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族Ⅱ:誰的時代 第24章 「蟻」呼百應 (1)
    任憑斑斕的霓虹燈被甩在飛奔的車後,「蟻族」們正在想念父母,思考自身;

    任憑物質的強壓正欲奪下時代的強音,思考者們已在追根溯源,尋求出路;

    任憑強拆的轟鳴聲在唐家嶺上空迴旋,媒體人和藝術家們還在盡力傳播真相,追憶歷史。

    「蟻族」,這個由無數年輕人血與汗凝結成的名詞,之於我們最大的價值便在於,讓我們擺脫迷茫,摸清方向。

    一、「蟻族」的吶喊

    1.是風的方向還是船的倔強

    船的倔強

    「蟻族」,我一直在為我們這幫人尋找代號的時候,它出現了!而且我有預感它將作為一個不朽的名詞存在於社會中!

    是社會在改變還是我們在改變?

    當奔波於都市村莊和工作點時,我在思考人生。

    感慨現實生活的殘酷,接受它需要太大的勇氣。

    你說:現實一直沒變過,是接受改變的自己殘酷!

    你眼中的社會在改變,生活由彩色變成灰白!

    你的夢在改變,由灰姑娘的童話變成了規律的甚至是低俗的夢!

    你的心在改變,善良、單純的你在不變的節奏中變得麻木、呆板!

    你的目標在變,原以為只要付出就能成功的信條,在你參加工作以後,在見慣身邊忙碌的人群甚至是吵鬧的混亂的都市村莊後改變!

    你的定義也在改變!大學畢業後什麼叫工作啊?

    什麼又是自己的事業啊!大家都在忙碌著,你也一樣!

    到底是風的方向還是船的倔強?

    (原創自互聯網)

    2.爸,我對不住你

    「恐歸」蟻族

    爸,昨天你問我存了多少錢,我說存了有8000多。你有點兒不高興,說工作都大半年了,3200一個月,怎麼也得存15000,我沒敢吱聲。爸,我是真的不敢說,其實我現在卡裡只有500塊不到,房租300塊過幾天也要交了,桌上只有幾袋方便麵,唯一拿得出檯面的估計就是我前天買的漫畫書《我是白骨精》了。爸你肯定又要罵我亂花錢,可你也知道,我從小就喜歡畫畫,這漫畫書是我實在忍不住才花錢買的。

    爸,我對不住你,我不該撒謊。上次媽在電話裡問我多少錢一個月,我隨口就說了個3200,其實我的工資只有1000;也不是在律師事務所,而是在一家公司打雜。後來媽媽告訴我,說你覺得我3200的工資還是低了點兒,說你搞建築一天都有100多了,我這個本科生應該拿五六千。爸,我真對不住你,讓你失望了,讀了這麼久的書,花了那麼多學費還不如你搞建築。爸,我會努力的。

    前段時間你總問我過年回家不,我一直說不知道,得看看,春節加班的話就不回去了。其實,爸,公司春節根本就不加班,我是實在不敢回去。我算了一筆賬,年底拿到工資,交了房租,春運回家的車費就要400多,到時候我估計連幫媽媽買件毛衣的錢都沒有。爸,兒子沒臉回呀!

    媽媽悄悄給我打電話,說你現在是越老越小氣,在家裡天天埋怨我不給你打電話。我和媽撒謊說你的手機有問題,老是打不通。前些日子你突然用手機給我打來電話,說花300塊錢換了個新手機,不會打不通了。爸,對不起,兒子騙你了,兒子根本就沒給你打電話。不是不想你,也不是兒子沒孝心,而是兒子實在怕你問工資,怕你說錢。爸,家裡下雪了吧,你可要多穿點兒,南方這邊也冷起來了,兒子真的很想回家,很想一家人圍在火盆周圍有說有笑。

    上個月你打電話說隔壁那比我還小一歲的大科今年冬天就要結婚了,在村裡蓋起了新房,過兩天就要進火。我握著電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呵呵傻笑,你讓我找時間把女朋友帶回家瞧瞧,我說好的,還說過段時間工作不忙就給家裡打點錢。聽到這話你很開心,說家裡也不缺錢,你別亂花,好好存起來就行。爸,其實我一直在騙你,女朋友早沒了,畢業後就分手了。還有那錢,我到現在也沒寄,不是兒子不想,而是兒子實在沒有錢。爸,真對不住,工作了大半年也沒法給你買條像樣的煙。

    爸,寫這麼多,我也不敢給你看,發在網上你也看不到,但兒子真的不是有意要說謊。

    2010年了,真希望今年年底能在你面前圓上這些謊話,能在你面前理直氣壯地說:爸,我明天就打錢回家。

    (原創自互聯網)

    3.我們招誰惹誰了?

    唐家嶺蟻族

    尊敬的廉思先生及媒體朋友你們好:

    首先,感謝一下廉思這位偉大的作者,是您把「蟻族」這個稱號帶給了我們這些「被」蟻族們,是您用你那支含金的大筆書寫了我們這些「被」蟻族們。

    一本《蟻族》讓世人都知道我們這群蟻族。在您懷著各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書寫這本書的時候,可曾想過聚集在「大唐」的人們今天真的像螞蟻一樣開始搬家了?

    「大唐」,謝謝你給了我們這群外來人口一個安居之地。「大唐」,你就要舊貌換新顏了,不知道你換了新顏後,是否還記得我們這群曾經與你朝夕相伴的人兒?「大唐」,再看你一眼,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離開你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希望再回到你身邊,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張開懷抱繼續迎接我們這些外來人口?「大唐」,你就要有一個新的名字——「白領公寓」,可不知道這夢幻般的公寓是否真的能讓我們享有?「大唐」,不知道你此時此刻的心情,是否在期待著改善?是否在期待著變顏?是否在期待著正規化?「大唐」,在即將拆遷的時刻,你是否能再回頭看看這群讓你一舉成名的「被」蟻族們?

    我們曾無數次幻想居住在那寬敞明亮的樓房,我們曾無數次幻想在北京這座大城市裡能有自己的一塊容身之處,我們曾經無數、無數、無數次夢迴「大唐」那可看見的歷史詩篇。

    但是,我們不需要誰的憐憫,不需要誰的施捨。你們冠名給我們「蟻族」這個稱號,真的真的謝謝了!

    現在,你們終於出名了,終於有事了,終於覺得自己偉大了。可你們是否曾經想過,你們出名了,我們呢?

    「大唐」被改建了,可改建後還是我們的「大唐」嗎?改建後,單間帶廚房衛生間還能500塊錢租給我們嗎?兩室一廳1000以內能租給我們嗎?

    廉思出名了,媒體有新聞素材了,就連流浪歌手也趕來湊熱鬧了!但是唐家嶺就要沒了,「被」蟻族們的生活成本也隨之高漲了!

    我們招誰惹誰了?我們不偷不搶,靠自己的雙手打拼有錯嗎?不知道是作者有病還是媒體發瘋?

    請正視我們,我們不是弱者也不是貧窮者,現在只是我們人生的一個過程而已!

    我們拒絕被關注,我們抵制被炒作!

    (原創自互聯網)

    4.這裡是北京,卻有村的光景

    張冉

    蟻族的世界裡,腳下灰濛濛,抬頭,則是很高很高的天空,可怎麼也看不見湛藍的顏色。狹小的空間,迷離的光線,混合著各種氣味,崎嶇蜿蜒的街道,絡繹不絕的商販,或者清晨的北風和夜幕下的眼睛。

    來北京快要三年了,住過唐家嶺,待過土井村,現在這些地方都拆了,很多景象,只能停留在記憶中,慢慢模糊、老去。

    飛揚——散落

    20多歲的年紀,正是青春好時光,最不缺少的,就是燦爛的臉龐和飛揚的激情。

    散落在聚居村裡的我們,從四面八方湧向這裡,操著不同的口音,在同樣的方格一樣的屋子裡,生活。青春、燦爛、飛揚,慢慢地在時光的流逝中,成為字典裡的回憶。

    這裡,有一條在冬天會幹枯的小河,曾經有個花樣年華的女生在這裡自殺。那裡,則是一條煤油路,一座煙墩,村形長方,主街三條,南北走向。

    走進去,各式各樣出租房屋的小廣告向你湧來,紅色的白色的紙片,搖搖欲墜地粘在街邊滿是塵土的牆壁上,寫著電話號碼的長條隨風擺動。抬頭,是斜掛著的電線,彎彎曲曲,襯托出電線桿的筆直莊嚴。偶爾有幾隻小鳥稍作停留,來不及聽見它們清脆的鳴叫,它們就又撲騰著翅膀,飛到一座七層小樓上,可能明天它就變成了八層——這裡,永遠在不停地往上蓋樓。

    終日不見陽光、密不透風的底層住戶,只能把洗滌的衣物掛在樓頂。也有不怕透露隱私的,在樓道裡晾衫。每家每戶的「瘦樓」都在「競爭上崗」,生怕落後於「時代」建設的腳步而失去了商機。狹窄、逼仄的公共空間,被壓縮到最小範圍。即使是一場細雨,泥濘的街道也能四處積水,蟻族們只能捲起褲腳艱難跋涉。

    剛來的時候,鋪蓋隨便一卷,行李箱裡裝著不多的衣服,還帶著昨天在球場上揮灑的汗水,當然,還有學生時代最喜歡的幾本書。攔一輛出租車,一個起步價,就從大學校園,來到了不遠處的聚居村。原來寢室裡的同學都不見了,代替他們的,是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龐。唯一熟悉的,是佔據了屋子大部分面積的上下鋪。空餘的地方,雜亂地擺放著電腦桌,行李箱躺下塞在床底,熱水瓶的瓶身上,還寫著曾經的寢室號。鐵床,搖搖晃晃;腳步,來去匆匆——誰也不知道第二天睡在上鋪的兄弟,是什麼人——這裡的人員流動,太迅速。

    只有那些商販們,好幾年都不曾變換過。一個一個的小飯館在狹窄的街道兩邊鋪開:東北菜、川菜、湘菜、麻辣燙,凡是能想到的吃的,這裡都有。偶爾會從賣雜貨的店裡,傳出這樣的歌聲:「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她……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閃爍——迷離

    冬日清晨的北京,安靜祥和,路旁的燈光在熹微的晨光中散射,融化了平日的喧鬧。滾滾寒氣撲面而來,賣早點的推著小車出攤了,裊裊的熱氣盤旋著升騰,很快就被北風吹散,微薄地驅散著黑暗與冷寂。天再冷,路再黑,總有蟻族為工作而掙扎著早起。

    伴著瞌睡的眼睛,天終於漸漸亮堂起來,閃爍著金色的光輝。朦朧的眼神,於是變得清亮,使勁地吸氣,呼吸每天清晨最新鮮的那股味道,寒意就透到身體的每個角落,頓時變得清醒起來。經不住凍的時候,渾身打顫使勁打噴嚏,眼角的淚珠默默滾落——腦際是城市遠方的家鄉那個溫暖的炕頭。

    冬天,黑夜來得也早。黃昏的餘暉還沒有散盡,髮廊門外那長條形的燈就亮起來。髮廊裡,一面碩大的鏡子映著各式各樣的臉——男人的女人的,高興的沮喪的,奮力拚搏的還有滿不在乎的。對著鏡子,一字排開皮質的座椅,時間和灰塵侵蝕,鏡子不那麼閃亮,座椅也搖晃不停。地面到處都是頭髮,牆角還有黑色的霉點——乾燥的北京,也有發霉的時候。在沙發上等候的男人,趿拉著鞋蹺著二郎腿抽著煙,污濁的空氣裡於是又瀰漫著嗆人的煙草氣息。

    夏夜,則是另一番迷離。長龍般的大排檔擺在街道兩側,大貨車貼著人呼嘯而過,烤羊肉架子上煙火繚繞,音像店裡搖滾樂聲四起,再加上尚未褪盡的溽熱,到處一片熱氣騰騰的景象。為了招攬顧客,大排檔的一面是電視,正放著東北二人轉。一個光膀子的老頭正和一個老婦女插科打諢。一大群人,一邊喝酒一邊大笑。毛豆、花生、啤酒,夏夜的加餐,熟識的哥兒們,伴著黑夜慢慢流逝。

    聚居村的另一頭,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我終於下班了。這是另一個開始——舟車勞頓的開始。公交車燈,透過傍晚朦朧的陰霾,直直地穿過擁擠的車道。每天在公交車上,默默地看著天從暗灰變成黑,再變成漆黑。天越來越黑,風也刮得更猛烈了,挨著靠窗的座位,聽見呼呼的風嘯聲,裹挾著冰冷與蠻橫衝撞到公交車裡。疲憊的臉龐,黯淡的眼神,總有這樣的時刻,我癱坐在椅子上,收斂了白日工作時的職業微笑,輕輕地感歎一聲:「在這樣的大城市裡,生活的確很辛苦……」

    八九點,經常是別人早已收拾好碗筷的時候,我才開始吃晚飯。在那些日光燈撲閃的小飯館裡,我才開始一天中真正放鬆的時刻。飽餐一頓溫暖的晚飯,是我唯一的念想。

    緊湊——擁擠

    到站了,晃晃悠悠地,公交車終於停下。足足兩分鐘,伴著嘟嘟的刷卡聲和或輕或重的腳步聲,大半車的人走下來或者跳下來——他們到家了。

    緊湊,因為有井然的秩序;而擁擠,卻讓人心力交瘁應付不及。

    下車的時候盡可以輕舒一口氣,可誰又能想到,擠公交,需要多大的體力。烏泱烏泱的人群黑壓壓一片,好不容易看到亮著燈的公交車停下,眼前就黑了——黑乎乎的人群把我擠在中間,四處都是人,已經辨不清方向,人流會自動簇擁著上車。氣喘吁吁,從車窗往外看,星星點點的路燈之下,還是烏壓壓一片的人,再來兩輛車,恐怕都裝不下。能擠上車,絕對是一種幸運。

    剛出車門,迎接我的,是撲面而來的灰塵。隔在車道中間的磚牆,讓本來就不寬的道路變得更加擁擠。車燈晃悠,人的眼睛就在光與灰的影子中撲閃著,害怕耀眼的車燈,害怕鑽到眼睛裡的沙塵。

    單位和村裡,這兩端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同的是,一頭是窗明几淨,另一頭則是灰塵密佈。彎彎曲曲的小路引向我要安睡一晚的地方。忽閃忽閃的路燈,沒有持久的明亮與安全感。走到了一個小巷子裡,到處都可以看見堆砌的磚塊,這裡永遠都在拆與建的循環之中。那一堆堆的磚塊,可能今天這裡的消失了,明天又會在另一個地方出現。

    搖搖晃晃的木梯,若是第一次來,會很害怕從上面掉下來。可我早已經駕輕就熟,根本不用小心翼翼地扶著旁邊的欄杆,健步如飛奔上樓,回到暫時棲身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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