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更好玩 人間卷1 乾坤罡火鼎
    乾坤罡火鼎

    神啟二十一年五月十三日晚上,約摸一更天氣,西斯小鎮顯得特別的陰森和淒涼。

    家家戶戶的大門外都掛著紅色的或白色的紙燈籠,燈光昏暗,在房簷下搖搖擺擺。在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見各街口的牆壁上貼著大張的、用木版印刷的戒嚴佈告。

    在又窄又長的街道和胡同裡,時常有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破銅鑼或梆子,瑟縮的影子出現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

    那緩慢的、無精打采的鑼聲或梆子聲也在風聲裡逐漸遠去。

    有幾處深宅大院中仍然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在歌舞佰酒時鑼鼓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點著板眼,婉轉清唱唱,有時歌聲細得像一絲頭髮,似有似無,裊裊不斷,在彩繪精緻的屋樑上盤旋,然後向神秘的太空飛去。

    村外的災民和乞丐本來就多,兩天來又從楚地逃進來幾千人,沒處收容,有很多人睡在街兩旁的屋簷底下,為著害怕凍死,擠做一堆。

    已經五月了,可天氣一下子降了下來,有讀書人說是皇帝昏聵,失了天道,老天才降罪下來。

    饑民在刺骨的寒風中顫抖著,呻吟著,抱怨著,歎息著。女人們小聲地呼著老天爺,哀哀哭泣。孩子們在母親的懷抱裡縮做一團,哭著喊冷叫餓,一聲聲撕裂著大人的心。

    每天都有幾個難民死亡,多的竟達到二三十人。雖然設有粥廠放賑,但死亡率愈來愈高,特別是老年人和兒童死得最多。

    距離小鎮以南八里左右,一所極大的場院內,一溜枝幹偃蹇的大樹蔭裡掩藏著灰黃色的磚牆。

    此刻,偌大個場院闃寂無聲,數百名中華堂的兄弟列成方陣,臉色莊重而隱隱露著愁思,彷彿期待什麼嚴重的事情降臨。

    正中的大花廳上,蠟炬高照,香煙氤氳,七十二名神態威嚴的大小舵主挺胸直坐,滿場院響起一陣輕微的響動,大家都轉過頭來,朝著大廳上注目凝眸。

    劉流緩緩從後面走出,眾舵主站起來一揖手,大聲道:總舵主。

    劉流揮揮手,自去主位坐下,李泰安站在他身後,等各地舵主坐下才開口道:各位兄弟,今天總舵主找大家來,一是重申中華堂的規矩,二是以後的發展方向。

    規矩巳經發給了各位舵主,大家回去重點把規矩立起來,咱們中華堂現在家大業大,吳地有咱們兄弟姐妹35萬人,楚南有25五萬,楚北更多,有40萬兄弟姐妹,各位兄弟,等一會去鄭兄那兒拿銀票,每人30萬兩,回去好好安頓新來的弟兄,並且把規矩立起來,這次新來的弟兄多啊!有90多萬,大家這斷時間有得忙了。

    二是以後的發展,100多萬人,總不能讓總舵主一個人養吧,就是要養也養不起,你們還要娶妻生子呢。總舵主給了大家一個安生立命的方子,等散會後,也去陳堂主那裡去拿。下面我們請總舵主馴話。

    劉流吃了一口清茶,然後說:要說的巳經說了,規矩也立起來了,連我也不敢觸犯,大家好自為之。

    好了,下去吃喝酒肉去,散了散了。

    眾舵主齊聲道:謝總舵主。

    等人走完了,劉流問李泰安:那事辦得怎樣,乾坤罡火鼎有了著落沒有。

    李泰安搖搖頭,劉流長歎了一口氣,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只有慢慢來,況且小玉兒根本不知乾坤罡火鼎的事,看來,這裡面有什麼玄機,可玄機在那哩。

    李泰安字學眉,神啟十一年進士。李泰安少年中舉,熱心仕途。其實,像他這樣出自名門,在朝堂親友眾多,和鄭戰情形不同,兼之本人的學問技藝均有過人之處,在神啟之世,應當說,實現自己的願望是不太困難的。

    但是十幾年中,三起三落。三次起用,三次都沒有好下場,而且起用的時間都極其短暫。這不能責怪命運,以愚意妄測,這多少和主人公不善「處世」有關。

    李泰安有出仕之嚮往,卻未領悟當日出仕之「秘奧」,左右不能逢源,上下不能迎合。皇家需要「草綠繁華」,他卻說「草綠繁華無用處」,官場需要拉拉扯扯,他卻直白地說自己「心惡時流庸俗」,於是「兩革功名一貶官」,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然而這一切,當日的他是不能自我解脫的。

    他44歲時,在一幅《芍葯圖》上題道:「若是春風吹不到,便如國士有誰憐?」

    他把自己所以被排除在幸運的圈子以外歸於偶然。十二年,眼看「入都之計」又絕望了,他開始用一方章:「賣畫不為官」,他把在宮廷、在官場所不能充分表達的個性色彩充分表現在他的畫頁上。

    宮廷裡越是需要規矩、刻板、擬古、華麗的東西,他越是在他的畫頁上表現筆墨的放縱;世俗越是崇尚貴族化,他則越是要生活化、平民化、通俗化,他在他畫頁的自由天地裡,用不拘形式的筆墨表現他內心的寂寞與痛苦。

    他的這種突破,有時候也受到非議,「傭兒賈豎論非是」,但是也還有許多知己,許多識者支持他、欣賞他。

    更重要的是,開始繁榮的商品經濟需要藝術的創造,需要不落俗套的審美視角,從客觀上支持了他在藝術上的變革與創新。

    李泰安曾經針對一些人的非議說:「薄宦歸來白髮新,人言作畫少精神。豈知筆底縱橫甚,一片秋光萬古春。」

    筆底縱橫,而且要「甚」者,即突破成規、另闢蹊徑,以自己的個性色彩充斥於丹青水墨之間,而且達於極致之謂也。

    這是主人公寫給正統派畫家看的:這是你們所不屑,但也是你們所不敢的;這是主人公寫給朝堂袞袞諸公看的:你們所指摘的地方,正是我需要充分表現的地方。

    賣畫不為官了,今天的老李正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不拘繩墨,放浪隨意,無復拘礙!

    他的筆底縱橫,首先表現在題材上。他不僅畫蘭、畫竹、畫牡丹、畫鳳凰這一類文人常畫的花鳥,他還畫蔥、姜、瓜、茄、山芋、荸薺、芋頭、茭白、松鼠、蛤蟆、蠶桑一類習見的常物,充滿生活氣息。

    李泰安的筆底縱橫,還表現在用筆上。

    他把闊筆放縱與細筆勾勒結合起來,畫面顯得淋漓酣暢,清新動人,表現了一種以個性抒發為顯著特色的畫風。

    他特別善於用水,他的許多作品,經若干年後展現,往往依然顯得花葉滋潤,墨彩欲滴,這充分顯示了他的用水功夫。

    他的水墨功夫完全是刻苦地從前人的作品中揣摩而來,他筆底的縱橫氣勢,大概最鮮明的莫過於他的題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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