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三個像三個炮仗似地聚集在公公的屋子裡，單等公公一回來，就馬上點燃引信，批鬥他─—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
老東西太不像話了，都六十多歲的人了，居然去嫖娼！居然被抓進派出所裡！丟死人了！
當接到派出所的通知時，三個兒子全都震怒了。老三說：「爹這是幹什麼，老糊塗了嗎？還讓不讓我們做人了呢？讓我們的臉往哪擱呢？讓人們笑話死了！」老二說：「我這些天就覺咱爹不對勁兒，神神怪怪的，原來他幹這個！」還是老大沉穩，他把煙蒂往地下一拽，說：「都別說這些了，事情已經發生了，說這些已經沒用了，還是商量商量往家領爹的事吧。」老三說：「派出所也真夠黑的，罰五千塊，也真敢罰！」老二掃視著老大和老三說：「找找人，通融通融，讓派出所少罰個？」老大說：「這種事怎好意思去找人？認罰吧！」爹是三個人的爹，不是哪一個人的，所以錢由三個人平攤，並且商定三人一塊去派出所領爹，要丟人大家一起丟，別光讓哪個人丟！
弟兄三個走後，三個媳婦就鴉鵲似地喳喳開了。老大媳婦說：「咱爹真是……」沒等老大媳婦說完，老二媳婦就搶話說：「叫他什麼？還叫他爹？叫他不要臉的老東西好了！老東西，給咱們丟人不說，還給咱們丟錢！」老大媳婦說：「這麼個熊樣，往後還想讓咱們孝敬他，歇著眼皮吧！」老三媳婦說：「他快活了，咱們可倒霉了，不能這麼善饒了他！咱們得給他上上課，讓他難受難受！咱們也出出氣！」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都點頭，同意。
門響了。腳步聲。老三媳婦說：「老東西回來了！」
公公陰著臉，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靜默。面對公公，一肚子的氣話竟不知如何說了。還是老三媳婦快言快語，最先打破沉默，竹筒倒豆子似地說：「我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公公陰著臉，噘著嘴。老二媳婦說：「你讓我們丟人不說，還讓我們花錢。你說，這錢花得多冤啊！」老三媳婦說：「我們辛辛苦苦掙錢，不捨得吃，不捨得穿，卻為你去堵這種窟窿！」老三媳婦說完，就重重地噷一聲。老大媳婦說：「你說，你怎麼要去幹這種事？你不知道這是丟人現眼的事嗎？」
這時，公公突然像頭暴怒的雄獅似地吼道：「我為什麼要幹這種事嘛，我不和你們說！我要和我那三個畜牲說！你們去把他們叫來！」
妯娌三個沒有動身的。
公公搖晃著頭說：「你們不去，我去！」
公公氣抖抖地走出去，來到大兒子家。
將爹接到村裡後，爹回到自己屋裡。二兒子和三兒子跟著大兒子進了大兒子家。爹進來時，二兒子和三兒子都在，沒走。
爹見了三個兒子，就對大兒子吼：「你媳婦不是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嘛，我現在就告訴你們！」
三個兒子全都吃驚地像瞅怪物似地瞅著爹。
爹說：「我四十歲那年，你們的娘死了。我為了拉扯你們成人，我沒有再找老婆。我給你們都娶上媳婦後，我想找個老伴，可你們死活不讓我找。你們是男人，有女人伺候；難道您爹就不是個男人，就不需要女人伺候嗎？我去幹那個是不對，可這是叫你們逼得！」
爹說著說著竟掉下了眼淚。
三個兒子都怔了，啞口無言了。
爹抹抹眼淚說：「這就是我要說得話，你們愛聽不聽！」
爹說完，一甩手走了。
爹剛走，三個媳婦來了。
老大媳婦問：「剛才，老東西都放了些什麼屁？」
三兒子說：「爹為咱們不讓他找老伴。」
老二媳婦說：「不讓他找老伴，他就去找小姐？虧他說得出口！」
大兒子說：「都別說了。以後，他要找老伴的話，咱們都不要管了，隨他的便吧。」
大家靜默起來，沒有吱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