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國 第12章 大國之性:健忘症與窩裡鬥? (1)
    從某種意義上說,對那些口袋有錢,肚皮裡有魚肉,但腦子裡空空如也的人來說,寧國府這樣的假古董倒也般配。只是建造者要留點神,防備哪一天冒出來個賈代化的幾世孫跟你要產權。

    有理的讓著沒理的,關鍵在於我們的社會正常的評判機制缺失。用句俗話說就是缺乏主持公道的,或者說沒有講理的地方。

    離譜的假古董和沒有文化的遊客

    中國是個文明古國,文物多。文物多的一個好處是可以用來供不肖子孫來糟蹋和揮霍,於是,可以拿出去賣錢的有走私販子倒騰出去賣,拿不走的就圈起來收門票,盡量搾油,哪管古跡是否承受得了。如果沒有人來,就放任不管,一任其房倒屋塌。有意思的是,糟蹋文物的人卻熱衷於造假古董,可以搬得走的由文物販子來造,而搬不走的則由地方來包辦。

    早一點的有唐城、宋城,近一點的有各種中華始祖,黃帝、炎帝、神農、女媧,甚至連蚩尤也算,一個個雕像塑起來,一幢幢廟宇立起來,一座座祭台壘起來,而且東也有,西也有,一個祖宗分幾處,都說自己地方的祖宗才是真祖宗。建議各地官員再建廟修壇的時候,跟王麻子剪刀鋪的競爭一樣,掛「真」或者「真真」的前綴。不過,比較起來,最離譜的造假當屬安徽寧國市意欲修建「寧國府」,據說人家仗著自己是「寧國」,要打造《紅樓夢》的寧國府品牌。

    建唐城、宋城,畢竟人家當年闊過,差不多就在那個方圓,過去有過這個城,雖然建得跟古代差得很遠,怎麼說還有影。滿地冒出的祖宗廟祖宗壇,或多或少也都有點史料的依據,雖說有的依據過於牽強,但不管怎麼說,畢竟可以算有據可查。可是寧國府算什麼呢?誰不知道《紅樓夢》本是小說,賈雨村言,賈府本是假府,當不得真。就算找作者創作的原型,也只能在北京和南京,怎麼也輪不到安徽的寧國。當初北京建大觀園就已經貽笑大方,安徽建寧國府簡直是張飛打岳飛——哪兒對哪兒啊。看目前的情形,此風大有愈演愈烈之勢,估計用不了太長的工夫,假古董將會磅礡於神州大地,各種見於小說、戲劇、傳說或者史籍的鋼筋水泥的古建築將會到處都是。各個電視台選秀選出來的金陵十二釵,以及西施、鶯鶯、紅佛女,連帶著潘金蓮和孫二娘,點綴其間,搔首弄姿,真是好看煞人。

    不過,一件明明很可笑的事卻有人前赴後繼地做,笑罵任你笑罵,其中必有道理,換言之,興事者必有好處。但凡這種事情,大多屬於旅遊開發,政府熱衷,商家參與,如果全然無利可圖,估計持續不了如此長的時間,更不會愈演愈烈。這裡面除了我們的領導比較好名、高度喜歡附庸風雅的因素外,假古董可以帶來真利益才是興建假古董的真正動機。

    就目前而言,中國的旅遊者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還就是不喜歡看真古董,在他們看來,那些東西破破爛爛,沒什麼好看的。他們就是喜歡這些假古董,造得越金碧輝煌,越是喜歡,只要建造者能找一個大家耳熟能詳的名目來,把這個名頭安在一堆鋼筋水泥頭上,再配上些俊男美女點綴其間,差不多就會遊人如織。前面提到的唐城、宋城、大觀園,去的遊客都不少,山西的朋友曾經拉我去過綿山,據說那裡是被某煤老闆承包下來,原來破爛的舊東西被掃蕩了,代之以豪華、巍峨的假古董,每個景點都有從春秋到唐朝的大名頭。結果,那個地方成了附近幾個省的度假勝地,每日裡遊人多得就跟趕集似的。

    中國經濟發展很快,口袋裡有幾個錢、一門心思想出門旅遊的人越來越多了,但是有些人肚子裡卻只有魚肉,沒有文化。我們擁有缺乏基本文化素養的幾代人,甚至很多上過大學的人,連基本的文史常識都沒有,出去玩也就是起哄,一任導遊胡扯,再不就找地方打牌。前階段,中國遊客出國出醜的事被曝光了不少,其實,在國內游也是如此,丟人丟得一樣大,只不過外國人看不見罷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對那些口袋有錢、肚皮裡有魚肉,但腦子裡空空如也的人來說,寧國府這樣的假古董倒也般配。只是建造者要留點神,防備哪一天冒出來個賈代化的幾世孫跟你要產權。

    兩隻老虎跑得快

    中國在抗日戰爭產生了特別多的英雄,也產生了特別多的漢奸,最大的兩個漢奸要算汪精衛和陳公博了。雖然這兩個人做漢奸時,能控制的區域不過長江三角洲周圍巴掌大的地方,但在名義上,他倆卻是中國最大的傀儡政府的魁首。雖然在為虎作倀、跟日本侵略者合作方面,做的壞事不見得比別的漢奸更多,但影響卻最大。抗日戰爭勝利,將他們釘在恥辱柱的最頂端,應該是名實相符。

    汪、陳二人政治上是搭檔,生活上也是好朋友。原本汪精衛出走的計劃陳並未參與,可是到了汪已出走、日本人卻改變前約不給汪一個體面的台階,而原來參與密議的高崇武、陶希聖競相逃離的時候,陳卻從香港來到了上海,一頭扎進了「火坑」,說是要夠朋友、講義氣。

    汪精衛是國民黨的元老,也是國民黨的能臣,他和胡漢民兩個原是孫中山的左膀右臂,國民黨統治時期大家每週都要背誦的《總理遺囑》就是汪的手筆。辛亥年廣州起義失敗,汪精衛憤而進京,刺殺攝政王,「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誰不欽敬?汪精衛一表人才,風流儒雅,不知引得多少閨秀名媛仰慕。胡適曾經說,如果汪精衛是個女人,他會死心塌地地愛他。當然,是男子也愛。汪夫人陳璧君體態臃腫,相貌一般,但汪精衛卻一直潔身自愛,連丁點的緋聞都沒有過。那時,國民黨內,漁父(宋教仁)之才和兆銘(汪精衛)之德是大家公認的。汪精衛投敵後,國民黨內元老一片嘩然,差不多都會提到那句諸葛亮罵王朗的話:「卿本佳人,奈何做賊?」有痛恨,也有惋惜。

    在國民黨的革命譜系裡,陳公博出道要晚得多,此公先是追求共產主義,中共建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的12個代表中就有他一個。只是進得快,退得也快,會還沒開完,就因為一樁旅店裡發生的自殺案聞警開溜,一直溜到美國去留學。留學回來,才混進國民革命的革命隊伍。陳再作馮婦之後,很快就得到汪精衛的賞識,從此收入帳下,成為汪系國民黨的幹將。跟汪不同,陳公博是才子型的人物,大塊頭的理論文章能寫,詩詞歌賦也來得,最關鍵的是醇酒婦人從來少不了,下野時如此,當政時也如此,而且從來不避人,夫人也不因此而喝醋吵鬧。泡歌女,捧戲子,養情婦,風流韻事多得到了讓人驚掉了下巴的地步。據說陳公博曾寫過一首夫子自道的詩:「天下荒唐第一,古今才智無雙,燕趙吳越孤心賞,任憑他人短長。」說得相當實在,此公的確是走到哪兒風流到哪兒,燕趙吳越到處留情,不管別人白眼還是黑眼。1930年蔣馮閻大戰,汪精衛和陳公博拉著改組派跟馮(玉祥)、閻(錫山)摻和,在戰火紛飛的時候,到了人家閻老西的地盤上(山西)居然也沒耽誤泡戲子,看上了一個唱梆子的女伶,結果跟當地的軍閥的「同情兄」撞了車,差點被人趕走。

    從大的政治格局裡看,似乎政治人物的私德跟政治上的表現沒有多少關係。兩個人,一個一塵不染,一個曳尾泥塗,卻殊途同歸一併做了漢奸。其實並不盡然,國民黨是個沒有打算跟傳統決裂、卻又習染了西方政治風尚的集團,汪精衛在黨內一直以孫中山的繼承人自居,雖然在跟蔣介石的爭鬥中總是處於下風,但始終沒有被平掉。也就是說,他至少在他自己的體系內是頭,而且從來也沒有斷了當整個國民黨首領和中國領袖的心思。無論是傳統政治語境還是西方的政治風尚,個人的私德是必須講究的,尤其是領袖人物的私德必須靠得住。所以,汪精衛只要領袖的感覺存在一日,就必須做一日的不沾鍋(其實,他的政敵蔣介石也一樣講究,自從跟宋家結親之後,荒唐事就沒有了)。而陳公博儘管地位不低,但畢竟在「領袖」的下面,是「臣子」,主要的任務是給領袖奉獻才智的,所以就無所謂了,得風流就風流一下。

    說來有意思,汪記國民黨一直是站在左翼的立場上跟蔣介石過不去的,他們一直以為,自己在革命的道路上跑得更快。最後做了漢奸,雖然自家有下地獄救國家的借口,其實也不過是政爭失勢尋求出路的一種選擇。當然,這種選擇背後有對國際形勢的錯判,有對中國抗日戰爭不可救藥的悲觀估計。說到底,汪、陳二人還是在個人名利的路上跑,而且跑得太快了。

    燒狗事件的核心問題

    南京發生的潑汽油燒死流浪狗的事件已經在網上吵得沸沸揚揚了,有很多人包括知名人士,都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當然,我對於網上和現實中許多人對燒狗者表達的「打」「殺」意圖很不贊同。這種以暴易暴的宣洩不僅無助於培養人們對生命的珍惜情感,反而暴露了發言者內心深處跟燒狗者類似的殘忍。同時,我也不同意某些人關於狗權和人權的類比,顯然在這個事件中,是人殘忍地殺死了狗,而且是哺乳期的小狗,而非狗威脅到了人的生存。

    我個人認為,這個事件的核心問題是,作為萬物之靈的人為什麼要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小動物,就算是狗的存在影響到了你的生活,完全有可能有更為人道的辦法來處理,比如上報有關部門處理。退一萬步說,也可以採取驅逐的手段,將之趕走也就算了,為什麼非要澆上汽油,將它們活活燒死。在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知道,被火燎一下是什麼滋味,狗屬於哺乳類動物,跟人一樣有著發達的感覺神經,將心比心,把它們活活燒死,任由它們在萬分痛苦中掙扎,於心何忍!

    如何看待生命,是否尊重生命,是衡量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文明程度的尺度之一,地球不是人類的私有物,必須跟其他動植物分享,現在已經成為國際社會的共識。狗是人類最早馴化的動物,是人類的朋友,跟人類已經有數萬年的共生歷史,這在遠古時期就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儘管中國部分地區有食狗的習俗,但義犬救主的故事也是中國最古老的傳說之一,說明國人跟其他民族一樣,對狗有著深厚的感情。作為一個人,能對幾個對自己沒有人身威脅的狗,幹出如此殘忍的事情來,說明我們這個民族在心靈深處,還存在著非人道的東西。這種事情,今天可以施之於狗,明天很可能會施之於人,也就是施之於我們的同類。大概國人所聞所見的殘忍事情太多、太久,神經已經麻木,已經麻木到把殘忍不當一回事了。但是這樣的殘忍,還是讓我聯想到《東史郎日記》裡,日本軍人將中國人裝進麻袋,澆上汽油燒死的事件。在那個時候,日本軍人把這種殘忍當成了遊戲,而自己在這遊戲中,變成了吃人的禽獸,不,惡魔。我不敢推想,那個澆汽油燒狗的人,是否有著某種遊戲的心態,如果有的話,那就太可怕了。退一萬萬步說,就算是疾狗如仇,將之用磚頭砸死,也比用汽油燒死人道一點,至少可以讓這隻小狗死得痛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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