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六十九章 壽誕前的準備
    農村的暮春,桐花落了滿地。後院裡的桐樹,有一棵未能生長出嫩綠的葉片,想必是死掉了。娘讓父親找兩個人,把它刨掉,然後打成板子,給小弟做一個衣櫃。父親坐在院子裡,看著宋寶寶滿地的亂爬,沒有動彈的意思。娘便提高了聲音說:「我說你聽見了沒有,那桐樹必定是死了,要是不刨掉,到了夏天一颳大風,刮歪了還砸在屋子上哩。趁現在人閒,找兩個人一會兒就刨掉了。」 父親說:「時候長著哩,慌啥。你看這傢伙多好玩,還笑哩,抓住啥都往嘴裡填。寶寶,叫姥爺,我給你個長的。」

    二姐從屋裡出來,見寶寶捏了一個煙頭,塞進嘴裡又拿出來,忙說:「扔了,髒。娘,你看俺大,看著寶寶吃煙頭也不管,還說多好玩,要給他個長的。」娘說:「那有啥呀,只要他高興,不哭不鬧,你不也省心了。」二姐說:「那也不能看著不管呀,髒不髒啊。」父親說:「你跟他真大的時候,糖雞屎羊屎蛋子哪一樣少吃了,不照樣長真大嗎,不乾不淨吃了沒病,還是很有道理的。」 二姐說:「我傻,你也叫他跟著我傻呀。」娘說:「沒見過像你真傻的人,傻得那心眼都跟煤球了。」二姐說:「不跟你說,對了,明兒個我得回去了,出來都快一個月了,再不回去,他爹娘又該拿我的錯了。」

    父親說:「你要回去只管回去,把寶寶給我留下,我跟恁娘替你照顧著,保管比你伺候的還好。」二姐說:「那不中,寶寶不在我跟前,我吃飯飯不香睡覺覺不甜,你要是想他了,我不會再帶著他過來。」父親說:「你不是不知道,先前我那情況,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幹啥都沒精神,我都叫恁娘給我準備棺材了,自打寶寶來了,我哄著他玩,看著他高興,也能吃飯了,也能睡著覺了,也有精神頭了,你要是把他帶走了,不是叫我快點死嗎。」

    娘說:「恁大說的也是,你就把寶寶擱在這兒,我和恁大照顧著,沒有他絆著你的腿,你該幹啥就幹啥了,家裡廠子裡都能操個心了,趁這個機會,趕緊再要一個。」二姐說:「不等寶寶長到七八歲,我是不打算再要第二個了。你讓治國趕緊結婚啊,今年結婚,明年不就管抱孫子了嗎。他爺和他奶前兒個還打電話嘟囔,說名義上有個孫子,實際上跟沒有差不了多少。」娘說:「那差遠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寶寶到啥時候都喊他們爺奶,喊俺倆姥爺姥娘。」父親說:「你把寶寶帶回去吧,給他爺奶瞧瞧。我想起個事兒,出去一趟。」說著,起身往外走。

    娘說:「你幹啥去,別忘了找倆人把那棵桐樹刨掉。」 二姐說:「把那棵桐樹給我做兩個門吧。」娘說:「做門幹啥,你哪兒要著門了啊。」二姐說:「我臥室裡的門,都是三合板糊的,不結實,還變形了,現在都關不嚴實了,我想換了它。」娘說:「我正想著跟治軍打個衣櫃哩,你要是要門,就給你做門好了。」二姐說:「給他打啥衣櫃啊,以前衣裳都擱在紙箱子裡,不也挺好的嘛。」娘說:「你呀,對了,今兒個是幾兒了。」二姐說:「二十八了吧,不是二十七就是二十八。」娘說:「到底是幾兒了啊,你去看看日曆。」二姐說:「二十七二十八不就錯了一天嘛,又不是啥重要的日子。」 娘說:「叫你看個日曆咋真難哩,我自個看去。」說著,走進堂屋,抬眼不見了掛在牆上的日曆,問道:「蓮花,你拿日曆了?」

    二姐說:「我可沒事兒了,拿它幹啥。」娘說:「那咋不見了哩,明明就在牆上掛著的嘛,你要是沒拿,就是恁大拿了,這個死老頭子,拿日曆幹啥,能擱哪兒去了哩。」二姐走進堂屋說:「我記著昨兒下午你翻日曆了哩,我還問你一個勁兒的擱那兒看日曆幹啥。」娘說:「是嗎,我咋不記得了。噢,我想起來了,我看了擱哪兒了哩,你幫我找找。」 二姐說:「擱哪兒了哩。」一眼瞅見日曆擱在了電視機上,便說:「那不是嗎,電視機上哩,在你眼皮子低下也看不見了。」

    娘說:「要不咋老了哩,記性不中了,眼也有點想花了,倒是這耳朵越來越靈便了,半夜裡樹葉子落在地上都能把我吵醒了。」說著,拿起日曆翻看。二姐說:「你哪裡可都老了啊,今年才四十九,還不到五十歲哩。俺大比你大十一歲,咦,俺大不是六十整了嗎。」娘說:「可不是咋地,不知道我和恁大還能一起再走多長時間。前一段你是不知道,可真把我嚇死了,自從年頭裡接了治國的一個電話,就一直陰死陽活的,沒有好過一天,也不知道治國跟他說了啥,問誰誰都不說,還好有寶寶,這才又換過來了。」

    二姐說:「治國跟俺大說了啥,趕明兒我非得問問他不中。」 娘說:「你問也是白問,跟我都不說,能跟你說。」二姐說:「那也不一定,有些話,俺姐弟倆之間管說,跟你就不管說。」娘說:「隨便你了。喲,今兒個是二十八了,再過幾天就是四月八了。」二姐說:「四月八,俺大的生兒啊,年年到了那一天,都是忙著趕會買掃帚揚掀,也沒正經給俺大過一個生兒,有時候一忙起來也就忘了,今年正趕上俺大的六十大壽,一定得熱熱鬧鬧隆隆重重的給俺大過個生兒。」娘說:「那麼張揚幹啥。我是想著,恁大操心了一輩子,現如今老了,說不定哪一天說走就走了,就想著把一家人叫到一起,熱鬧一回,不知道還能再見幾回面哩。」 二姐說:「你看你說的啥話呀,我看俺大的身體好著哩,再活個二三十年也沒問題。」

    娘說:「你是不知道,有些話我都沒敢跟你說,前不久,恁大大半夜裡把我叫起來,說老錢、老宋、瀟湘她爹,好幾個人,一塊兒來叫他出去玩,也就是治國還沒結婚,治軍也還小,他心裡不乾淨,有牽掛,不然說不定就跟他們一起走了。」二姐說:「他們幾個不都是死了好長時間了嗎。」一語未了,忽然就明白了,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宋健接到二姐的命令,立即著手籌備父親的六十壽誕慶典。由於時間緊任務重,身邊又缺少了最得力的助手馬超,雖有馬強供他驅使,卻因不滿意而時常抱怨,一時間忘卻了小情人劉文倩。兩個人在超市裡偶然邂逅,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四目相對碰撞出的火花,差一點沒有把超市燒成了灰燼。儘管二姐近乎一個多月未進家門,爹娘也因想念小孫子經常在他耳邊嘮叨,他卻只一心一意的跟劉文倩廝混,甚至巴望著二姐就住在娘家不要回來了。但畢竟這件事不能曝曬在陽光之下,他也沒打算把這件事公諸於眾。因為厭煩她不是正經女人,對她的矯情、虛榮、永不滿足的物質欲求十分反感,只想跟她痛痛快快的玩一回,然後分道揚鑣。劉文倩想見宋健而不得,既空落又著惱,對女伴發誓說:「男人最怕戴綠帽子,我一定給他戴頂綠帽子。」她倒是說到做到了,當天晚上就跟著一個男同學走了。

    小弟在學校裡也沒閒著,聚集了一群同學,商討怎樣才能在父親的壽誕日,為父親送上一份驚喜。有人說:「你把你媳婦帶回家,往你爹娘面前一站,保管他們又驚又喜。」宋英說:「淨出餿主意,那不是驚喜,是驚怒。要說驚喜,莫過於你在全年級考個第一名了。」小弟說:「你廢話,想點實際的點子。」一個女生說:「剪紙怎麼樣,用紅紙剪個大『壽』字,往堂屋當門一貼,好看。」宋英說:「這個主意不錯,再剪個五福拜壽。」小弟說:「我也覺得很好,那這事兒就交給你倆了。」宋英說:「可是我不會呀。」小弟說:「我不管,反正到時候我要見到好看的剪紙。」

    宋英說:「真是霸道。」說罷,和那女生去找會剪紙的同學去了。 我想給父親買個壽禮,卻一時間不知買什麼好,便向許曉討要主意。許曉說:「老爺子平日裡最喜歡啥?」我說:「最喜歡多管閒事。」許曉說:「那你就給他買個『多管閒事』好了。」我說:「那也得有賣的呀。」許曉說:「你這個兒子當得真不懶,連父親的喜好都不知道,你叫我咋幫你呀。」我不覺汗顏道:「早知這樣,我就不來求你了。」許曉說:「你求我是沒錯,可我也得知道老爺子的喜好吧,送一個他不喜歡的東西,還不如不送呢,我這也是為你考慮嘛。你再想想。」我想了想說:「他喜歡喝酒,喜歡吸煙。」

    許曉說:「酒可以喝一點,煙最好不吸。」我說:「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才犯難。對了,我想起來了,他一高興就好唱兩句,這個算不算。」許曉說:「這不就有了嗎,就給他買最好的隨身聽。」 因說起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給唐老鴨等一幫同學朋友,以及單位裡的同事,許曉勸說道:「你父親一輩子就過這一回六十大壽,也算是一件大喜事了,應該極盡可能的辦得熱鬧一些,將親朋好友都請去。上次二姐事兒上,沒有告訴鄭淑華、唐老鴨他們,他們就多有不滿。這次如若再隱瞞了他們,他們惱上來說幾句難聽的也就罷了,怕是他們再也不肯原諒你,跟你斷絕同學朋友關係,你也無話可說。你有事兒不告訴他們,分明沒有拿他們當同學朋友,他們為啥還要死皮賴臉的拿你當同學朋友呢。

    「人和人之間之所以有遠近之別,除了親情之外,都是相互交往的結果。你有了事,第一時間告訴他,他有了事,也第一時間通知你,這才顯得親近,顯得有情有義嘛。再者說了,如果你隻身一人回去了,左鄰右舍該會如何想,知道的說你為人低調,做事謹慎,不願張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會混人,身邊連個朋友都沒有,這麼大的喜慶,卻沒有一個人前來捧場,老人臉面上沒有光彩啊。你父母都不是貪圖錢財的人,但都要面子,沒有不講究臉面的人,特別是你父親,在你們村,在你們鄉,甚至在你們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我覺得他稀罕的不是你的什麼貴重的壽禮,而是希望看到你比他更風光體面。這個風光體面從哪兒體現出來,毫無疑問是從人脈上體現出來。你的同學朋友同事去了一大群,人們自然而然的就敬重你了,老人臉上也光彩了不是。」

    我聽從了許曉的勸說,找了幾張材料紙,經過反覆斟酌,將必須邀請的同學、朋友、同事的名字一一列寫出來。書寫陳向東的名字時,不覺想起了小芳。若論朋友情誼,她理當出現在名單之中。可考慮到她曾經的悲傷和痛苦皆出自於我和父親,覺得最好不要邀請她了,以免讓她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想既然不邀請她了,那麼作為她的丈夫的陳向東,受到邀請也是不恰當的了,便把他的名字劃去了。然後去買了請柬,又花費了半天時間,工工整整的將請柬寫完,分門別類之後,一部分交給了唐老鴨,一部分交給了許曉,另一部分則親自送到了他們手中。 唐老鴨拿著請柬說:「這回算你小子會辦事兒了,不然俺們幾個非把你扭送到國際法庭不中。」隨後按照請柬上的名字,挨個打電話。見沒有陳向東的請柬,一面笑罵我小肚雞腸,一面自作主張,給陳向東打了電話。陳向東隨即又跟小芳說了。夫妻倆便商量起買什麼樣的壽禮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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