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自在行 手打VIp 第九十四章 辯道論禪
    元越澤離開尹府,直奔長安城東北的永福坊而去。

    時值隆冬,天氣嚴寒,如此深夜,街上人車疏落,更顯清冷孤寂。

    剛剛從李淵、宇文傷、尹祖文、席風的談話中,他沒聽到太多有用的信息,是以待四人離去後,他就飛快奔出來,一路仔細思索為什麼宇文傷會與席風、尹祖文混到一起。想來想去,他只能推測出一個答案:席風做為大明尊教高層,瞭解的事情自然比其他兩人要多,恐怕他才是真正掌控全局的人。而且祝玉妍又說過劉昱刻下就在暗中窺伺,那麼他們在奪李唐勢力前,一定是計劃周詳的,這就要是接下來元越澤需要用心的地方。

    此刻他已經奔至永興坊北側,寒風呼呼吹來。

    他突然變向南行,走往不遠處一處規模較小,內裡一片漆黑的寺院。

    門前的石獅前,站著一位峨很冠博帶的老人,留著五縷長鬚,面容古雅樸實,身穿寬厚錦袍,顯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躲開更是偉岸如山,正凝神仰望星空,頗有出塵飄逸的隱士味兒。

    察覺到元越澤的到來,那老人回頭淡淡地望了一眼,微微一笑,繼續仰望蒼穹。

    他一對與世無爭的眼神,給元越澤留下極深的印象,只那淡淡一瞥,就像看入與這塵俗全沒關係的另一天地去,彷彿能永恆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測的層次裡,當中又蘊含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從容飄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誠,至乎帶點童真的味道。配合他古雅修長的面容,有種乎凡世的魅力。

    來到他身前,元越澤道:「原來是道家的寧真人,元某有禮。」說完,陪他一同仰望。

    正是高手間那種神秘玄異的精神感應,將元越澤引到了這裡。

    這老人就是被譽為中原第一人的『散人』寧道奇。

    冷風不時吹過,平時熱鬧的大街上,此刻只餘兩個有閒情觀星的人。

    二人負手而立,若要有外人經過,定會呆立當場。因為二人宛若成為越天地的獨立個體,那種予人既在又不在,既真實又虛幻的感覺,充分顯示出二人卓的修為。

    良久,寧道奇方柔聲道:「看!星空多麼美麗,在人世間不可能的整套星宿間將變成可能。」

    元越澤同意道:「就在我們眼睛望上群星時,恰好將人與自然緊密連接在一起,高明者更可將自身元氣與天地靈氣相融合,甚至還可於混沌間進入『道』的無極之境,文王昔年研天象,辯天理,終成《易經》,可見星空所蘊涵的博大真理,若能放開思想參悟,則可探索自然真意、追求智慧極峰。」

    寧道奇仍目注星空,油然自若的道:「說得好,公子如何評價今晚的星空?」

    元越澤答道:「十六個字:壯麗光輝、寥廓深邃、莊嚴聖潔、自由寧靜。」頓了一頓,繼續道:「以前天下有三神,南為南帝,北為北君,中央之神名渾沌,待南帝北君極厚,於是南帝北君聚在一起商議報恩之法,想出人皆有七竅,以作視、聽、飲食和呼吸,於是為渾沌每天鑿一孔,七日後渾沌開七竅而亡。真人既是老莊大家,該明白我的意思。」

    寧道奇微顯錯愕,神情開始凝重。

    元越澤早猜到對方是有備而來,說什麼看群星,完全是幌子。寧道奇是道家至高無上,智慧深廣的大宗師,任何一句話都不簡單,寥寥幾語,暗中以與元越澤開戰。他要做的是打擊元越澤的信心,須知修為到了他們這般境界,身體修為已可忽略,注意力都已放在提升精神修為上,而心境就是提升精神的保證。若剛剛元越澤沒回答好,必被寧道奇反擊,說他思想落後,進而影響他的心境。但元越澤淡淡幾句,就將自己的高遠的眼界、博大的胸懷,通透的智慧展現給寧道奇,使他出師無功。

    而『渾沌開竅』的寓言更是元越澤反擊的開始,他的話語中已經透露出星空所蘊涵的『自然之道』,暗諷寧道奇這些學『道』之人,卻不懂『道』的『自然』真諦。

    寧道奇又豈會聽不出其中意思?於是拈鬚微笑道:「公子說得好,我們正是順應形勢,甚至預訂後果。公子該早知曉我們是支持秦王的,因為此刻的李唐,已與戰國末的強秦再無二異,統一亦只是上天注定早晚之事,所以老夫才會厚顏前來,請公子能為天下萬民著想,及時罷手。」

    元越澤暗道原來是趁著巴蜀歸順,李唐風頭聲勢大盛時出手,若是事情放在別人身上,的確是信心備受打擊,最失落,容易被人說服的一刻。可惜,這招對元越澤起不到半點作用,他根本沒受巴蜀歸降一事的影響。

    他完全可以與寧道奇開戰,甚至幹掉他,但他卻更想將對方的信念擊垮,於是悠然道:「天數尚有轉機,究竟誰才是最有資格問鼎中原的人,現在言之過早。」

    寧道奇微笑道:「公子該聽過『蹈水之道』的故事吧!」

    元越澤點了點頭。

    『蹈水之道』將的是一個男子向孔子描述他學會游泳之事,孔子問他:「游水也有什麼特別的門道嗎?」那人搖頭回答:「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我起初是故常,長大是習性,有所成就在於自然。我跟水裡的漩渦一塊兒下到水底,又跟向上的湧流一道游出水面,順著水勢而不作任何違拗。這就是我游水的方法。」孔子再問其解釋詳細,那人又回答:「我出生於山地就安於山地的生活,這就叫做故常;長大了又生活在水邊就安於水邊的生活,這就叫做習性;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而這樣生活著,這就叫做自然。」

    薑是老的辣,寧道奇的詞鋒比之師妃暄都要厲害。這故事恰到好處地說明了元越澤是在強詞奪理,因為他是『因個人心意而為』,絕不是口中所講的『自然』那樣。

    但根深蒂固觀念的碰撞是無法調和的,任你如何凡入聖,依舊沒本事去改變別人內心最深處的觀念,正如二人都認為自己的『道』是大道一樣。

    元越澤表情絲毫不變,顯示他不為寧道奇的『攻勢』所擾,淡然道:「我送真人八個字,魯王養鳥,盜亦有道。告辭!」

    說完飛身向皇宮方向奔去。

    寧道奇神色已轉複雜。

    情況出乎他的預料,事先的一切準備都沒起到作用。元越澤的防守是完美的,更可趁機出最致命的一擊。

    魯王養鳥,盜亦有道,都是莊子的寓言,『魯王養鳥』講的是魯王為了表示對一直海鳥的愛護和尊重,把宮廷最美妙的音樂奏給鳥聽,用最豐盛的筵席款待鳥吃。可是鳥卻會不到魯王這番招待盛情,只嚇得神魂顛倒,舉止失常,連一片肉也不敢嘗,一滴水也不敢沾,這樣,只三天就活活餓死了。這故事正是暗示寧道奇在只知此,不知彼的情況下,違背了不同的對象,應當用不同的方式方法對待的標準,所有作為都是一廂情願、對牛彈琴而已。

    『盜亦有道』講的是春秋時的大盜『盜跖』的故事。盜跖的部下曾向其求取『大盜法則』盜跖回答說:「憑空能猜出屋裡儲藏著多少財物,這就是聖;帶頭先進入屋裡,就是勇;最後退出屋子,就是義;酌情判斷能否動手,就是智;分贓均勻,就是仁。不具備這五種素質而成為大盜是不可能的。」這一套說教,和儒家宣揚的『聖人之道』如出一轍。『聖人之道』如果用來教育君子,君子就能被培養成聖人;如果被壞人利用,壞人就能成為大盜。可是天下聖人少而大盜多,可見『聖人之道』給天下帶來的利益少,帶來的禍患多。元越澤表面是批儒家,實際是借之暗諷寧道奇一眾白道人的虛偽。

    當然,這裡的『道』一般指的是道理和門道,華夏千年歷史中,將之作為『道義』的大盜們卻都是值得讚許的。

    元越澤句句不離老莊,將寧道奇這老莊大家迫至心境露出縫隙。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法玄妙至極。

    今日只是小試牛刀,與白道的戰爭才剛開始。

    元越澤為免被寧道奇察覺異樣,繞過皇宮,才來到位於永福坊內池家大宅的後院牆,收束所有能顯示生命活動的徵狀,包括身體氣味、心跳、脈搏的微響,按照白清兒傳出的消息,來到大宅東北角一處毫不起眼的破舊地庫入口。

    此時剛過初更,池府內大部份人均已就寢,只餘數處建築物透出燈火,萬籟無聲,一片安寧。當他肯定附近沒有惡犬和高手的影跡時,再不猶豫,輕輕跺了兩下腳。

    堆滿貨物的門突然裂開一道縫隙,元越澤如鬼魅般鑽了進去。

    地庫內裝飾豪華,未等元越澤仔細看一遍房內設施,衣著單薄的白清兒拉住他,奔入臥室,鑽入被窩,才將那噴著濕熱香氣的小嘴湊了上來,低聲道:「左遊仙就在外面不遠處,公子小心。」

    元越澤貼著她玲瓏有致,幽香芬芳的灼熱嬌軀,神搖魄蕩,老實不客氣地道了一句:「先親一個再說」,不等白清兒抗議,大嘴強行印上她柔軟的櫻唇,一邊挑引那條笨拙青澀的小舌,一邊貪婪香-津。

    白清兒哪能想到這傢伙如此強硬,初吻瞬間被奪,她大腦一片空白,只知憑本能抱上元越澤的頭,咿唔不停得回吻。

    待到分開時,白清兒驟然清醒幾分,稍微推開元越澤,玉手死死按住他已鑽入她褻衣內活動的壞手,低聲嗔道:「急色鬼!被人現了怎麼辦?」

    元越澤輕聲道:「這是美仙傳我的法門,類似於天魔場,所有聲音都可以控制在氣場內,只有修為高過我的人才能聽到我們的談話。」

    白清兒這才放心地抬起螓,藉著昏暗的燈光,元越澤覺她的俏臉泛著聖潔無瑕、今人難辨正邪、使她的美麗更異乎尋常的光澤,顯示她的『奼女心法』更有精進突破。

    被元越澤的怪手輕捏了一下玉-峰,白清兒修長入鬢的秀眉微一攏聚迅又舒展,笑意盈盈的道:「公子是否只想要清兒的身體呢?」

    元越澤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半晌,方鬆開手道:「你若這樣想我,那我們還是不要再接觸了。」

    白清兒卻貼了上來,繼續道:「清兒又不像師尊和師姐那樣,是你沒到這時代時就喜歡的人,人家只是個小角色,自然有擔心的必要。」

    元越澤大手抽上她那挺翹的香-臀,恨恨地道:「你不知道現實與理想的差別嗎?憧憬與真實遭遇怎可能一樣?現在在我心中,你們都是同等重要,你見我何時有過偏袒?」

    白清兒誇張地輕呼一聲「哎喲」後,才嗔道:「公子好沒趣,清兒說笑也不行嗎?」接著正容道:「尹祖文要清兒在初一當晚給李淵表演,你說這中間會否有些問題?」

    元越澤這才停下動作,與白清兒交換詳細消息。白清兒對元越澤的口才很是佩服的同時,元越澤卻道:「這中間牽扯事情太多,我回去與她們商量一下吧,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白清兒感受得到元越澤的關心,笑語嫣然道:「清兒的『奼女心法』就要大成,只可惜打探不到太多消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元越澤又香了她一口,道:「清兒什麼時候投降?婠兒可早投降了。」

    白清兒羞赧地掐了他一把,道:「那也得等離開關中後才行吧!」

    元越澤點了點頭,將她小腦袋按在胸口,道:「我把清兒哄睡再去探聽李元吉的消息。」

    白清兒微紅的粉面上帶著滿足的笑意,主動獻上香吻後,方扭動嬌軀,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閉上秀眸。

    元越澤卻皺起眉頭,炯炯目光直望著屋頂。

    ※※※※※

    一更天開始,長安再次下起大雪。

    一身勁裝,外罩長風衣的祝玉妍走過延康坊,左轉往永安大街。前方就是橫斷長安南北、寬達十多丈的『永安渠』,宏偉壯觀的躍馬橋雄據在水渠之上。

    大雪不斷飄下,四周寂廖無人,嚴寒的天氣,使巡城者也躲在崗哨關卡內去偷懶。

    祝玉妍緩步走上橋頭,彷彿自然自語地輕聲道:「兩位既已來到,為何不現身一見?」

    一聲古怪詼諧的佛唱由結了冰的河面傳來,接著鐘音輕嗚,誦經之音似遙不可及的天邊遠處傳來,若不留心,則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則字字清晰,無有遺留,分明是佛門一種奇功。

    清冷迷濛夜色下,出現兩個僧人,其中一位手持禪杖,氣質雍容爾雅,身材魁梧威猛,鬚眉俱白,站立橋上。另一位則自然寫意地坐在欄杆上,驟眼看去,他似乎在百歲高齡過外,皆因他一對白眉長垂過耳,雪白的長鬚垂蓋隆起的肚腹。但定睛細看,兩目固是神光電射,臉膚卻幼滑如嬰兒,且白裡透紅,青春煥,光禿的頭頂,更反映明月的色光。雖肥胖卻不臃腫,一派悠然自得,樂天安命的樣子,予人和善可親的感覺。

    祝玉妍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華嚴宗的帝心尊者和禪宗的道信大師,玉妍見過兩位。」

    帝心尊者雙掌合什道:「數十年未見,祝後風采依舊,又神功大成,可喜可賀。」

    祝玉妍回禮道謝,道:「幾位先後於九日內到達長安,住在東大寺,玉妍未能親自登門拜訪,真是失禮。」

    若不知內情的人看到此等溫馨場景,定會以為三人是多年不見的知交,此刻正在互相問候。

    實際上尚未見面時,三人間已經開始了暗鬥。

    祝玉妍自然不會是元越澤那種『防守反擊』的性格。她永遠都不白白看著主動權喪失,所以她率先動攻勢。

    道信從腰間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道:「心包太虛,量周沙界。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古往今來魔門雖人才輩出,始終沒有一人能夠修成『道心種魔大法』,祝後福緣深厚,先後練成『天魔大法』與『道心種魔大法』,由魔入道,氣質大變,修為已越天人至境。我深切感受到你身上再無數十年前那種殘忍好殺的味道。」

    他的話其實並未說盡,妙處在那小詩上。那詩說的是人們追尋人生真理,探求智慧,往往本末倒置,向心外去追求,而不知道向心內去尋找。道信不過就是想點化氣質大變的祝玉妍,問其『本心』的意願再選擇行動。因為『心淨即佛,佛即是心』正是禪宗四祖道信的禪之精要。

    祝玉妍俏然而立,不一言。

    帝心尊者繼續道:「華種雖因地,從地種華生。若無人下種,華地盡無生。道信大師尚為成年時,曾禮謁禪宗三祖僧璨大師,並問:『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三祖反問道:『誰縛汝?』道信大師當時答:『無人縛。』三祖道:『何更求解脫乎?』祝後可明白其中意思?」

    祝玉妍又不傻,豈會不明白?三祖所講的不過是說人束縛不在外面,而在內心。束縛完全來自於人自心的顛倒妄想,也就是分別、計度、執著,如果看破了這些妄想,知道它們來無所來,去無所去,當體即空,不再被它們所轉,就可得解脫。內心不解脫,到哪兒都不會自在。因此,解脫在心,不在外。

    實際上對於此刻的祝玉妍的想法,道信和帝心都無法窺探得到,唯一能做的先禮後兵,道理都講完再說。

    祝玉妍道:「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玉妍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也一直在這樣做。」

    道信二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繼續開口。

    祝玉妍的意思是說人的心性就好像一塊美玉,即使放在污水裡,也不失它的光澤,只是人們沒有用心去現而已,一旦去除了這些污染,人的佛性就能展現出來。隱含『大隱隱於朝』的意思,委婉表明立場及態度。

    帝心鍥而不捨地道:「既然神功大成的祝後與佛如此有緣,為何還留戀這紅塵呢?須知人生百年,不過是白駒過隙,轉瞬間,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皆化為無。在深山中尋得個幽靜之所,個人樂得自在,又可為蒼生帶來和平,何樂而不為?」

    祝玉妍微笑道:「午窗定起書沉沉,觸目虛擬一片心。好鳥關關知我意,盡情啼破綠楊陰。尊者該知我的心意了吧!」

    這禪詩是說:世界的一切是心靈虛擬而成,並不是表示世界是虛假而無意義的,只要沉迷其中的人不要太執著,學習以更然的立場來看世界,就能能從世界上學習更多。

    道信微微一愕,真心讚道:「祝後果真是脫胎換骨,竟可說出如此有禪理的語句。」

    祝玉妍搖頭道:「玉妍只是與小女美仙經常談天,這些都是從她那裡聽來的。」不等道信二人開口,祝玉妍又道:「我有一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道信道:「祝後請講。」

    祝玉妍望著遠處一座在大雪中隱約可見的當鋪,道:「典當業於南朝時大行其道,據說是源於佛寺的『寺庫』制度,不知對否?」

    帝心頜道:「的確如此,祝後是否想問佛寺為何要干斂財的勾當,不是與出家人的四大皆空有違背?實際上出家人也要吃飯,寺院能通過各階層的佈施,積聚大量財富,為維持眾多僧侶的生活,進行各類宗教活動,維修和擴建寺院,凡此無財不行,於是想到這『以財生財』的法門,憑放貸取利。而佛教中『無盡藏』中亦有『生息不已,其利無盡』,『爾時六眾當種,種出息,或取或與,或生或質』的格言,所以僧侶可安心放貸得利以供佛,法,僧三寶之用。」

    祝玉妍點頭道:「多謝尊者指點迷津,若無事的話,玉妍送兩位四句話後,就將告辭。」

    道信二人被祝玉妍剛剛的問題給搞糊塗了,道信點頭道:「祝後請!有緣再見。」

    祝玉妍微一點頭,以一個優雅輕柔的姿勢轉身,緩步前行,檀口中飄出清越無比的聲音道:「白雲相送出山來,滿眼紅塵撥不開。莫謂城中無好事,一塵一剎一樓台。」

    道信與帝心二人面色終於也凝重起來。

    祝玉妍所吟的是一境趣極高的偈頌,意思是說出家人為了躲避萬丈紅塵,所以步入萬仞深山。但真正的學佛修禪者不該是這樣,正所謂『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就在這撥不開的紅塵中,就是自己的道場。無論是『一塵一剎』,又或是其他任何地點,既是紅塵,也是淨土,只要一個人可以使自己達到『淨穢不二』的境界,那麼其他的都不重要。

    這四句配合著剛剛那個『當鋪』的問題,恰好在理論上給了道信二人有利的反擊,亦在表明元越澤絕不會座看那麼多算不上真正佛家弟子的僧人『坐大』的態度。

    祝玉妍邊走邊思索。

    她是在入定時,進入種魔大法特有的神奇精神層面後,察覺到道信二人出的精神氣息,所以才在半夜出來與他們一會,三人看似在閒聊,骨子裡卻是互尋隙縫破綻,爭取主動。最終以祝玉妍稍佔上風而結束。

    與元越澤一樣,祝玉妍當然也猜得出白道此刻出手的主要原因,而且她想的比元越澤要深得多:『楊公寶庫』乃前朝重臣名帥楊素所策劃,藉以在文帝楊堅對付他時作為謀反之用。又由『天下第一妙手』魯妙子為他設計藏寶秘處,所藏之物當然非同小可,落在誰的手上都會生出難以猜估的作用,比之『和氏璧』更牽連廣闊深遠,不但影響到誰可一統天下的鬥爭,還觸及武林正邪的消長。

    在『邪皇』元越澤多年的積威下,人們心中自然形成一種畏懼感,在以詭計取得洛陽後,若給他成功將『楊公寶庫』據為己有,最終會與已成為第二個『強秦』的李唐成二強爭霸的局面,天下亦將長期分裂,萬民所受之苦,會猶過現今。更重要的是,元越澤是一個反對任何一家宗教坐大的魔道中人,他若勝利,魔門大有可能蓋過佛道兩門,道消魔長,境況堪虞。

    所以佛道兩家必須藉著最好的機會阻擊元越澤,今日之事,不過是個開端罷了。

    探手接住一瓣美麗的雪花,祝玉妍像幽靈一樣飄進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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