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與張愛玲的傾城之戀:胡蘭成傳 第57章 最後的姻緣
    胡蘭成在生活初初安定之後,曾經想讓留在大陸的「內人」「家眷」范秀美來日本。當然,這只是他自己做的美夢,在當時中美對立的狀況下,中日之間斷絕往來,以他這樣一個偷渡客身份,自身本已難保,有什麼力量讓秀美來日本團聚?再加還有中國大陸的問題,此事自然全無可能。不過,秀美即便不來,對他也沒有任何妨礙,他在男女情慾上又有了新的斬獲。

    胡蘭成又成功勾引了一個日本的有夫之婦,一枝。這幾乎是他離開池田家後一到東京就開始的。他也是非離開池田家不可了,整整苦熬了半年不近女色,在他已是極不容易。

    一枝是胡蘭成東京租屋的房東主婦,憑他尖利的色眼,「第一天我就留心看她在人前應對笑語清和」,馬上就判斷出「日本的少婦是比少女美」。第三天晚上,一枝母親和一枝請胡蘭成看電影,一枝坐他身旁,他就「吃豆腐」。天熱,一枝穿短袖,露出臂膊,看電影時乘著黑色,他伸出黑手去搭到了一枝的臂膀上。他是漁獵成性,也是他判斷準確後的出手,果然也就得手了。

    一枝家是士族,她的丈夫卻是入贅的,且有了孩子。日本人家的贅婿大概不自然,尤其上頭有阿婆,她不是一枝的生母。男人的塌茸,阿婆的獨愎,連一枝的小孩亦有阿婆幫在頭裡,敢與一枝平等。因此一枝沒有為妻的成熟,其至也沒有母性的成熟。又因她皮膚生得白,而且她走路的姿勢像小女孩的可憐相,路上生人還當她是未嫁的姑娘。一枝的父親是當她還在女塾讀書時就去世了,生前因只有她一個女兒,當她如珍寶,父親若在,亦不會給她找這樣一個男人的。[8]

    這樣的「不幸」少婦,以胡蘭成勾引女人精熟的功夫手段,再加以一日三餐的「舉案齊眉」和掃除鋪被的近水樓台的便利,一切自是馬到成功的事了。

    一枝和他說起戰爭期間的苦難,背了小孩沿街賣柿子,掙錢貼補家用,他心疼可惜;一枝說自己以前有過的戀人,而男人對她很冷漠,他是敬重更同情。白天男人上工孩子上學,一枝做飯,他跟到廚房裡;早飯後一枝梳妝,他在旁邊看。如此情意默默,在大丈夫風習下長成的日本女人還不中他的套?胡蘭成又來了,他說要與一枝結婚,一枝道不可以,她已為人妻。他再問是否自己不夠誠意,一枝答是的,怎麼可以這樣不作打算!一枝又笑:「你說我生得好看,從此對鏡自己端詳,果然還好看似的。」

    須知,所有這一切調情調戲時,胡蘭成還不會怎樣說日語,無以表達,常常要用筆談。筆談再不達呢,那自然是用肢體語言了。胡蘭成的功夫真是精湛。

    胡蘭成不敢將此事告知池田,他知道池田對他這樣破壞他人家庭的事不會贊成,其時日本社會風氣尚保守,一般人在男女之事上出軌,往往就會身敗名裂。胡蘭成知道,他身在異國,是無正式身份的偷渡客,且勾引成奸的是日本人的有夫之婦,弄得不好惹上殺身之禍都是可能的。可他仍是管不住自己的情慾,他與一枝的姦情整整持續了三年。三年一過,立刻斬斷,再也不通音問,他自己也承認「我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的人」。「大約也是因為時勢的緣故,前此我與之有夫妻之好的女子,皆不過三年五年,要算與玉鳳最長。」

    1954年3月,胡蘭成與佘愛珍結合。

    胡蘭成生活中離不開女人,他的回憶錄中多以女人為題記事,他與佘愛珍結合,是他一生中所有夫妻或准夫妻型與女人結合中的最後一次。是年佘愛珍剛過五十,胡蘭成四十九歲。

    佘愛珍依靠李小寶,在香港三年,整天仍是如當年上海那般打打牌,過上海白相人太太的日子,優裕自在,風光如舊。以後李小寶想到日本發展,佘愛珍跟著到東京,這才與胡蘭成重新遇上,故時情人加現實需要,這才有了這段最後的情緣,無分男女對兩人都是如此。

    結婚頭兩年,兩人仍是分居,佘愛珍與李小寶住新宿,胡蘭成一人租住日本人家,不居一處,兩人之間卻經常吵個不休。最令胡蘭成傷心、傷他自尊的是,當他得知佘愛珍在香港的風光,當年李小寶租住的房子每月租金即達一千多港幣,聯想起當年偷渡時佘只給了他二百港幣,這才明白,他把佘愛珍當體己知己,佘愛珍卻不瞭解他,更是從來沒有看重過他,可兩人卻成了最後的夫妻,這真正是他人生最後的諷刺。

    兩人爭吵的另一個原因是為犯罪,為此佘愛珍在日本先後吃過三次官司,連及損傷了他胡蘭成在日本的「公眾形象」。

    佘愛珍的一次犯罪,與胡蘭成相同為偷渡入境,違反了日本出入境管理法,還有兩次是因為李小寶販毒,據胡蘭成說,這兩次佘愛珍完全是受牽連。

    李小寶來日本後,又想重操舊業販賣大麻。想不到日本不比舊時的上海,李小寶被日本警察查獲拘捕,佘愛珍與李小寶同住一處,也被一同捕去。胡蘭成聞知,簡直像五雷轟頂,又哀痛,又發怒,只得強打起精神四處奔走,到拘留所送飯,又到警察局、出入境管理局一次次為佘愛珍說明辯護。事情一張揚開,胡蘭成也被日本《全貌》雜誌點了名。他急得跳腳,幾年辛苦建立起的一點名聲至此墜地。而且,他素性最反對販大麻吸鴉片,將其視為不可饒恕的罪惡,可他卻陷入了如此尷尬的困境,他擺脫不開,佘愛珍是他的妻子。雖然佘愛珍最後都被無罪開釋,但夫妻兩人之間為此還是吵得不可開交,弄得他心力交瘁,「比經過政治亡命更為看破了浮世」。

    直到李小寶被遣送回香港,佘愛珍才算收心。胡蘭成生了場病,割了盲腸,精力大不如前,且已年過半百,要花心亦不能,也開始收心。佘愛珍服侍他割了盲腸,還給他抄寫謄清了《山河歲月》原稿,然後與女兒咪咪一起去開了個酒吧度日。說起來,也是為兩人的生活,佘愛珍對他說,希望開酒吧能賺錢,然後造宅大房子做人家,留出一間給他做書房。胡蘭成並不喜歡佘愛珍開酒吧,可他能怎麼樣呢?他無固定職業,也無穩定收入,他也知道男子漢應當養妻子,可家計已到了「要緊關頭」,他只能聽憑佘愛珍去做了。

    有人指斥胡蘭成下流下賤,說起來是君子讀書人,卻與佘愛珍一起開妓院,做拉皮條的營生。這說得太過了。兩人要生活,胡蘭成既不能養家,佘愛珍是白相人太太,又無其他更好的謀生辦法,再說開的是酒吧,不是妓院。胡蘭成自己撇清,開酒吧是佘愛珍和女兒在開,自己與其是分開住的,這大約是事實,但撇清是撇不清的,他自己可能不至於親自去拉皮條,但酒吧里拉皮條是免不了的,佘愛珍開的酒吧就是個色情場所,即便從胡蘭成自己眼裡也是如此:

    愛珍真是貴人。因為她的眼睛裡無賤役。我聽她講說,只覺來飲酒的美國空軍與陪坐陪舞,出去旅館陪歡的日本姑娘,我亦可以與他們如與普通人的沒有阻隔。老子說:「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從來打天下就是亦要與小人為伍的。是故世界若尚有繁華,愛珍總是繁華之人。她開這間吧,收拾得無一處不清潔響亮。雖然外國語是難事,也會給她搞得通,而且姑娘們與配酒的都與她相親。那些人雖是娼妓一流,原來亦要人拿正大待她們,何況還肯知疼著熱。愛珍說待人是以心換心。而她還有說是人騙人,雖親生兒女亦不過騙騙爺娘歡喜,就已經是好的了。這兩句話就有一個禮樂之世,也真心真意,也假仁假義。[9]

    胡蘭成特地說明,這一切都是他「聽說」的,他自己像是從不涉足。不過,如他這樣個花色人,不去可能麼?常去也不見得,去了無事可幹。酒吧裡做服務,他不成了「大茶壺」了?畢竟也太老了,去喝酒,那更是浪費,酒吧原本開得就不成功。

    佘愛珍開酒吧最終結算,並沒有賺到什麼錢,衣食冷暖可以保證,造大房子卻沒可能,胡蘭成仍是在租住的人家寫文章。他的著述卻有收穫,他的最好的著述都是在這幾年時間內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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