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六章 趙菊出嫁
    二姐無心去參加文俊的婚禮,大睜著無神的眼睛,躺在床上直睡到父母帶著小弟和宋英回來。第二天亦是如此,猶如失去了魂魄一般,又像癡呆了似的,既懶得動彈,又懶得說話。娘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焦慮萬分。父親見二姐如此這般,似乎印證了偶爾聽來的傳言,異常震怒,只覺得再也無臉面出外走動,縮在家裡窩火生氣,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挺直的脊樑也變得微微彎曲了,最終因不堪重負而病倒在床上。

    文俊偕同懷有幾個月身孕的新婚妻子來我家走親戚,見我父親病了,安慰了一回,扭臉埋怨二姐沒有去參加他的婚禮。二姐形容憔悴,強打精神應付文俊和他妻子的到來。娘憂心忡忡,跟文俊媳婦說了一會兒話,又問文俊啥時候再回田力那兒去。文俊說:「還沒想好,不過不想去他那兒了。」娘說:「咋啦,他那兒不好啊?」文俊說:「是怪清閒,就是錢不多,吃吃花花就不剩幾個了,我現在的擔子重了,要多掙錢。」娘說:「知道操心是件好事,但也不要心裡眼裡全是錢,那樣就不好了。」

    說話間,大姐風風火火的走進院子。娘驚訝的說:「你咋跑來了?」大姐說:「昨夜裡做了一個夢,夢見大牙掉了,滿嘴都是血,沒啥事吧?」二姐說:「聽你話意,好像盼著家裡有啥事兒似的。」大姐說:「不是的,咦,才幾天沒見,你咋瘦了一圈啊,是不是生病了?」娘說:「她倒是沒病,就是幹啥都沒有精神,飯都懶得吃,不瘦才怪哩。」文俊說:「我結婚她都沒去,正擱這兒生她氣哩。大姐你也沒去,是不是看不起我啊。」大姐說:「那天正趕上豆豆生病了,發高燒,想去也去不成啊。」娘說:「是嗎?好了沒?咋沒把他帶來呀?」大姐說:「好了,俺大哩?」娘說:「病了,在屋裡躺著哩。」大姐說:「我就說家裡非有事兒不中。」說著,去屋裡看望父親,並留下來伺候了兩天病中的父親,以盡孝道。

    文俊回家不久,便辭別了父母妻子,跟隨同村的幾個人,去山西下煤窯了。娘和父親知道了這件事,數落了三姑和三姑夫一回,又為一去就毫無消息的宋健犯起愁來。有心給歐陽惠萍打電話問個究竟,又覺得這樣做不合適,怕傷害了二姐的自尊心。反正宋英還在這兒,他早晚都是要來的,耐心等待吧。此時,宋英成了我父母眼中的希望,也有點人質的味道。宋健將妹妹宋英丟在我家裡,似乎十分放心,既不打電話詢問,也不過來探視,或許是害怕自惹麻煩吧,不知道他又是怎樣向他父母解釋的。宋英每日同小弟一起玩耍,倒也開心愉快,從來不說想家了,也不提回家的事兒。娘便說:「這閨女不戀家,是個情感淡薄的人,說不準將來能成大事哩。」

    六月十六日,天氣極好。村子裡同時有紅事和白事要辦。紅事是趙菊出嫁,白事是五保戶老周出殯。其實,趙坤老早就找老周的近門協商,希望他們提早一天把老周送出去,別沖了他閨女出嫁的喜慶。他們也同意了,可不知為什麼突然間又變卦了,派人知會趙坤,說風水先生說了,六月十六日正午十二點下葬最好。趙坤一聽就急了,連忙又去同他們商量,見他們執意不聽,因大喜的日子不願大動肝火,強壓怒火來請我父親出面調停。我父親的面子也不好使了,只得回頭勸說趙坤。趙坤萬般無奈,一面懷恨在心,一面又請了兩班響戲,想著用沖天的喜氣壓制住可惡的晦氣。

    父親、娘、二姐、小弟和宋英都被趙坤請了去。父親作為送親人員中的一個,要跟在花轎後面,把趙菊送到她婆家。娘的任務是幫忙支應瑣事兒。二姐和巧兒、王月、張香陪著趙菊說話,給她梳妝打扮。曉宇因做下了盡人皆知的醜事,儘管是趙菊的好朋友,卻被排除在外了,一個人呆在家裡發悶。小弟和送英被派作了歪脖子客,隨同其他人一起乘坐大篷車護送嫁妝。二姐壓根就沒想到會見到巧兒,因而見到她時不由自主的一愕,更為她的消瘦憐惜不已。只是眼下不宜說些沉重的話題,兩人誰都沒有談及往事,淨說些逗笑取樂的話。

    忽聽外面一陣騷亂,幾個人通過窗戶一看,卻原來是老邢闖進了院子。趙坤忙喝道:「出去!」又說:「趙華哩,千叮嚀萬囑咐,咋還是叫她跑過來了!」一語未了,趙華拿著一塊肉追過來,拉著老邢往外走。老邢有了肉吃,便乖乖的跟隨趙華回去了。不一會兒,花轎就到了,有幾個人搬了條凳攔在大門外不讓進院子。迎親的人中的管事兒者又是讓煙又是作揖,說了許多好話,幾個人才把條凳撤掉,放花轎進來。喝了幾口茶,敘談了一會兒,事先安排好的人到屋裡將趙菊抱起來送進花轎。一時間嗩吶聲聲,好不熱鬧。花轎啟動不久,送親的隊伍也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其餘人等又說了一會兒話,各自散了。

    因王月和張香在跟前,二姐只問了巧兒啥時候回來的,別的話也沒多說,去了曉宇家。曉宇見到二姐,似乎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抱著二姐哭了一個痛快。兩個人回憶往昔,那時候跟瀟湘、申梅、趙菊、小蘭在一起跳舞唱戲,何等的快活逍遙,如今她們一個個的都走了,就剩她倆了,真是孤單啊。

    受巧兒的邀請,王月和張香去了她家。因說起我,巧兒的心情變得很低落。王月和張香見她這樣,便笑著說:「你叫俺倆來,本來是為了陪你說話解悶的,卻惹你心煩了,俺倆也算是不會說話了。」巧兒說:「不關你倆的事兒,你倆說不說它都是存在的,要不然我也不會拉你倆過來了。」王月說:「可見你心裡還是沒有放下他,那你為啥還要躲著他直到現在才回來哩。」巧兒說:「也不是我不想回來,是俺娘不讓我回來。話又說回來,即便回來了,見著他了,又能咋樣哩,還不如不見的好。」張香說:「躲避也不是辦法,躲過了初一,還有十五哩,他爹娘都在這兒,他不會不還來的,你和他總還會見面的,到那時又該咋面對哩。」

    王月說:「到那時,怕是都變了,也就沒啥不好意思的了。」張香說:「又能變到哪裡去呀,無非就是一個娶妻了,一個嫁人了。要是兩個人的心沒有變,說不定更痛苦。要我說,你就不該躲出去,只要你倆堅持在一起,誰都拆不散。」王月說:「就是啊,開始的時候你爹娘不是堅決反對嗎,後來不也低頭了。眼瞅著你倆就成了,都買了衣裳要辦手續了,卻出了那檔子事兒。」巧兒說:「或許俺倆壓根就不該在一起吧。算啦,別說他了。王月你的好日子定了沒?」王月說:「定了,九月二十一。」巧兒說:「你們都走吧,我和張香當老閨女。」王月說:「張香也說好了,東莊的。」巧兒說:「那我自個當老閨女。」張香說:「你這麼漂亮,怕是趕在我前面出嫁哩。」巧兒說:「我哪裡還漂亮啊,都瘦成一把骨頭了,再說了,我生來剋夫,誰敢要我啊。」

    張香說:「看你把自個說的。對了,你有沒有聽說啊,治國跟他二姐好哩。」巧兒說:「他姐弟倆向來都好。」張香說:「不是那個好,是這個好。聽說有一回,治國在灶屋裡摸他二姐的包包,還有一回,他姐弟倆大晌午頂子鑽棒子棵,你說他倆要是沒事兒,幹嘛非在沒有人的晌午頭往棒子棵裡鑽啊。」巧兒說:「淨瞎咧咧,他倆是一娘同胞的親姐弟,再說治國他也做不出亂倫的事兒。」王月說:「我也聽人家風言風語的這麼傳,好像去年就有人這麼說了,還說蓮花的親事黃了也是因為這。前幾天,治國不是要去省城了嗎,他家裡就無來由的鬧起了鬼,說是劉湘王忠義誰的附在了蓮花身上,結果治國就沒走成。你再看看蓮花,治國才走幾天啊,她就瘦成那個樣子了,就跟承受了多大的打擊似的,我看八成兒傳言是真的。」巧兒說:「這些話哪兒說哪兒了,以後也別再說了,沒啥好處。我有點累了,你們都回去吧。」張香和王月便站起來走了。巧兒送她們回來,仰臉躺在床上發呆。忽然想起二姐不止一次的想要弄明白她是不是撿回來的,心中咯登一下子,再也揮不去那些傳言了。

    宋健終於來了,不過讓我父母既失望又氣惱。宋健解釋說:「我一回去,廠子就出事兒了,先是機器壞了兩部,還沒修理好,兩個女工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糾集了一幫子人打了起來,有幾個人被打成了重傷,住進了醫院,連累我被派出所叫過去詢問情況。好不容易把自己撇清,馬超和馬強兩兄弟因為小蘭又幹起來了。馬超惱恨馬強不顧兄弟情義,跟本是他嫂子的小蘭私通,給他戴了綠帽子。馬強則怨恨馬超沒有人性,連小蘭那麼好的女人都忍心拳打腳踢,根本不配擁有小蘭,還說小蘭喜歡的人是他。問小蘭到底喜歡他倆中的哪一個,她自個也搞不清楚,只說『你兄弟倆長得那麼像,我也分辨不出誰是誰,反正有人疼我愛我陪我就中了』。聽她這話意思,分明是喜歡馬強多一點兒,可馬超又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更不甘心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讓給別人,倆人家裡打了外面打,他爹娘也沒辦法,倒是便宜了小蘭,站在城樓觀虎鬥,不管他倆誰勝出,她終歸是有個男人。真是想不明白,小蘭又不是多好的女人,值得他倆那樣。」

    娘信以為真,擔心地說:「別回頭他倆都不要小蘭了,兩頭不得一頭,她豈不是更可憐了。」二姐說:「您聽他瞎說,他無非就是找借口,給自己的無所作為做掩蓋,您還當真了。」宋健說:「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問歐陽,這些事兒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二姐說:「我沒那個閒工夫去管別人的事兒,我只問你,咱倆的事兒你打算咋辦,是和還是散。要是和,明兒個就叫你爹娘過來,要是散,這會兒你就立馬走人。」宋健說:「當然是和了,不過你也不要太心急了,總得給我點時間嘛。」二姐說:「說啥狗屁話哩,你還想要多少時間啊!」娘忙說:「看你急啥哩,慢慢說不中啊!」二姐說:「能不急嗎,他分明是在耍咱們!」又說:「你走,立馬給我滾!」宋健說:「你看你,越說越急了。」娘說:「要不你先到大堤上轉轉吧,我好好勸勸她。」宋健說:「那好吧。」去了大堤。娘在家勸說二姐。

    宋健在大堤上轉悠,無意間瞥見巧兒站在那兩棵新栽的柳枝旁,便走過去說:「美女,在這兒望風景啊。」巧兒冷不丁嚇了一跳,扭臉見是他,不願與他多說話,轉身要走。宋健攔住她說:「才幾天不見,你就瘦成這樣兒了,真叫人心疼,要是治國知道了,還不定會傷心到啥程度哩。不中,我得給治國打電話,叫他知道你在家裡受的啥罪。」說著,拿出手機。巧兒急忙奪過手機說:「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麻煩你不要多事好不好。」宋健說:「還說沒關係了,傻子都能看出來你對他的關心和思念,你又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哩,他就在省城,你要是想去,我送你。」巧兒說:「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的事兒真的不用你操心,我的死活跟你沒有關係。」宋健說:「何必把話說得這麼絕哩,說不定咱倆還能成為好朋友哩。」巧兒說:「懶得理你,不要給治國打電話。」說完走了。但宋健還是給我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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