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往事 第6章
    城外的日軍在殺人放火,城裡的日本鬼子也在放火殺人。攻入城裡的日軍除一部分佔領國民黨政府機關和銀行,其他大部分在四處放火焚燒平民房屋,搶劫商店財物,強姦逃難婦女,屠殺無辜市民……在城內的街道上擠滿了驚慌逃難的市民,還有沒能撤退而放下武器的守城士兵和傷病員。從五座城門衝入城內的日軍以極端殘酷的野蠻獸性,不分青紅皂白,瘋狂地向所有擠在馬路上的人群開槍掃射,數以萬計的無辜百姓在他們的槍口下遭到慘殺,馬路變成了血的河流,屍體纍纍七橫八豎。這種殘暴行為所涉及的範圍甚廣,在城市的東部、西部、南部、北部,處處都是全然相同的情景,真乃是極人世之最慘。

    像這樣滅絕人性,殘酷至極的大屠殺,翻遍世界戰爭史,這要算是空前的。恐怕所有的炎黃子孫永遠也不會忘記日本軍國主義的屠手們在中國南京製造的這場震驚世界的大屠殺。瘋狂之極的日軍,屠刀槍口所向,屍敝丘隴街巷,塗膏凝血,觸目生哀,血沃石城鍾山,染赤秦淮長江,灑遍了自古帝王洲的金陵每一寸土地。勇敢的中國人民是殺不絕的,倖存下來的人們並沒有被嚇得趴下。南京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心裡都深埋著仇恨日本人的種子。

    「日本鬼子進城了!」「日本強盜放火搶劫了。」「狗日的日本兵殺人了!」這喊叫聲在南京城裡到處都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有低、有憤怒、有悲吼、有淒慘、有顫抖、有哭喊……喊聲陣陣,此起彼伏。這種混亂糟雜的哭喊聲傳進了座落在雞鵝巷的戴公館裡。這裡是當今號稱中國的希姆萊,蔣介石的寵信,在軍統一手遮天的大特務頭子戴笠的巢穴。這時,整個公館裡只有一個年輕的女秘書在匆匆處理一大堆極其重要的絕密檔案文件。她聽到這些聲音後,不由得爬上平日任何人都不得進入的只是戴笠獨處的小樓最高層,她站在窗口朝院牆外望去,只見隔著珍珠河,對岸的珠江路上正在廝殺流血。

    槍聲不斷,乒乒乓乓,紅紅的彈雨在漆黑的夜裡飛來穿去。她見狀心裡雖略有慌亂,但仍按頭頭的命令規定,重又回到樓下的機要檔案室繼續履行起自己的職責。承受著沉重負擔的心就像她手中的文件被撕碎了一樣。當她將這些碎片扔進火中發出絲絲的聲音,攪擾得她心神更加不寧,越法惶惶不安。憑她在特訓中所學的判斷能力,戴公館是軍統特首的巢穴,日本人肯定要把它列為重點收查目標。現在日軍剛剛進城,又是多路分散進攻,一時還沒找到這條並不醒目的小巷。一旦他們找到這裡,她將必死無疑,而且這一大堆檔案文件短時間裡很難燒完,日軍隨時隨刻都有可能來到。這些文件若要落到日本人手中,後果將會很糟。

    女秘書急中生智,借用說書人的一句套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她想現在街上很亂,日本人到處在放火,她為什麼不也放一把火?讓這一大堆檔案文件和戴老闆喜歡的小樓同歸火海。檔案文件燒光了,她就完成了任務,日後也好交待;樓燒了讓戴笠去心痛,自己不說誰也不知道是她燒的,南京城裡給日本人燒掉的房屋太多了。想到這裡心裡不由得興奮起來,她很欣賞自己想到的這個一舉兩得的好計謀。既完成了戴笠交給的任務,又報了戴笠指名派她返寧的一箭之仇,這仇報的人不知鬼不覺。就是日本人可能也搞不清這戴公館,是那一支日本鬼子兵燒的。

    她跑到廚房抱來許多乾柴,全部支空架好,把所有剩下的檔案文件分層撒落在乾柴堆上,又把許多易燃之物堆積在機要室裡,她分出幾個火種把乾柴點著,不一會兒就引燒了所有易燃物品。她親眼看著那些檔案文件在烈火中化成了灰,滿屋大火很快形成,熊熊烈火直竄房梁,燒得屋頂上的瓦片辟哩叭啦地響,碎片四下飛滾。她迅速離開火場。在她走到大門口時,好像聽到雞鵝巷的附近有一隊日本鬼在亂喊亂叫。她把大門打開伸頭朝外一看,不遠處就有日軍在肆虐著小巷兩邊的人家。她想這裡已經火光沖天,必定引起附近日軍的注意,此刻不能冒然出門,即使出了門也難走出這條小巷。她當機立斷,乾脆把兩扇大門徹底打開,這樣可以迷惑敵人,火是外面的人進來放的。她又以極快速度跑到後院,躲在隱在河邊的戴家防空洞裡。這個防空洞在設計之初戴笠就絞盡腦汁,憑他的特工才能就全面考慮到除應急防空外,還要防備敵手的暗算,所以建造得既隱蔽又安全,人進洞後把入口關死外面不露一點痕跡。就是被外面的敵人發現,也不易向洞裡進攻,而且在院牆外的河邊設有看不見的通風口,還能應急逃生。女秘書曾在這裡躲過日本飛機的轟炸,所以她很熟悉。

    幸虧女秘書聰明果斷,否則後果不勘設想。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大火引來了許多日軍。她剛進防空洞把入口關死,日軍就進了大門。其中有個日軍軍官從皮包中掏出一張圖來,他看了又看,判斷出這正是他們奉命尋找的戴公館。他立即下令叫大家滅火,這並非是日本人的善舉,也不是對戴笠有什麼好感,而是企圖從大火中救出他們有用的檔案資料。

    女秘書姓朱名曼麗,她這名子取得好聽、新潮,並且還帶點洋味;姓到是地地道道地中華《百家姓》中排在第十一位的「大姓」。據說她那個年齡可做爺爺的老父親,是大明朝一個王爺的後代。自1368年朱元璋登基做了皇帝,朱姓坐了江山200多年,其中登上皇位的都有據可查,至於分王的子子孫孫就不計其數,那麼這許許多多王爺的後代就很難說了,難免有魚目混珠者。不管是真是假,從她老父親家座落在舊王府的街邊的那朱門深宅大院,使街坊四鄰也不得不信。還有傳說,舊王府這條街就因有明朝那個王爺的府第所在而得此街名。朱曼麗雖出身在名門望族,卻算不上閨秀,因為她母親是老父親暗養的外室,與老父親的關係名不正,言不順。但是自她出生以後,老父親倒也挺喜歡的,小丫頭生就滿臉靈氣。所以老父親花巨資給她母女在靠近舊王府的承恩寺旁蓋了一座比較高尚的宅院。母女倆在這座宅院裡日子過得倒也自由自在,她從小就讀書識字,練習琴棋書畫。多年後,老父親可能是太老的緣故,那個也不中用了。他人雖老,可腦筋到也開通,同意母親另嫁了一個小廣東,後來他們去了香港。老父親捨不得這個寶貝女兒讓母親帶走,這時她已經長大了,他讓女兒進了女中讀書。

    經過女中的新式教育和薰陶,她出落成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她那人見人愛的臉龐生有一對明媚柔情的瞳仁,窈窕的體態,修長的玉腿和一雙纖細的手,真是天工巧作,這付天生麗質十分惹人注目。所有男人在與她擦身而過的時候都要一瞥她那誘人的穌胸。她在讀高中時成了女中最出色的一朵校花,畢業時她又以優秀的成績考入了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在大學裡她不僅學習拔尖,而且參加各種社會活動積極,更顯她的能力非凡,才貌雙全,成了金陵文理學院鼎鼎大名的人物。老父親很為她高興,不惜重金為她在麗都飯店做了一個既風光又隆重的二十歲生日。樂極生悲,年過八十的老父親,在她的生日宴會上因為高興多喝了二兩酒,回家一覺睡去就再沒醒來。那些與她母親同年齡段的哥哥姐姐們,把老父親的死全怪罪在她的身上,與她沒完沒休地大鬧起來。

    老父親死後,本來她完全可以繼續念完大學,甚至可以出國繼續深造。因為老父親在生前就為她做好了突變的安排,私下給她不少珠寶和黃金,還有一些珍貴的名人字畫,銀元就更不別說了。即使老父親撒手去了,她的生活學習都不會有問題。沒料到那些比她大一輩年紀的哥哥姐姐們如此能鬧,不僅鬧得她有家不能回,而且鬧得她在大學裡也無法安生,就在她十分困惑的時候,正遇戴笠招兵買馬,她一氣之下,輟學進了戴笠親自主辦的「青訓班」,一年後被分在特務處當了秘書,這才把那些鬧事的哥哥姐姐們鎮住了。

    世界上的事情從來就存在兩重性的:好事能變成壞事;壞事也能變成好事。朱曼麗由於哥哥姐姐們的鬧事,被逼進了軍統,又經過特殊的訓練,使她原本文弱溫柔的性格增加了果敢潑辣的一面。她進了軍統以後,由於她的美貌引得官場上許多要人的注目和想思,但都顧忌戴立的奸狠,人們起初都把她看成是戴笠身邊的花瓶。後來由於她的才能也迎得了不少人對她佩服,加上她本人的作風正派,她雖艷麗卻不風騷,那氣質流溢著自然清純的美,使人覺得她貌雖誘人,神卻鎮人,都慕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只能觀賞不宜採摘。其實戴笠也很欣賞她,不是對她沒有非份之想,招錄她之初就是想將來留在身邊聽候使喚。只因在「青訓班」學習時她就受過蔣老頭子私下單獨接見,後來戴笠也看出朱曼麗是非一般花瓶所能比的,現在好好的呵護她,將來會有更大的匯報。她被分到特務處來,大家都能明白戴老闆的用心,別人更不敢有什麼非份之想了。

    但是,剛剛提拔的副處長年輕蕭灑,風度翩翩,這個眉清目秀的青年,卻有很過硬的背影,而且沒有結婚,他大膽地向她求愛了。情竇初開的朱曼麗經不住年輕有為的副處長反覆攻勢,終於共浴愛河了。現在想來,此時她一人孤軍奮戰在這裡,可能就是因為這場愛情所造成的悲劇。在這次西遷時她是安排在撤退人員計劃中的,她與副處長的相愛,也是在撤退途中才表露出來的,應該說戴笠是不知道的,可是在同時撤退的總處機關有一百多人,為什麼偏偏指名一定要她返寧呢?

    這裡有一段曲折的變故……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