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6章  (1)
    第5章(1)

    芙蓉院裡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比平時又熱鬧了幾分。只不過往常都是朝兼有書房和臥室的正房跑,今天,卻是熱鬧在右廂房——墨珠和紫玉平時住的地方。至於左廂房,自從先前服侍公主的紅珊和雪晶相繼過世以後,已經空置了很長時間,只有墨珠還經常去那裡打掃收拾。

    管家韓秀娟從太醫院請來的王太醫,此刻正屈尊降貴地給個奴才小廝把脈看病。

    王太醫今年約莫五十來歲,出身醫學世家,面容嚴謹,平素為人古板,但所學醫識卻頗為廣泛,加上家學淵源,在太醫院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前段時間曾奉旨來給寶玨瞧過傷,和管家韓秀娟有過一面之緣,所以,這次就被她請了過來。

    從來都是給達官貴人們瞧病問診,今日卻被請來給個小廝看病,王太醫不覺有些慍怒,一張富態的臉沉著,怒氣隱現眼中:公主這不是在侮辱人麼?竟讓她一個堂堂太醫,來給個奴才小廝看病?!

    雖然心中不忿,但礙於「混世魔王」的名聲在外,加之又是皇上喜歡的親妹子,她不便發作,只得隱忍了下來。

    「公主,這個小廝不礙事。不過是著了些風寒,如今轉成了肺炎,死不了的。」王太醫看完病人,向寶玨稟告道。

    「都得了肺炎了,還不礙事?!」寶玨瞪大眼睛急道,對於王太醫輕描淡寫地陳述十分不滿,若不是還要指望她來開藥房為紫玉調養生息,此刻,她是要指著王太醫的鼻子,大罵「草菅人命的庸醫」了。

    公主一聲呵斥,把王太醫嚇得回了神。她知道自己剛才在不經意中流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不由得出了身冷汗,趕緊藏起自己先前的不滿情緒,換上一副恭謹的神色作揖道:「公主誤會了,臣的意思是,這位小哥兒沒有性命之憂,只要按時吃照臣開的藥方子抓的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痊癒的了。」

    「哦,是本宮錯怪太醫了,」寶玨朝她做勢拱了拱手,「那就有勞太醫去開藥房吧……」說完,側過頭來,對身邊一個年逾三十的秀麗女子道,「秀娟,你替本宮招呼王太醫,再備些禮品,送王太醫回家是一併捎上。」

    「臣惶恐,臣不敢當!」王太醫趕緊推辭。

    「王太醫客氣了。」寶玨微笑著朝她點點頭,一邊朝韓秀娟遞了個眼色。韓秀娟會意,稍後拿了一盒核桃大小的對珠送給了王太醫做謝禮,另外派人送她回去。

    王太醫自然是歡天喜地,須知太醫院平日並無油水可撈,來找太醫瞧病的不是皇親就是國戚,做官的也是眼睛長在了頭頂上,光靠太醫的俸祿養家餬口,還不如那些民間小有名氣的郎中大夫每年收的診金。公主這次出手大方,一盒對珠價值千兩,這倒是其次,關鍵在於公主體恤自己的一番心意!當下把王太醫滿心的不情願全部換成了感激,自此對寶玨公主言聽計從,但凡是公主有請,不必三催四請,總是馬上趕到,後來還真替寶玨幫了不少的忙。

    韓秀娟送走了王太醫,又命人按照她開的方子去抓藥,自己趕著回來向寶玨請示。原來是她認為紫玉不適宜再服侍公主,想要另外安排人手進來,同時也好把紫玉遷出「芙蓉院」,另行安排。

    「這個麼……」寶玨沉吟了半晌,終於還是覺得增添人手雖表面風光,但相對的就人多嘴雜,對自己反而不安全,「依照本宮的意思,還是讓紫玉呆在本宮身邊……畢竟,他也服侍本宮這麼多年了,就是貓啊狗的,時間長了也是有份感情的,何況是個人呢?……再說,換個新人進來,還要重新做規矩,也未必能像他和墨珠這樣會揣摩本宮的意思……本宮想來,還是留著他吧,另外也不用再添人手了。」

    瞧著韓秀娟仍然不放棄地想開口,寶玨趕緊裝模做樣地嘀咕起來:「哎——好歹在府裡養了這麼幾年,一身的細皮嫩肉,倒比尋常人家的少年更是水靈,難不成一點油水都沒撈到,就讓本宮這麼白放人出去不成?!豈不是便宜了旁人?!這麼虧本的買賣,傻子都不會去做,本宮堂堂一個公主,難道這帳還算不過傻子麼?!」

    一邊說,一邊偷偷從眼角去看韓秀娟的臉色。果然見她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神態,卻再也沒有多說什麼,便退了出去。

    「公主……您……您還是不肯放過紫玉嗎?」墨珠咬著嘴唇,在一邊怯生生地問道。

    「怎麼?真以為本宮對紫玉心懷不軌啊?」寶玨看著他的神氣,覺得特別好玩,舉起一根蔥白的手指,當即往他腦門上一戳,道,「那不是為了堵著韓管家的嘴嗎?再說了,本宮就是想心懷不軌,也得挑個乖順聽話的呀,你哪只眼睛瞧著紫玉乖順聽話了?」

    看墨珠低著腦袋不說話,寶玨眼珠一轉,笑道,「有墨珠你這麼乖順聽話的寶貝在跟前,本宮是萬萬瞧不上紫玉的!」

    墨珠聽她拿話調戲自己,頓時臉羞得通紅,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窘得低下頭。

    他原是寶玨房裡的人,雖未及冠,但早已經被「寶玨」強迫著做過那擋子事,與情事也並非一無所知,只是「寶玨」喜新厭舊,把柔順的他弄上手沒幾天,就嫌他在床第之間不懂風情、過於聽話而失了興趣,反而瞧著倔強的紫玉又動了心思,成日裡盡想著如何把紫玉弄到手,故爾只召他侍寢了幾次,就不再要他作陪。墨珠暗自慶幸紫玉轉移了公主的注意力,使自己暫脫魔掌,不料紫玉卻闖下大禍,墨珠為他在公主面前求情奔走,也是有了一份歉意在裡頭。

    今天,公主突然出言調戲自己,墨珠心裡又驚又急,但這幾天的相處,讓他對公主已漸生了情愫,加之天性柔順,不敢反抗,所以只好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只是閉著眼睛,做好被公主為所欲為的準備。

    沒想到,寶玨只是拿他尋個開心,口頭上佔點便宜,嘴裡說的輕佻,並沒有更進一步動作的打算。墨珠等了半晌,見她沒動靜,偷眼一看,公主已經坐到一邊翹著腳喝茶去了,心下頓時一鬆,同時卻隱隱地泛起一股失落上來。

    「恩……水……」床上傳來一陣呻吟,紫玉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墨珠回過神來,趕緊倒了杯水,湊到床前:「紫玉!你可醒了,快喝點水。」一邊扶起紫玉,讓他就著自己的手,喝下杯中水,又讓他躺下。

    「墨珠……我……沒死麼……」紫玉神思恍惚地說,兩行眼淚滾出眼窩,掉在枕巾上,瞬時隱去了蹤影。

    「紫玉,你別難過,」墨珠把手裡的杯子往床腳邊一放,側身坐上床沿,兩隻手拉住紫玉的手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公主也說不怪你……你不知道,是公主親自把你從地牢裡接出來的,還讓管家請來太醫給你看病……公主她……對你是有心的……」

    「墨珠……你糊塗了……」紫玉睜開眼睛,喘著氣說道,「她那點心思……你我陪在她身邊多年,還不明白嗎?……這叫軟硬兼施……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紫玉,你誤會了,公主不是這樣的人!」墨珠急急辯解道。

    紫玉滿眼地失望:「墨珠……你……你也被她騙了麼?……也罷……各人自有各人的命……你要怎樣我是管不著的……反正,我是不會甘心給人做玩物的……我寧可死也不願意……」說完,逕自閉上了眼睛,再也不願意多瞧墨珠一眼,好像是怕會髒了自己的眼似的。

    墨珠臉色頓時煞白,握住紫玉的手像是被雷打到一般縮了回來,兩片紅唇顫抖著想說什麼,眼淚卻先滾了下來。紫玉說得不錯,方纔他不也是有剎那間的動心嗎?竟期待著公主對自己做些什麼?!自己是怎麼了?難道……真如紫玉說的那樣下賤不成?

    寶玨在一邊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沒想到,自己就算安分守己地在一邊喝水,都能聽到別人這麼樣地「誹謗」——說「寶玨」是沒錯,可現在她才是寶玨啊!不是誹謗是什麼?!

    她踱著步子,來到床邊,輕咳了一聲,果然,看見張開眼睛的紫玉,投過來的目光中包含著鄙視、厭惡、恐懼、絕望……

    「紫玉,你放心,本宮對你早就沒了興致。」寶玨背著雙手站在床邊,笑得像個惡魔,「本宮想通了,既然有個如花似玉又乖巧聽話的美人兒在身邊死心塌地的,本宮何必自尋煩惱,去找個動不動就砸東西害人的刺頭兒呢!」說完,一手勾住墨珠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懷裡一帶,另一隻手掐住墨珠的下巴往上一抬,自己低頭吻上了那兩片嬌嫩的紅唇。

    墨珠呆住了,任寶玨在他唇上肆虐,忘記了抵抗。

    紫玉大怒,不顧自己體虛,竟然翻身起來,往寶玨身上撲去,兩隻瘦骨嶙峋的手掐住寶玨的脖子,嘴裡瘋狂地喊道:「你這個妖女!我今天豁出去了!殺了你我自殺!大夥兒一塊兒死了乾淨!」

    寶玨正在墨珠的唇瓣上吻的起勁——少年的嘴唇柔嫩香甜,呼吸之間,吐氣如蘭,竟比當日與前男友的接吻更令她心馳神往,不禁有些著迷,正打算來個更親密、熱辣的「探索」時,卻被煞風景的紫玉給打斷了,心裡頓時有些惱怒。

    放開懷裡的墨珠,寶玨兩手搭上紫玉的手往外一掰,再用力往裡一推,大病在身的紫玉頓時被推進床裡,無力地癱坐在床上,直喘著粗氣。

    「你這個傢伙,真沒規矩!饒你一次,竟還想再對本宮行兇第二次麼?!真是學不乖的笨蛋!」寶玨兩手叉腰,怒目橫眉道。

    「公主,公主,紫玉他是病糊塗了,公主您就網開一面,再饒他一次吧……」墨珠急急叫道,雙手扯住寶玨的衣擺,一張焦急的小臉仰望著她,滿臉的驚惶之色。

    「我沒糊塗!」紫玉並不領情,「我清醒的很!」他惡狠狠地盯著寶玨,「墨珠,你別求她,讓她殺了我才乾淨!否則,我早晚會殺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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