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交界 第3章 春來
    皇泉別墅山莊金碧輝煌,設計者別具匠心。每一幢別墅尖頂,紅釉小瓦在霞光的映照下,猶如印象派畫家散散點點的筆觸;將逝未逝的餘暉,給別墅的尖頂鍍上一層耀眼的金邊;加之茸茸草坪襯出綠油油的底色,從皇泉山頂往下看,一片金光燦爛,流光溢彩。

    一群身著藍色工作服的青年男女,匆忙而又節奏地挨家挨戶送奶。田雪在家洗完澡出來取奶,天色暗了下來,門前的路燈倏忽一亮,將她的身影拖得很長。

    抓住他,抓住他,一陣吆喝由遠而近,她想關門已經來不及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她身旁一閃,溜進別墅的花叢中,田雪欲言又止。一陣紛沓的腳步由遠而至,兩個穿工作服的保安張口氣喘地站在田雪面前。田雪是個熱心人,家裡的廢紙廢品,她都是白白地送給他們。一個保安喘過氣來,非常客氣地問,田大姐,看見一個高個子男人從這裡跑過去了嗎?田雪猶豫著,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另一個保安解釋說,一個小偷,這小子膽真大,撬門卸窗,差一點讓他得逞。

    田雪回頭望望花叢,她在想兩個保安與小偷在花叢中扑打在一塊枝折花落的情景。那些花是她精心栽培的,美得如同月中仙子,她怎麼捨得因為一點意外而讓她們受到傷害呢?田雪走神不語,兩個保安產生錯覺,以為她生氣了,很不好意思地和她道別,又去別的地方察看。

    田雪忐忑不安地從奶箱裡取出奶,男人從花叢中站了起來。似曾相識,這個男人好像在哪裡見過。男人近前道謝,說,田大姐,保安叫你我才知道你姓田,在這以前我是不知道的,我和田大姐有過一面之緣,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俗人了。田雪終於想起,他正是在"蓮心亭"夜宿的那個男人。田雪不解地問,你叫什麼,你一身力氣怎麼幹起那樣的事來?

    男人說,我叫春來,大學畢業找不到正式工作,在一家裝修公司打工。13號別墅的主人是我所在的裝修公司老總,他拖欠我們工人一年多的工資,我帶領工人去市委上訪,有理有據申請了勞動仲栽,他被迫發給了我們工資。棒打出頭鳥,只因我是領頭人,他打擊報復我,三折六扣,把我的工資給不全還不說,不讓我干,還找黑道的毆打我威脅我。我氣憤不過,想從他別墅裡找回一點損失,沒想這裡的看守這麼嚴。

    田雪鬆了一口氣,說,原來是這樣。這裡重要地點都有監控器,今後你可別再來了。春來說聲謝謝大姐,轉身欲走。田雪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緊張而又急促地說,慢著,這會兒所有的保安都會出來巡邏,你出去肯定是沒有出路的。他們找不著有可能還要踅回來,你先進樓躲躲吧。春來略一思忖,說,不打擾大姐了,出了大門就是娘娘湖夜市,人多影雜,我跑得快,他們是逮不住我的。未等田雪說話,這個叫春來的青年男子,一陣風奔跑而去。

    田雪一夜未眠,腦海中總是浮現春來一雙憂鬱冰冷的黑眸,心有靈通,一見如故,深邃的目光似乎要把田雪吸了進去。回想起來,這種感覺第一次與春來相見就有了,只不過沉在心底最深處,沒有浮到女人心如死水的上層來。如今,她心裡隱隱有一種牽掛,既陌生又新鮮。一個人不變的是氣質,春來身上有初戀男友律言的影子。這個影子是農家子弟所特有的那種樸實與堅韌,也有著無奈的模糊和滄桑深沉。

    田雪雖然從小生活在城市,但她對農家的生存狀況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和認識。在律言老家的那些日子,她的靈魂有鳳凰涅槃一樣的超越和昇華,對人以及生命的意義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和哲化。自從去過律言老家,她看透了一切。自然界的一切表象都賦予她醒來的感覺,逆著時光隧道,她看到了歷史老人,看到了時空的另一面,看到了人與人的另一面。這種感覺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來自於她潛意識的玄虛,往往使她迷惘而又無法對這個世界把握,孤獨無奈,仍是孤獨無奈。

    在律言老家,她把對律言所有的思念和悲痛化作一個實質過程——每年春耕秋收,她都要獨自一人把律言父母二老賴以生存的兩畝多地全部承擔下來。在勞作的過程中,她把痛苦和憂傷深深地埋到地下,惟其如此,她苦難的靈魂才能為律言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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