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船艙後,王獻之被安排在六殿下身邊坐下,和新安公主面對面。我則坐在尾席,正好和坐在首席的六殿下遙遙相對。
不斷有人起身給王獻之敬酒,有些好像是熟人,有些則是需要別人引見的。
當然,敬得最勤的還是九公主新安了,差不多每一杯都是和王獻之喝的。她好像酒已微醺,根本不管什麼身份不身份了,一直不停地敬著。
公主敬酒,王獻之不能不喝。公主稍歇,其他人又蜂擁而至。我擔心地看著王獻之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心想:糟了,看這架勢,六殿下和九公主是存心要灌醉他了。他只有一個人,哪裡經得起這些人的車輪戰?偏偏我又幫不上忙,只能在一邊乾著急。
不知道我這會兒裝成急病突發,可不可以和他一起退席?
酒過數巡,就見王獻之醉態可掬、搖搖擺擺地站起來說:「今天難得高朋滿座,我要即席賦詩一首,為六殿下祝壽。」
我抓著旁邊的一個小太監問:「今日是你們六殿下的生辰嗎?」
小太監答:「是啊,我們殿下今天滿二十一歲。」
「可是」,我不解了,「殿下的壽辰,宮裡難道不慶祝的嗎?你們修儀娘娘,也不給他過一過?」一位有希望問鼎太子寶座的皇子,生日應該有人拜賀的吧。
小太監卻說了一句讓我頭皮發麻的話:「宮裡是有宴會呀,中午有,晚上也有。可是殿下只出席了午宴,下午就出來了,一直在渡口侯著姑娘呢。殿下說,生日這天一定要跟姑娘一起度過。」
我慌忙抬頭,正好撞進了一雙狂亂的眸子。天那,我和王獻之也太傻氣了,這種場合,應該抵死拒絕才是,怎麼能隨便進來?
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溜了再說。六殿下的生日宴,我們進來了,也敬了酒,不算很失禮了。
於是我端起酒杯站起來說:「桃葉不知今日是殿下的壽辰,不曾備下賀禮,就以這杯酒,為殿下慶壽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就連那正在構思醞釀,準備吟詩的王獻之也笑看我說:「桃葉,我正要吟詩呢,你等會再敬。」
我@#*$#%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吟詩?
我努力擠出笑臉說:「我敬完了酒,還要趕著回家,小妹妹還在家裡等著我呢。七少爺,不如我們一起,同賀六殿下一杯,然後就告先告退吧。」
他卻依然傻乎乎地笑著說:「還早呢,你慌什麼?」
我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了,當場被他氣得向爹娘報到去了。
這話有一個人聽了可高興了,哈哈大笑著說:「是啊,桃葉美人,今晚,你們誰都不許走,我們要一夜盡歡,不醉不歸。」
我狠狠蹬了王某人一眼,幾杯酒下肚,好好的人,怎麼就變白癡了。這可怎麼好?今晚,我和他,還能全身而退嗎?
不管了,「事急從權」,冠冕堂皇的手段行不通,咱還有不冠冕的。
不動聲色的坐了下來,在對面不時掃射過來的灼灼目光中,我不顧形象地大吃大喝。等吃飽了喝足了,就皺著眉,捂著肚子站了起來,問一旁侍立的小太監:「船上的更衣室在哪裡?」
小太監不好意思的:「奴才也不知道,要問管船的。」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轉身朝船艙外走去。
在船艙口,看彩珠跟在後面亦步亦趨,我回頭笑著對她說:「我去上茅廁,姐姐也要去嗎?要不,我讓你先去吧,剛剛吃壞了肚子,等會臭到姐姐就不好意思了。」
彩珠稀爛著臉退了回去。我咯咯笑著走到船舷上。
王家的那個守船人正站在船舷上,我問他話的時候,朝他使了個眼色。他能被王家派來照看這艘豪華的畫舫,必然也是個機靈人。我才到更衣室一會兒,他就跟了過來。在外面輕輕叩門。
我打開門,朝四周看了看,還好,那兩兄妹還沒有變態到派人跟蹤我上茅廁。
和看船人閃到船尾,我把情況簡短地跟他說了一下。他聽了後說:「那我趕緊派人回去,叫大少爺過來打打圓場,有大少爺在,六殿下就不敢把七少爺怎麼樣了。」
這個辦法行是行,只是我有我的顧慮:暫時,我還不想讓王家人,尤其不想讓王獻之的大哥看見我跟他在一起。西門被殺案王家人肯定都知道了,這事只怕會讓他們對我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比如,紅顏禍水,害人精之類的。但他們還只會以為是巧合,是意外。萬一被他們發現王獻之為了我才得罪了六殿下,才被六殿下嫁禍的,那我這份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想到這裡我趕緊說:「還是不要了,這樣一去一來的,他們早把七少爺灌醉了。我不怕告訴你,那個殿下對我不懷好意,一直想打我的主意。今天他們故意灌醉七少爺,就為了去掉障礙,好趁機對我下手。我好不容易裝肚子痛混出來了,再也不想進去了,請問你這船有沒有什麼秘艙?」
他囁嚅著不肯明確作答。
大概秘艙這種地方,屬於高度機密,不宜暴露給外人知道吧。
我只得厚著臉皮告訴他:「我是你家七少爺喜歡的女孩,要是今晚我被六殿下怎樣了,他會很難過的。而你,本來可以救我卻不救,你也沒法跟七少爺交代。」
看船的妥協了。把領到了船後的雜物間,搬開幾個裝食物的簍子,再拆開幾塊船板,下面果然有一間密室。
下去的時候,我交代他說:「你蓋上船板後,就順手帶一簍食物出去,然後丟到水裡。再大喊「有人掉水裡去了!」
這辦法很笨,很老套,但一時半刻,我也實在想不出別的什麼好辦法了。混過一時是一時吧。
他點頭領命而去。
後來發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聽見了頭頂船板傳來的震動聲,像有許多人不停地跑來跑去。
這個密室果然秘啊,居然聽不見上面的說話聲,是不是因為密室的周圍全都泡在水裡的緣故?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頭頂上的腳步聲也消失了,可是萬籟俱寂後,卻沒有人來喊我出去。
我倚靠在船壁上,等啊等啊,越等越焦躁。
天那,不會看船人出事了吧?會不會,因為我的「失足落水」,激得六殿下狂性大發,遷怒於看船人,把他也丟到水裡去餵魚了?
這不是沒可能的,這個六殿下根本視人命如草芥。他能為了嫁禍王獻之就輕易殺掉西門,現在殺一個看船的下人,又算得了什麼。
我越想越害怕,也顧不上六殿下的人還在不在了,大聲喊著:「上面有人嗎?上面有人嗎?我在這裡呀,誰來放我出去?」
直到嗓子快喊啞了,上面才又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艙板慢慢移開了,我驚喜地抬起頭:「子敬,是你嗎?」
一張放大的笑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的笑容瞬間凝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