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臥底 第十二章 異鄉奇遇
    上午九點半至十點原來是天堂製藥廠包裝部的工間操時間,後來改為了休息。

    自從進入包裝六組,每天這個時候都成了義珍蓉的精神寄托——她能以會同鄉為借口去五組女廁與尹海波接頭。

    義珍蓉與尹海波的接頭方式都是尹海波利用去五組車間送貨的機會,把事前寫好的紙條塞進一個不顯眼的牆縫裡。義珍蓉趁休息時去到那裡把紙條取出,同時再把自己寫好的塞進去。

    這些天義珍蓉本沒有什麼新發現,但是,由於太壓抑自己,有一句話憋在心裡,她覺得如果不說出來,她會崩潰。為了給自己減壓,她把這句話寫在了紙條上,並想著盡快送出去。

    義珍蓉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在上午九點四十分來到了包裝五組,她與萬紅娟說了一陣閒話,就不約而同進入到洗手間。

    義珍蓉熟練地從牆縫摳出紙條,再把自己的塞進去。——這一天,尹海波寫的內容很多,而且都至關重要:謎底已揭開,該團伙利用活人從事艾滋病傳染的研究……近日他們將在包裝六組女工身上進行試驗……

    讀完後,義珍蓉雖早有所料,但還是打了一個寒顫……

    「你們的工作也太拖拉了吧!」

    坐在老闆椅上的黃元霸取下墨鏡,以不滿的口氣對著蕭有勁發火。

    「唐經理的脾氣黃叔是知道的,」蕭有勁解釋說,「其實我也催過了,不好老是催。」

    「他有什麼理由嗎?」黃元霸不耐煩地問。

    「他沒有解釋,只簡單說第二項實驗該做的時候他一定會做。」

    「書獃子!」黃元霸歎了口氣,然後望著蕭有勁,「你知道,老搬運組用了這一次就再無用途了,多在這裡呆一天就多一天開銷,一百人一天的開銷是多少你算過嗎?這話當然不能對唐憶貧說,但你可以直接跟他的助手講。」

    「我跟他的助手朱衛剛講過,朱衛剛回答我說三年都養了,不靠這幾天。我還說,他們的心早就飛回家了,時間久了恐怕夜長夢多,他這才答應我去跟唐憶貧商量。」

    「對,你後面這句話說得好。」黃元霸點了點頭,「另外那幾個臥底警察最近有什麼動靜?」

    「大的動靜沒有,有一個現象比較奇怪——那個義珍蓉幾乎天天都去五車間。」

    「他去五車間幹啥?」黃元霸皺起了眉頭。

    「沒幹啥,說是去找老鄉——找老鄉也用不著天天去嘛,真是莫名其妙!」

    「不要看這是件小事,往往小事變成大事。她在那裡都幹了些什麼?去了哪些地方?說了些什麼話?這些都要搞清楚。她跟尹海波既是一路的就不可能沒有小動作。」黃元霸提醒說。

    「義珍蓉到了五車間每次都要去洗手間,莫非洗手間裡有貓膩?」蕭有勁若有所思。

    唐憶貧正在認真工作,他的助手朱衛剛從另一間實驗室走來站在他的身後,輕聲喊了一聲:「唐老師。」

    唐憶貧嘴裡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句,仍然忙於手頭的事情,直至夠一個段落才抬起頭問道:「有事嗎?」

    「今天是『防艾劑』運用在男男關係上的第一個實驗週日,我下午已經追蹤檢查了。實驗證明,防艾劑確實有一定的防卸作用,一百例試驗人員中,無一人出現皮疹、淋巴結腫大、發熱、咽痛等艾滋病急性感染期症狀。三年前,尹海波那個組接受『男男關係』實驗的時候,在第一周100人中就有五例出現急性感染期症狀。」

    「這也是我們預計到的,如果第一周就出現有人感染,那說明我們的『防艾劑』距離完善還有一段遙遠的路程。好吧,繼續追蹤,如果八周過後仍無感染者出現,那麼離成功就只有一小步了。這樣吧,你把檔案資料放在這裡,有空我會認真核對的。」唐憶貧說完,見朱衛剛仍站著不動,就問,「還有事嗎?」

    「是這樣的,」朱衛剛像是費了好大勁才說出來,「蕭有勁這兩天問我,『男女關係』的實驗項目什麼時候做。」

    「這事他跟我也說過。」唐憶貧有點不以為然,「學術方面的事,他們不懂。」

    「可是他在我面前說的特難聽,黃叔也為這事生氣了,還說一百個人多留一天多一天開銷。」

    「人家付出的代價是生命,他多花幾個錢就心痛了,這就是商人!」唐憶貧說到此處歎了一口氣,「哎,用活生生的人做這項實驗,我感到罪過。」

    「唐老師已經做了這麼多的實驗,今天怎麼突然有了這種念頭?」朱衛剛問道。

    「我看他們一點也不坦蕩,做事裝神裝鬼似的,我覺得他們提供的這些『實驗品』是死囚的真實性很值得懷疑。」

    「這個……我也存在懷疑。」朱衛剛想了想,說,「要不我們偷偷找一個人來問一問,這事就能得到證實。」

    「我也這麼想,」唐憶貧點點頭,「這裡有個名叫義珍蓉的死囚,她正好是我的同鄉,你想個辦法幫我把她叫來,我要和她面談。」

    「這個不太好辦,」朱衛剛說,「他們盯得很緊,不經允許,根本不能把人單獨帶回來。」

    「這就有鬼!」唐憶貧較起勁來了,「小朱,你一定要想法安排義珍蓉與我單獨見面,我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朱衛剛想了想,說:「辦法到是有一個——但要馬上進行第二項實驗。」

    蕭有勁把監控系統鏈接到「包裝五組」車間,寬大的屏幕上便出現了第五車間的畫面……當畫面滾動到洗手間,蕭有勁立即點擊定格,畫面便定在了那裡……

    黃元霸緊盯著屏幕輕輕地歎了口氣,蕭有勁指著畫面說:「黃叔你看,男廁和女廁的畫面是一樣的,貓膩應該就在這裡。黃叔你看著屏幕,我去五車間廁所,我到那裡用對講機與您聯繫。」

    蕭有勁離開數分鐘後,他就在黃元霸眼前的屏幕上出現了。

    「黃叔,我是蕭有勁,我在男廁內,你看到我了嗎?」蕭有勁打開對講機喊叫道。

    黃元霸:「我看到你了,很清楚。」

    「很好,我馬上過那邊去……黃叔,我在女廁內,你看到我了嗎?」

    屏幕上除了沒有蕭有勁,一切還是原來的畫面,黃元霸說:「沒看到,你再回到男廁來!」

    屏幕上又出現了蕭有勁。

    「黃叔,看到我了嗎?」蕭有勁在屏幕裡揮手致意。

    「看到了,你在招手。」黃元霸說。

    蕭有勁:「原因找到了,他們在監控系統的線路上做了手腳——女廁的監控裝置接在了男廁的線路上——也就是說,女廁根本不在監控範圍內!」

    「他媽的!」黃元霸來了一句粗口,「真是狡猾的狐狸!」

    尹海波像往日一樣用小推車把零散的藥品送到包裝五組車間,卸完貨後他的手已經很髒,必須去洗手間一趟。

    尹海波走進洗手間,他發現女廁有人,就打開水籠頭開關在外面洗手,直到女廁內的人離開,他才關了水閥,逕直走進女廁最後一個廁位,隨即把門關上。他蹲下,從牆縫摳出紙條,展開後,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海波:我們六組暫無動靜,有情報一定及時相告。另有一事矛盾了很久,覺得還是說出來為好——我愛你,我不是一時衝動,是多年前就有了這個念頭……

    尹海波看後臉上發燙,他抑制住激動從口袋裡掏出了紙和筆……

    此刻,黃元霸、蕭有勁正守在監控室裡,屏幕上,尹海波趴在狹窄的女廁內,正用一管圓珠筆在紙上書寫著……他寫好後,折疊成小塊塞進了牆縫……

    黃元霸一直看到尹海波從畫面上消失,才看了看腕表,說:「現在是九點,還有半小時就是休息時間,要抓緊一點,不要讓義珍蓉撞上你。」

    蕭有勁離開監控室不到五分鐘,他就出現在黃元霸的眼前,他從牆縫摳出尹海波剛剛塞進去的紙條,然後打開對講機與黃元霸通話。

    「黃叔,東西取到了,要不要帶回原件?」

    「什麼內容?」黃元霸問道。

    屏幕上的蕭有勁打開紙條,說:「是一封情書——啊呀黃叔,這小子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秘密!」

    「用數碼相機翻拍一份馬上回來!」黃元霸指示道。

    又是五分鐘過去,蕭有勁回到了監控室,黃元霸接過翻拍的紙條——

    珍蓉,謝謝你對我的真情表白,我知道,向別人示愛,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需要多大的勇氣。其實我心中也有一個秘密——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那時我就在心裡發誓,等到完成任務,一定要親口向你求婚……也許上蒼非要為難天下有情人,過去,我不能向你表白愛,是受紀律的約束;現在當你主動向我表白,我卻不能接受……珍蓉,我愛你,正因為愛你,我必須對你負責,我已經被這伙強盜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三年了,我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症狀。對我來說,生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和你並肩作戰,完成使命,讓這伙強盜受到應有的懲罰……

    黃元霸看完文字內容,目光仍呆呆地看著紙片,直到蕭有勁問他才有反應。

    「他知道了我們的秘密,黃叔你說怎麼辦?」

    「是啊,他知道了我們的秘密,你說怎麼辦呢?」黃元霸的目光與蕭有勁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室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隨即被電話鈴聲打破。

    「黃叔,來電話了。」蕭有勁提醒說。

    「知道。電話打到這裡,找的人不會是我。」黃元霸說道。

    蕭有勁這才抓起話筒:「喂,哪位?……你好,你好……唔唔,好的,好的!」

    「誰啊,一路的『好』?」黃元霸像是隨意問問蕭有勁。

    「是朱衛剛打來的,他說唐憶貧同意今晚做第二項實驗。」蕭有勁顯得有點喜形於色。

    「唔,他終於同意做第二項實驗了,他怎麼一下子就想通了呢?」黃元霸望著蕭有勁。

    夜晚。老搬運組宿舍,這裡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熱鬧,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靜。蕭有勁許諾的事,至今還沒有兌現,「包裝部」還一拖再拖地留著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光噹」一聲,宿舍惟一的鐵門打開了,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了過去,出現在門口的正是他們盼望已久的蕭有勁。

    蕭有勁一改往常的隨便,很嚴肅地說:「各位工友,現在我代表天堂製藥廠包裝部正式宣佈——明天一早你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嘩——」宿舍裡炸開了鍋,剎時笑聲四起。

    「靜一靜,靜一靜!同時要宣佈的,還有一條好消息。」蕭有勁等到宿舍鴉雀無聲時,才說,「在宣佈這條好消息之前,我想問一問,你們現在除了想回家,最需要的是什麼?」

    「女人——」有人大聲回答道。

    「很好,為了感謝你們這三年來所作的貢獻,廠方特地為你們準備了一百名美媚!」

    「什麼時候?美媚在哪裡?」有人迫不及待。

    「就在今晚上,大家先把身子洗乾淨一點,為了能讓你們盡情釋放這幾年的壓抑,廠方想得很周到,等一會有人送來印度神油給你們用。好吧,祝你們度過一個銷魂的夜晚!」蕭有勁說完就走了。

    義珍蓉和阿花沖完涼結伴回到宿舍,兩人本想說一陣話再睡,阿花突然打了一個呵欠,說:「阿珍,今晚上我感到好睏。」

    「是嗎?」義珍蓉一愣,暗忖:他們會不會已經在今晚的湯裡做了手腳?

    猜測很快被證實了,阿花倒床就睡去,還有的工友也提前上了床……不到九點,包裝六組宿舍就靜如一潭死水……

    這幾天,義珍蓉都在中午吃飽,晚餐她基本上只象徵性嘗一點估計不好下藥的菜餚,現在,包裝六組一百名女工只剩她一個人清醒。她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並做好了相應準備——她要保全自己不受性侵犯。

    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群身著白褂的管理人推著手術車進來了,他們一進屋就有條不紊地把一個個女同胞抬上手術車,然後推出宿舍。

    義珍蓉也被抬上了手術車,她閉上眼,不時打開一條縫看看周圍的環境。

    義珍蓉和女同胞們被推到一間大廳內,接著被逐個送進裡面一間間隔開的小房子裡……

    義珍蓉被排在最後,當她的前面只剩下幾個女同胞的時候,她發現蕭有勁領著老搬運組的100餘名老工人走了過來。男工們都顯得格外興奮,在蕭有勁和他們說了幾句什麼話後,湧過來爭先恐後地去搶佔小房間……

    義珍蓉以為自己也要被送進小房間裡去,但蕭有勁走後,她就被一個早就注意她的男人推著去到了另一個地方……

    唐憶貧焦急不安地在實驗室裡來回踱步,不時抬手看一看腕表。

    終於有人敲門。

    「請進!」唐憶貧為了不失大科學家的風度,趕忙坐下,顯出不急不躁的樣子。

    門開處,助手朱衛剛推著一輛手術車走了進來,隨即把門掩上。

    「唐老師甦醒針劑配好了嗎?我們得趕時間。」朱衛剛顯得很緊張。

    「早就配好了,就在桌子上,你趕緊給她注射吧。」唐憶貧說。

    就在朱衛剛要給手術車上的人注射針劑時,沒想到「她」騰地爬了起來,並用敵視的雙眼看著唐憶貧師生倆。

    「你們——想幹什麼?」爬起來的女孩子厲聲質問道。

    「沒、沒什麼,我們只想給你注射甦醒劑,想不到你自己醒了——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這位老師想找你談點事情。」朱衛剛用手指了指上了年紀的唐憶貧。

    唐憶貧朝義珍蓉點點頭,很友好的樣子,並叫出了她的名字:「義珍蓉小姐不用怕,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高度緊張的義珍蓉稍稍鬆了一口氣,但仍警惕地望著唐憶貧:「你想幹啥?」

    「不想幹啥,就是找你來核實一下情況。」唐憶貧說著,把一份表格遞給義珍蓉,「請你過目一下,有沒有不屬實的地方。」

    義珍蓉拿過表格——竟是她的個人資料,在這份資料裡她成了因販毒被判處極刑的女毒梟!

    義珍蓉知道這是黃元霸他們偽造的,並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這兩個人為何要把她帶到這個地方來。她表情冷淡地把資料退回給唐憶貧,並問道:「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唐憶貧歎了口氣,摘下眼鏡哈了一口氣,然後用手絹慢慢擦拭,耐心地說:「你會聽明白的,我是個研究艾滋病的科學家,受黃元霸他們聘請在這裡從事研究。我是純粹的科研人員,從不過問政治也不願陷入任何組織——可是我最近感到很困惑,總覺得主辦方在欺騙我——具體說我是對他們提供的試驗人員——他們說是從內地弄過來的死刑犯,現在我對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死囚產生了懷疑。」

    義珍蓉:「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唐憶貧:「我是一個有良知的科學家,萬一這些接受試驗的人都是無辜的人群,我的良心怎能不受到譴責呢?所以我想找你核實一下。」

    義珍蓉鬆了口氣,反問道:「如果我們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死囚你又能怎樣呢?」

    「如果真是那樣我也無可奈何,但最起碼我可以毀掉這些年來的研究成果,不讓他的目的得逞!」唐憶貧說到這裡開始改說家鄉話,「義珍蓉小姐不用顧慮,我也是雪峰縣人。」

    義珍蓉喜出望外,但仍然抑制住激動,問道:「你是雪峰縣哪個地方的人?」

    「天子山鎮。」唐憶貧說。

    「尊姓大名?」義珍蓉問道。

    「唐憶貧——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唐憶貧期待地望著義珍蓉。

    義珍蓉點點頭,又搖頭:「有點耳熟,但不是很瞭解。」

    唐憶貧有點失望,但這種失望轉瞬即消失了,繼續問道:「你姓義,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他也姓義。」

    義珍蓉:「天子山鎮姓義的人不多,就我那一個村子有幾戶人家。他叫什麼名字?」

    唐憶貧:「他叫義子成,你認識嗎?」

    義珍蓉又警惕起來:「你、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你想知道嗎?」唐憶貧望著義珍蓉。

    「你願意說,我沒有理由拒絕聽你講述。」義珍蓉說。

    「也好!」唐憶貧像是鼓足了勇氣,「這麼多年了,這事一直憋在我心裡,如果老是不說出來真的不好受。唉,我和義子成的關係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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