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14章
    第14章

    倒的時機選的好,涵玉在尖叫聲中如願以償的被抬了回去。千呼萬喚後才緩緩把眼睛睜開,第一眼看見的,竟是月光那含滿淚水的大眼睛。月光見涵玉醒了,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都怪我,連累你了,你可嚇死我了……」涵玉心裡樂,想起身告訴她自己是裝的,卻被月光使勁給按了下去,「我讓靜兒回宮拿治淤膏和補品膳食了,下午給你請假了,讓靜兒和我宮裡的丫頭來伺候你,我寫的文章……」涵玉見她當著這麼多丫頭要說漏嘴,忙止住了她,揮手讓丫頭們都下去了。月光起身拿了一塊乾淨毛巾,托起涵玉的左手,親自擦拭了起來。涵玉看著心底一陣感動,又想開口告訴她不用太擔心,卻沒想這公主哪裡伺候過人,擦到痛處不知省力,這一擠,疼的涵玉好一個呲牙咧嘴。月光有點手足無措,涵玉哭笑不得,「我的公主啊,你可折煞我了,放著待會讓丫頭來吧。」月光望著那紅腫的手掌,喃喃的說道,「我這半月多是去了……」涵玉見她要說心裡話,忙伸手把她嘴摀住,心想,這皇家的秘密還是少聽為妙,口中認真的說,「你我不肖這樣,無論什麼,我幫你就是……」

    一句話說的月光眼淚都下來了,她抱著涵玉好一個激動,隨即又似想起了什麼,起身將自己腰間的玉珮解了下來,塞到了涵玉手中,鄭重的說,「這上面刻有我的名號,十歲那年母后賜給我的,今日我認下你這個朋友,欠你之事來日定還,此玉為證。」

    涵玉被突然來的驚喜給愣住了,想到一直壓在自己心頭的大石頭——對父親尤氏亂配婚的恐懼,臉上也嚴肅了起來,「不求公主別的,他日若我不願嫁父親後母所配之人,還望公主搭救收留。」月光被她的話說笑了,「這小事一樁,還用你這麼緊張。放心,有我在,誰敢強迫你,我找事砍了他的腦袋。」月光做了個砍頭的手勢,兩人相視而笑。涵玉握著皇家的玉珮,心底裡異常興奮,想自己終於可以逃脫繼母的控制,可以自己決定未來,百感交集。口中和月光說笑著,腦海裡浮現出陸重陽的影子,談笑間,又添了幾分美意,她笑的更開心了。

    整個下午,月光一直陪著涵玉說話,畢竟惦記著讓涵玉早點休息,月光趁著天色還亮,晚飯前就離開了,靜兒給留下了一大堆宮廷膳食,珍饈美味。這涵玉和敏兒見客一走,趕緊關起門來大快朵頤,吃的口齒流香。敏兒不住的感慨,「這當公主真好,定是前世修來的福份。」涵玉笑著啐她,「怎麼了,想攀高枝了,明個我就把你送給她。」主僕二人正鬧著,玉秀慌張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小姐壞——了!」一句話可把敏兒好一個噎,氣的把吃剩下的糕點皮團扔在她身上,「這麼長時間了還不會說話,小姐怎麼壞了,有事說事!」

    玉秀都有些結巴了,磕磕巴巴的,「外,外面來了個黃門太監,說,說奉皇后娘娘口諭,讓小姐馬上晉見,不得耽誤。」

    涵玉和敏兒聽的心裡都一哆嗦,看著窗外天色將暗,尋思著入夜秘召,多半凶多吉少。涵玉仔細想了想,自己實在沒有被皇后滅口的理由,才定了定心,安慰敏兒道,「月光公主是皇后的親生骨肉,有事會去替我說話的。」言畢不敢耽擱,對鏡略整了下儀容,登轎悄然離去。

    涵玉坐在轎中,心思緊張,只覺得走了一陣子,到了一處哨卡,又過了一道門又一道門。估計著該是進了皇城,她忍了又忍,還是沒敢掀起簾子看看光景。轎子終於停下了,涵玉被喚了出來,深深呼吸了一口大內的氣息,餘光都沒敢向四周掃上一下,謹小慎微的跟著太監的背後繞過一個迴廊,進了一個宮門,來到一處沒有宮娥太監伺候的內宮殿。太監朝她努了努嘴,快步退下了。涵玉定了定神,竟不緊張了,整了整衣裙,拾階而上,推開殿門,見大殿燭光明亮,莫皇后端坐在鳳座之上,擺弄著一款如意,未著朝服,更顯的芳華絕代,丰姿綽約,不可正視。涵玉趕緊行大禮參拜,金磚與膝蓋的接觸,還是讓她忍不住的皺了下眉頭。

    「今日的責罰受教了?」皇后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涵玉心裡揣測不出她的意思,叩頭答道,「民女受教謝恩。」

    皇后笑了,緩緩走下鳳座,「你主子犯錯了,肯定責罰的是你。」

    涵玉伏在地上,心頭一驚,難道皇后知道了……還沒想完,皇后第三句話又接上來了,「月光這半月上哪兒去了?」

    這三句一句比一句厲害,第三句一出,嚇的涵玉差點沒叫出來,頭腦裡高速思考著如何回話。皇后踱到了她的面前,鳳尾狀的裙擺都快貼到了涵玉的臉上,聲音還是那般平淡,「好好想想,該如何騙我。」

    涵玉嚇的花容失色,頭伏地,「民女確實不知公主的去處。文章之事是民女自作主張偷龍換鳳,請皇后娘娘責罰!」

    皇后彎下了腰,如凝脂般的玉手輕輕的托起了涵玉的下巴,涵玉在極度惶恐的情景下得以近瞧鳳顏,只見一雙鳳目美艷的驚人,此刻正冷冷的盯著自己,絳紅一點櫻唇輕啟,「你不說,錦衣衛也會告訴哀家的,那個人今夜就沒命了,但哀家想最後再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說吧……」

    涵玉心中萬念具灰,心想今日定是葬身於此了,可憐自己根本不知道月光去了哪裡,連想求活都沒了機會,心底不免長歎一聲,索性把眼閉上,「涵玉能死在皇后娘娘的令下,也算不枉此生。」

    很長時間,下巴上的玉手才緩緩移開,她感覺皇后款款的走開了,這才敢睜開眼睛,只見皇后正對著鳳座,似在沉思著什麼。涵玉以為她在考慮殺不殺自己,心蹦的厲害,默默地將知道的神仙全部念了一遍,卻見皇后幽幽轉過身來,正視著自己,一字一字的出了口,「你認為唐紀武後如何?」

    這一句,比要殺涵玉的頭還要恐怖,涵玉呆住了,駭的一片空白。皇后見她如此,竟笑了,換了話題,「你對主子倒忠心,死都不說。」涵玉心底發冷,哀歎今日聽了不該聽的話,不想死都難啊。一時兩人均無語。沉默片刻,莫皇后又走到她面前,這次竟伸手攙扶起涵玉,涵玉受寵若驚,不知她下一步又要做甚,退後一步又想跪下。皇后掩袖樂了,「看來是哀家嚇著你了。你說不說,對哀家都沒什麼,不會要你小命的。」涵玉感覺冷汗在後背肆意的流,她實在是不想和這種百煉成精的後宮人對話,感覺如芒刺在背,惶恐不安。

    皇后又向前探了一步,溫柔的瞧著涵玉,「你的文章寫的不錯,很對哀家心思。」涵玉使勁的低著頭,機械的聽著,卻不想皇后越說越多,越說越重,字字砸在金磚上都能鏗鏘做響,「集芳社哀家原有大用的,不想如此。」「前日家宴上,陛下竟玩笑十年前汝陽王救駕有功,百年後將帝位或許傳給王爺,那汝陽王哪有膽子接受,嚇的面無人色。」「太子和哀家最近越來越生疏了,他似受了挫,竟開始消沉了,哀家很是痛心。」「哀家並不是想學那武後,哀家苦撐著這一切,都是為了太子承乾啊,外有汝陽,內有龐妃,更有振天深得聖眷,很快就要封王,這一切,都讓哀家靜不下心來……」「看你文章似有上官婉兒之才,不知可願為我這個皇后所用?」

    涵玉聽的越來越害怕,她不想捲入皇家的紛爭中去,一個頭磕下去,「民女才疏學淺,哪敢比一代才女。」皇后卻笑了,「哀家想讓你去太子身邊做個文吏女官。太子身邊姬妾雖多,但缺一個似你這樣忠心又有見地的人,他日富貴榮華,哀家包你水到渠成。」涵玉聞言大驚,腦海中全是陸重陽的笑臉,這下也不顧左手之傷,跪跑上前抱住了皇后的裙角,磕頭不已,「民女絕沒有攀龍附鳳之意,求娘娘收回成命,民女寧願終身不嫁伺候公主,絕不敢存非分之想。」皇后冷笑了一聲,「你知道公主將來要去哪裡?你就定能跟的去?你先回去吧,這個抬舉受不受,想好了再來找我。」

    這一夜,圍繞涵玉的全是噩夢,只記得在將醒的時候,依稀夢見一個女子自稱是陸重陽的妹妹,告訴自己說,她哥哥要娶別人了……涵玉叫了一聲,醒了過來,想起皇后所說的事情,心底裡盼著能有個人來安慰一下自己,給黑暗中的自己指路,也就更加思念和盼望起陸重陽來了。

    涵玉瞪著眼睛等到了天亮,早飯都稱病沒去吃,想自己昨日當眾「暈倒」,今日正可以乘機出門,好去榮寶齋找那個傳話小廝打聽陸重陽的消息。計劃完畢,涵玉匆忙翻出男裝,往身上套去。不料有人來的更早,砰的一聲將房門撞開,涵玉以為又是愛闖禍的玉秀,剛想開口訓斥,卻不料對上月光那張興奮開心的笑臉,「哈,你也想換裝出門!」

    涵玉好一個鬱悶,心想自己也是沒腦子,敢這樣撞門的除了月光還會是誰,忙堆下笑臉,央求月光不要聲張,「今天想出去玩玩……好公主,饒了我吧。」那月光更開心了,將身後拎的包裹「啪」的扔在了桌子上,「太好了,我也想出去,剛才騙姜震說要帶你出去看大夫,哈,還怕你出門拆穿我的話呢,看來現在不用囑咐你了,我也趕緊換裝,咱們一塊出去!」

    二人也沒帶丫頭,各懷心思的溜出了集芳社,話也沒說破,涵玉只得心不在焉的跟著月光東逛西逛,不知不覺就逛到了長春街口。涵玉見月光開始欲言又止,顧左右而言它,忙上前說道,自己想去榮寶齋瞧瞧,問月光什麼時候會面。月光聞言非常高興,塞了一整塊銀子給涵玉,「過了晌午吧,未時正,我們在這兒會面一起回去,這個算我請你吃飯!」不容涵玉推辭,月光笑著跑開了。

    涵玉心裡也說不出什麼滋味,想這長春街到底住的什麼人,令月光如此神不守舍,費心於我竟全是為了幫忙掩飾那個人。但心頭畢竟還是更惦記陸重陽多一些,涵玉搖頭一笑,向東走去。

    沿路打聽著榮寶齋的所在,涵玉信步漫遊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經過昌樂街的時候,老遠就聽到人聲鼎沸,絲竹不絕,涵玉好一個吃驚,要知這可是白日當頭,接近辰時,何人如此張揚玩樂?好奇心吸引著涵玉急步走了過去,樓下已擠滿了一些看熱鬧的人,涵玉向四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汝陽世子,自己那位未來的姐夫,為慶祝他的晉爵包下了整座倚紅樓,召了京城各家妓院樂坊的頭牌前來助興,大宴賓朋。據說從夜裡子時開始,醉了就睡,醒了就歡,羨煞了這些平民百姓。涵玉猛的想到了陸重陽,他一定也在裡面,涉足勾欄,把酒言歡,心裡雖然有些噁心,但馬上開導著自己世子是主人,陸重陽定有點身不由己;再說自己確實有一肚子問題想讓他速給拿主意,當下也不管不問了,撥開人群,向倚紅樓走去。

    想都不用想,定有幾個王府侍衛衝了出來,伸手將她推到了門外,「眼瞎了嘛,沒看見我們爺在裡面!」

    涵玉被推的差點摔倒,怒火呼的就起來了,平日裡,等級懸殊,見了王府儀仗,她躲閃還不及,可今日她怎麼也得見陸重陽一面,眼下什麼也不顧了,從腰間拿下月光給的玉珮,伸到了推自己那個侍衛的眼前,惡狠狠的說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耽誤了小爺的事,十個腦袋都給你拿下來!」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侍衛一瞧這盤龍刻玉的物件,再看涵玉囂張發狂的架勢,心下恐懼,這主兒八成也是皇室宗親?忙換了副臉孔,點頭哈腰的請涵玉進了去。涵玉也不言語,進門直奔樓上而去,冷不丁一方紅香巾輕拍到了臉上,涵玉忙向旁一躲,眼前閃出了一位濃妝艷抹的紅粉麗姬。涵玉鬆了口氣,心裡慶幸虧的沒碰上老鴇,自己這兩下哪裡逃的過老媽子的眼睛,這個小姑娘,還可以騙一騙。

    想著,換上了一付笑臉,「姑娘嚇著在下了。」那麗姬嘴上嬌笑著,眼睛快速將涵玉上下打量了一番,涵玉見她的眼神在玉珮處一停,知道事成了,便吩咐她,「上面太鬧,找個清淨屋子給小爺休息下。」隨手將月光給的大塊銀兩扔給了她,那麗姬見狀更歡了,馬上將涵玉引到了一處雅間,嬌笑著想往涵玉身上纏,涵玉哪裡敢讓她碰上,做了個止住的手勢,「小爺有大事要談,上去把禮部陸重陽給我叫下來,再拿壺茶,不用來伺候了。」那麗姬也很聰明,「不知這位爺怎麼稱呼?奴家總得給陸大人說個明白吧。」涵玉暗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陸重陽就在這裡,她沉思片刻,笑著對麗姬說道,「你說我是誰,他定嚇的屁滾尿流溜了,這樣,你就編一個,說有個叫董涵玉的小姐在樓下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找,讓他趕緊下來。」

    麗姬一抿嘴,扭身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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