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明天 第12章 挑戰者 (1)
    「當你解答了生命的一切奧秘,你就渴望死亡,因為它不過是生命的另一個奧秘。生和死是勇敢的兩種最高貴的表現。」

    ——紀伯倫

    宇航員之死。

    1986年1月28日,卡納維拉爾角上空萬里無雲。在離發射現場6.4公里的看台上,聚集了1000多名觀眾。航天飛機升空的剎那,現場觀眾激動得又是吹喇叭,又是敲鼓……

    「挑戰者號」航天飛機在順利上升:7秒鐘時,飛機翻轉;16秒鐘時,機身背向地面,機腹朝天完成轉變角度;24秒時,主發動機推力降至預定功率的94%;42秒時,主發動機推力按計劃再減低到預定功率的65%,以避免航天飛機穿過高空湍流區時由於外殼過熱而使飛機解體。這時,一切正常,航速已達每秒677米,高度8000米。

    50秒鐘時,地面曾有人發現航天飛機右側固體助推器側部冒出一絲絲白煙,這個現象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52秒時,地面指揮中心通知指令長斯科比將發動機恢復全速。59秒時,高度10000米,主發動機已全速工作,助推器已燃燒了近450噸固體燃料。此時,地面控制中心和航天飛機上計算機上顯示的各種數據都未見任何異常。65秒時,機長弗朗西斯?斯科比(FrancisScobee)向地面報告「主發動機已加速」,「明白,全速前進」是地面測控中心收聽到的最後一句報告詞。

    第72秒時,高度16600米,航天飛機突然閃出一團亮光,外掛燃料箱凌空爆炸,航天飛機被炸得粉碎,與地面的通訊猝然中斷,監控中心屏幕上的數據陡然全部消失。挑戰者號變成了一團大火,兩枚失去控制的固體助推火箭脫離火球,成V字形噴著火焰向前飛去,眼看要掉入人口稠密的陸地,航天中心負責安全的軍官比林格眼疾手快,在第100秒時,通過遙控裝置將它們引爆了……

    「挑戰者號」失事了!爆炸後的碎片在發射場東南方30公里處散落了1小時之久,價值12億美元的航天飛機,頃刻化為烏有,七名機組人員全部遇難。

    你大概會覺得宇航員離普通人群太遠,死在航天飛機裡跟過馬路被壓在車輪子底下是不同的。確實如此,但其中的區別要比你肉眼看到的多得多。因為,宇航員們是主動赴死,為了他們的信念。不,你也不用把這些想得太高尚,依舊遙不可及。不是的,這種冒死也要放手一搏的激情,其實可以發生在任何人身上,當你愛某件事物愛到極致,愛到可以為之去死的時候,它就成了你的信念,甚至信仰。

    你有信仰嗎?

    幾乎可以肯定地說,怕死的人,都不會成為堅定的信仰者。不怕死的人,是否能成為堅定的信仰者,取決於價值觀念,那些及時行樂的,就不會相信任何東西。

    我們常說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就是某一類人在死亡面前最生動的寫照——做人不需要原則。最突出的特點就是「什麼便宜都想沾,什麼責任都不想負,什麼犧牲都不想付出」。

    精神層次低點、動物本能多點的人,一般都貪生怕死,比如,貪官,或者叛徒。因此英雄,從心理和人格上說,的確比懦夫更值得人類尊敬,因為他們有巨大的內心力量,比那些只具有動物本能的人,自我控制能力和毅力高出很多很多。這才算人「作為人」的價值吧?

    羅納德?麥克奈爾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中學畢業那年,羅納德在美國南卡羅來納州鹽湖城,也就是他出生並成長到18歲的地方,為自己找了份兼職,在棉花和煙葉地裡打零工。盛夏的驕陽,吐絮的棉花大片大片的白,羅納德學著其他男人的樣子,把剛收割下來的鮮綠煙葉,放進嘴裡慢慢嚼,一股刺激的味道直衝腦門。大夥兒都笑,他也笑,露出非洲裔人特有的雪白牙齒。儘管忙得一身臭汗,可心情舒暢。

    這就是他敬畏的一切。那份活力和生命力,還有大自然。

    羅納德享受生活,他不僅喜歡跑步、拳擊、足球、打牌和烹飪,還擅長用薩克斯吹奏爵士樂。在他執行「挑戰者號」的最後一次飛行任務前,他曾與作曲家吉恩?米歇爾?雅爾約定,共同錄製新專輯《最後相約》。為此,羅納德甚至計劃在失重的太空艙裡做個試驗:用他鍾愛的薩克斯管吹奏一曲《鈴兒響叮噹》,並通過衛星與吉恩?雅爾的演唱會進行現場連線。只可惜,這一切都被那聲爆炸終結了。為了紀念這位友人,吉恩發行唱片《最後相約》時又將其取名為《羅恩的作品》(Ron'sPiece)。

    在同事們眼中,羅納德是個「過分活躍」的物理學家。1976年,羅納德從麻省理工學院畢業後,就到了這家在加利福尼亞州馬裡布的實驗室工作,進行激光物理領域的研究。但他絕不是那種蓬頭垢面宅在研究室裡的「瘋子科學家」,相反,他很好動,甚至參加了幾場頗具規模的空手道比賽。沒錯,他是空手道黑帶五段,這可不是吹的。

    但是,這些還不夠。1978年1月,羅納德從近萬名報名者中脫穎而出,成為35名被美國航空航天局選中的宇航員候選人之一,並就此開始了為期一年的訓練和評估。1979年8月,羅納德正式成為航天飛機飛行機組的任務專家,並於1984年2月搭乘「挑戰者號」順利完成了STS-41-B任務,就此成為美國航天史上第二個進入太空的非洲裔宇航員。

    探索茫茫宇宙,聽起來確實非常刺激,但羅納德也十分清楚這亦是一項大冒險。1967年1月,格裡索姆、查菲和懷特這3名美國宇航員在卡納維拉爾角進行阿波羅1號飛船模擬發射時,就因飛船失火而喪生。不是沒有人警告過他,羅納德也不是「亡命之徒」。

    他對妻子雪莉說:「我怕死,怕得要命。所以,比起家裡的床,我更願意死在太空艙裡,因為沒幾個人能像我這樣。這是我的驕傲,也是我的信仰。」

    人類都渴望不朽嗎?中國人信奉所謂「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大約就是這個意思。無論是以哪種方式,如果死亡無法避免,而又不能接受被遺忘的現實,那該怎麼辦呢?

    美國著名專欄作家米奇?阿爾博姆在他的《來一點信仰》一書中,嘗試著回答了這個困惑,他說:「這就是為什麼,信仰是如此的重要。這是一根我們所有人都可以拉住的上山下山的繩索。或許很多年過去之後,人們不再記得我。但是我所相信的,我所接受的——關於上帝,關於我們的傳統——卻能夠生生不息地傳下去。這些是我們的父母親們,我父母親的父母親們,傳給我們的。如果這些傳統能夠被我的孫子孫女,我的孫子孫女的孫子孫女繼承,那麼我們就有了,你知道的……」

    能有信仰地死去,是件幸福的事情。你不是「死了」,而是進入另外一個「永恆」,我們需要一個能令自己信服的東西,來解釋生命和「我」存在、消失的意義。

    人一旦有了精神層次的追求,的確就是「又一個自己」誕生了。

    每個人都因生而來,每個人都因死而去。在死神面前,所有人,無論高低貴賤,貧窮還是富有,都一樣:死神必讓你經歷死亡的恐懼。但有信仰的人,恐懼,在他們巨大的力量面前,落敗了,他們因此可以死的安寧甚至幸福;而沒信仰的人,只信自己和自己相關的人,精神得不到提升,最後只好去經歷死亡的黑暗和恐懼。

    因此,人們追尋:什麼,能讓「我」坦然面對死亡?

    1986年1月28日,佛羅里達州的卡納維拉爾角特別寒冷,在這裡,1月的平均氣溫是8℃。那天早晨,溫度計的水銀柱陡降至零下2℃。

    不過,這個早晨的寒冷並沒有澆滅教師、學生和家長們的興致,他們排隊進入露天看台,準備親眼目睹美國宇航局(NASA)的第25次航天飛機發射升空。他們的夾克上別著圓形的小徽章,慶祝第一位「太空教師」克麗斯塔?麥考利夫(ChristaMcAuliffe)升空。

    這位36歲的女教師,是從持續10個月的公開徵選中選出來的。經過篩選的申請人超過11萬人,結果選出了有著一頭漂亮的褐色卷髮的克麗斯塔。她是美國宇航局需要的「普通人」,第一個飛入太空的普通公民。這就是她被打上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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