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長歌 第37章
    蘇州,刺史府。

    蘇言、李白、孟浩然、林然四人就宴而坐,蘇言揮退家丁下人,鄭重其事地道:「林兄,你的戶籍之事,只是小事一樁,小弟自當為你辦得妥當。不過這鄉貢之事,可難辦妥。」

    林然奇道:「以令尊之能,這事當不難辦才是,為何蘇兄這般說?」這時候的科舉遠沒有後世某某員考試那般黑幕重重,但是也說不上多清廉,官官相護那是少不了的,以蘇言的老爹蘇詵從三品大員的身份,在京中不敢說有多大能耐,但是在這地方之上可算是權傾一方了,這時候的節度使還沒有幾十年後那麼大的權利,刺史幾乎是黨政軍一把抓,說是一手遮天也不為過。若要蘇詵為林然等人謀幾個鄉貢名額,應當不算什麼難事。在這初唐時期,舉薦制還有著很大的影響,像這鄉貢,除了州縣考試而得,有時候只要一些高官名士推薦就可以拿到名額的。認真算起來,這連徇私舞弊也算不上的。

    蘇言苦笑道:「若是在往時,這還當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眼下……我們蘇家正在關鍵時期,有些人見不得蘇家勢大,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這科舉取士,乃國之根本,官家一向是很重視的,無事便罷了,一旦別人要拿此說事,還真是無可辯駁,畢竟這也上不了檯面,故家父絕不會同意這般做的,望諸位兄長恕罪。」

    林然點了點頭,這麼做是授人於柄,蘇詵從家族的利益著想,也無可厚非。心思一轉,他又問道:「以蘇家的威勢,何人敢有罪與你們呢?」這事由不得他不關心,拋開私人感情不說,他現在可是傍上了蘇家這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不假,但傾巢之下豈有完卵也是真。

    蘇言歎了口氣道:「還不是張家之人麼。」

    林然略一思索,心中不由想起一事來,蘇言所說應該是張嘉貞、張翰兩兄弟吧?他依稀記得有那麼一回事,蘇言的伯父蘇頲和宋璟一起被罷了相,接了蘇頲相位之人便是張嘉貞,後來宋璟還能再當回宰相,蘇頲就沒那麼好命,因為他幾年後就死了,再當宰相?那還是玄宗皇帝因為過意不去才追贈了一個右丞相之名。

    蘇頲這人是一個大文豪,和名相張說齊名,二人時號「燕許大手筆」。說起來這些人關係可是複雜得很,比如說張說和姚崇是政敵,張說當初想設計搞掉姚崇沒搞成,自己反而膝蓋中箭倒下了。後來蘇頲當了宰相,和姚崇舉薦的宰相宋璟關係好得像穿同一條褲子,但張說偏偏走關係找到了蘇頲,極其肉麻地賦詩一首拍了蘇頲那死鬼老爹蘇瑰的馬屁,然後蘇頲上書皇帝為張說說好話,使得張說又有了翻身的機會。張說再次當上宰相的時候,仇敵姚崇早已養老去了,讓他想報仇都不行,而恩人蘇頲剛好被撤掉了宰相職,於是頂掉蘇頲位置的張嘉貞便成了張說的目標,用了好幾年功夫終於把張嘉貞放倒,算是為蘇頲報了一仇。

    林然後世讀研時候就是研究古代文學的,要不是因為專業需要,而蘇頲和張說又是玄宗時期鼎鼎大名的文人,他還真沒興趣去翻閱這段糾纏不清的歷史。話說起來蘇頲被罷宰相就是這幾年的功夫了,具體兩年還是三年他不太清楚了,反正不會很遠。

    林然忽然有些頭疼了,倒不是因為擔心蘇頲的失勢,事實上即便被罷了相,他還擔著禮部尚書一職,沒有被一竿子擼到底,官職還挺高,另外蘇家父子都為相,朝中人緣也不差。他糾結的是蘇頲的對手張嘉貞上了台,指不定會給蘇家的人使什麼絆子呢,他們這些與蘇家交好,又沒有什麼背景的人,雖說現在還算不上半根蔥,但做事也不會那麼順暢了。更為糾結的是,張嘉貞便是張輕輕的父親,而他林爺的夫人可曾是張家的媳婦,說起來他和張家也是有關係的,這樣一來,樂子就挺大的。

    林然也挺無奈,就算他現在知道後來的事是怎樣,他也沒辦法阻止,人微言輕,何況這事無論如何也是說不清楚的。走一步算一步吧,幾年時間,也許自己就能爬上一個能影響蘇家做決定的位置呢?

    蚍蜉憾樹那自是可笑,但大象憾樹就不可笑了,這是一個簡單的道理,說來說去那還都是地位問題。所以說,爭得一定的權勢是目前當務之急,這樣一來考科舉就是必然的,只是想歸想,事情永遠不會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這不,眼下連一個科舉的資格也遇到了麻煩。

    林然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參加鄉試,憑他們幾個人的才學,通過考試拿到生徒資格想來是不難的。只是今年鄉試時間已過,明年的省試是趕不上了,得等到後年,那自己就得多等一年時間,所以不得不想著謀取鄉貢名額。至於生徒的名額,他覺得更加麻煩,因為要到學院讀書,那花的時間久更多了,他可是聽說了書院裡的那些先生,脾氣可是又臭又硬的,你一個外人要想去那裡討要一個生徒名額,人家鳥都捕鳥你,即便你權勢再大也沒用。

    蘇言聽得林然如此說,不由哈哈一笑道:「我以為你非是想要鄉貢名額,若是生徒名額,那倒是好辦得很。」

    林然撇撇嘴,他吃飽了撐的沒事做麼,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何必非得要鄉貢名額,生徒只要通過冬季校內的畢業考試,合格者報送吏部,即獲得參加吏部試的資格。鄉貢須先持證件在本州縣報名,考試後由州刺使覆核,通過後要在十月的時候隨地方貢送糧稅進京準備參加考試。所以說鄉試又費時又費事,結果還不是和生徒一樣都要參加省試的麼?若說有區別,無非就是出身問題了,朝堂也是有派系的,學院派和庶出派,多少還是有些糾結的,只是這對林然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生徒名額你可是有辦法?」林然疑惑道。

    「那是當然了,我想辦法幫你們在書院那裡掛個名,到考試時候去參加不就行了麼,以你們的實力,必定沒有問題的。」蘇言對幾個人能不能通過考試一點都不擔心。

    這樣都行?林然瞪大了眼睛道:「可是我們畢竟沒有去書院讀過書啊?」

    這回就連李白孟浩然都有些鄙視林然了,蘇言笑著解釋道:「書院對於很多學子來說,也就是逃避家裡管教的一個地方,能在書院讀書的有哪個不是公子少爺的,家裡都有教書先生的,只要能通過考試,在哪讀書不是一樣,偶爾去露露臉也就行了,甚至有些人幾年都未必去一趟的。」

    林然大汗,這比自己讀大學時候還要過分啊,自己當年曠課也算是比較厲害的了,跟這些人比那他還是三好學生呢。這就跟後世一些函授生差不多來著,或者說和一些官員進修一樣,掛個名頭就行了。「就像你這樣的?」林然問道。

    蘇言點頭,隨即又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道:「我可不一樣,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才子,這學問世人皆知,那些先生要教我都沒本事呢。」

    「其實你可以由門蔭入仕的。」孟浩然忽然插嘴道。以蘇言的家世身份,的確是可以門蔭入仕的,不說國子學,太學,就算是進入崇文館或弘文館也都是可以的。到時候考試一通過,直接入仕,而且陞官速度還不是進士或明經及第出身可比的。

    蘇言不屑地道:「靠家族長輩那算是什麼事,而且門蔭入仕的,最後能有幾個身居高位,在朝堂之上還處處遭人打壓,何苦來哉。」

    林然等人不由對蘇言有些另眼相看了,門蔭入仕的確在朝堂之上不怎麼招人待見,畢竟你家族又有勢力,你本人陞官又快,對別人來說是很大的威脅,在廣大科舉入仕的人那裡就是凌駕在他們之上的特權階級,遭打壓是必然的,但是這種誘惑,在很多人眼裡,也是不可抗拒的誘惑,有一點優勢是別人所沒有的,那就是人際關係,那裡的學生可以說個個都是官二代,某某黨來著。對門蔭入仕再不屑的人,如果身臨其境,那未必就能抗拒。但是在蘇言眼裡竟是不值一提,這人的邏輯看來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最後眾人一致商定,都要參加蘇州學院今年冬季的考核。蘇言自不必說,他本來就是蘇州學院的人,這些年一直沒參加考核,就是不想那麼快畢業罷了,今年有這些個朋友陪同,自然是欣然答應。孟浩然則早已加到蘇州學院,他本來就奔著科舉來的,不同的是,這人本來就是個書獃子,和蘇言加入學院的動機可不一樣。李白對此則是可有可無的態度,這個年紀的他,對於功名沒有太多追求,認真點說,他是陪著這幾個人瞎起哄來著。

    而林然,老實說是更急功近利了點,或許是受了他那師傅的影響,或者是對於這個世界沒有多少安全感,也許兩者都有。近來的一些事,讓他對權利的慾望迫切了起來,現在正一腦子想著早點功成名就,既然決定要走這條路,他就決心走到別人所沒有走到過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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