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13章
    第13章

    涵玉見狀,恨不得把硯台扣到他的腦袋上。一肚子話在喉嚨裡轉圈,怒目相視。陸重陽竟笑了,「誰惹你生氣你數落誰去,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涵玉氣的渾身發抖,把牙一咬,「你沒有要跟我解釋的話嗎?」

    陸重陽驚訝的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裝的,「我怎麼了?我這幾天都沒見著你啊!」

    涵玉徹底投降,萬般無奈,「直說了吧,你屋子裡的女人是誰?」

    陸重陽瞪圓了雙眼,「你說什麼女人?」

    涵玉盯著他,慢慢的陳述那晚夜訪陸宅的見聞。陸重陽聞言大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原來那個人是你啊……哈……」

    涵玉氣的肺都要炸了,想罵他又想看他如何接話,冷眼注視。

    陸重陽強忍著笑,「我那晚睡的早,什麼都沒聽見,後來聽我妹妹說有人來找我,還沒等出門人就跑了!嚇的我家的門房以為遇上了狐仙!一回頭沒影了,哈哈…………」

    一個下午,兩人言歸於好。晚上回房,敏兒突然發現小姐又高興了,恢復了嘻嘻哈哈的本性,疑竇叢生。畢竟她跟著涵玉時間不短,在經過一系列的排除後,敏兒斷定,小姐肯定是和陸重陽和好了。敏兒上前不鹹不淡的套話,涵玉知道她的意思,就直接和她說了,還說自己可笑。敏兒把嘴一瞥,「小姐啊,他說是他妹妹你就相信啊!」涵玉笑著說,「以後總有見面的時候啊,怎麼能說謊呢?」敏兒笑了,「那晚你看見那女人什麼樣子了?日後就算對質,人家親妹子還能幫著你拆穿她哥哥的話啊!」涵玉有些不高興了,「敏兒,你對陸大人有偏見,也不至於事事針對啊!」敏兒見小姐冷了臉,只好作罷。

    心情好,景致也好。清晨院子也顯的格外美麗,涵玉樂不顛的去教庭聽講,一進門,竟發現久違的月光公主端坐於內,笑嘻嘻的望著自己。只見這月光公主身著鵝黃正裝,冠簪釵環一應俱全,數日不見,更顯的神采照人,超凡脫俗。

    涵玉心下一驚,暗想今日莫不是有什麼大事,這膽大的主子都來聽講了,臉上也閃出了笑容,一個大禮,叩拜下去,「民女參見公主,願公主千歲千千歲!」月光知涵玉在消遣她,也不見外,笑著將手中的宣紙扔到涵玉身上,「好你個知禮的丫頭,快去把本公主的名號抄上五千遍再來見我!」二人笑嘻嘻的又恢復到了從前,可涵玉心裡總有個疙瘩,長春街的事兒始終困繞在她心頭,問吧,這月光公主別看平日嘻嘻哈哈,可皇家的人出了名的嘴緊,閒話是一句也沒有,自己這貿然張口怕她會從此心生隔閡。想了又想,涵玉還是把話嚥了下去。不一會,右首第一位的月容公主也來了,見了她的姐姐月光,竟從嘴角擠出了一絲冷笑,搖曳著走上前來,「呦,今兒是什麼日子啊,月光姐姐怎麼來聽講了?我還打算去皇后娘娘那裡問問呢,半個月了,姐姐是病了不是?」月光正在和涵玉說笑,冷不丁插來個月容,臉上頓時非常尷尬,她想回嘴,又看了下涵玉,臉上又恢復了平靜。涵玉知她素日非常顧及皇家威儀,定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失態,趕忙沖月容公主拘了個禮,「兩位公主慢談,民女告退。」皇家紛爭,躲避不迭。

    蔣太保進來的時候,一眼瞧見了月光,也愣了一下。璇即,又若無其事的開始了正常的宣講。涵玉從側面打量著月光的臉色,又青又紅,神情嚴肅,暗想定是受了氣,心下又暗自稱奇,按座次來看,這月容公主在宮中的地位應次於月光公主,可見她平日穿戴打扮卻遠甚於月光的華貴,今日上前說話更是毫無顧忌,其中定有緣故,思量起來,自覺有趣的很。

    午飯的時候,女官們照常湊到了一起,因今日來了月光公主,又瞧見了月光、月容兩不對付的場景,如同在死寂沉沉的湖水裡投下了一顆石子,大家都很興奮,唧唧喳喳的討論個不休。其中東華郡主的陪讀周氏翠娜最為興奮,她把大家籠在一起,神神秘秘的將從郡主那裡聽說的添油加醋的好一個講,涵玉也忙湊上前去,聽個明白:原來這月容公主不是皇后所生,乃是當今後宮最得寵的龐貴妃之女,當今皇后雖舊有專寵,育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三位皇子,但要麼身有殘疾,要麼醉生夢死,唯一費勁心機冊立的太子三皇子還不得皇帝喜愛,整日遭到訓斥。皇長子是麗妃所生,可惜命薄,長到五歲,貪玩掉到井裡淹死了。如今惟獨這龐貴妃所生的五皇子,相貌堂堂,才智頗高,甚得皇帝的喜愛,大有取而代之之意。涵玉聽著心裡發涼,心想似皇后娘娘那樣的天仙還會失寵,三個皇子都座不穩太子的龍椅,後宮真乃兇惡驚險之極地也。

    喧鬧的中午過後,沉悶的下午接踵而來,令人驚訝的是,宮中突然有旨意下來了。皇后娘娘要考諸位公主郡主的功課,傳令就師傅所授功業寫議評文章,下午就收走,女官們也要隨考,月光頓時傻了眼。涵玉望見月容拋過來的冷笑,心底一哆嗦。月光向涵玉投來了求救的眼神,涵玉心裡也猶豫了,此次機會難得,資治通鑒的深奧博大,豈是這群嬌鶯暖玉們能寫的明白的,自己的文章若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睞,定能一鳴驚人,自己盼的不就是這個機會嗎?可,可這月光,自己若是不幫她,定會離間生疏,從此陌路。想著,涵玉牙一咬,低聲對月光言道,「正楷,你我換名。」

    涵玉權衡再三,還是決定幫助月光過了這關。回憶起這一月來師傅所授功業,想想皇后所好,心下有了主意。只見她凝心靜氣,揮豪正楷,從東漢光武帝與鄧禹的一段對話寫起,心想,如今皇后也如漢光武當時一般,所有尺土,百里之內,怕也是心有憂慮,世上最好的文章,就是投其所好,想畢,信心更足,一字一字的寫道,「孟子有德者,雖百里者亦可以王矣。……古之興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第二天,惦記著結果如何,月光公主按時來聽講了。公主郡主和眾女官們都很緊張,畢竟這是初試,大家都在暗地裡爭了個輸贏高下,早早就趕到了教庭。正點到,見蔣太保邁著官步進來,涵玉和月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出人意料的是,蔣太保並沒有說明公主郡主們的文章,只是點評了伴讀女官們的文筆,講到皇后娘娘尤其褒獎了月容公主的伴讀,夏氏硯如,說她的文章為娥眉之最,還賜了一塊宮用硯台。涵玉在下面聽著心裡極其的不舒服,那夏硯如確實是蜀中才女,但自己若能遞上文章,哪裡有她風光的機會。涵玉正想著呢,只聽蔣太保的口氣急轉直下,又雲,有的女官功課荒廢,撰文竟以抄書代替,不懲戒不足以震懾集芳社,涵玉心裡正笑呢,暗想是誰笨的這麼可愛,居然想起了這樣的方法,突的聽到堂上喝斥自己的名字。一愣的功夫,涵玉一身冷汗下來了,她明白那是誰的文章了……

    在滿庭暴笑的氣氛中,涵玉走向了師座,慢慢的跪下。蔣太保拿出戒尺,搖著頭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涵玉就聽了一句,幸好月光公主沒被自己帶壞,心底總算放了心。看來自己的文章還是幫月光過關了,做奴才的替主子背黑鍋,還不是古今常事嗎?想著,她從容的將左手伸了上去,那蔣太保也認出了她,記得她就是每次宣講聽的最認真的那個女官,看來真讓自己猜對了,只是為沽名而作勢耳,下手也沒留情面,一尺猛打下來。

    涵玉以為上去只是作樣子被拍兩下而已,也沒害怕,豈料這一尺下來手掌如火烙一般,她一千金小姐,哪裡受過這個,尖叫一聲抽回手來。

    身後的笑聲更盛了,月容公主甜甜的嗓音尤為清晰,「真是跟誰像誰,這麼笨,連受戒的規矩都不懂。」涵玉咬著牙,捧著紅痛的手掌,心中暗想,如今人為刀俎,橫豎要受,自己絕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去。俗話說倒驢不倒架,涵玉眼睛一閉,又把手伸了上去。這蔣太保毫不客氣,又狠狠的抽了五下,涵玉痛的已經失去了左手的知覺,看著自己的纖纖玉手腫的和饅頭似的,不知是血泡還是浮腫,強壓下了流淚的衝動。不料那蔣太保又開口了,喚她到教庭之外的敞院中央跪上一天,不許吃飯,好好反思。

    涵玉聞言大驚失色,同時身後也緊接傳來了筆桿倉皇落地的脆響。月光顫著身想起來求情,被蔣太保怒目一視,強壓了下去。涵玉被管事婆子架了出去,按在院子中央。春末夏初的陽光已不算友好了,剛跪了一會兒,涵玉就覺得又是無聊又是難受,頭頂發暈,渾身酸痛,心底不住的罵自己強出頭招的報應。正強熬著呢,突聽兩聲駿馬的嘶鳴聲,緊接著是小廝的急促跑步聲,涵玉來了精神,她在奉安的時候騎過馬,一聽這叫聲就知道是上等好馬,這下心底稱奇,集芳社買好馬來做什麼,莫非允許她們騎著春遊?涵玉也覺異想天開,好奇的緊,移了移跪的發麻的膝蓋,稍側了一下身子,方便自己扭頭向那角門瞧去。

    這一瞧,真真是七分魂魄勾去了六分。只見門外閃出兩位衣著光鮮的貴公子,為首的那位那叫一個英俊瀟灑,高挑身材,著靛青綢衫,劍眉鳳目,龍行竹身,高鼻樑,白皮膚,舉手投足英氣勃發,面頰如刀刻般精緻,真為增一分多餘,少一分遺憾。看的涵玉頓時忘記了手掌膝蓋的疼痛,暗歎世間居然真有這樣的人物,實乃高貴脫俗,人中龍鳳。正癡著,後邊的公子瞧見了涵玉,咧嘴笑了起來,「五哥,看,那兒還跪著一個,定是那裡!」英俊公子隨即轉過頭來,二人笑著向涵玉走來。涵玉聞言羞的恨不能鑽個洞遁走,望望自己的模樣,手掌腫的老高,衣裙上沾著石磚間的雜草黃土,頭髮也被汗水弄的不成樣子,涵玉覺得今日真是倒霉到極點了,這個形象偏遇上美男。轉眼間,英俊公子已走到她面前,笑著打量了一下她,瞅見了涵玉想往袖子裡縮的左手,從鼻中哼出一聲笑來,「這蔣太保又把東宮那套搬來了。

    ……你是誰的伴讀?」涵玉聽他將「東宮」二字說的那麼輕蔑,心底驚的一顫,暗想這倆定是什麼廟的大主子,便恭敬的伏了伏身體,正色答道,「回主子話,民女伺候月光公主讀書。」豈料話一出口,站著的倆人都樂了起來,後面的那位更是樂的渾身在抖,「你這個倒霉的,跟誰不好跟她,哈……她要是能靜下來寫文章,文曲星都得倒著投胎!你跟著她,這樣的日子還長著呢,習慣就好,哈……」涵玉聽他奚落月光,正色道,「月光公主的文章得到了皇后娘娘和蔣太保的肯定,是民女自己寫不好文章,該當受罰。」後面的那位剛想再開口,只見禮部主事姜震似救火一般飛奔而來,撲通一聲跪在涵玉旁邊,向那二位公子行了個大禮,「下官迎駕來遲,請五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恕罪!」涵玉聞言大驚,「五皇子」這三個字真是如雷貫耳,龐貴妃之子,傳言中儲君的熱門人選,相貌堂堂、聖眷在身的天潢貴胄,涵玉忙伏身大禮叩拜。只見這五皇子明振天收起了笑容,淡淡的對姜震說道,「我和六弟路過這兒,突的想起月容她們在這裡,也不知母后弄的個什麼光景,想來瞧瞧,姜大人可否行個方便?」姜震聞言惶恐不已,「二位殿下駕臨,小社蓬蓽生輝,下官這就去安排。」言畢弓著腰向教庭奔去。明振天望著姜震的背影,笑著拍了下他弟弟的肩膀,「振飛,我們走。」

    不出涵玉預料,教庭爆發出女官們的驚呼聲,涵玉跪在外面,銀牙直咬,直嘟囔,「沒出息,沒見過長的俊的皇子也不至於這樣……」她更是懊惱今日出糗出大發了。不一會時間,見月容公主炫耀著挽著明振天的胳臂走了出來,興奮的說笑著,一眼望見了跪在院中的涵玉,笑的更是花枝招展,「五哥,六弟,你們還不知道呢,這主子笨,奴才也笨,月光的這個伴讀丫頭啊,母后讓我們寫文章,她就把書抄了一遍……哈哈……」

    涵玉差點昏了過去,只覺頭腦充血,面紅耳赤,渾身發抖,耳朵嗡的一聲什麼也聽不見了,她不知道兩位皇子是怎麼走的,月容公主是怎麼回去的,她跪在院中,感覺把一輩子丟的人全丟盡了。靜了好長時間,涵玉終於回過神來了。日近正午,午飯的時辰快到了,看蔣太保頻頻外顧的意思八成快要散堂了,她突然靈機一動,身體搖晃了兩下,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暈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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