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五章 不是那回事兒
    關於我家鬧鬼一事,村子裡有各種傳言。我也終因不忍心丟下被鬼魂折磨的二姐而滯留在了家裡。娘跟父親商議,打算遂了二姐的心願,讓二姐隨我一同去省城,也向田力打了招呼。又因文俊結婚在即,娘覺得我和二姐都走了,顯得對三姑家的頭一宗子大事不夠重視,恐怕 三姑和三姑夫的心中彆扭,便留我和二姐在家多呆了兩日。

    六月初九,宋健將小弟送了回來。同來的還有歐陽惠萍和宋健的小妹宋英。歐陽惠萍打扮得很漂亮,既成熟又嫵媚。宋英十三四歲,長得十分苗條,臉面也中看,就如同含苞的花蕾一樣。小弟招來了一群夥伴,領著宋英出去玩了。歐陽惠萍也將我拉到了前院,留二姐和宋健在後院裡增進感情。趁院中無有旁人,宋健想勸二姐回到房間裡去,以便成其好事。二姐猜透了他的心思,不願給他機會,便說:「有啥話在院子裡說也是一樣的。」宋健說:「有些話還真不能在院子裡說。」二姐說:「啥話不能在院子裡說啊,除非見不得天日的話,這樣的話,不說也罷。」宋健說:「你這人真是老土,一點都不解風情,私密話能見天日嘛。」二姐惱道:「我就是老土了,土得都掉渣了,你看誰解風情去找誰去,別在這兒沾惹了一身的土氣。」說完,來前院。宋健隨後跟來了。

    歐陽惠萍見二姐一臉的不高興,就問咋了。宋健說:「我就說了一句老土,她就生氣了。你說兩個人在一塊,想到啥說啥,哪正好哩。」歐陽惠萍說:「你這話叫誰聽了都生氣,有多少好話不管說呀,幹嘛非說這一句。」埋怨了一會兒宋健,又回過頭來勸說二姐。我說:「小弟也到家了,你們要是沒有其他事,就回去吧,反正以後的日子長著哩,也不在乎這一天半日的。」歐陽惠萍說:「卸磨殺驢就是你這樣的人,一把小弟送回來,就急著趕我們走,連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給我們,白拿你當朋友了。」我說:「就因為是朋友,才不用那麼客套,我要是說『惠萍呀,今兒個就別走了,咱姐弟倆有一段日子沒見面了,不知有多少話要說哩』,你身上還起雞皮疙瘩哩!」歐陽惠萍笑說:「我不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頭髮梢子還發炸哩!」二姐也笑說道:「治國就這點好,不管你有多生氣,他一句話就把你逗樂了。」

    我說:「還有,你們晌午飯也吃了,酒也喝了,這又半天了,恐怕喘的氣數都數不過來了,咋能說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哩,可見你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以後你的話我得仔細揣摩了,看看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歐陽惠萍說:「你揣摩去吧,我要走了。這句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我說:「是真的,歐陽惠萍是啥人呀,那是說一不二的。」歐陽惠萍說:「假的,真假全由我說了算,因為話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我掌握著生殺大權哩。」二姐說:「單憑話語去猜一個人的心思,應該是很難的吧,人的心海底深,他心裡在想啥,只有他自個知道吧。」

    歐陽惠萍說:「一個人的心思好不好猜,關鍵在於這個人的城府深不深,還要看猜他心思的人的閱歷、見識和智慧。有的人,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透明的,他的心思就如同罩在玻璃罩裡的東西,一眼就能看出它的顏色和樣式,這種人一般都是老實人,很容易受到別人的愚弄和欺騙,也很少有人願意跟他交朋友。有的人,週身就像圍了厚厚的一層濃霧,從來不讓別人看清他的真實面目,這種人最可怕,因為可怕,人們都願意跟他做朋友。」宋健說:「你說的啥呀,囉嗦了一大堆,也沒叫人聽明白。治國叫咱走哩,你走不走啊?」我說:「不是我叫你們走,是天不早了,再停會兒,就該黑了。」歐陽惠萍說:「你是前一種人還是後一種人?明明是那樣想的,他卻矢口否認,推到天上去了。」娘站在門外說:「宋健,你過來,我跟你說句話。」

    宋健應了一聲,跟隨娘去了後院。二姐、歐陽惠萍和我都不知道娘要跟宋健說啥,被好奇心驅使著,一起回到家裡。娘見到我們,忙從堂屋裡出來,將我們攔在院子裡,臉色蒼白,表情很嚴肅,一雙手也在不停的抖動,顯示出內心的不安和氣憤。二姐忙關切的問:「娘您是不是不舒服啊?」歐陽慧也說:「是啊大娘,您要是不舒服,就去看看醫生吧,要不我陪您去吧。」娘強作鎮定的說:「我沒事,你們還回前院去吧,一會兒叫你們再過來。」我們對望一眼,返身回到前院,猜測著到底是啥事讓娘那樣的氣惱。歐陽惠萍似乎猜到了什麼,看看二姐和我,沒有說出來。二姐大概也想到了,低著頭,拿腳不住的蹭地面,半天說:「有啥了不起的,趕明兒我跟治國去了省城,找個城裡人。」歐陽惠萍說:「開始我就跟治國說過,叫治國勸勸你,不要對他太認真了,他人雖然不壞,可是在感情上有些隨便,我最看不上他的就是這一點,後來聽治國說你不聽勸,又見他對你也像是認真的,就覺得你和他要是成了也怪好,誰知今天他又這樣,咱們都被他騙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二姐說:「不懶你,你也不想這樣。」說著,流下眼淚,又好像疲憊不堪,走進房間裡倒在床上。我怒道:「他咋能這樣哩,我找他去,說不好了非揍他不中。」

    歐陽惠萍想攔我,但又沒有攔,跟隨我走出大門,抬眼見娘走過來,便說:「大娘,他是咋說的?」娘說:「蓮花哩?」我說:「在屋裡哭哩。」娘說:「哭啥啊,去叫她過來,惠萍你也來。」我說:「叫二姐幹啥,我去跟他說,看他敢說啥。」娘說:「沒你的事兒,叫你二姐去。」我極不情願的回去叫二姐。二姐坐起身子說:「我想好了,到了省城就再也不回來了,在那兒買房子,把咱大咱娘也接去,咱一家人以後就在省城過日子了,也當一回城裡人。」我說:「中,不回來了,咱娘叫你哩。」二姐說:「叫我幹啥,我不去,噁心死了。」又說:「咱明兒個就走吧,文俊結婚,咱大咱娘還有小弟去就夠了,還要咱倆去幹啥,又不是去打狼。」我說:「中,晚上跟咱大咱娘說說,三姑家咱就不去了,明兒一早就去縣城坐車去省城。」忽聽歐陽惠萍便跑進院子便喊:「錯了錯了,完全錯了,不是那回事兒。」說著,衝進屋內,喘著氣說:「咱都猜錯了,冤枉了宋健,他答應叫他爹娘來一趟,商量他和二姐的事兒哩。」或許是因為高興,第一次喊了二姐。我說:「真的假的啊?」歐陽惠萍說:「這事兒我能說瞎話嘛,宋健滿口答應,說以後一定全心全意的對二姐好。」我說:「俺大也在家?」歐陽惠萍說:「是呀。好了二姐,別坐這兒了,大爺大娘叫你哩。」

    由於宋健的承諾,二姐的婚事似乎又向前推進了一步。看著二姐掩飾不住的喜悅,我也替她高興。只是父母臉上並未表現出如釋重負的喜色,依舊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使我覺得有點奇怪。宋健領了我父母的囑托,回家去了。歐陽惠萍隨他一起走了,宋英則留了下來,說是這兒比縣城好玩。二姐認為很有必要與這個未來的小姑子搞好關係,就像關懷親妹妹似的對待她。她和小弟的關係很好,宛若親兄妹一般。小弟也處處讓著她,更不許其旁的小夥伴們欺負她,這讓小夢月很生氣,差一點就跟小弟絕交了。

    吃過晚飯,小弟和宋英看電視。娘坐了一會兒,去灶屋刷鍋餵豬。父親也沒話說,皺著眉頭吸煙。二姐說:「您又吸煙,前幾天胡主任講的您都忘了,吸煙對身體不好。」小弟因為插播廣告氣得大罵起來,宋英勸他不要生氣,說廣告之後就該開始了。父親意識到有兩個小孩子在跟前,有些話不能說出口,到嘴邊的話又嚥回去了,照舊擰著眉頭吸煙。我說:「大,我跟二姐商量了,明天俺倆就不去三姑家了,有您和娘還有小弟去就中了,俺倆想早一天去省城。」父親說:「你不想去你三姑家就不去了,直接去省城吧,我就不送你了,到時候田力會在車站接你。你二姐就不去省城了,在家幫你娘操持家務。」二姐說:「說得好好的,咋又變卦了,我就去省城,我要掙錢。」父親說:「家裡不需要你掙錢,你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哪也不能去,等宋健的父母來到,商定了好日子,就把你嫁出去。」

    二姐說:「不叫我去省城,我就不嫁了。」父親說:「把你養活大,是叫你給家裡爭光的,不是叫你給家裡摸黑的!學會要挾我了,我還是你爹!」二姐氣得站起來說:「您把話說清楚,我咋給家裡摸黑了!」小弟嚷嚷道:「亂啥,都聽不見了。」娘跑過來說:「吵吵啥,蓮花你過來幫我餵豬。」硬把二姐拉走了。我說:「大,您今兒個是咋的了,即便您有不順心的事兒,也不該拿二姐撒氣呀。」父親說:「沒你的事兒,你明兒個趕緊走。」二姐端著豬食站在門口說:「我看您今兒個是吃了槍藥了,看誰都不順眼,又是把我嫁出去,又是攆治國走,恨不能家裡就剩您一個人才高興哩!」

    娘過來拉二姐說:「你就少說兩句,恁大心裡不痛快說你一句也是應該的。趕緊把豬食到給豬去。」二姐說:「他是該說我,可是不應該不叫我去省城,我長這麼大最遠才去過縣城,說出去都丟人,明兒個我一定跟治國一起走。」父親說:「你敢!」二姐說:「我就敢,您把我腿打斷了我爬也要爬到省城。」娘說:「明兒個再說。」二姐說:「明兒個就晚了。」娘說:「那你也得先把豬食到給豬呀,端著不累啊。」二姐說:「不累!」走到木柵欄前,將豬食倒在食槽中,把盆丟在地上,走回來還要跟父親理論,被娘拉到她房間裡去了。

    我不知道娘是怎樣勸說二姐的,反正二姐不再堅持隨我去省城了。晨曦籠罩著二姐,我看得出她內心的落寞和憂傷。趙坤將大篷車開到我家大門口,幫助父親把給老書記和田力帶的豇豆綠豆香油等農產品拿到大篷車上。我也把我要攜帶的書籍衣物拿了過來。趙坤瞅著大篷車上的物品說:「是不是太多了,他一個人怕是不好拿吧。」父親說:「又不需要他肩扛手提的,都擱在車上了,到那兒田力也會開車接他,沒事兒。」娘雙眼潮濕的說:「到那兒不比在家裡,要照顧好自個,也要有眼色頭兒,不要太死心眼了,跟單位裡的領導同事搞好團結。」我說:「知道了。」忽然想起一事,打開皮箱拿出充電器,跑進院子對站在那兒發呆的二姐說:「我把手機給你留家裡吧。」

    二姐說:「那是鄭淑華送給你的,你再留給我,算咋回事啊,回頭鄭淑華為這跟你生氣,划不來,我不要。」我說:「不要緊的,鄭淑華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二姐說:「那也不中,等你發了工資,給我買一個吧。咳,真想跟你一塊兒去,你走吧,我也不送你了,沒心情。」說完,轉身回屋去了,很寂寥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疼。我走出院子,勸娘讓二姐去省城。娘沒言語。父親催我上大篷車。我只好上了車,朝著省城進發。父親和娘送到大堤上,看著我走遠,回頭準備去三姑家參加文俊的婚禮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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