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寫我們的結局 正文 第8-9章
    第八章宋輕晚,別哭!

    低吟了聲,腦子有片刻是空白的,睜開眼睛,他怎麼還在餐廳的員工室裡面?

    范如笙緊皺著眉頭,拚命的回想。

    昨天他只是想要進來休息一下的,接著便睡著了……再來呢?再來是什麼?

    他好像做了一場好長夢,夢裡面有一雙溫柔的小手不斷的碰觸他的額頭,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可是她說了什麼?他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了。

    他閉了下眼,晃了晃腦袋,燒已經退了下去。

    「如笙!你醒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笙轉過頭,黑眸中有明顯的訝異:「茉落,怎麼是你?」

    「不然你想有誰?」茉落手上端著的是剛煮好的白粥,濃濃的,隔著老遠都能聞見香味,她走進來,將門輕闔起,語氣裡有些責備,「你昨天一晚上沒回家,伯母擔心死了,後來打電話給曹洲才知道你在這裡病倒了,伯母本來想過來的,可我想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就讓如蕭在家陪她,自己來了。」她端了走過來,在椅子上坐下,「來,把粥喝了吧。」

    如笙神情有些恍惚,這麼說,他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夢?

    那道聲音和那抹觸覺,都是他的夢?他的幻覺?他承認,自己很少出現過如此般的錯覺。

    回過神,茉落巧笑嫣然的對他說:「雖然我很同情你這個半殘障人士,但是這粥不是我做的,我看見廚房裡有現成的,就端來餵你了。」

    如笙一怔,嘴角微微的勾起:「謝謝你。」

    她總是溫柔中帶些俏皮,他喜歡看她的微笑,從她進入他生命中的那一刻,即便是她比他大一歲,喜歡扮成姐姐的樣子,但在他眼底從來沒把她當成過姐姐,那是一種喜歡,她沒問過,他也沒說過,這樣就夠了,對他而言,就算只是偶然的出現,偶然幸福的假象。

    「怎麼樣?味道還好吧?」茉落湊過來聞聞,「很香的樣子,搞的我肚子都餓咕咕響。」

    如笙剛把送入口的勺子放下,遲疑的問:「你要不要嘗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好啊!」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她微笑,「你餵我?」

    沉寂片晌,他低啞地應道:「好。」

    房門被悄無聲息的關上,輕晚的五指在門把上停置,其實,不是她努力的不夠對吧?只是他的心裡早就有了別人,所以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是徒勞的,對吧?

    抿唇,抑制淚腺,緩緩地,她把門帶上,不發出半點聲響。

    「那可能是夜晚太黑,濃霧遮住了我的眼,我看錯了?」

    「……」輕晚的心情很糟,但是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問,「你這麼早就要出去麼?」

    「嗯,約了幾個同學去山上看日出,在行政樓集合。」他笑的溫文,「你要不要也一塊去?」

    「我也可以去?」心裡是有點想去,因為不想回寢室,也因為根本就睡不著,但是想了想,還是搖搖頭,「算了,我不去了,你的同學我不熟。」

    「人不都是交集多了才會熟悉的麼?」他笑笑,薄唇勾起的時候有很淺很淺的酒窩,「走吧,來G市不看看G市最美的夕陽和全景,是很遺憾的一件事。」

    是這樣嗎?輕晚恍然的點點頭,再看一下手錶,還有兩個半小時宿舍的大門才會開,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她去去也無妨,而且這一年來,她跟湯芃多多少少有過些交集,算的上是朋友了吧。

    「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湯芃微笑,「能邀請到美女的加盟是我們的榮幸。」他話鋒一轉,「我們現在先過去行政樓吧,他們大概都到齊了。」

    「好。」輕晚笑著點頭。

    到達行政樓,十幾個同學在那等著,青春痘最先瞅見湯芃和輕晚,朝他們跑過來,語氣頗為驚訝:「啊!真的是輕晚,沒想到湯哥約了你,竟然連我都沒說。」輕晚還來不解釋,他便轉頭問班長也就是這次看日出的主持人:「介不介意多個人?」

    湯芃和輕晚都屬於特引人目光的人,早在青春痘往這邊跑的時候,其他人都看見了他們。

    班長是個個字比較高,帶著眼鏡一看就是好好學生的人,忙點頭:「可帶家屬,可帶家屬。」

    輕晚更尷尬了,偏偏湯芃在一旁裝深沉,也不解釋。

    待他們一走近,一幫人老實不客氣的打量起輕晚來,果然是H大聞名久遠的大美人,看起來就像瓷器上那溫柔婉約的淑女。

    人都到齊了,班長負責分配自行車,輕晚看見了十幾個人中除了自己還有其他幾個女孩子,這種時候自然是女生要被照顧的多,騎車的都是男生,女生想當然的坐在車後面享福。

    幾個女生有點鬱悶,原本她們在前幾天就想要計劃要爭坐湯大少的車,可誰會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到現在誰也沒了機會,只能識相搭上別的男生的車。

    一行人騎車出發,昏暗的凌晨,輕晚坐在車後面,看著一行騎車的少男少女,忽然就想起以前上高中的時候,經常會聽見大人們感歎,讀書的孩子最幸福了。

    這時候路過的人,就會看見在寬闊的馬路上,三五個女生在車後面說笑,男生在前面努力的騎車,騎車的時候還不忘記要耍耍帥,穿行的風吹鼓他們厚厚的衣裳,短短的碎發在風中翻飛,耳旁是凌晨四點的寒風,沙沙作響的掠過。

    這回連輕晚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蘇藝的朋友以及蘇藝的朋友的朋友都跟她本人一樣,很有趣。

    身邊依舊環繞著薄薄的霧氣,車子又開始向前進,看不到盡頭的柏油馬路無限延伸,臨風的少年少女,像偶像劇中優美的夢幻鏡頭。

    路程是遠的,這些男生們平常出門都習慣了搭車,對於騎自行車也不過是興趣而已,差不多大半個小時,原本的速度就降了下來。

    羅思思瞅了一眼剛剛飛馳而過的寶馬,有些鬱悶的說:「我們這速度,會不會還沒爬到山頂,太陽就出來了?你們看,那個掃馬路的車都不比我們慢多少。」

    「大小姐,你是坐車就不要抱怨了,不然換你騎,恐怕比拖拉機都快不了多少。」

    「不然,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吧。」青春痘一本正經。

    眾人沉默。

    青春痘說:「有一天,一隻小白兔在草地上跑,突然有個大灰狼跳出來,說,我要把你吃了。你們猜猜,然後發生了什麼?」

    大家搖頭。

    青春痘笑的特別的高深莫測,臉上的痘痘在黑暗裡發出異樣的光彩:「然後大灰狼就把小白兔吃了。」

    眾人發出生不如死的申吟。

    要不是在公路上,恐怕有人會衝過去一自行車砸死他。

    不知道是誰說了句:「我們家青春痘的冷笑話意境越來越高了,以後學院舉行晚會你一定要參加,冷死一片人。」

    眾人點頭贊同。

    再烏龜的速度總算是趕上了太陽出來的那一刻。

    站在G市最高的山頂上,十幾個人排成一排,頗有迎接國家領導的架勢。

    東方天際出現了魚肚白,那麼柔和,那麼光潔,它的底層微露著淡紅色,遙遠的天邊,天地相接,日漸漸出現,金燦燦的光芒照亮整個天際,為雪白的雲兒披上七彩的顏色。雲霧飄渺,輕風涼爽。

    站在這個地方,整個城市的繁華與美麗盡收眼底,讓人有一種瞥視天下,遺世而獨立的情懷。

    湯芃何等聰明,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反應,「以後……」他將目光移向鑲著金邊的雲端,悠然說,「還可不可以找你一起看日出?」

    原來是這樣啊,輕晚險些從嗓子眼跳出的心恢復到原為,「當然可以。」

    其實有些話不說出來,大家都可以假裝什麼事都沒有,若是說出來,原本的感情或許會變質,在這方面,湯芃顯然是聰明人。

    ……

    人果然不是鐵打的。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覺,一大早又去爬山,現在她基本上站著都能睡著了。

    幸好中午沒有什麼客人,小凡看她臉色不好,便讓她先去休息。她坐在角落的位置上,曬著冬日的太陽,昏昏欲睡。

    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在哪裡?身邊沒有了不停圍著他轉的蜜蜂,端菜的時候她也沒如昨天一樣上前搶著端。范如笙奇怪的抬眼,發現她正在角落的桌子上安靜的趴著。

    「美女今天好像不對勁。」曹洲這樣對他說。

    他蹙眉看他,為什麼要跟他說?可是——

    「她怎麼了?」未經思考的問句還是飄出唇瓣。

    「你也會關心她?我以為你真冷漠無情到一定境界,可以成佛了。……哦彌陀佛,人家一年的付出你都可以無動於衷。」

    這叫做什麼?自取其辱。

    如笙嘴巴抿成一條線,悶不做聲。

    曹洲半戲半謔地道:「應該是那個來了吧,你知道的,女人每個月都會有一次這樣的情況。」

    生理期?

    如笙繞過他逕自走到廚房。

    輕晚還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什麼東西落在面前,她抬起頭望著不可能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逆著光,她瞇著眼睛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如笙?」

    「喝點熱水。」頓了頓,大發慈悲的多施捨她兩句:「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我幫你請假。」

    「不,不用了。」輕晚受寵若驚,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看下是不是困糊塗了。

    他張了張口,又閉上,轉身做他的事情去。

    她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如笙。」

    後來經理看著她面容蒼白似乎即將要昏倒的時候,趕緊打電話讓蘇藝來接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寢室的,腦袋亂糟糟的,耳邊還有蘇藝嘰裡呱啦訓斥她的聲音,後來她就睡的天昏地暗了吧?

    夢裡面很糟糕,有個人不斷的在哭,哭的撕心裂肺的,眼淚嘩啦啦的流,耳邊還不斷傳來這樣的對話:

    「我欠你的……下輩子……還給你吧!」

    「我還以為你會說……下輩子也不想……再見到我……」

    然後又是哭泣的聲音,刺耳極了,彷彿要把心裡的難過失望和委屈通過這樣歇斯底里地哭泣宣洩出來一樣。

    然後又是童年的鄉村,巨大的槐樹和打盹的小男孩,仰望他的小女孩。

    仿似一種魔咒,她所有的記憶裡面,唯獨這一段異常清晰。

    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朧中有人在推她,說:「輕晚,你快醒醒,你在做什麼夢呢?怎麼哭的這麼傷心?」

    她的意識依舊很混,翻個身繼續熟睡,這一次夢裡面沒有哭聲,不過側臉上濕濕黏黏的,她不舒適極了,將枕頭抽出去,繼續朦朧的熟睡。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聽著陳嬌嬌的電腦裡放著在夢中出現的煽情對白,印象裡,她好像特愛看這種偶像劇,尤其是韓劇,有時候常常能看見她一個人對著電腦笑的跟瘋子似的,偶爾又哭的跟失戀了一樣,剛才夢裡面哭的聲音應該就是她的吧?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好乾燥,嘴角微微牽扯一下都會疼。

    起床,刷牙洗臉,蘇藝剛好端著飯盒進來,看見她起來了,道:「醒的真準時,來,我給你帶了飯,趁熱吃了吧。」

    輕晚點頭接過飯盒,沒說謝謝,內心對謝謝很抗拒。

    蘇藝坐在她對面,慢條斯理的說:「吃這個飯可是有代價的。」

    輕晚感到詫異,瞪著手上的飯,掂量一下吃下去的危險性。

    「看把你給嚇的,你先吃吧。」蘇藝笑道:「等下有包子的籃球比賽,在籃球館,我想讓你陪我去看看的。」

    「你知道我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她垂著頭,無意識的用勺子戳著碗裡的飯菜。

    輕晚跟著蘇藝來到了人聲鼎沸的籃球館,蘇藝人際關係好,早有人幫她霸了位置,拉著一臉無奈的輕晚坐到了觀眾席的第一排。

    明如白晝的籃球館內,座無虛席。

    空氣是燃燒著的。

    輕晚瞇了瞇一百五十度的近視眼,分別穿著白色和黑色球衣的兩隊男生在場上奔跑,觀眾席上的女生比男生多了一半,表情甚是激動,

    忽然間,歡呼聲和掌聲猶如夏日的驚雷般響起。

    她看到了他?不是還在夢中吧?她眨了眨眼睛,的確是他,穿著白色的球服,和平時另一種姿態的跳躍,離得太遠,只看得見他盯著籃球認真的眼神,是深井中盈盈的月,竟然覺得比頭頂的華燈還亮。在那一瞬間,輕晚有些恍惚,他原來喜歡打籃球?可是……她的眼神遊移到他依舊包著繃帶的手,他那裡不是還受著傷嗎?

    「怎樣?是不是不再後悔跟我來這裡?「蘇藝看著球場,淡淡的問道。

    輕晚微收回眼神,卻發現蘇藝的眼睛並沒有看著她,而是專注的追隨場上的某個身影,她好奇的看過去,以往在他們面前開朗的湯公子,在球場上完全判若兩人,嚴肅,瀟灑,鎮定,像對待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一般,不再如同以往的笑嘻嘻。

    所有的男生在球場上都是如此的迷人吧?好似踏著一個新的舞台,揮灑著汗水,演繹著最生動的青春。

    只不過蘇藝看他的眼神,為什麼那麼熟悉,就像她在看范如笙時候的眼神,難道……

    輕晚求證似的再深凝她一眼,心有些訝異和茫然,許是感覺到她的眼神,蘇藝歪著頭望著她,促狹道:「今天是醫學院對外語學院的籃球賽,范如笙偶爾也會打打籃球,這樣的球賽,想必他肯定會參加,我就把你叫來了,看見心裡的他另一面,是不是更加放不下了?「

    輕晚臉一熱:「那你呢?你是專程來看竹馬的?」

    「別亂說,我是喜歡籃球而已。」

    「嘖,真帥!傳說中的范如笙真不是蓋的。」座位後有女生特興奮的叫,「高材生加上運動男孩,我高中的時候最期盼的就是這種人做我男友。」

    「下輩子吧。」有聲音不屑,「人家有心上人了,沒看見剛才純屬英雄救美嗎?」

    蘇藝別有深意的瞅了那位被英雄救了的「美人」一眼。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除了籃球落地時的撞擊聲和自己的心跳聲,空氣如窒息了一般,凝固著。

    她推了推她,問:「你跟范如笙之間真的什麼進展都沒有嗎?我開始懷疑了。」

    「懷疑什麼?」輕晚一臉茫然。

    「不要告訴我,范如笙剛才做的你沒看見。」

    「那不代表什麼。」

    「不代表什麼?」蘇藝說,「依著范如笙的性格肯定不會輕易幫別人擋球的,我敢肯定,他對你不一樣。」

    輕晚搖搖頭,說:「有時候真的看不透他,他的心太撲朔迷離,像是霧裡看花,什麼都捉摸不住,讓我的心隨著他不明確的態度而擺盪,找不到定點。」

    「那你怎麼不乾脆直接去問他對你究竟是什麼態度?」

    問?輕晚依舊搖頭。

    很多事,不能多想,不能多問,怕,傷人。

    突然,沸騰的訓練館剎時安靜下來。

    范如笙運球,籃球撞擊地板的聲音,猶如心跳的節奏,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分數是醫學院領先十分,誰都知道外語學院籃球隊的隊長是個極其好勝的人,和泰然自若的如笙相比,他對面的人表情更讓人聯想到嗜血的野獸。

    雖然纏上了厚厚的繃帶,醫生又給打了一針,但是隱隱的疼痛依舊提醒著如笙。

    給他看手的還是上次那個醫生,醫生說他本來手恢復的很好,可能是他自身學醫的關係,會照顧到自己的手,只不過這一次劇烈的運動又回到了原點,左手負擔過大。

    當然,他也不忘記加上一句:「我聽我女兒說,范同學是因為英雄救美所以手受傷了?」

    醫生的這位女兒消息還真是靈通。

    輕晚在心裡想,乘著醫生幫如笙打針的時候出去幫他買了宵夜,本來過來的時候有一幫人,可到最後知道如笙無大礙,都像默契好了一般不約而同的閃人,蘇藝更是連醫院門的沒進,說是討厭醫院的味道。

    買了宵夜回來,病房的門是虛掩起的,門縫裡傳來好聽的女聲:「受了傷還打球,你不想要手了是不是?」

    「原本沒料到會發生意外。」如笙的聲音,依舊低沉,波瀾不驚。

    「什麼啊,多危險。」茉落皺眉,「吶,在手傷還沒好之前,不許再打籃球了,這個是警告。」

    「嗯。」

    「什麼嗯啊,你快點答應,我要你親口答應!」

    「好好,我答應你。」

    輕晚轉過身,往回走,在拐角處碰見了氣喘吁吁的曹洲。

    「如笙沒事吧?我剛接到電話就趕過來了。」

    輕晚搖搖頭,想了一下,把手上的宵夜遞給他:「你幫我送進去吧。」

    「你自己怎麼不進去?」曹洲好奇的問,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看向病房:「走吧走吧,

    一起進去,既然買了就自己送進去,不然不是辜負了自己一片心意嗎?」

    「不。」輕晚堅持搖頭,「我真不去了。」

    「去吧,你不去,待會兒我走了,誰照顧他啊,你不知道人在受傷的時候特容易感動嗎?如果我是你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進去吧?」

    第九章生活不是小說,不能太計較結果

    時間真的是一種非常薄脆的東西。

    離那天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輕晚不止一次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再陷下去,說不定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不應該產生的感情便會淡淡的忘卻。

    可是望著筆記本上不知不覺被自己寫滿的三個字,她在心裡偷偷的鄙視自己,宋輕晚你真的沒救了,你的信用早就破產了。

    她合上筆記本,取下鼻樑上的眼鏡,輕輕的趴在桌子上。

    寢室裡安靜的只能聽見時鐘走動的聲音,已經兩點了嗎?

    可是她還不睏,雖然很無精打采。

    期待讓人越來越沉迷

    誰和我一樣

    等不到他的誰

    愛上你我總在學會

    寂寞的滋味

    一個人撐傘

    一個人擦淚

    一個人好累

    她趴在桌子上,耳塞裡唱著南拳媽媽的歌,一首很普通的流行歌曲,卻可以聽到她的心不斷不斷的抽痛。

    拿起筆,想要做一下英語六級的卷子,但沒幾分鐘,又懨懨地想睡覺。

    於是,就真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第二天會感冒簡直就是天經地義,最後嚴重到竟要去醫院掛水。

    「小藝,幫我去跟經理請個假吧?」

    輕晚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像鬼。

    「我看我不只要請假,我還應該連帶工作幫你辭了。」

    「小藝……」

    蘇藝在床邊坐下,看著她虛弱的樣子,不禁眉心深蹙:「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

    今天,范如笙一如既往的時間來到餐廳門口,拿鑰匙,開門,進員工室換好衣服,沒有看見總是在他出來前就能看見的小身影。

    沒過一會兒接二連三的員工都來了,接電話,送完外賣,回來的時候依舊沒見到總是甜笑著四處打轉,陪大夥兒聊天的小身影。

    中午,到了用餐的高峰期,他和往常一樣的忙碌,手還沒有完全好,經常無意識的犯了錯誤讓他心情更加的陰霾,恨不能多生出一雙手腳。

    終於過了高峰期,大夥兒坐下來吃飯的時候,沒了人在他身邊蜜蜂一樣的忙碌,把遠處的好吃的都往他碗裡塞,因為她似乎看透了他只會夾面前的菜,從來都是如此。就像他對待人生一樣,首要的任務就是將眼前的事做好,才能夠去眺望明天。

    他是怎麼了?她不在不是正合他的意麼?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不錯了,說不定是因為真的太累了,所以不幹了?這不是很好麼?又不是行軍打仗,她真能精力充沛到百折不饒?儘管身邊的人都說他冷漠無情,可這不就是這個世界所需要的麼?他們沒有經歷過從小被人嘲笑到大的感覺是怎樣的,不知道窮的時候他們只能吃青菜蘿蔔長大,更不懂他身上有多大的負擔和抱負,努力想要家人過的好。不公平,命運總是不公平得讓人咬牙切齒痛不欲生。

    宋輕晚,一個莫名其妙闖進他世界裡的人,她的單純,善良,氣質修養無一不是和他走相反的路線,就像一個富人在窮人面前顯示他很有錢或者是一個閒人在忙碌的人面前顯示他有多閒。他最反感的就是這種事情,猶記得他很小的時候遇見過一個小女孩,別人都說她是有錢家的孩子,當他被別人欺負的時候,她伸手小手想要扶起他,他看見那雙白嫩的小手,乾淨的好像被他這樣的人一碰就會髒,於是他頭也不回的走了。他承認自己在這方面很嫉妒,為什麼同一個年齡的人,有些人可以過的那麼幸福,有些人卻過的那麼寥苦?他不喜歡這一類人,但是他從來都不會去招惹,可是卻有人總是不斷的自動上門,努力的想要在他面前表現她們的小強精神有多頑固,他喜歡在她們自以為無私奉獻的時候冷漠以對,看著她們眼底深深的失落,他有報覆命運不公的快感。

    「今天輕晚怎麼沒有來?」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聽見這樣的問句了。

    就連中午來用餐的學生都接二連三的問他:「咦?怎麼沒看見宋輕晚?我可是因為她在這裡才特意每個星期過來吃飯的呢!」

    看來她還真是得以民心。

    「哦!記起來了,那有可能是被傳染了。」有人朝他擠擠眉,「如笙,要不要去看看?再怎麼說人家也是為了你生病的。」

    「對呀對呀,人在脆弱的時候最需要人貼心了,她那麼喜歡你,說不定你一去,她就好的飛快。你看看這餐廳自從她來了以後,每個人都有活力多了,可她這麼一不在了,瞧,多冷清啊?」

    冷清麼?他怎麼不覺得。如笙不以為然,還不是一群烏鴉在耳邊嘰裡呱啦的吵?

    他放下筷子,丟下一句「我吃飽了」起身閃人。

    「嘖,真冷!」有人受不了的打了個寒戰,「輕晚真可憐,喜歡這樣的人。」

    「這叫個性……」也有人很花癡的看著他的背影,「我最崇拜的就是這種類型的,花樣美男。」

    「受不了你,還花樣美男呢,那你怎麼不把他追上手?捧回家天天花樣美男多好。」

    「不行……」那人頗有經驗的搖搖單指,「這樣的男生只適合崇拜,不適合當男朋友。」

    ……

    輕晚提早出院了,本來醫生說要掛兩瓶水的,可她還是偷偷跑出來,其實她也不喜歡醫院裡的味道,各種藥水混在一起,聞著難受。

    蘇藝去上課了,她選的雙學位,雙休日都要補課,說好四點半來接她的,不過她得先回去才能跟她發信息說自己回了寢室,不然說不定她會從教室衝去來把她捆在醫院。

    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蘇藝,她性格開朗,總是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永遠都沒有煩惱的樣子。她對朋友超好,所以她的人緣很廣,順帶著像她這種悶騷形的女生也變得不再總是沉靜的待在角落,她時常會跟著蘇藝一起出去玩,和朋友結識,聽他們聊天,有時候會被逗的開懷大笑。

    其實他真的不是有意要來看她的,其實他不過是順路經過而已。

    范如笙不只一次在心裡這麼說,可是有誰能告訴他,他怎麼會碰到這個女人?

    蘇藝對醫學院第一高材生很反感,這是大家眾所皆知的事情,蘇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討厭他,或許是因為他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或者是他對輕晚的冷淡,反正一見到他,就覺得整個宇宙都在熊熊燃燒。

    千萬別以為這是冤家變成戀人的最初過程,她會吐。真的!也許三天三夜都吃不下飯!

    她可不像輕晚那傢伙那麼沒眼光,會喜歡這樣的人,對於他,她簡直是不屑,厭惡甚至深惡痛絕!尤其是想起他罵自己是神經病的時候。

    她囂張的停在他的面前,堵住了他的路。

    而范如笙的做法是——完全當作沒看見,自動繞行。

    蘇藝氣到腸子打結,衝上去剛要大罵,卻見他竟然轉過身,「宋輕晚怎麼樣了?」

    蘇藝差點被他的問題問抽過去。

    這傢伙腦袋被撞嗎?竟然會主動問輕晚的情況?

    「你問輕晚?」她挑起眉,像是有些意外,也帶點玩味。

    「對。」

    「你不是不喜歡她麼?突然出現的關係為了什麼?良心發現?」

    「……」他閉嘴,早就知道惹了這個女人不會有好果子吃,正欲離開——

    「輕晚她真的很喜歡你。」蘇藝突然改變了態度,主動提供情報。

    如笙意外的回視她:什麼意思?話題不用轉換的這麼快吧?

    若問醫學院的第一才子有沒有被女生這樣當面訓斥的經驗?答案是沒有。

    一向自詡清醒的范如笙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若是換成平常,他一定會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對方一眼,然後離開。他每天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有那麼多閒情去管別人有多喜歡他,為他付出了什麼?她願意自虐是她的事情,他裝作沒看見也是他的權利,兩者沒有矛盾不是?然而在聽完一大段彪悍的話時,他竟會感覺震驚和難以接受,甚至還帶著一點愧疚。同樣的和正常人一樣會覺得這個人真不是人,怎麼可以這樣對一個女生?可那事件裡的主角是他自己不是嗎?而且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可是他真的不討厭她,只不過每次看見她那麼純真沒有絲毫防備笑臉的時候他會感到自卑,那種女生是用來呵護的,他呵護不起,所以他便不給任何機會,就像是一件價值不菲的東西,明知道自己買不起,就不會去碰,萬一碰壞了怎麼辦?他負責的起嗎?何況對於愛情他從沒有想過,像他這樣的人,能夠找到一個和自己平靜過完一生的人就夠了,他從來都是一個人,早就習慣了。在他的人生策劃裡,參與他愛情部分的人便是茉落,對於她,他始終是帶著說不清楚的情愫,是因為曾經做錯過的一件事,所以對於她,超乎平常的好,只希望能夠彌補過失,她陪在他身邊的時間很久,更多的時候他早就將她當成是除了養母和如蕭以外的親人,或許有一天他會愛上她呢?這樣的情況不是不可能,只是關於未來,誰也不得而知。只是,那個叫宋輕晚的女子好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會牽扯他的神經。

    輕晚很享受一個人在校園裡散步的感覺,儘管初冬的季節顯得特別的蕭條,烏雲淺淡,靜靜的漾在天邊,耳邊有呼嘯而過的風聲,一粒白色的什麼東西飄到她臉上,涼涼的,她一抬頭,竟然下雪了。

    不遠處,有歡快的女生在男朋友身邊尖叫:「看,下雪了下雪了!」

    男生說:「下雪了,我們走快點。」

    女生不依:「那快回去做什麼呢?你看這雪多美啊,在雪中漫步,多浪漫啊。」

    「是啊是啊,浪漫到最後生病了你不要呱呱叫!」

    「……」

    「……」

    輕晚好像遇見了從未有過的糾結心情,她沒有想過自己這麼快就會遇見他,她失戀的心情都還沒有恢復過來呢,她本來想,在自己整理好心情的時候再去餐廳,那個時候她會收斂自己,在心裡默默的喜歡他,直至忘記。

    那麼現在呢?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裝作沒有看見他。可是——

    她沒有必要怕他!

    他不過就是不喜歡自己,那她在緊張什麼?她可以的,忽略心裡的緊張,然後氣定神閒的走過去,跟他打一聲招呼然後就離開,這沒什麼難的。

    輕晚在心裡打定主意,低著頭提起腳步往前走去,然而,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就跳動的更厲害了,不由自主的心慌讓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就算她再努力,也無法忽略他對於她而言的存在感,他太鋒芒畢露,爆發出鑽石的精光,把周圍的人眼睛統統刺瞎。

    范如笙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看著她朝著自己走來。

    她的確瘦了很多,比起初見時,簡直瘦的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捲走。范如笙,其實你也有注意過她的存在是吧?寢室的人私下都在議論那個新來的學妹如何如何漂亮的時候,你不也在工作的時候偷偷打量過她並且承認她確實長的很好看。不然你怎麼可以發現其實她是真的瘦了?

    他就在眼前了!

    她可以的……輕晚繼續往前走,明明下雪的天,手心裡卻全是汗,就在離他還有幾公尺的距離時,她卻不了。

    不可以!她做不到!

    只不過是個簡單的招呼,她都做不到!

    懦弱的念頭才在她的心底浮現,她的腳步背叛了意志,轉身便逃走,她一刻也不敢

    停住雙腳,她知道這樣做很讓人啼笑皆非,而她也沒有勇氣再看見他冷漠中帶著的嘲笑。

    大學裡有鞦韆其實並不奇怪,兩鞦韆上各自承載了一個人其實也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什麼會是范如笙和宋輕晚這兩個校園裡的話題人物。

    現在不是放學時段,偶爾路過這裡的人也不是很多,但是只要是路過的人都會朝這邊看一眼,詫異的,驚奇的,羨慕的各式眼神都有。

    這一次輕晚沒有在意別人的眼神,只是瞪著圓亮的眼兒一瞬不瞬的偷偷打量著他,努力刻畫他堅毅的側臉,他真的是個很好看的少年,就連側臉都那麼完美,在他眼眉間留著的,似乎永遠都是一股成熟的穩重氣息。

    以後誰要是能當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輕晚有些失意,還是很喜歡他啊,怎麼就忘不掉呢?可是從頭到尾,她所編織的那個夢如同一場可笑又滑稽的獨角戲,自始至終,他連客串一下都勉強的可以,而夢醒來,她所能得到的,只是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而已。即便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到底還是在她這塊鹽鹼地的最深處種了點什麼,想一次性拔去有一定難度,她只能選擇慢慢癒合。

    眼光拉回到自己的膝蓋上,無聲的歎了一口氣,搖搖晃晃的蕩起鞦韆。

    抬起頭,雪花還在繼續下,飄飄蕩蕩,不過很小,她沒有說話,這是第一次他主動找她,即便的結局注定,她也願意在雪花裡祭奠她的初戀、

    沉默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知道他話很少,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沉重,是不是有是事情?

    鞦韆晃呀晃,老舊的軸心發出嘎嘎的聲音,飄在安靜的校園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像是回了神,抬頭,凝視她半響,緩緩的開口:「給我時間。」

    「啊?」這一次換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火星人。

    「我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是我會試著去努力,給你你想要的。」

    天外飛來這一筆,震得她不知所措。軸心轉動的聲音停止了,驚愕浮在她的眼裡,

    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瞅著他,嘴巴像是被打結一樣的結巴:「你,你……這,什麼意思?」

    醫學院第一才子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是他說的不夠明顯麼?難道真要他說的那麼直接?好吧,那就——

    耳邊傳來下課的鈴聲,原本安靜的大道上湧出許多學生,到處都可以看見成群結隊的夥伴,成雙成對的情侶,范如笙注定是那種走到哪裡走散發著光芒的人,這一次,他們兩人被看的徹底。

    輕晚像是根本沒發覺似的,心中只有竊喜,直直的用眼睛瞥他,傻兮兮的笑。一次兩次無所謂,笑多了,如笙發現了,在她第N次笑的跟傻瓜樣時,如笙終於捏了捏她的手,轉頭看著她,又是那種看神經病一樣的表情,輕晚乾咳兩聲,踢腿往前走。

    她微笑,看看天。多美的雲,多柔的風。好像踩在雲端上一樣,她感覺自己依舊活在夢中。

    直到來到她的宿舍樓下,如笙說了聲:「到了。」

    她點點頭,戀戀不捨的鬆開手,轉身走掉,剛走兩步,停了停,又走兩步,再停停,總算忍不住回頭。他還站在那裡,那就是……她真的不是在做夢?

    也就說說她現在真的是范如笙的女朋友了?

    她腦子裡嗡的一響,快步走回去。

    范如笙問:「怎麼了?」

    或許是她的燒還沒退,宋輕晚感覺自己的腦殼真的被燒壞了,抬起頭,飛快親了他的嘴。

    他一愣,定定地看著她。

    燒壞就算了,還壞得越來越離譜。

    輕晚抿住唇,像跟他有仇似的瞪了他許久。然後摟住他的脖子,又親了一次。

    這次時間比較長,貼著他的唇起碼三秒。但是很快堅持不住,他的眼神看的她心虛,撤退。

    她丟下一句:「范如笙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女朋友了你不能反悔反悔你就是小狗。」

    最後落荒而逃的那個人,依舊是她。

    直到回到了寢室,輕晚感覺自己的臉依舊更燒著了似的,心跟要跳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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