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無垠 第26章 大災有大愛 (6)
    可能就10多秒吧,終於不晃了,我趕緊背著妻子跑到安全的地方,我感覺右腳疼得厲害,一看,穿著拖鞋的腳背上鮮血直流,尤其是大拇指動都不能動。這時,鎮上傳來緊急通知,說一個化工廠洩漏了,大家都往鎮外面跑。我背著妻子往新八角鎮方向奔去。那個時候,我感覺不到右腳的疼痛。

    那是一條山路,很多陡坡,妻子有100多斤,慢慢地,我的腳步越來越慢,肩上的份量越來越重,妻子趴在我的背上含混不清地勸我不要管她了,我讓她別說話,就這樣,走走停停,終於到了鎮上,攔了一輛貨車,和妻子一起去了什邡市人民醫院。

    醫院的人非常多,比我傷重的人太多了,醫生只給我的右腳簡單包紮了下,還好,妻子沒受傷,只是受了驚嚇。5月20日,我們轉到了重慶沙坪壩區人民醫院。醫生說我的右腳大拇指因為骨折已經90度旋轉,當聽到在這種情況下,我還背妻子走了20多公里,醫生感到非常驚訝,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我就一個念頭,她是我老婆,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不能丟下她不管。

    (來源:《成都商報》 記者:柯娟重慶報道)

    翅膀撐起門框

    蒲斌在地震中遇難後,妻子、父母哭成一片。蒲斌的母親手裡拿著母親節時兒子送的外套,妻子手中捧著與丈夫結婚時的照片。

    在一群家長的面前,蒲斌的父親聽到了最多的一句話「我的孩子是你兒子救的」。

    墓誌銘

    講台是你的陣地,地震來時哪怕一米也不離開。身下護五個孩子,地震後雙臂怎麼也分不開。

    蒲斌

    性別:男

    終年:27歲

    身份:聚源中學初二年級地理老師

    遇難時間:2008年5月12日下午2時30分左右

    遇難地點:聚源中學一層初二(七)班教室

    聚源中學所有倖存老師都被眼前的一個事實震撼了,剛從外校輪崗來的蒲斌,為了營救更多的孩子,當教學樓坍塌下來時,他距離門外只有一米。有老師說,如果蒲斌不管學生或者少救一個學生,他完全可以一步跨出教室,那樣他就沒事了。

    當人們找到蒲斌時,發現他和他身下的五個學生已經沒有呼吸。不過,蒲斌用來保護孩子的雙臂怎麼也分不開。

    地理課上愛講課外知識

    談起蒲斌,聚源中學每一個受訪老師都說之前的印象並不深。蒲斌今年27歲,去年九月從都江堰市崇義中學輪崗到聚源中學。教初二地理課。

    在倖存學生蒲林軒的眼中,蒲斌是一個嚴格要求但從不體罰學生的老師,有學生不願聽課,他也只是讓這個同學站兩分鐘,然後坐下。課間,蒲斌喜歡給同學們講一些課外知識。

    讓蒲林軒記憶深刻的是,蒲老師有一次講到喜馬拉雅山時,還找來了一張喜馬拉雅山的三維地形圖。蒲斌只用了一句話就讓同學們明白了三維圖的與眾不同,「三維圖除了有長寬,還有厚度,跟看電視差不多。」

    出事那天,蒲斌在講上一屆的地理試卷,開始前,還給同學們講了環航世界的故事。很多同學聽得入了謎。

    一直站在講台上揮手讓學生跑

    從覃斌老師介紹的情況,蒲斌老師所在的二(7)班就在教學樓的一樓。

    逃過一劫的蒲林軒回憶,當時剛剛上課不久,正在講地理試卷,突然感覺整棟教學樓開始左右搖晃,正站在講台上給學生講卷子的蒲斌險些被摔倒,他一把抓住講桌才穩住了身子。蒲林軒說,他還沒有完全站穩,就聽到蒲老師大喊,「地震,快跑!快跑!」

    也就是那一刻,教室裡炸開了鍋。坐在靠前的同學很快撤離了教室,跑到操場上。蒲林軒的好友許文強也是其中一個。

    不過,他清晰記得,在同學們跑出教室的時候,蒲斌老師一直站在講台上,一邊大喊快跑,一邊不斷地揮動手臂,叫同學們迅速撤離。

    一陣沖天的黑色粉塵過後,許文強看到自己的教室塌了,蒲斌老師再也沒有出來。

    撐著門框,身下五個孩子

    事後不久,人們開始拚命救援。

    當晚10點,來自溫江的救援武警戰士從聚源中學的廢墟中挖出了一個男人,他依靠著教室前門的門框邊,雙臂張開,呈一個保護、擁抱的姿勢。

    當武警戰士扒開瓦礫時,發現此人的身下,還有五個孩子。不過,都已停止呼吸。

    堅持救援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的聚源中學體育老師覃斌,在當晚一眼認出這個男人就是蒲斌,從他遇難的位置看,正處在教室前門邊,「如果他早跨出一步,就安全了。」

    最後一個被蒲老師推出門外的學生王茜說,當時教室很混亂,同學們嚇得大叫不止,她在逃生時被人踩了一腳,鞋子也不知去向。靠近門邊時,只感覺背後有人猛地推了一把。後來有同學告訴她,正是蒲斌老師的一掌,她才得救了。

    記者昨天從該校瞭解到,聚源中學1600多名學生,現已發現遇難學生269人,還有十餘人下落不明。另有6名教師罹難。

    從覃斌老師提供的分佈圖看,只有蒲斌所在的教室距離逃生通道最近,也只有蒲斌所在的位置最容易逃生,但他卻是最後一個靠近安全線。

    二(7)班班主任王作均說,全班76名學生,這次地震有56人逃生,逃生者的座次均分佈前中部,無論地震速度來得怎麼快,從蒲斌的位置看,他都應該能生還。

    事實上,蒲斌還是沒有離開。

    父親將5000元捐給學校

    和蒲斌搭班的英語老師張樹生說,今年初,蒲斌和遠在彭州一中教英語的女友楊琴結婚。

    輪崗到聚源中學後,一直內向的蒲斌還是積極參加學校活動。並不會打籃球的蒲斌還是經常到球場上充當拉拉隊員。

    樸素,內向,工作踏實。這是所有受訪老師對蒲斌的評價。

    蒲斌的遺體被抬到學校臨時在操場上搭建的棚子裡,他和那些曾經教過的學生們又到了一起。新婚妻子楊琴從彭州趕到都江堰後,再也沒有聽到丈夫的聲音。

    張樹生老師說,蒲斌被發現時,他的眼睛、鼻孔、耳朵和嘴巴裡全被泥沙填滿了,但他的雙手卻一直呈保護狀態的張開。由於擠壓過久,蒲斌的手臂無法伸直。

    蒲斌父親蒲雪忠老人得知兒子遇難的消息後,連夜趕到學校。

    在一群家長的面前,他聽到了最多的一句話,「我的孩子是你兒子救的。」

    不久,有一家紅十字會給蒲雪忠老人捐款5000元。

    前天中午,蒲雪忠再次趕回傷心地,找到了學校校長。他說,現在兒子不在了,他和老伴退休在家,也不需要錢了,他堅持把錢留給學校,捐給那些最需要的學生。

    校長谷勝聰接過捐款,他和很多在場老師都哭了。

    和蒲雪忠一起到學校的,還有蒲斌的母親。她手裡捧著兒子送的母親節禮物,那是一套暗紅的新外套,到現在她都捨不得打開。

    (來源:《成都商報》 記者:呂宗恕)

    縱使四肢全截,我也要娶她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當賀晨曦從銀行廢墟被救出來時,她已被埋104個小時。地震發生後,晨曦男友鄭廣明相信她不會死,跑遍了北川和綿陽尋找。「咱們結婚吧,你喜歡中式婚禮,還是西式的?」救援晨曦的18個小時,鄭廣明不間斷地透過廢墟的縫隙與她聊天。小鄭說,其實愛情被放大了,是大家的力量救了愛人。

    樂觀男生陪伴女友感動中國

    很多關注大地震報道的觀眾都對賀晨曦被救出的那一瞬間記憶深刻,一個瘦弱的小伙子飛奔跟隨著擔架,並脫下自己的短袖襯衣蓋在被救女孩身上。醫生給賀晨曦輸液時,光著膀子的男孩還不停地對女孩調侃:「現在有兩種飲料給你輸,一種是可樂,一種是營養快線,你選擇哪個呢?」一句話逗樂並感動了很多人,人們不僅記住了在廢墟下堅持了104個小時的勇敢女孩賀晨曦,也認識了她的戀人鄭廣明。

    5月19日,記者聯繫到剛剛陪女友轉院到重慶第三軍醫大的小伙子鄭廣明。他告訴記者,女友一度可能被截肢的右腳保住了,目前需要截去兩個腳趾。但是這足夠幸運了。

    鄭廣明:始終相信她活著

    「我一直都相信她沒事的,相信她一定活著。」地震發生時,從成都來北川看望女友的鄭廣明正在女友宿舍上網。此時他和剛去上班的賀晨曦分開不到10分鐘。

    「那一瞬間房子就倒塌了一半,樓梯沒有了,就剩我那個房間沒倒。我第一反應就是拿起電話聯絡她,但是沒有信號。我沿著廢墟下樓去,開始找她叫她的名字。」宿舍離銀行步行要十幾分鐘,鄭廣明來來回回找了三遍。

    因為聽女友的同事說沒有看到她進辦公室,鄭廣明後來把尋找的重點方向轉向人群聚集的地方,直到他跟隨人流出了北川,來到綿陽,打聽到了女友父母住的地方,從天而降地出現在從未謀面的女友家人面前,可是,女友並沒有回家。

    賀晨曦黑暗回憶:兩同事先後死去

    5月12日下午,賀晨曦剛來到銀行接班,走進營業廳僅幾分鐘,忽然地動山搖,她昏死了過去。

    當晨曦醒來時,全身都痛,她發現黑暗的空間裡,兩位同事頂在自己的背上和腰上。晨曦記得自己總共睡了三次,睡著了夢裡夢的都是水和牛奶。醒了她就靜靜等待,一旦外面有聲音,就發出求救聲。這個過程中,兩位同事先後沒有了聲息。她想,我一定要活著出去。

    晨曦的姑姑回憶營救時,打開洞的瞬間,屍臭撲鼻而來,不能想像侄女就在兩具屍體間堅持了好幾天,有一具屍體一直壓在她的身上,也根本沒有抬開的空間。

    18小時不停鼓勵女友

    「綿陽沒找到,我馬上想到她很有可能就在廢墟裡,那時北川已經封鎖,餘震不斷。還好她們單位組織了救援隊,我跟著救援隊的車回去了。一進北川就聽見有人喊,說農業發展銀行的大樓有生還者。」鄭廣明回憶那是震後的第四天,16日,凌晨4點。「我衝著裡面喊她,她回喊,我一聽聲音就是她。她以為我死了,沒想到我能毫髮無損地來救她。」

    救援過程中,鄭廣明擔心女友睡著,不停地陪她聊天。「聊她出來後我們去哪玩,回憶以前開心的事情,鼓勵她。還談到了結婚的事情。」鄭廣明在電話那一端算了半天,從凌晨到晚上10點08分成功救出,一共陪了廢墟裡的女友18個小時,他靦腆地澄清,媒體報道的「守了兩天」是誇張了。

    「不僅僅是愛情,更多的力量救了她」

    「晨曦活下來全靠社會各界的幫助,我的能力只是大海一葉扁舟。葡萄糖是農發行總行的鄭暉行長交待人買了帶去的,他們分行行長和單位的救援隊聯繫消防官兵,找到了一支江蘇無錫來的消防中隊。他們之前已經救了24小時的人,休息了一個小時就趕往這邊。我只是在他們救援的時候,鼓勵她,給她信心。我也只能做這些。」

    小鄭說,救援的人是在兩米多高的位置向下面作業,他們都不怕死,是非常勇敢的人。「沒有他們不會有晨曦的生命,沒有他們,我喊死她都救不出來。銀行營業大廳裡的水泥、防盜門這些都堵得非常結實。我想告訴大家,很多媒體都報道是愛情救了她,但事實是,不光是愛情,更多的是大家的力量救了晨曦。」

    女孩家人:他們隨時都可以結婚

    目睹女友經歷了這樣一場噩夢,鄭廣明很心疼:「相戀兩年,感情很好。我想好了,只要她能活著出來,就算四肢全都被截掉,我也不嫌棄她。因為她是我的初戀。我本想創業出來後再去見她的父母。」因為比賀晨曦小四歲,但兩人戀愛的事情,女孩家人並不知道。小鄭的老家在山東,在成都工作的他,地震後就辭職了,為的是專心照顧女友。「她可能要休養半年時間,我準備一直陪她,等晨曦可以走路的時候,帶她回山東休養。」

    農業發展銀行綿陽分行行長張勇一直參與賀晨曦的營救,他目睹了幾天中鄭廣明對女友的瘋狂尋找和救援中的百般呵護,「小伙子真不錯!忠厚老實,對他的女朋友非常忠誠。我希望他們能走進結婚的殿堂。」

    而自從鄭廣明從天而降地出現在面前急著找人,賀晨曦的父母家人就打心眼裡喜歡上這個小伙子了。「他們什麼時候願意結婚就什麼時候結婚,我們會祝福他們。」說這話的是賀晨曦的姑姑,她認為這個小伙子太善良了。

    (來源:《青年週末》 作者:蔣文娟)

    最後的字跡

    拿著這張白紙,所有的人都在發抖。

    這是一張看不出來字跡的白紙。只有極其細心地將它朝著陽光,轉向一個角度,才能發現上面的刻痕。

    那不是用筆寫出的字跡,而是用細木棍之類的東西劃在紙上的——這似乎是一張留給家人的遺言。

    在地震重災區北川,在完全坍塌的主教學樓邊,北川中學的老師拿出了這樣一張紙,在場的人心照不宣,沒有一個人開口問,為什麼不用筆寫啊。

    寫作這張便條時的場景,結合毀滅性的地震,幾乎可以還原:作者在一個狹小的空間,沒有筆,身負重傷或已知自己處於絕境,又想跟家人交代點什麼,於是,就有了這樣的「便條」。

    紙上劃著:姜棟懷,高中一年級一班。爸爸媽媽對不起,願你們一路走好。

    老師隨著我們的問話木然地點頭:有這個人,男孩兒,條子是在停放遺體的地方找到的。

    不敢再問了。男記者們把目光轉向別處,清清嗓子,用手背佯裝推推鼻子;女記者捂著嘴,走開。

    老師珍惜地收起便條,放到懷裡,他還要把這張白紙,交給姜棟懷的家人。

    北川中學是當地最好的中學,也是唯一的一所高中。

    20世紀90年代中期興建的主教學樓,共有20個教室,除1個教室空置外,其他的都塞滿了學生。

    那天,除了兩個班上體育課,一個班上信息課,不在這棟教學樓外,剩下的學生,全在這個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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