找回失散女兒的可憐女子今日喪失至親,沒能保住兄長的血脈,心情起伏過大,早已昏沉沉睡去。

    元越澤對楊晏極為尊重,見面必施禮。楊晏淡淡回禮後,元越澤坐在床的另一頭,細審蕭琲憔悴的玉容,她在熟睡中似乎還受噩夢困擾,修-長秀眉微微蹙起,看得元越澤心中一陣愛憐,溫柔地為她梳理略顯凌亂的秀。

    楊晏捧著:「風住塵香花已衰,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間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元越澤抬起頭,正與她柔和的目光相對,長歎口氣,道:「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公主是否恨跋兄殺了你的表兄?」

    楊晏搖了搖頭,輕聲道:「其實我從未見過他,只聽娘講過他的才華,他做了那麼多錯事,世間不容。」

    一段日子下來,她已改口,不再稱呼蕭琲「母后」。

    元越澤肅容道:「公主深明大義,遠勝許多世間男子。」

    楊晏粉面微紅,搖頭謙虛,不敢再正視元越澤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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