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有學問 第22章 不折騰相國
    惠帝二年,蕭何卒。參聞之,告舍人趣治行,『吾將入相』。居無何,使者果召參……參代何為漢相國,舉事無所變更,一遵蕭何約束。

    擇郡國吏木詘於文辭,重厚長者,即召除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務聲名者,輒斥去之。日夜飲醇酒。卿大夫已下吏及賓客見參不事事,來者皆欲有言。至者,參輒飲以醇酒,間之,欲有所言,復飲之,醉而後去,終莫得開說,以為常。

    相捨後園近吏捨,吏捨日飲歌呼。從吏惡之,無如之何,乃請參遊園中,聞吏醉歌呼,從吏幸相國召按之。乃反取酒張坐飲,亦歌呼與相應和。

    ——《史記》卷五十四《曹相國世家》

    蕭何是漢代第一任相國,曹參是第二任。兩人先前是至交,高祖建國論功行賞封侯以後,二人之間就有了嫌隙。但是,蕭相國臨終之際,薦舉的繼任者竟然是曹參。

    這個時候,曹參還在齊國國相任上,盡職盡責地履職。蕭何去世的消息傳到齊國,曹參就對身邊的人說:「抓緊給我收拾整理一下行裝吧,我就要赴任帝國的國相了。」不久,朝廷果然下詔,命其進京任相。

    新官上任放幾把火似乎是個慣例:提拔一下自己身邊的人,重新制定一些規章制度,再搞點形象工程啥的。曹參沒有按照世人普遍的預期去動作,一切事宜「蕭規曹隨」。略有變更的是,從郡國中挑選一些質樸木訥特別持重忠厚的人,任命為自己的屬官。對言語文字苛求細微末節、以此來追求聲譽的屬官,則一概黜之。搞定這些後,自己則日日飲美酒,在半醉半醒之間「痛飲狂歌空度日」。

    如此一來,一些下屬紛紛上門,要忠言進諫,要婉言規勸。每每人一到,曹參就立即貢獻美酒佳餚,一個字:「喝」。席間有人想說些什麼,曹參就兩個字:「再喝」。直到喝得醉後離去,卻始終沒有開口的機會。

    曹參如此的日子習以為常,下屬官吏也學會了,常在吏捨日飲歌呼,相捨後園毗鄰吏捨,曹參就叫人取酒痛飲於後園,高歌呼叫,隔牆互答,彼此相應。看看這日子過的,忒舒坦了。

    皇帝卻有點坐不住了,覺得相國整天喝酒唱歌,是不是相國沒把我當回事,小看我這個剛登基的皇帝呢,於是就托人帶個話。帶話的人是曹參的兒子曹窋。曹窋就去問了,說:「高帝剛剛永別了群臣,皇上又年輕,您身為相國,整天喝酒,也不向皇上早請示晚報告啥的,您根據什麼來治理天下呢?」結果,曹參聽後大怒,曹窋挨了二百鞭子,曹參說:「反了你了,這些事情是你問的嗎,你趕快回去侍奉皇上。」

    挨了鞭打的曹窋,一肚子的委屈,跑去向皇帝一五一十地匯報了他爹的「惡行」。上朝的時候,惠帝就責備曹參:「為什麼懲治曹窋,是我讓他去勸諫你的。」曹參胸有成竹,趕忙摘下帽子謝罪,說:「陛下您比聖明英武的高帝誰更強些呢?」惠帝說:「我怎麼敢跟先帝相比呢!」曹參又問:「那您看我和前任相國蕭何相比,誰更賢能一些呢?」惠帝說:「您好像不如蕭何。」曹參說:「陛下您答對了。我也認為您沒高祖強大,我也比不上蕭何。高帝與蕭何平定了天下,法令明確,秩序井然。如今陛下要做的就是垂衣拱手,我等則謹守職責,遵循原有法度,不折騰,休養生息,清靜無為,這就是治國的最高境界。」惠帝聽後,若有所思,連連點頭。

    曹參在漢代相國的任上三年後去世,百姓歌頌曹參的事跡說:「蕭何制定法令,明白如同劃一;曹參接替相位,遵循法度勿失。清靜無為修養,百姓安寧統一。」

    如此看來,曹參可謂是中國歷史上最為悠哉的相國。沒有改革的壓力,沒有就業的壓力,沒有調控房價的壓力,沒有穩定物價的壓力,沒有食品安全的壓力,沒有天災,沒有人禍,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斷滿足胃的需求。

    不折騰,好。喝酒,好。唱歌,好。國家,好。曹參,也好。

    其實,老百姓也不怕折騰,畢竟見多了,也經歷多了。怕就怕的是瞎折騰!與其瞎折騰,還真不如去滿足胃的需求。可是,似乎是胃一直被不斷地滿足,瞎折騰也沒停下,這就有點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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