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首富黃光裕 第7章 碎秸篇 (6)
    贖罪,就是為過去的不規範行為「埋單」了事。利益,是激發社會矛盾永遠的動力;利益,也是澆滅人類怒火永遠的甘泉。你捐款也好,你提高職工福利也好,你提高產品質量也好,你改善生態環境也好,每一次的「額外付出」,都讓你的原罪減輕一分。當然,對企業家來說,最好的同時也是最擅長的「贖罪」行為,就是「消滅」窮人和閒人——這麼多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這麼多的下崗職工,這麼多的農村剩餘勞動力,不靠企業家們來化解,將會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多一個窮人,對於富人而言,就意味著多一分危險。「經濟學鼻祖」亞當·斯密在其《道德情操論》一書中如此告誡:「如果一個社會經濟發展成果不能真正分流到大眾手裡,那麼它在道義上將是不得人心的,而且是有風險的,因為它注定要威脅到社會的穩定。」

    養晦,也就是埋頭做事、少發狂言。這本來就是一個矛盾與惡性情緒飛揚的時代,一個張牙舞爪的商人只會被淹沒在唾沫之中。

    捨得,也就是用捨換得。說得直接一點,就是用金錢換平安。當矛盾激化,有身家性命之虞的時候,讓出若干股權和現金又何妨?這個道理連普通人都能想明白,但偏偏有很多固執的企業家迎著鋒刃而上,結果常常是人財兩空,這真是讓人欷歔不已。

    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中國企業家群體的突然覺悟和有所作為,這值得稱讚。在這個經濟精英階層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了與其他階層分享利益的必要性,並有一定作為,反映了自身成熟度的一定提高。汶川大地震成為彌合貧富階層之間裂縫的一個很好的契機。

    黃光裕其實也有現實境況中的參照系。同樣作為商人、也同樣經歷過原罪折騰的馮侖,在研究企業家的求生之道和解決之道方面深有體會和手段。「在面對這個問題時,要堅持我們曾經提過的『四化』,就是『資本社會化、公司專業化、經理職業化、發展本土化』。用這個『四化』使你的自有資本金得到充實,同時讓公司在一個專業領域形成自己的競爭能力,再培養一個好的團隊,然後認真地經營企業,堅持在本土市場成為強者。我堅信,只要按照這『四化』走,原罪的繩結就可以解開。」

    黃光裕最喜歡的圖騰莫過於鷹,他甚至以此作為鵬潤集團的標誌。其實鷹有一個特點,就是到了40歲時爪子開始老化,喙變得又彎又長,翅膀變得十分笨重。它必須要做一個痛苦的抉擇:一個是等死;一個是更新。但更新的過程既漫長又痛苦——首先,它必須很艱難地飛到高山之巔,找一個安全的懸崖築巢;然後,再用它的喙狠命地擊打岩石,直到長長的喙全部脫落;接著,它要靜靜地等候新的喙長出來;新喙長出來後,再用它把爪子上的指甲一根根地拔出來;等到新的指甲長出來後,再把羽毛一根一根地拔掉……直到5個月後,新的羽毛長出來了,獲得新生的鷹終於可以像從前一樣展翅高飛了。經過這樣一番長達150天的艱難蛻化,換來的是又一個30年的新生!

    剛過不惑之年的黃光裕,如果也能夠承受這番痛苦的蛻變,順利地把身上的負擔卸下,把心中的結打開,真正地做到不迷茫、不疑惑,對以後的事業或生命無疑都是一種極大的福音。

    有這樣一首詩,它鐫刻在人類文明的發祥地之一、世界著名的古城遺址——巴比倫花園的牆磚上。正遭遇變故的黃光裕值得好好誦讀,也許可以讓他從容面對接踵而至的更為慘烈的變故,也或者是日後更為輝煌的事業與人生——

    多謝命運的寵愛和詛咒

    我已不知道我是誰

    我不知道我是天使還是魔鬼

    是強大還是弱小

    是英雄還是無賴

    如果你們以正義的名義把我毀滅

    我只會無奈地叩謝命運的眷顧

    ……

    〔重點解析〕

    警惕「官家主義」

    有人說,黃光裕是「政商博弈的又一個犧牲品」,此話有一定道理,但又不完全符合事實。

    正所謂的無風不起浪。如果媒體所指責的那些「罪行」完全是捏造的,恐怕黃光裕也不會深陷其中。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黃光裕的確在「自殺」——數年前,當黃光裕選擇了政商勾結並悍然進入中關村股票時,就意味著他同時選擇了「慢性自殺」。這遲早會斷送他的一切。

    但黃光裕案所引發的巨大激盪的政商風雷,卻似乎超乎了他自己和許多人的意料。黃光裕不僅自吞苦果,而且被挾持其間難以自控。

    一些企業家犯下原罪的最主要因素,恐怕莫過於制度的缺陷。在社會福音派神學中,認為原罪不僅通過生物學上的繁衍,而且它深深根植於社會傳統和社會制度中,通過文化、組織等形式一代代相傳。社會的不義在深度和廣度上,都遠勝於個人的罪性。因為社會性罪惡一經產生便迅速滲透到社會肌體的每個細胞中,而且它還擅長借政治勢力和文化傳統來自我掩飾。充滿罪性的社會制度和文化傳統乃是孳生和孕育個人罪性的溫床。個人罪性貪婪和殘忍在一種不正義的社會中則會演化成對窮人和弱者的殘酷壓搾。

    中國現有經濟體制是從計劃體制時代延續下來的,雖然已經變革了30年,但政府某些部門仍然掌握甚至壟斷著重要的資源,對經濟活動擁有巨大的支配權,而由於缺乏有效監督,被少數官員利用來進行「權力尋租」。學者楊帆在《危機與反危機》一文中,提出了「權力資本化」問題。後來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也提出了大同小異的觀點,就是「權貴資本主義」。

    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後,中國社會出現了不公平問題。社會不公平的主要表現是,對改革成本的承擔和對改革的收益分享不對稱。獲益最大的自然是某些權力部門的掌權者及其親屬、朋友,還有形形色色的與其勾結的「紅頂商人」,而收益較小的是工人、農民和中下層職員。而對改革成本的付出,工農和中下層職員則相對比官員大得多。產生不公平的原因很多,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市場交易不公平,而產生交易不公平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權力參與交易過程。

    在某次活動中,有記者給在主席台上的杜潤生遞紙條問道:中國的改革最需要警惕的是什麼?這位年過九旬、有「中國農村改革之父」的老人不假思索,用洪亮的太谷口音說:權貴資本主義!

    其實早在20世紀90年代,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就提出要警惕「權貴資本主義」的危害。這種擔憂是有實證的——全斗煥、盧泰愚、金泳三的兒子、蘇哈托的子女等權貴,就是利用各種配額、優惠、補貼、減免稅、政策性貸款、大型工程以及各種收費、證照等紛紛介入市場。而菲律賓前總統馬科斯執政期間,其家族及與其過往甚密的幾個大財閥,竟然壟斷了菲律賓國民生產總值的80%……「權貴資本」的為所欲為,直接或間接引發了亞洲金融危機並導致相關國家經濟與社會的持久動盪。

    但筆者認為,「權」與「貴」相提並重,並非那麼貼近問題的本質。學者吳思提出的「官家主義」也許更貼切。

    中國社會的政商領域,現在存在著一種現象,即「官父商子」。父輩為官、兒輩經商,這本身無可厚非,但如果兒輩的經商是依靠父輩為官所帶來的便利和資源,甚至變成父子聯手、官商勾結,那無疑是缺乏公平與公正的。另外,有些富豪常常「認官做父」,大肆進行「權力尋租」,依靠「官父」權力的庇護橫行無忌。

    「權」與「貴」一直是皮與毛的依存關係。每當巨大的政治風雷激盪時,自以為無所不能的「貴人」往往被棄若敝屣。

    王小東在其《中國精英的衰敗與重生》一文中認為,在這30年中,中國的經濟精英是所有精英階層中表現最好的,中國這30年來所取得的經濟成就主要是由他們和廣大的普通中國人創造的。但作者隨即指出,他們一旦超出了經營企業的範圍,其表現就顯得十分粗陋了。「在階級關係中,他們還遠遠沒有學會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精英的那種成熟,表現出對於其他階層利益的冷漠甚至無視,甚至毫無必要地激化與其他階層的矛盾。他們擁有的巨大財富和媒體為了獲利而對他們的追捧,使得他們自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他們過早地向政治和思想領域伸出手來,聲稱在所有這些方面,中國都應該接受他們的領導,這實際上是不自量力的,必將招致對自己的損害。」

    經濟學家張維迎甚至斷言:中國未來經濟能否持續增長,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企業家是不是由尋租活動轉向創造價值的活動。

    問題首富黃光裕

    那日臨近,勢如燒著的火爐,凡狂傲的和行惡的,必如碎秸。在那日必被燒盡,根本枝條一無存留。

    ——《聖經·舊約·瑪拉基書》

    昔日代表尊貴的紅地毯,在2010年5月18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第二法庭的門口,卻變成了一次對於財富的拷問。

    媒體被法警婉拒於庭外,律師被保密協議鉗住了嘴巴,真相被傳聞搞得真假難辨,細節被法律簡化成枯燥的判決文書——

    黃光裕犯非法經營罪、內幕交易罪、單位行賄罪。數罪並罰,執行有期徒刑14年,並處罰金人民幣6億元,沒收個人部分財產人民幣2億元。

    黃光裕的妻子杜鵑犯內幕交易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6個月,並處罰金人民幣2億元。

    ……

    當日,在法官宣讀50多頁的一審判決書的過程中,理著平頭的黃光裕,表情一如身上的西服一般得體、不驚。對於判決結果,黃光裕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在宣判前,黃光裕進行了一番估算,在心裡設定了最好、最差、一般這三種結果。不幸的是,當天宣判的結果甚至超出了他估算的最差的結果。

    而身穿運動服的杜鵑則情緒起伏,流露出些許難以接受的神情。坐在旁聽席上的黃光裕的母親和兩個妹妹顯得更是情緒激動,認為判決過重。

    黃光裕的律師楊照東走出法庭後說,「我們認為14年判得很重,不過他此前應該有心理準備。」楊照東表示,自己將瞭解黃光裕的意見後再決定是否上訴。

    5月28日,在上訴期的最後一天,黃光裕、杜鵑以及許鍾民先後提請上訴。黃光裕上訴理由大致有四點:首先,在內幕交易罪、非法經營罪兩項罪名的定性上,他存在異議;其次,在行賄罪中,關於一審法院認定的鵬潤公司的行賄,他不予認可;第三點,在量刑上,對於內幕交易罪,他堅持無罪,即使有罪,量刑也太重;最後,在罰金方面,他同樣認為判決過重。

    一些法律人士認為,黃光裕二審改判的幾率很小,上訴之舉恐怕會歸於徒勞。但「無力」的黃光裕仍然傾其所能地抓住任何一絲抗爭的機會。

    50頁的判決書,似乎不能呈現黃光裕一案全部的真相和事實。公眾心中仍然留存很多疑竇和擔憂:

    黃光裕僅僅是判決書上的那個黃光裕嗎?

    那些傳聞中涉案的高官們為什麼憑空消失了?

    黃光裕在內幕交易中為什麼反而賠了那麼多錢?

    國美電器一直姓黃的奇跡是否會發生?

    黃光裕案會否引發新一輪的富豪和資本出走國外的熱潮?

    問題首富黃光裕

    我們沒有指望的,就像梨樹只能結梨,蘋果樹只能結蘋果一樣,因為我們是罪樹,再怎麼努力也會犯罪。

    ——璞玉洙:《罪得赦免重生的秘密》

    1984年秋,廣東省汕頭市潮陽縣銅盂鎮鳳壺村,正是農忙季節。田野裡,大人們一個個忙得不可開交,很多勞動力稀缺的人家,甚至連小孩都會叫來幫忙。

    田埂上走來一對兄妹,男孩15歲左右,女孩11歲左右。他們一邊互相嬉笑著,一邊用一個大竹筐把曬乾的谷子抬往自家院裡。突然之間,兩人不知為什麼吵了起來,前面的女孩子把脖子一擰就停住了腳步,任後面的男孩怎樣使勁推也不肯再動彈半步。男孩一時火起,丟下竹筐就上前給了女孩一巴掌。這下壞事了,女孩的鼻血「嘩」地一下子流了出來。男孩嚇得手忙腳亂,一邊忙著止血,一邊想盡一切辦法安慰女孩……

    一年以後,也就是1985年10月10日,這個叫黃俊烈的男孩就開始外出闖天下。為了博個吉利和好運,他把名字改成了黃光裕,取「前途光明、財富充裕」之意。想不到,此舉竟讓他在以後的經商生涯中一帆風順。2004年10月12日,「胡潤百富榜」公佈,年僅35歲的黃光裕一躍成為中國大陸首富,擁有個人資產105億元人民幣。他從一個窮人變成一個最富的人,僅僅用了19年時間。等到2008年10月7日「胡潤百富榜」公佈的這一天,黃光裕的個人資產已經飛速膨脹至430億元人民幣,並第三次登上了首富寶座。在這個廣闊的國度上,他從一個最窮的人變成了一個最富的人,僅僅用了19年時間。

    1991年,這個叫黃秀虹的女孩也來到了北京,幫助哥哥打理生意,現在已是鵬潤投資董事長,數年的歷練讓她成為中國家電連鎖零售行業中舉足輕重的人。很多年以後,兄妹倆聚在一起時,偶爾還會回想起當年的那次小衝突。其實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平時連吵架對罵的情況都未曾發生過,那次算是唯一的一次。

    談起現在的事業,黃秀虹覺得自己其實一直是在輔助哥哥,就像小時候兩人齊心協力地抬著竹筐一樣,一前一後地往前走著。但讓黃秀虹感到意外的是,後來也發生了數次意外「受傷」事件,「受傷」的人卻不再是自己,而是聲譽正隆的二哥黃光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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