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隨身攜帶的衣物以及其它日常用品，向妻子和孩子道別後，驅車來到研究所，準備乘坐9：30的磁懸浮列車前往南京。
我們研究所的大門是很有氣派的，白色的牆體上扣著藍色琉璃瓦滴水簷，大門有點像北陵公園的牌樓一樣古色古香，大門的右側懸掛著白底金字的巨幅牌匾，其上雕刻著中國科學院材料研究所幾個燙金大字。
大凡到我所辦事的人都會被這幾個響亮的燙金大字和氣派的大門給震懾住，這麼大的門頭一般人是不敢輕易進來的。
然而我們內部人都知道，這只不過是一隻紙老虎，實屬名不副實。實際上，我們單位全稱應該是中國科學院東北研發局材料研究所，只不過是一個東北研發局下屬的研究所，是一個正處級單位而已，根本就沾不上中科院的邊。
這些年以來，東北研發局也沒有什麼輝煌業績，下屬的研究所和企業大都效益不佳，因此研發局也是步履維艱，經濟狀況異常困難，曾幾何時，中科院試圖關閉東北研發局。
研發局的局長已經58週歲了，身體常年多病，因此他根本就無心去發展這個局，即使有心，也是力不從心。研發局從12年前建局伊始，就沒有打下良好的基礎，現在，局裡人浮於事，層層裙帶關係。
賴所長就是靠著與那副局長的老鄉關係才爬到了所長的位置。在這個局中，你一旦得到了某個職位，幾乎就可以高枕無憂，一切權力都是終身的，除非你觸犯了刑法，否則你大可不必因為工作能力問題而擔心你的地位不保。正是因為這種不合時宜的管理模式，才導致了研發局這種頹廢的局面。
到達辦公室後，看看還有點時間，我就開始到網絡上瀏覽當天的新聞。
這個時候，賴所長推門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說道：「遠航，你是不是該走了？」
我想賴所長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的，否則以他的性格是不會隨便到別人的辦公室閒坐的。
我立即站起來，將賴所長讓到沙發上，禮貌地說道：「賴所長，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一會我就要走了，正想與您打聲招呼呢，沒有想到您先來了。」
我們平日裡還是很客氣的，畢竟都是所裡的領導，還是要為下屬做出表率的。
賴所長很客氣地說道：「遠航，這回派你出去，也是局領導的一片好意，你辛苦了很長時間了，應該出去放鬆一下自己了。」
他從我手中接過茶杯，放在了茶几上，繼續說道：「經費不是問題，局裡為你外出特別支出了3萬元的費用，不夠的話，所裡會補上，所以你可以盡情地放鬆。家裡這邊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分管的工作安排好就行了，其它的事情我來處理。」
看到賴所長誠懇大方的舉措，我多少有些感動，我是在享受著多年以來頭一次領導無比的慷慨，於是真摯地對賴所長說道：「賴所長，非常感謝您和局領導為我做出的安排，這次機會對於我來說非常難得，我已經有3年沒有外出了。」
沉默了一會，賴所長看看我，很正經地說道：「遠航，關於超材合資建廠的事情，你有什麼建議嗎？這個工作雖然由我負責，但是我還是要徵求你的意見，我希望你在這件事情上支持我的工作。」
我終於明白了賴所長來的本意了，他是想將工作做得圓滑點，也好通過我的首肯來使所裡其他的人信服於他。
想到這裡，我語重心長地說道：「賴所長，關於這件事情，我服從組織的安排，我一定會全力支持您的工作，但是我有一點小小的要求。」
賴所長見我開門見山，有點詫異，他還以為我會客氣地敷衍幾句就完事了呢。
此時，我沒有考慮賴所長的感受，自顧自地說道：「賴所長，超材是我多年以來的心血，它也是我們研究所振興的唯一希望，全所的人們都在翹首以盼這個項目的成功投產，所以我希望您能多費些心，為這個項目找到一個好的歸宿。」
賴所長聽完我這番意味深長卻又充滿感情的話語後，似乎也被我感動了，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我繼續說道：「賴所長，我對此項工作有兩點建議，希望您能夠給予充分的考慮。」
賴所長沒有想到我的話鋒開始變得犀利起來，嘴巴漫不經心地抿著茶杯，低著頭說道：「那你就說說看吧。」
實在地說，他這句話的語氣是很不友好的，他已經失去了領導的風度，一種盛氣凌人的姿態已經開始顯露出來。
我沒有理會他，鄭重地說道：「第一，我希望在合作問題上，在不違背法律和紀律的前提下，優先考慮一下環宇集團。大家都知道在我們缺少科研經費的情況下，是環宇集團的簫總伸出了援手，我們才能夠完成這個科研項目。如果環宇集團沒有獲得這個項目的合作開發權，我想，我們應該在今年內將1200萬的借款連本帶利地還給人家，這是我的原則問題。」
我看看賴所長，他的臉色極不自然，看起來有點坐臥不安的樣子。他從茶几上拿出一顆煙，點著後猛吸了一口，隨口說道：「這個，我看，遠航，我會仔細考慮你的話的，我會在不違背原則的前提下優先選擇環宇集團的，你放心好了。」
不管怎樣，賴所長還是給了我承諾，我多少有點心安了。
賴所長看看掛在牆上的鐘錶，目無表情地站了起來，看看我說道：「遠航，你是不是該啟程了，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看起來已經無法再在我的辦公室呆下去了，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離開這裡。
我已經看透了他的想法，其實我本意也不願意與他再說什麼話了，但是我必須在臨行前將該說的話說完，否則就會將麻煩留在以後。
想到這裡，我冷靜地說道：「賴所長，您先別急著走，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對您說。」
賴所長沒有說話，站在原地沒有動，雙手抱在胸部。
我雙眼直視著他說道：「我聽說老旦要全權負責超材的開發項目，您還要提拔他為開發部部長，有這種事情嗎？」
賴所長在聽到這句話後，有點把持不住自己了，臉繃了起來問道：「這是誰在那裡瞎傳謠言那？」
我並沒有著急，不溫不火地說道：「那還有誰，他自己本人已經在到處宣傳了。」
我頓了一下繼續嚴肅地說道：「賴所長，說實話，老旦不是合適人選，我認為他從工作能力到品德修養都不適合這項工作，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我反對老旦擔任此項工作，我更不同意他擔任開發部部長的職位。」
我的話斬釘截鐵，完全表明了我的嚴正立場，賴所長的思緒完全被我突如其來的犀利語言給攪亂了。
他含糊其辭地說道：「遠航，你的意見我會考慮的，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你準備準備，我馬上安排車送你去車站。」
看看賴所長的窘迫心態，我不想再說什麼了，這兩件事情就已經足夠了，能在臨行前對賴所長表明我的立場，我也就可以多少放下心來，我想賴所長無論如何也會考慮我的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