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3卷 第九章  你答應他了嗎
    我說:「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游到河中間,我都累瓤了,感覺氣力不濟,胳膊發酸腿肚子轉筋,何況巧兒哩。」見他將煙蒂丟在水裡,忙掏出煙又給他一支。艄公伸手接了煙說:「你倆真是好樣的,就是到現在,人們說起你倆還豎大拇指哩。哎呀,你看這天,越來越黑了,不能再留你陪我說話了,你還沒吃晚飯的吧,我是吃罷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有時間了咱哥倆再說話。」 我說:「那我就不陪你了。」說著,丟掉煙蒂,推著自行車爬上大堤,騎車回家。

    剛到村頭,見一個人從大堤邊猛地走到大堤中間來了,嚇了一跳,慌忙剎閘下車說:「你想幹啥。」就聽她說:「大傻瓜到現在才回來,是不是一直站在河那邊等我來著。」卻原來是巧兒。因想起艄公說過的喝酒的話,便說:「誰等你來著,我是在姑家喝酒了,喝到這會才回來。」

    巧兒說:「我可沒聞見酒味兒,倒是聞見煙味兒了,你該不會傷心得連煙酒都不分了吧。」我說:「煙酒本來就不分。再說了,我幹嘛要傷心啊,為誰傷心啊,有值得我傷心的人和事嗎。」巧兒說:「就算你這會兒不傷心,那等你回到家裡就該傷心了,所以還是先在這兒高興一會兒吧。餓了吧,我這兒有個月餅,五仁的,你要不要吃一口。」

    我說:「吃不起,你自個吃吧。」 巧兒說:「芝麻秸讓驢,吃不吃讓到了。」又說:「好了,別生氣了,把這個月餅吃了吧,我特意給你拿的,等肚子裡有底了,再接著生氣也不遲,也有力氣了不是。」我說:「你倒是啥都知道,可為啥還要這麼做呢。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卻把它當做東西讓給了別人。知道我會站在那兒等你,卻老早的就跑了回來。知道我會等到現在,卻狠著心眼睜睜的瞅著我等到現在。把我捉弄個夠,卻又假惺惺的擱這兒充當好人。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你倒是做得出來。」

    巧兒說:「你先把這個月餅吃了,然後再說中不中。」我說:「我沒你那個好胃口。」 巧兒說:「你多大了,還耍小孩子脾氣,遇事就不能冷靜一點嗎。世上有一種人,人家給個承諾,比方說他打電話給朋友,朋友說這會忙,停會兒給他打回來,他就信以為真了,守著電話不敢離開,怕錯過了朋友打回來的電話,豈不知他朋友早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或者壓根就沒打算給他打電話,說給他打電話只不過是一個委婉的托詞,他卻又憨又傻的一直記著這件事,等待著永遠都等不來的電話,拿咱農村的老土話來說,叫做憨狗等羊蛋,也不動腦子想想,羊蛋能是給狗的麼,更可惱的是他還不長記性,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這種讓人恥笑的傻氣。他朋友還給了他一個承諾,他犯點傻氣還有情可原,說明他重視朋友情誼,只是他那個朋友為人不夠地道,而你呢,我給你一個等待的承諾了嗎,我叫你在那兒等我了嗎,我若是明白的讓你等我了,而我卻沒去,放你鴿子了,你生我的氣,我還可接受,現在是你自己要站在那兒等的,你不但不檢討自己的行為幼稚得可笑,反倒生起我的氣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現在不是個小孩了,眼下就三十了,參加工作也幾年了,在官場裡也混了一段,應該學會為人處世之道了,應該學會因時變通了,應該學會揣摩人心了,應該學會用不同的方式去對待不同的人了,應該學會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了。就拿今天這事兒來說,你也知道我現在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一根直腸子的小丫頭片子了,等了一段時間等不到我,就說明我還不想見到你,因為我還沒有做好跟你見面的心理準備,就別再等下去了,有什麼話,留到明天再說也不遲,又不是過了今天就沒有明天了,今天不見你,明天會見你,明天不見你,後天會見你,無非就是一個早晚的問題,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呢,你的心理也未免太不成熟了吧。說了這麼多,我的心裡好受多了,給,把這個月餅吃了。」

    我接過月餅,咬了一口,卻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又一時間找不到可說的話語,只將那口月餅在嘴裡慢慢地咀嚼。巧兒又說:「慢慢吃,不急。要不咱別在這兒站這了,到那兩棵楊樹下坐會吧。好長時間沒有在那兒坐過了,還真是有點懷念呢。」我點頭說:「中啊,不過你回家太晚了你爹娘不著急嗎。」巧兒說:「出來時跟他們說好了,走吧,咱邊走邊說。」我說:「說啥哩,你剛才像老師吵學生似的把我一頓訓斥,到現在我的腦袋還懵著哩,想不起來要說啥。」 巧兒笑道:「你不會在心裡暗罵我這個老師吧。」我說:「剛才沒想起來,你這一提醒,倒想起來了,趕緊在心裡多罵幾聲,把剛才忘了罵的也找補回來。」巧兒說:「你不罵出聲來,我聽不見,就不算是罵我的,誰聽見了就是罵誰的。」又說:「你在心裡罵,當然只有你自己聽見了。」我說:「你廢話,聽不見也是罵你的,你沒見書上都是寫『暗罵道』嗎。」

    巧兒說:「那是書上寫的,都是假的。」我說:「書上寫的也有真的,像孔子,你沒見過他吧,知道有他這個人,還不是從書上看到的,可見你的話是不對的。」巧兒說:「是,我的話不對,那你說個對的給我聽聽。」我說:「我說過了,孔子這人是你從書上知道他的。」巧兒說:「還是孔子,你就不會說點別的。」 我說:「你想聽啥。」巧兒說:「你這個人,對了,那楊樹上刻了好多人名字,你見了沒。」我說:「見了,有黃蓉,卻沒有郭靖,有楊過,又少了小龍女,還有蓮兒、健兒、月兒、軍哥等。」巧兒說:「黃蓉我知道,楊過我也知道,月兒和軍哥我想應該是夢月和治軍,至於蓮兒和健兒,就猜不出來是誰了。」我說:「這蓮兒,指的是蓮花。」巧兒說:「我知道了,健兒就是宋健對不對。」

    我說:「你真聰明,一點就透了。當二姐眉飛色舞的跟我說的時候,我還直笑,蓮兒聽起來還沒啥,只是那健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下賤的兒子哩。」巧兒笑道:「二姐聽了你的解說,肯定了壞了。」我說:「我沒說出來,只在心裡這麼說。」巧兒說:「看看,你不說出來,誰知道啊,所以說你剛才在心裡罵我,我沒聽見,就不知道了,還以為你對我多好哩。」我說:「可是我並沒有真罵你呀,我對你好也是真的。」 巧兒說:「想想就覺得可有意思,二姐和宋健把名字刻在了樹上,治軍和夢月也把名字刻在了樹上,要是你也把名字刻在了樹上,那兩棵樹就成了你家的了。」我說:「要是能像你說的那樣,我把名字刻上去就成了俺家的了,我真把名字刻上去,叫刻幾遍就刻幾遍,那兩棵樹值好幾百塊錢哩。」 說著,來到樹下,我把鞋脫了,給巧兒一隻,留下一隻,墊在屁股底下,坐在那兒望著月光下的沙河。草叢裡傳出蟲兒的鳴叫,此起彼伏,悠揚頓挫,絕妙的秋月交響曲。

    巧兒悠然道:「真美呀。」我說:「那也沒有你那兒的大城市美,你丈夫和你孩子這會兒正幹啥哩?是男孩還是女孩?」巧兒扭臉看我一眼說:「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我說:「都喜歡。」巧兒說:「那既是男孩又是女孩。」我說:「不會吧,那樣豈不是怪物了,哪有又是男孩又是女孩的人啊。」巧兒說:「說你傻吧你還真不含糊,不會先生個女孩再生個男孩。」我說:「你倆孩子了?那你啥時候結的婚?」巧兒說:「我說我還沒結婚,你信嗎?」 我說:「你又來哄我,咱村子裡誰不知道你嫁給了富豪啊,你家那樓就是他出錢蓋的。你放心,我不會張嘴跟你借錢的。」巧兒說:「你還記得司馬宇飛嗎?」我說:「記得啊,你咋想起來他了?」 巧兒說:「蓋樓的錢是他借給我的。過了年去俺小姨家走親戚的時候,俺娘跟俺小姨抱怨說沒錢翻蓋房子,也沒人給寶珠說媒提親。不知道這些話是咋傳到他耳朵眼裡去了,他就去了俺小姨家,俺小姨隨後跑到俺家裡,把我叫到她家裡,跟他見了一面。他說他可以出錢給寶珠翻蓋房子,也可以讓寶珠到他公司裡上班,並且還能給寶珠介紹個好姑娘,不過前提條件是我必須在五年的時間裡把他的錢還給他,如果到時候還不了,那麼我就得嫁給他,做他的妻子。」我說:「你答應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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