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二十四章 賠個不是
    綿綿秋雨從上午開始飄落,直到晚上還沒有停止。秋風過處,一片片葉子脫離了枝頭。二姐想起小時候圍著豆秸垛撿拾豆芽的事情,饒有興致的講了起來,將娘的思緒帶回了從前。娘說:「那個時候,豆子割下來,先垛在那兒,等把豆子都割完了,再扒開垛,一點一點的打,不像現在這樣,割一點打一點,割完了,也打完了。遇到陰雨天,豆秸垛周圍生滿了豆芽子,撿回來下麵條鍋,可好吃了。」歐陽惠萍說:「我記得棒子掰下來之後,棒皮子不剝淨,留三四片,兩三個棒子紮在一起,或者編成棒辮子,掛在屋簷下、樹上、木棍上,擱那兒曬,然後到了種完麥,地裡沒農活了,再把棒子取下來擱在大盆裡,用棒沖子或者起子沖了之後再剝。有時候都到第二年春上了,棒子還在屋簷下掛這哩。」

    宋健說:「還有紅薯片子,麥子種上了,但還沒有長出來,家家戶戶都把紅薯出了,留一部分放到紅薯窖裡,餘下的都推成紅薯片子擺在地裡曬乾,能放一兩年。如今想找紅薯片子都難了,還真有點懷念紅薯片子茶的味道哩。」二姐說:「現如今紅薯種得少了,就拿俺家來說吧,以前少說也種畝把地的紅薯,現在頂多種上半畝地,還不夠分著吃的哩,哪有多餘的推成紅薯片子啊,再說了,推紅薯片子的推子也沒有了,怕是整個村子也找不出一個來了。」娘說:「以前是沒啥吃,紅薯片子能放,到青黃不接的時候,拿來燒茶喝,改改水味罷了。現在誰還吃紅薯片子啊,都吃大米了,還有江米、香米。香米可真香,離老遠都能聞見香味了。」文傑說:「現在天天都吃好麵饃,擱在以前,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好麵饃。」

    二姐說:「我小時候最希望過年了,有好麵饃吃,有花衣裳穿,還有許多好吃的,像雞、魚、肉,這些東西平常是不捨得吃的,如今好了,想吃啥,到集上就買了,天天都跟過年似的,就是不見天的放炮。」文傑說:「提起來放炮,那種跑滿莊拾炮的情景我永遠都忘不了。一聽見炮響,就再也睡不著了,一大群小孩聽到誰家裡放炮就往誰家裡跑,也不嫌天黑。等到炮一放完,呼啦一下子都圍上去了,還比誰拾的炮多哩,好像拾得多就成英雄了。」二姐說:「你還聽見炮響就睡不著了,治國可是躺在被窩裡瞪著眼,光恐怕睡著了拾不上炮了。有一次,治國拾了一個大雷子,王立勝非說是他先看見的,硬給治國搶走了,結果大雷子才到他手裡就響了,把個手心炸得稀巴爛,還好沒有把手指頭炸掉。從那以後,俺娘和俺大就不讓治國跑著拾炮了。」娘說:「那東西不管玩,因為玩炮炸掉手指頭的還少啊。」宋健說:「小孩子沒有幾個不喜歡玩炮的,特別是男孩子,見了炮就走不動了。」

    歐陽惠萍說:「我是沒玩過炮,一看見放炮就嚇得捂著耳朵擠著眼,遠遠的躲開了,哪裡還敢拿在手裡玩啊。」宋健說:「你不說也知道你膽小如鼠,看見繩子就以為是長蟲,嚇得尖叫了。」歐陽惠萍瞟他一眼說:「該膽小的時候就得膽小,不能做的事兒就決不能做。」文傑說:「那不叫膽小,那叫謹慎。」宋健說:「你得了吧,剃頭的挑子一頭熱。」文傑說:「那也比一頭都不熱要強。」二姐說:「現在剃頭的挑子也不好找了。」娘說:「說著說著天就黑了,我做飯去。」二姐說:「我去做,您在這說話吧。」娘說:「還是我去做吧,你們年輕人在一塊兒有話說。」說著,起身去灶屋,看見一個人打著傘走進了院子。

    娘一面揣摩巧兒冒雨前來有啥事兒,一面笑著說:「巧兒來了,快進屋跟惠萍他們說話去。」歐陽惠萍站起來說:「巧兒妹子快過來。」巧兒說:「惠萍姐也在呀,你們先說著,我想跟大娘說會兒話。」娘說:「你看天都黑了,我還沒做飯,等我做好了飯,咱娘兒倆再好好嘮嘮。」巧兒說:「我給您燒鍋吧,咱娘兒倆一邊做飯一邊嘮嗑。」娘說:「那不中,咋能叫你燒鍋哩。」二姐走過來說:「巧兒你不來就不來了,一來就找我難看,有我在這兒站著,咋能輪到你燒鍋了,你這不是叫我無地自容嗎。」巧兒說:「二姐你可別這麼說,你這麼說我心裡可難受了,我從來不讓任何人難看。我是想著跟大娘單獨說會話,正好大娘做飯我燒鍋,兩下裡都便宜了。何況惠萍姐他們都是客,你是主人,理當陪著,你快進屋吧,看雨把衣裳都淋濕了。」

    二姐說:「你來也是客呀,我也理當陪著你才是,斷然不能叫你去燒鍋,還是快隨我進屋吧。」巧兒說:「二姐去俺家,我啥時候拿二姐當客了,我今兒個來到二姐家,二姐咋能拿我當客哩,咱們一個村子裡住著,打小一塊兒長大,你卻把我當成外人了,早知這樣,我還不如不來的好。」歐陽惠萍說:「二姐你就別難為巧兒妹子了,她想陪著大娘,就隨她去好了。」娘說:「好了,都別爭了,蓮花你還去陪惠萍,巧兒過來給我燒鍋。」二姐說:「那就有勞巧兒了。」巧兒說:「二姐你別再說這樣的客氣話了。」說著,隨娘走進灶屋。二姐回到屋內。宋健說:「巧兒是不是見我和文傑在這兒,不好意思過來呀。」二姐說:「可能吧,不過她心裡咋想的,誰說得準哩。」宋健說:「或許,她還在為香水的事兒生氣哩。」二姐說:「因為香水,我是生氣了,可是你們咋都知道了,到底是誰說出去的,丟死人了。」宋健說:「我是聽歐陽說的。」

    歐陽惠萍說:「你可別再提香水了,那天在大堤上,我真不明白你是咋想的,竟然說出那樣的話。還有你文傑,喝了一點貓尿,就不知道廟門朝哪兒了,啥美女小芳許曉的說了一大堆。說就說吧,聲音小點總可以吧,居然還粗聲大嗓的,八里外都能聽得見。我總覺得你倆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叫巧兒聽見。」文傑說:「天地良心,我可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只不過治國跟她們碰巧認識而已。」歐陽惠萍說:「你還是說了瞎話,買香水送給人家這些話都是你瞎編出來的吧。」文傑說:「我那不是喝多了嗎,吹牛皮唄。」歐陽惠萍說:「那你呢宋健,我可是問過鄭淑華了,她說她沒懷孕,還罵是哪個七孫王八羔子編排她哩。」二姐說:「鄭淑華懷孕是咋回事啊?」

    宋健說:「她跟我說她懷孕了,這種事兒我有十個膽兒也不敢說瞎話啊,回頭我非得說她不中,咋能這樣哩,一件事情,對不同的人說出截然相反的話,也不知道哪兒真哪兒假了。」歐陽惠萍說:「你還說她哩,她正發誓回來找你算賬哩。」二姐說:「究竟咋回事兒啊?」歐陽惠萍說:「都是這倆人幹的好事兒,那天在大堤上,一個說你因為香水生氣了,哭鼻子鬧彆扭,又說鄭淑華懷孕了,一個說治國在省城裡又有了相好的,結果全讓巧兒聽見了,你想巧兒能不氣惱嘛,就又跟治國生分了,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二姐說:「原來都是你倆搞的鬼啊,你倆到底安的是啥心,害得俺娘跟著受氣,都別在俺家裡了,都給我滾出去。」歐陽惠萍說:「二姐你也別氣,我覺得不是啥壞事,正好再試探一下他倆之間的感情是不是夠真摯。」宋健說:「是我錯了,二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回,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二姐說:「你又保證,你那個保證書還在我抽屜裡放著哩,還要我咋相信你呀。」

    歐陽惠萍說:「你看著閒話說的,要是你倆再鬧起了彆扭,可真是我的罪過了。」二姐說:「不挨你事,你要是不說出來,叫我一直蒙在鼓裡,才真是罪過哩。文傑你也小心點,到了省城,看治國咋收拾你,沒事兒亂嚼舌頭。」文傑說:「咋收拾我啊,頂多說我兩句,完了還得好酒好菜的招待我,誰讓我是他親表弟哩。」二姐說:「還好酒好菜哩,你吃個屁,一會兒我就跟治國說,叫他不叫你進他的門,好脾氣也不是誰想欺負就欺負的。」歐陽惠萍說:「治國的脾氣是好了點,按說這是優點啊,咋反倒變成了缺點哩,連文傑這樣的人都想欺負他了。」文傑說:「惠萍姐你咋能這樣說哩,分明是看不起我嘛。」宋健說:「要想被別人看得起,首先自個得爭氣。自個不爭氣,人家光想另眼相看你,不是缺少理由和根據嘛。」文傑說:「我哪兒不爭氣了,我覺得我做的可好了。」

    二姐說:「你做得好不好,不是你自個說了算的,人家說你做的好,那才是真好。」歐陽惠萍說:「原來你還是個孤芳自賞的人,真是了不起。」文傑說:「你們三個咋都衝我來了,是不是看我好脾氣,都來欺負我了。」歐陽惠萍說:「說你是好你,倒生氣了,換了別人,還懶得說哩。」二姐說:「一點都不假,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我們都說你,你應該感到幸運才是。因為想你好,所以才說你,感激還來不及哩,咋能反過來說我們欺負你哩,真是沒有道理了。」宋健說:「巧兒在灶屋裡跟娘說啥哩?」二姐說:「娘也是你叫的,別恬不知恥了。」宋健說:「二姐你會的成語可真多。」又說:「文傑,咱倆別在這兒招人嫌了,跟我到樓頂陽台上透透氣去。」文傑說:「正好我也想到那兒去。」起身跟著宋健走了。

    歐陽惠萍說:「這倆人早就該走,塌著死眼皮子硬坐到現在。」二姐笑道:「怕你早看出來了,文傑可是喜歡你哩,就做了我的表弟媳婦吧。」歐陽惠萍說:「別說表弟媳婦,就是弟媳婦,我也得考慮考慮,我可不是隨便啥人都能娶的。」二姐說:「喲,你的眼光可真高,連俺弟你都看不上啊。」歐陽惠萍說:「你弟還正上初中哩,小毛孩,我當然看不上了。」二姐說:「你少打岔,我說的是治國。」歐陽惠萍說:「治國我更看不上了,也不是看不上,是不放心,更不想給自個添堵。明知道那是個火坑,幹嘛非要擠著眼往裡跳啊。」一語未了,巧兒走進來說:「是誰要擠著眼往火坑裡跳啊?」二姐說:「巧兒妹子,快來坐,跟我說說,你都跟俺娘說了啥。」歐陽惠萍說:「我也可想知道。」

    巧兒坐在二姐身邊說:「也沒說啥,前幾天大娘不是去俺家了嗎,俺爹脾氣不好,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我怕大娘生氣,過來替俺爹向大娘賠個不是。」二姐說:「就為這事兒啊,俺娘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咋能為這點事生氣哩。再說了,本來就是俺家做得不對,你爹說兩句難聽的,也是應該的。」歐陽惠萍說:「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別再講了,關鍵是要往前看,你和治國的事兒咋辦呀?」巧兒說:「都這樣了,還能咋辦呀,我只有祝福治國哥了,況且我也不願拖累他,因為喜歡他,所以希望他幸福。」二姐說:「我都弄明白了,那天在大堤上,都是宋健和文傑瞎胡說的,你可別當真了。是的不假,我為了香水是跟治國鬧來著,可過後我就後悔了,原想著把這件丟人的事兒啞謎起來,不成想卻傳揚開了,顯得我這個人的心眼兒太小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兒個咱姊妹倆把話說開了,往後都別再提了,就像惠萍妹子說的,往前看,前面還是美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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