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二十二章 哪兒來的跳騷
    次日一早,宋健開著車把我送到縣城車站。我雖然趕上了發往省城的頭班車,但到達省城的時間卻很晚,整個城市就是一片燈光的海洋了。田力依舊開著那輛桑塔納來接我,一面詢問著家裡的情況,一面將我送回住處。從家裡來時,父母準備了兩魚鱗袋子紅薯,囑咐說一袋子當做禮物送給老書記,另一袋子一分為二,田力一半我一半。田力不要,我也吃不了那麼多,最後決定把這兩魚鱗袋子紅薯都送給老書記。因想到扛到樓上還得再扛下來,來回折騰淨多費勁,便給老書記聯繫了,直接把車來到監察廳的家屬樓大門外,我和田力一人扛一袋子走進老書記的家。老書記夫妻倆很是熱情,倒茶讓煙,說了半天話,卻無論如何也不願將兩袋子紅薯都留下,硬要我和田力又抬下來一袋子。田力說:「早知這樣,這一袋子就不扛上去了。」

    回到住處,我和田力抬著這一袋子紅薯往樓上去,見小芳站在自家門口,感覺很稀罕,問她站那兒幹啥哩。小芳反過來問我們抬的啥。聽說是紅薯,彷彿見到了稀世珍品似的,回到屋內拿了一個大塑料袋。我開玩笑說:「一塊錢一斤,你要幾斤?」小芳說:「就這一袋子,有多少算多少。」我給她拾了滿滿一袋子紅薯,用手掂了掂說:「少說也有十來斤,你就拿十塊錢吧。」小芳說:「中,你給我掂屋來,我給你拿錢。」我掂起紅薯隨她走了進去說:「恐怕你再也碰不見像我這般做小買賣的人了,不但送貨上門而且還送到屋裡。」小芳說:「擱到廚房裡吧。說實話,我還真怕別人走進我的屋裡來,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大男人,一身臭汗,把我屋裡的空氣都熏染髒了。」我把紅薯放到廚房裡出來說:「自打跟你相識以來,我還是頭一次走進你家,感覺宛如進入到了一個清靜優雅的世界,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潔淨、那麼的有條理,空氣中還有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不過從放在鞋架上的鞋來看,居住在這裡的人似乎不多,不會只有你一個人吧。」小芳說:「你的觀察力很敏銳,判斷力也讓我佩服,坐下來喝杯茶,聊一會兒。」我說:「我怕我在這兒呆的時間越長,空氣裡的臭汗味就越濃,還是趕緊走吧。」小芳說:「那我就不留你了,歡迎你常來。」我說:「下次來,我一定提前沐浴熏香三天,再渾身上下噴灑了法國名貴香水,否則斷然不敢走進來了。」小芳說:「你要是做不到,我可是要罰你的。」

    我和田力重又抬起紅薯,讓小芳回去,繼續爬樓。到了第五層,敲開中年婦女家的房門,給了她十多斤紅薯。也想給對門鄰居小麗一些,因她不在家,只好作罷。田力放下紅薯,沒有洗手就走了。我坐在沙發上歇了一會兒,想起書記鄉長的重托,打電話給鄭淑華,約她明天中午在虢國羊肉湯館共進午餐。鄭淑華說:「無故獻慇勤,非奸即盜,我不去。」我說:「在你的心裡,我如今成了這樣一種人,真是悲哀啊!」鄭淑華說:「這都是你自作的,何來悲哀啊。」我說:「想當初咱倆在學校形影不離,而如今請著你卻落了一個居心叵測的下場,怎能不使人悲哀哩。」鄭淑華說:「你別跟我提當初,當初你還是我的未婚夫哩,可現在你是我的啥。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你臉,你卻不要,弄得我現在也無顏見江東父老了。我恨你還來不及哩,哪兒有心情陪你吃飯。」我說:「我不是怕耽誤你嘛,你也接受了這樣一個現實,前幾天還應邀陪我的同事吃飯,這會兒咋又說出這等話哩。」鄭淑華說:「你以為那是衝你去的呀,那是衝著你的同事去的,多給他們接觸,以後好辦事兒。」我說:「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鄭淑華說:「算啦,你說的倒輕巧。」她還沒完了。我因有求於她,更因為對她的歉疚,耐著性子聽她發洩完不滿和牢騷,上床休息,卻睡得不踏實,一夜醒了好幾回。

    許曉注意到我的倦怠。我解釋說:「回家幾天,猛一到這兒不適應,被子潮得沒法挨身,又沒來得及晾曬,沒有睡好也是正常的。」許曉說:「那可得把被子好好曬一下了,今晚睡個好覺。今兒個太陽這麼好,你曬被子了沒?」我說:「只顧急慌著來上班,忘了。」許曉說:「你呀,就是那只寒號鳥,不過上午下班回去曬一下也可以,總比不曬好。伯父和伯母的身體都還好吧?」我說:「勞煩你掛念了,都還不錯,謝謝你。」許曉說:「看你客氣的,帶了啥土特產來呀?」我說:「就帶了一袋子紅薯,別的啥也沒帶,我們那兒也沒有啥特產。」許曉說:「是嗎,那給我一點紅薯吧。我可喜歡吃紅薯了,來時也想著帶點,我爸媽嫌重,路上又不方便,沒讓我帶。」

    我說:「那咋不中啊,下午我給你拿來點。」許曉說:「單位裡這麼多人,他們見了反倒不好了,一會兒下了班我跟你一塊兒去拿吧,正好我也想參觀一下你的住所,你還沒邀請我去你那兒坐過呢。」我說:「我那兒又髒又亂,不看也罷。」許曉說:「你淨哄我,看你情形,也不是個不講究衛生的人。」我說:「千萬不要相信眼睛,上當受騙都是它的錯。」許曉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自古以來都是這麼一個理兒,如今也不例外。」我說:「社會發展到今天,已經發生了深刻的變化,眼睛所看到的,多數情況下屬於表面現象,是膚淺的,也是不真實的,只有通過仔細分析和探究,才能去偽存真。」許曉說:「你把問題扯遠了,我跟你討論的不是深奧的哲學問題,而是你的房間是不是又髒又亂的問題,我不能光聽你說就信以為真,我要經過親自看過之後,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這就是所謂的眼見為實。」

    劉強說:「我站在這兒聽半天了,你倆誰都沒有覺察到我的存在,可見你倆交談得都很投入。我覺得小李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很明顯,小許很想到你那兒坐坐,你卻東來西扯推三阻四,這樣做不是待客之道,更對不住既是同事又是朋友的小許,我這裡替小許鳴不平了。」許曉不好意思的緋紅了臉頰,要走。劉強說:「別忙著走啊,今兒個我做主,不管小李樂不樂意,咱還就去了,我是他哥,我說了算。」我說:「作為弟弟,豈能不聽哥哥的話,咱今上午先去虢國羊肉湯館喝羊肉湯,然後再去我那兒喝茶聊天,哥哥你看我這樣安排中不中。」劉強說:「這樣最好,小許你也聽見了吧,今上午有羊肉湯喝了,真美啊。」

    單位斜對面有一個虢國羊肉湯館的分店,一下班,我便帶領著許曉、劉強、馬胖子、張偉、石峰來到這裡。副主任啟宏去了北京,錢主任因分不開身也沒有來。沒有領導在場,我們幾個感覺很輕鬆,馬胖子還講了兩個葷笑話,使得許曉面紅耳熱的渾身不自在。劉強便來批評馬胖子,石峰就幫馬胖子對付劉強,張偉盯著乳白色的羊肉湯發感慨。劉強因一張嘴說不過兩張嘴,也想搞個聯盟,就對我說:「小李呀,我是因為維護小許的尊嚴才遭到他倆的攻擊,維護小許的尊嚴也就是維護你的尊嚴,你可不能作壁上觀啊。」

    我說:「我是不能袖手旁觀,不過我可是要說你了,你的話說得不恰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尊嚴,其中有共性也有個性。」劉強說:「打住,沒見過像你這樣落井下石的,你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咋會跟他倆一個鼻孔裡出氣呢。小許,以後別理他了,這傢伙靠不住,我真擔心有一天他為了自己的利益把你給賣了。」許曉說:「那他也得有那個機會啊。」劉強說:「對,千萬別給他那種機會。」又說笑了一回,吃過飯,馬胖子和石峰回單位睡午覺,劉強和張偉分別回家去了。許曉既不願到單位裡去,也不想回住處一個人無聊發悶,非要拉我去逛街。我說:「剛才那麼多人你不叫,為啥非叫我不中哩,我相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非常樂意陪你逛街。」

    許曉說:「那麼多人中為啥只有你跟我同歲呢,年輕人在一起說啥都是愉快的。」我說:「那我說你是醜八怪,你也愉快嗎。」許曉說:「每一句話都有不同的理解方式,就拿『你是醜八怪』來說,有時候是因為極討厭,有時候是因為極喜歡,我就權當你是極喜歡才說出這樣的話,自然是愉快的了。再說了,不能因為你說我是醜八怪我就當真是醜八怪了,我漂亮著呢,這一點我還是有自信的。」我失笑道:「你這個人真是的,我不想陪你去逛街,這下夠明白了吧。」許曉說:「那我陪你去逛街好了。」我說:「我現在除了睡覺啥都不想幹,你就放過我吧,讓我回去睡一會兒。」許曉說:「那我就唱搖籃曲給你聽,保管你睡得又快又香甜。」

    我說:「還是算了吧,你去逛你的街,我去睡覺,咱倆誰也不礙誰的事,多好啊。」許曉說:「一點都不好,一個人多無聊啊,你是不知道,我一回到我那間小屋,這心裡頭就瘆得慌,再這樣下去,我非得抑鬱症不可,所以我喜歡上了逛街,到人多的地方去,看著別人熱鬧,自己也覺得熱鬧了。」我說:「孤寂是人生的常態,你要學會適應孤寂。」許曉說:「此話差矣,人生在世,有家庭,有朋友,有鄰居,有同事,這些都與孤寂相反,怎麼能說孤寂是人生的常態呢。哎,這是哪兒啊?」我抬眼一看,卻原來已經到了我的住所的小區門外。

    許曉環顧著我的住所說:「不賴嘛,挺乾淨的,只是有點可惜了。」我說:「此話怎講?」許曉說:「三間臥室,你只用了一間,另外兩間空閒著,豈不是可惜了,浪費國家資源,罪莫大焉。」我說:「我才閒置了兩間房子,頂多不過四五十平方米,你就看在了眼裡,把我說得一身不是,更何況這房子也不是我的,是我從別人那兒租來的,我倒是只想租用一間,可房東不願意啊,要麼租完,要麼另尋他處,我見這兒上下班方便,上下左右鄰居也都善良、熱情、好客,也就暫時棲身在這裡了,並不像你所說的那樣罪大惡極啊。」

    許曉說:「我看不如這樣,我把我那件小黑屋退了,你把你的空閒房屋租一間給我,這客廳就當做緩衝帶了,也可以看做開闊地,如有必要也可以設置一些護欄網,像鐵絲網之類的,通電是不必要的,我們隔著客廳相望,卻互不侵犯,鼻鼾之聲相聞,卻無事不相往來,閒暇之時也可以喝茶聊天,品味詩詞歌賦,微恙之中還能夠互相幫助,端茶遞水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此既減輕了你的負罪感,也緩解了我的來自於經濟上的壓力,更主要的是從此往後我們兩個人誰都不會再有淒涼的孤寂感,真可謂一舉三得了,豈不美哉。」

    這時,小芳走進來,見到許曉,笑道:「我說門咋大開著,原來屋裡有個美女啊。」許曉不好意思的一笑。我說:「你來有事啊?」小芳說:「大事兒沒有,小事兒有一點,我問你,你家裡是不是有狗啊?」我說:「有啊,咋啦?」小芳說:「我說哪兒來的跳騷,咬得我一夜沒睡好,身上起了好多紅疙瘩,奇癢無比,我仔細想了想,八成兒是你昨晚帶過去的,原來罪魁禍首當真是你了。」聽了這話,許曉的眼光裡滿是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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