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十二章 侯月娥
    歐陽惠萍直接到宏昌毛巾廠面見了宋健的父親宋希凌,從鄭淑華叫宋健到我家幫忙收麥子講起,一直說到宋健請求她充當媒人去我家提親,此外還講說了我父母的意見,以及我二姐的態度,問他有何打算,是同意這門親事,還是反對與我家聯姻。宋希凌聽了後氣得大罵:「這個七孫王八羔子,嘴巴倒挺嚴實,不是你今兒個說,我還被蒙在鼓裡哩!」歐陽惠萍心中直樂,暗想沒見過這麼罵兒子的,又懷疑他揣著明白裝糊塗,問道:「宋健從來就沒跟你說起過?」宋希凌說:「看你這閨女,好像我說瞎話似的。我要是早知道這件事,還不樂瘋了啊。你也看見了,我頭髮都白完了,快六十的人了,早就盼望著能抱上孫子,誰知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就是不往正道上走,都是他給氣的。」

    歐陽惠萍說:「那你同意不同意啊?」宋希凌說:「咋不同意哩,我正巴不得哩。今兒個是來不及了,明天吧,我下午準備一下,明天你帶我到姑娘家裡去一趟,早一天把這件事定下來,我心裡就早一天踏實了。」歐陽惠萍說:「那我就等你的信兒了。」宋希凌說:「你就請好吧。」送走歐陽惠萍,十分高興的回到家,一進門就說:「老婆子,我給你說件好事兒。」他老伴兒說:「跟著你都一輩子了,還從來沒從你嘴裡聽到過好事哩,今兒個是咋的啦,是不是中邪了,一進門就大呼小叫的,好像真有好事兒似的。」宋希凌說:「啥是好像啊,真有好事哩,我跟你說——」把歐陽惠萍的話學說一遍,問道:「是不是好事啊?」他老伴兒裂開嘴笑道:「好真是好事兒哩!老天爺,你總算是開眼了。不過,小健不會再犯先前的老毛病吧?」很擔憂的樣子。

    原來,宋健因追求鄭淑華不成,倒也交結了兩個女朋友,只是都不長遠,玩過了就甩了。也玩弄了幾個廠裡的女工,有不肯善罷甘休的,他又不肯娶她為妻,他爹只得替他擦屁股,拿錢封了姑娘的嘴,把她打發走了。有一個姑娘,別說給錢,就是給金磚銀磚也不要,就要做他的妻子,大半夜的蹲在廠門口,哭哭啼啼的不肯走,發誓說如果他不娶了她,就一頭撞死在大門上。一時間鬧得紛紛揚揚,自此沒有哪個好姑娘願意跟他交往了,廠子裡想招個稍微漂亮一點的女工都難了。不過這些事兒都過去好幾年了,或許人們已經淡忘了它吧,因為前不久新招的一批女工中,有兩個的確頗有姿色。只是還沒有發現他對她倆怎麼樣。現在想起來,大概他的心都用在了我二姐的身上了,因而宋希凌很有把握的對老伴兒說:「不會,我看這小子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他老伴兒說:「果真如此,我可要燒高香念阿彌陀佛嘍,不過晚上回來還得問他清楚。」宋希凌說:「他這次如果再糊掉弄,我就跟他斷絕父子關係,打算叫咱倆等到啥時候啊,不能依著他了。」

    晚上,宋希凌兩口子很認真的跟兒子宋健討論他的婚姻大事。宋健開始埋怨歐陽惠萍不該不經過他的允許就把這事兒告訴給了他爹娘,搞得他很被動。後來看爹娘把這件事當成了有生以來的頭等大事,又覺得我二姐的確不俗,更重要的是有了這個借口,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我家了,那麼就有機會接觸到巧兒。他想巧兒也是個女人,是女人就有弱點,等找到她的弱點,不怕她不俯首帖耳了。抱著這樣一種幻想,他點頭答應了這門婚事,可又覺得就這麼作繭自縛了,實在不甘心,便藉故去找馬超喝酒。馬超因跟弟弟馬強爭奪小蘭,也是滿肚子邪火。兩個人臭味相投,大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都喝得酩酊大醉,藉著酒興到廠子裡胡作非為去了。

    次日一早,宋希凌兩口子便忙活開了,往昌河車上搬準備好的禮物。宋英睡眼惺忪的問幹啥去。她娘說:「去你未來的嫂子家。」宋英說:「是不是去二姐家?」她娘說:「是啊,你咋知道啊?」宋希凌說:「看來他們人人都知道,就咱倆耳朵眼兒裡都塞上驢毛了。」宋英說:「我也去。」宋希凌說:「你去幹啥,淨添亂!想睡再睡會兒去,不想睡就洗臉吃飯。」她娘說:「就是呀,你大去辦正經事兒哩,又不是趴桌赴席,帶著你去吃頓好的。」宋英說:「你就不知道那兒有多好玩,回來這幾天,都快把我悶死了,在家可沒意思了,你就帶我去吧。」宋希凌說:「你等會兒,我咋聽你的話意思好像去過哩?你跟我說實話,上次你有沒有去你小姨家?」

    宋英說:「那是俺哥叫我那樣說的。」宋希凌說:「這個兔崽子,從來就沒辦過一件可人心的事兒。昨晚上出去就沒回來,不定又死哪兒鬼混去了哩,我真擔心坑害了人家閨女。算了,我還是別去了,免得日後挨罵。」他老伴兒說:「這又不是賭氣的事兒,該去還得去,說不定結了婚他就變好了,誰又能說得準哩,不是有那句話嗎,樹大自直狗大自咬。」宋英問:「啥意思啊?」宋希凌說:「我看懸,他都二十四五了,還一副不著調的樣子。」他老伴兒說:「你就別說他了,你還不是一樣的,三十多歲了才遇見我傻乎乎的嫁給你,你爺兒倆誰也別說誰。」宋希凌說:「說他哩,咋又扯上我了。」他老伴兒說:「說他就等於說你,誰叫你是他爹他是你兒子了。」宋希凌說:「那你還是他娘哩,歪攪胡纏!」拿出手機給歐陽惠萍打了一個電話,開車走了。因時間尚早,到廠子裡轉悠了半天,遇見宋健和馬超,訓斥了一頓,開車去接了歐陽惠萍,直奔我家。又因我母親和我二姐去了三姑家,吃了閉門羹,心中怏怏不樂,回到家裡逮住老伴兒發了一通火氣,尋思著改日再到我家裡去。

    宋健和馬超挨了宋希凌的訓斥,就把心中的憤懣發洩在了一個沒有眼色勁兒的女工身上。這女工無來由的遭到辱罵,委屈得蹲在牆角哭泣。其他工人雖然可憐她,卻因飯碗在人家腳面上擱著,不敢多說一句閒話,像一群溫順的小綿羊。不過,也有愣頭青。一個紮著把子頭的女工外出辦完事回來,見那女工蹲在那兒傷心的哭泣,便問咋回事兒。跟她要好的女工悄悄告訴了她事情的經過,還勸她不要多管閒事。她揚眉瞪眼的說:「啥是閒事,今天她受了委屈,明天說不定就輪到咱頭上了,咱是來憑力氣掙錢的,不是來受窩囊氣的,只要咱走得正行的端,誰也不能給咱氣受,咱也是人,並不比他們下賤,這件事總的有個說法,不能就這麼算了!」不容勸說,拉著那仍在哭泣的女工去向宋健和馬超討要說法。

    其他工人也都放下手中的活計跟了去,儼然就是一個罷工的場面。宋健和馬超見事情不妙,違心的向受氣的女工道了歉,又信誓旦旦的說從今往後一定像對待兄弟姐妹一樣的對待她們,方才化解了一場危機。不過,兩個人對領頭鬧事的她懷恨在心。宋健咬牙切齒的發狠說兩天之內必須把她踢滾蛋。馬超說:「別介呀,你沒看她長得還不賴嗎,玩過之後再攆滾蛋也不晚。」宋健心有餘悸地說:「她就是帶刺的玫瑰,別沒玩成反被扎得血淋淋的,划不來,還是找個錯,既不給她工錢又把她攆走了妥當。」馬超說:「要不咋說男人決不能娶老婆哩,你和李蓮花還沒咋樣哩,就變得如此膽小如鼠了,要是真把她娶回了家,你還不得做縮頭烏龜啊。」宋健不悅的說:「哪兒跟哪兒啊,以後少在我跟前提李蓮花,我頂煩她的。」

    馬超說:「真心話?」宋健說:「當然了。」馬超說:「那你更應該把那個帶刺的玫瑰忽悠到手了。」宋健說:「放著不帶刺的玫瑰我不要,偏要帶刺的玫瑰,我有病啊。」馬超說:「鬼話,是玫瑰都帶刺。」宋健說:「愛信不信。」馬超說:「那你說哪兒有不帶刺的玫瑰?」宋健說:「金指李營啊。」馬超說:「你得了吧,李蓮花也帶刺,只是你沒有感覺倒罷了。」宋健說:「不是她,是東方巧兒。」馬超說:「鬧了半天你盯上她了呀,她是挺可人的,不過她是你未來的小舅子李治國的相好,弄不好你就落得個雞飛蛋打的下場。」宋健說:「我還沒有那麼笨,明兒個你再跟我去一趟金指李營。」馬超說:「你還真上心了啊,我勸你還是算了吧,老老實實的把李蓮花娶到手,對你有好處。」宋健說:「你且看我如何給你上演一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好戲。」馬超說:「你去修你的棧道渡你的陳倉去吧,我先玩了這個美眉再說。哎呀,這種女人才有味,就像那個啥方便面一樣,觔斗,有嚼頭。」宋健說:「你不跟馬強爭小蘭了?」馬超說:「他喜歡,就拿去好了,反正我也玩膩了,就當送給他的禮物吧。」

    兩個人各有了目標,便精心策劃起來。馬超的第一要務就是摸清她的底細,然後再對症下藥。宋健又開始為開拓農村市場做準備,想著以此為掩護,達到接近巧兒的目的。兩天後,馬超瞭解到了她的基本情況。她叫侯月娥,家住縣城以南五公里處的前王莊;有個弟弟,正讀高中;父親是個泥瓦匠,跟隨建築隊掙些辛苦錢;母親身患偏癱,至今仍然吃著藥,但效果甚微,不過也能勉強自理生活,使她得以有所解脫,來縣城掙點錢補貼家用,只是每天都少不了奔波之苦。

    瞭解到這些情況,馬超買了些禮品,拉著宋健驅車來到侯月娥家看望她母親,對外就說是關心職工的親屬,倒也落了一個好名聲。侯月娥認為他倆是黃鼠狼給你拜年,沒安啥好心。不願欠他倆這份人情,很想把禮品原封不動的退還給他們,怎奈老母親面對這麼多好東西笑得十分開心,只得留下禮品,不過對他倆處處小心提防,不給他們任何可乘之機。馬超見事與願違,又不肯就此罷手,便說服宋健繼續充當好人,一面關心愛護每一個員工,一面又去了幾個員工的家裡探視。如此一來,員工們對他倆的看法發生了質的轉變。侯月娥也覺得他倆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缺乏人情味,對他倆有了許多好感。

    馬超抓住戰機,提議道:「看你每天不辭辛苦的來回奔跑,真是一個孝順的姑娘啊!不過為啥不把大娘接過來哩,反正大爺不在家,弟弟開了學也來這兒了,這樣你既能很方便的伺候大娘,又能兼顧到弟弟的生活起居和學習,還少了來回奔波勞頓之苦,多好啊!」侯月娥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不但採納了他的建議,而且還接受了他給她找到的一個小院。這個院子位於二高西邊,離廠房和學校都不太遠,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方便。又因房間較多,她便依照馬超的說法,將多餘的房間租賃出去,收取的房租不但能抵消付出的租金和水電費,而且還略有剩餘,心中便很是感激馬超了。

    馬超乘勝追擊,時常買一些水果等吃食來到小院孝敬她母親,對她更是極盡慇勤。侯月娥不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又見馬超很有能力,有些事宋健搞不定,他一出馬就擺平了,既會充大爺又會當孫子,腦子靈活心眼活泛,不知不覺之間就對他產生了感情。馬超費盡心機終於得到了侯月娥,在宋健面前風光十足。忽一日就感覺厭倦了,想拔腿抽身,卻怎麼也甩不掉侯月娥,被她管束得無有半點自由,哀歎說:「我自個掘個坑把自個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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