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2卷 第三章 三姑
    我站在窗前,不覺驚詫於天氣的多變了!雄雞的啼鳴,驚醒了黑暗中的我,雨打桐葉的聲音,破空傳來,瑣碎而清晰。「不知道這雨,要下到何時啊!」我想,「自古以來,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墨客,夜臥聽風雨,或感歎時令的變遷,或感懷身世的淒涼,吟出流傳千古的佳句來。而今,我同樣於暗夜之中,聆聽著外面的滴滴雨聲,可我除了輾轉反側之外,又能做些什麼呢?古人的那種文雅,那種深沉的文化素養,傳到我這一代,又所剩幾多呢?如今,除了那些在校園裡的學生之外,又有幾人願意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讀書上面呢?又有幾人願意把金錢花費在毫無價值的書本上面呢?誠然,讀書是需要時間的,買書是需要金錢的,而時間和金錢是等價的,因為時間就是金錢。人們忙於掙錢,便忽略了對性情的修煉,即使有閒暇時間,他們更願意把它用在打撲克搓麻將上,因為這也是在掙錢。我們豐厚的文化底蘊,到這裡,稀薄的實在可憐,或許,再過上一段時間,就連這可憐的稀薄也不復存在了吧!想這些幹什麼呢?除了徒增傷感之外,又有什麼益處呢?不如繼續睡吧,就讓那雨孤獨的滴到天亮吧!」

    昨夜雞鳴五更,雨打桐葉聲聲。簾外誰獻慇勤,大地處處光明。或許那雨真的感到了被冷落的孤獨和淒涼,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已是陽關燦爛了。雨後的天空,格外的絢麗,既高遠又清亮。白雲一團一團的,靜靜地漂浮在那裡。桐樹葉也換了新顏,沉澱在表面的塵土被沖洗的乾乾淨淨,顯露出亮麗的色彩。漂亮的公雞扇動幾下翅膀,引頸高歌兩聲,然後繼續追逐低著頭覓食的母雞。虎子在院子裡打轉,不時的停下來,東張西望一番,似乎在尋找著什麼。院子裡的地面濕濕的,坑凹處聚集著昨夜的雨水,要不了多久,這些雨水便會被太陽收回到天空中,等待下一次降落下來的時機,只是不知道到那時,它們將要落向哪個地方。二姐從堂屋裡出來,低著頭,一心一意的玩弄手中的手機。虎子搖著尾巴,走到二姐面前,仰起臉看她。我走進院子,虎子便迎著我跑過來。

    二姐抬眼看見我,張嘴又來了一句:「啊哈——」我知道二姐想要說什麼,趕緊攔住她的話頭說:「別價,你還是不要說了,我這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二姐說:「咋啦?難道我這樣說不好嗎?」我說:「不是不好,而是很不好,聽起來怪怪的,不像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了。」二姐說:「「那從我嘴裡說出來的話是啥樣的啊?」我說:「嗯——,像『哎呦,李家大少爺』之類的。」二姐爽朗的笑道:「我說你身上是不是長著賤骨頭啊,不聽帶刺的話你這心裡就不舒服是咋地!」我說:「也不是這樣的,聽慣了你說的話,猛然間一改變,感覺不適應,不適應就彆扭,彆扭就不舒服。」二姐說:「我變了不好啊?」我說:「也不是的。」二姐說:「這也不是的,那也不是的,到底是啥嘛!」我說:「這麼說吧,我還是喜歡看你那種驕傲得有點傲慢的神態,這才是我的二姐,這才是咱們李家的女兒!」

    二姐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說:「這東西咋弄啊,還能不能修好?」我說:「不知道,等去接小弟的時候叫人家看看。」二姐說:「鄭淑華給你買的吧?」我說:「是的。」二姐說:「她要是知道了剛到你手裡就給弄壞了,該生氣了。花錢多少都無所謂,主要是一個心情。你不愛惜它,就等於不愛惜她的一片心意。我要是想要,就自個買,不欠人家人情。」我想: 「人的尊嚴到什麼時候都不能丟棄!哪怕是在自己最新愛的女人面前!」後悔接受她的手機了。二姐說:「想啥呢?」我哦了一聲說:「沒啥,咱娘哩?」二姐說:「一大早就出去了。咱大也出去了,不知道都在忙啥,要不咱先吃飯吧。」一語未了,有人推開大門進來,原來是三姑。

    三姑嫁給了沙河北面吳莊一個姓吳叫能的男人,因吳能跛腳,既沒手藝又無力氣,只依靠二畝薄田生活,所以三姑家的日子過得平淡清苦。二十多年來,父親和娘一直給予三姑家財物上的幫助,到如今已經成了習慣,不管大事小情,三姑一准的來我家尋求支援。三姑今天這麼早過來,家中必定又有難以應付的事兒了。果然,三姑見到我和二姐,未及說話,先掉下淚來。我和二姐都不覺心頭一沉,忙問三姑出了啥事。三姑抽泣道:「恁大哩?」二姐說:「俺大一早就出去了。到底出啥事了,你說啊,三姑!」三姑更是泣不成聲了。我和二姐都十分的著急,可一時又想不出辦法安慰她。三姑抽泣了一會,又問:「恁娘哩?」二姐說:「俺娘也出去了,我這就去找。」說著,風風火火的去找娘。我給三姑搬來了小凳子,讓她坐。三姑彷彿癱在小凳子上似的,雙手摀住臉,無聲的哭泣。我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胡亂的畫著。虎子臥在我面前,用尾巴拍打著濕濕的地面。

    娘沒進大門就焦急的問:「咋啦?咋啦?」三姑喊了一聲大嫂,踉踉蹌蹌的迎過去,一把拉住娘的手,再也說不出話來。娘坐在二姐搬過來的小凳子上說:「咋啦,三妹子,你坐下,有啥事,給大嫂我說說。」三姑拉住娘的手哽咽道:「大嫂,出事兒了。」娘急促的問:「出啥事了?誰出事兒了?」三姑哭道:「你侄子,你大侄子出事兒了。」我和二姐同時驚叫一聲,看三姑的情況,文俊肯定出了很不好的大事,不過咋沒有聽田力說呢,文俊也該打個電話過來啊。估計娘也是這麼想的,因為娘問道:「他不是在田力那兒幹活嗎?出了事兒我咋不知道?是不是你聽岔了?」三姑說:「哪裡有聽岔啊,人都回來了,挺個大肚子,大嫂你說可該咋辦啊。」

    二姐說:「三姑你把話說明白點,誰挺著大肚子啊,文俊嗎?」三姑說:「不是文俊,是那個女的,看樣子都快生了。」二姐說:「你是說文俊領回來個女的,懷孕了,快生了,是不是?」三姑說:「是啊。」二姐說:「再沒別的事兒了?」三姑說:「沒了,就這事兒。」二姐氣得笑了。娘也埋怨三姑說:「你看你這個樣子,差一點沒把我嚇死了,多大的事兒啊,值當的你哭成這樣兒。」三姑說:「我能不哭嘛,為了給他說媒,我的心都操碎了,好不容易說好了,他又弄個這,人財兩空了。」二姐說:「哪裡有人財兩空啊,他不是給你領回來一個嘛,連孫兒都有了,你該高興才是啊,卻哭成這樣兒,我還以為他在工地上出事兒了哩,真會嚇人。」娘說:「好了,別埋怨了。既然都這樣了,那就給他倆辦了吧,那閨女不是沒啥意見。」二姐說:「要是有意見,就不會跟著回來了,肯定沒意見了。」

    三姑說:「那薛莊的那閨女咋辦呀?」二姐說:「咋辦啥,不願意了唄,又不興去倆老婆。」三姑說:「那花的錢哩,下的禮哩,買的衣裳啥東西哩。」娘說:「都不要了,都給人家算啦,都這人家還不一定願意哩,耽誤了人家這幾年,說不要就不要了,擱誰誰都惱火。」二姐說:「我說你咋哭真狠,原來是哭錢哩。錢又算個啥,只要有人,還怕掙不到錢,真是的!」三姑說:「那可是一萬多哩,光給恁家就借了五千,早知這樣,就不花這冤枉錢了。這個不爭氣的文俊,真是把我坑苦了。」說了又哭。娘說:「那個花錢了,這個不是沒花錢,反正都一樣,你就別哭了。那女的娘家是哪兒的?」三姑說:「不知道。」娘說:「你可真中,連這都不知道,你就沒問問她爹娘啥態度。」三姑說:「昨晚上才回來,哪顧得問了。」二姐說:「你不是沒顧上,是沒想到,只顧傷心哭哩。」三姑說:「一萬多塊錢打水漂了,我能不傷心哭嘛。」娘說:「哭又有啥用啊,他倆現在是生米做成了熟飯,你總得給孩子一個交代吧。」三姑說:「啥交代啊?」

    娘說:「不管好歹,總得有個儀式吧,也省得在孩子面前落虧欠。」三姑說:「他們愛咋咋地,我不管。」娘說:「這又不是賭氣的事兒,你回去跟吳能商量一下,也跟文俊和那閨女說說,看咋辦合適,人家既然走進了家門,就是自家人,不能虧待了人家,還要擱在一塊兒過日子哩。商量好了,叫文俊或者誰來說一聲,該咋辦咋辦,沒有錢我給你拿,好歹把這一張掀過去,也算對得起人家閨女了。」三姑說:「那好吧。俺哥哩?」娘說:「大隊部裡不是有個閱覽室嗎,自打素琴跟小蘭鬧了那麼一出,就關門了,現在農閒,又覺得擱在那兒浪費了可惜,想重新開開門,去大隊部裡商量管理閱覽室的人了。」三姑說:「那我就不等俺哥了,我這就回去,商量好了再叫文俊過來。」娘說:「也不急在這一時,吃了飯再回去吧。」讓二姐去盛飯。

    三姑吃了飯剛走,父親便回來了,聽了娘的講述,搖頭說:「丁點大的事兒,到她跟前就比天還大了,哭鼻子抹眼淚的叫人看了揪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房倒屋塌傷著人了哩。」娘說:「可不是咋的,看她那樣子,把我嚇了個半死,鬧了半天就是文俊領回來個女人。」父親說:「別說她了,治國也回來了,該去省城報到上班了,一會兒我就跟老書記打電話,明兒個送治國過去。給田力也說一聲,讓他在監察廳附近找間房子,治國過去了有個地方住。」二姐說:「單位裡不給房子住啊。」娘也說:「就是啊,單位裡不都有公房嗎,何必再麻煩田力哩。」父親說:「不是個防備嘛,有了怪好,要是沒有哩,到時候不得大饑荒啊。」娘說:「也是的。不過你走了,他三姑要是給文俊辦喜事咋辦呀。」

    二姐說:「不如等到文俊的事兒過去了再送治國去,那時您也可以在省城安心的呆幾天,估計文俊也就是最近兩天辦喜事,不會拖太長時間的。」父親說:「那不中,治國已經在家呆的時間夠長了,說不定已經有人說閒話了,老書記幫了咱,咱不能再讓老書記為難。一會兒你就給治國收拾收拾,需要拿的東西一樣也別落下,要不然到省城還得算買。」二姐說:「還是算買吧,省城不比家裡,別讓他的同事笑話他。」娘說:「有啥可笑話的,能省一個就省一個吧,文俊結婚,還不定得多錢哩。」二姐說:「又不是您兒子結婚,拿個受頭錢還不中。再說了,她不只是有個哥,還有倆姐哩,要抬也得三家抬,總不能還讓咱一家扛起來吧。」娘說:「看你這話說的,沒有一點親情味兒了,趕明兒你跟你倆兄弟也分這麼清啊。親戚嘛,有了多拿點,沒有了少拿點,相互幫襯著,都能過得去多好啊。」二姐說:「聽您這話,好像咱家裡多有似的,到我出門子,看您是給我金山還是銀山。」娘說:「土山也沒有。你跟宋健算是咋說啊?」二姐說:「啥咋說啊,他那個脾氣,您受得了啊,跟個昏眼狗了,見誰都咬,還是算了吧。」娘說:「年輕人,誰沒個脾氣哩,他也賠情道歉了,我看你也不要太任性了。」二姐說:「再說吧。」拉我去前院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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