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勇士   成長路上 第2章 搶 險
    全勇的爹叫聶衛民,不是本地人,是從川陝一帶逃荒流落過來的難民之一,後來在西村安家落戶。聶衛民隨父逃難初到西村時,還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那時候的川陝地帶,兵荒馬亂,戰事不斷,民不聊生,難民成群,聶衛民的奶奶、母親相繼在顛沛流離中過世,父子二人歷盡千辛萬苦才流落至此。

    剛開始聶衛民的父親給地主家打長工,能不受凍,不挨餓,晚上有個睡覺的地兒,他們就心滿意足了。後來,有好心的地主還給他們一點餘糧,閒暇之餘找鄰居幫忙蓋起了兩間土坯房,聶衛民父子這就算是安了家。

    年輕的衛民日常工作主要是為地主放牧、割草。地主是大戶人家,餵養的豬、牛、羊、馬等比較多,憨厚直爽的衛民很是盡心盡力,牲口放得肥肥壯壯的,早上完好無損地趕出圈子,晚上毫髮無損地趕入圈子,地主對他們父子很滿意。在衛民三十歲那年,在父親的張羅下,用一斗糧食、兩匹布為衛民迎娶了東村的姑娘小翠。世事難料,洞房花燭的第二天,衛民的爹因興奮過度主要還是平日過分操勞而一命嗚呼,他們家是先辦喜事,後辦喪事,這一通忙活把小兩口折騰得真夠嗆。

    第二年全國解放,中華大地改天換日,地主等剝削階級經過改造後已不復存在,村民們過了幾年「幹活等敲鐘,吃飯一窩蜂」的日子。這時候,小全勇出世了,給這個破弊不堪的家帶來了生機和溫馨。然而好景不長,在小全勇三歲的時候,母親患上了乳腺癌。在那樣的年代,在那樣的窮鄉僻壤,得了這樣的拙病就等於給自己判了死刑。

    沒出三個月,全勇的母親撇下他們父子倆無情地走了,從此,小全勇失去了人間最細膩最溫暖最彌足珍貴的愛,與粗魯率真耿直的爹相依為命。可是爹還要照顧這個殘缺不全的家,一天到晚去隊裡幹活,有時候還要被派往縣或更遠的地方「出苦差」,爭工分,吃餘糧,起早貪黑,忙活一年下來並沒有多少積蓄。小全勇在這樣的環境中又度過了五六年。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漸漸開始明白,在這個社會中生存,必須靠自強。不管爹在不在家,瞌睡了自己就去睡,醒了自己就起來,渴了就是半瓢涼水,餓了若趕不上正晌能找到半個窩頭就是沒有鹹菜也能啃飽肚子,冷了找個破衣爛衫捂上或者找個避風處瞇上一陣兒……長年適應了這樣的生存環境,小全勇的免疫力還提高了不少,一年到頭少有一次半次感冒發燒的。倒是孩子的個頭沒有同齡孩子高,黝黑的皮膚透著結實,整日裡都歡蹦亂跳的,跟什麼樣的孩子還都合得來,黑而有神的眼睛裡閃爍著堅強智慧的光芒,成為村中小夥伴們的「統帥」。

    只是這次玩得過了頭兒,小海意外的溺亡,給他們這群小夥伴們當頭一棒,幾個月都不敢擅到河邊去玩兒。

    來年的七八月份,天好像被捅漏了一樣,經常下雨,而且一下起來就像個哆嗦農村老太婆,喋喋不休,緊一陣,松一陣,沒玩沒了,絮絮叨叨,讓人心裡都起了霉味兒。

    九月初,秋高氣爽,冷風習習,寒意陣陣。雨水沒了,可黃河水一改其溫柔恭順的面貌,像一頭野性難馴的怪獸,肆虐狂飆著幾乎要衝越「軌道」。十幾里地寬的河床一下子全灌滿了洪水,河中間的濁浪像一道道連綿起伏的小屋,怒吼著,咆哮著,向西村拍打而來。沒有堤壩處的河岸邊不時地傳來成批成批泥土倒塌的落水聲,使人心驚肉跳的。

    西村雖然不大,但往東五里就是東村,往北是馮村、錢村及鎮政府所在地的王村,西村就是個門戶,位置相當重要。如果被黃河水摘了去,後果相當嚴重。西村的正南邊是一道剛築起不久的兩米來寬一米來高的土堤,村西頭有三四座連續的石頭壩,呈弧形半包圍著小村子。這是些經過幾次「大戰役」考驗的舊壩,對它們來講,前幾年的河水小得簡直微不足道。如今,這裡正是「河頭」所在,也是這次抗洪搶險的最前沿、最關鍵之處。

    平日裡,全勇、小亮、阿漢等在村裡幾乎見不到汽車,偶爾有一輛經過,他們幾個都興奮地躲在路邊,老遠就指手畫腳地迎接著汽車駛過來,再專注地目送汽車開過去,直到看不見車影。可這兩天,幾個小傢伙可算過足了車癮,幾乎每隔十多分鐘就有一輛帶著兩個掛斗、滿載著石頭的大汽車駛向村西頭的壩上,還有多輛牲口車載著高如小山似的樹梢,棕繩,圓木……他們好奇的小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可村子裡早就下了嚴令:每家都要出一到兩名勞力參加抗洪搶險,小孩子們不准到壩上觀看,各家管好各家的孩子……

    今天下午,全勇在爹走後就恢復了自由,幾個小夥伴又湊到了一塊兒,開始時在村南邊的河堤上嬉鬧,但西邊壩上熱火朝天的場景對他們就更具有吸引力和感染力。不一會兒,他們便出沒在抗洪搶險的現場。大人們又忙又累,除非看到自家的孩子,或者是這些孩子們影響到自身的工作時,否則,哪裡有閒功夫來料理他們?全勇他們幾個正需要這種「盲區」,一會兒跑到一壩,一會兒出現在三壩,一會兒又來到二壩最前邊,到處滿足著他們的好奇心。

    大人們有的結繩,有的下樁,有的把地上散亂的大石頭裝入大鐵絲籠內,成為一個個巨大的「橢圓形石頭網」,足有幾千斤重,再一齊往壩下的河水裡推滾,轟隆隆,石塊撞擊,火星四濺,滾落渾濁的水中後激起幾尺高的浪花,傳出沉重的悶響。

    人們腳下的大壩明顯沉下去了一寸多,壩面上還出現幾條不同程度的裂縫,橫三豎四地拉滿了鴨卵粗細的棕繩,還有堆放整齊的如長龍的石頭垛子,再就是堆積如山樹梢和忙碌不堪的人群。這幾天,石頭、樹梢也不知從哪裡被大車小輛源源不斷運來,堆入河中,卻無法填起平日裡一眼就能看得到底的河床。

    上牆的洪水不厭其煩衝向壩下的石頭上,一批批巨浪頃刻間被撞得粉身碎骨,末星四濺,憑空散落。大如面盆的漩渦像一個個高速旋轉的魔圈一樣,伸縮,翻滾,消逝,重現,壩灣裡形成了表面上平靜的回流,一團團濁液從河底翻出,變幻著魔法,簡直讓人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站在壩下石頭上的一位村民,用一根約兩丈多長的竹竿往下試水深,竹竿全部沒在水中,胳膊還伸下去一大截後,仍未著底。孩子們見狀嚇得直吐舌頭。

    天暗下來了,洪水仍在肆虐,但人畢竟不是機器,不可能連續奮戰,要吃飯,要休息,要分組,要輪流守夜值班。全勇周圍的小夥伴陸陸續續地被各家的大人們領回家去了,全勇搜尋著來往穿梭的人群,愣是找不見爹那熟悉高大的身影。

    壩上閃出點點的滇池燈光,村中也隱約可見如豆的油燈光亮。夜幕像一張灰褐色的大網直罩下來。喧囂了一天的河壩終得安寧一陣,唯有不知睏倦的黃河水仍在嘩嘩奔流。

    「得趕緊回家!保不準爹早已在家裡了等急自己了,估計又要挨罵了。」全勇撒腳如飛順著壩堤往回跑。來時還平坦無恙的土堤,卻有一處不知何時被狡黠的河水掏出個月牙形的大空缺。光線昏暗又有點慌不擇路的全勇,完全沒來及照顧腳下,突然右腿一沉,失去重心,一頭裁入湍急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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