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1卷 第六十四章 歐陽惠萍
    父親、娘和二姐均沒料想到歐陽慧萍前來的使命,又因她是第一次來我家,對他很是客套。二姐把宋健叫到一旁問:「你咋這個時候才來,家裡很忙嗎?」宋健解釋說:「一個廠子百十號工人,裡裡外外都要我一個人操心,你說忙不忙。」二姐說:「姑且信你,那我叫你辦的事哩,咋一個鬼毛也沒見?」宋健說:「屋裡坐著的不就是嘛。」二姐說:「你說那個女的?你可真有本事!」宋健說:「又沒有規定媒人必須是婦女老婆兒,年輕人也可以拉線說媒嘛。再說了,現在都啥年代了,你不要老抱著陳舊觀念不放,應該與時俱進嘛,這樣才有朝氣,才有活力,才更可愛。」二姐說:「就你能!那事兒我跟俺大說過了,他也同意幫你,你再跟俺大合計合計,看咋辦好。」宋健說:「必須的。」離開二姐,回堂屋。

    歐陽慧萍見宋健回來了,料想二姐已經知道了她來這兒的任務,想跟我爹娘攤牌,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起身來到院子裡,對二姐說:「你可真漂亮!」二姐說:「妹妹才真是漂亮哩!」歐陽慧萍說:「我都沒叫你姐,你咋喊我妹妹啊。」二姐說:「我比你大,不喊你妹妹喊啥」歐陽慧萍說:「未必,你屬啥的?」二姐說:「屬虎,你哩?」歐陽慧萍說:「屬牛,剛好比你大一歲,你該喊我姐姐才對。」二姐說:「你少騙我,我說我屬虎,你就說你屬牛,我要是說我屬豬,你還說你屬狗哩。」歐陽慧萍說:「真的,我不騙你,我真是屬牛的,二十七歲了,不信你可以問鄭淑華。」

    二姐說:「看不出來,看上去你頂多二十一二歲,你是咋保養啊?」歐陽慧萍說:「保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沒心可操啊。你是咋認識宋健的?」二姐說:「你不知道啊,他們沒跟你說?」歐陽慧萍說:「沒有。」二姐說:「收麥的時候鄭淑華來叫治國去她那兒,治國說家裡忙不想去,鄭淑華就把他們叫來幫俺家幹活了,就這個樣子的。」歐陽慧萍說:「這個鄭淑華,真會找事兒。對了,你是不是可喜歡宋健啊?」二姐說:「有一點點,有啥問題嗎?」歐陽慧萍說:「我就是這麼一問,你為啥喜歡他?」二姐說:「說不上來為啥,不過我感覺他和治國挺像的。」歐陽慧萍說:「我明白了,你真正喜歡的人不是他,而是你的弟弟治國,他充其量也就是個替代品罷了。治國好利索了沒?咱去看看他吧。」二姐說:「中啊。」帶著歐陽慧萍來前院看我。

    我見到歐陽慧萍,忙坐起來說:「你咋來了?」二姐一面讓我躺下一面說:「來看你呀。」歐陽慧萍說:「來找你喝酒哩,看看你的酒量有沒有長進。」二姐說:「你倆啥時候在一起喝過酒?」歐陽慧萍說:「就上次在鄭淑華那兒,沒想到他的酒量那麼差勁,我感覺還沒喝哩,他就醉得一塌糊塗了。」二姐說:「他從小到大哪喝過酒啊,叫他喝蜜還差不多。」歐陽慧萍說:「不能喝酒可不中,以後參加了工作,少不了應酬,得加緊鍛煉。」二姐說:「要不是出了這事兒,怕早在省城裡上班了。俺大的一個老領導現在是監察廳廳長,給他在監察廳裡安排好了工作,就等著他傷好了去上班哩。」歐陽慧萍說:「是嗎?」又對我說:「那我可要恭喜你了,走的時候千萬要跟我說一聲,我在縣城最好的酒店給你餞行。這事兒鄭淑華知道了沒?她要是知道了,還不定高興成啥樣哩,說不定馬上就飛回來了。以後你倆都在省城上班,就不用再承受相思之苦了。」見我和二姐都不說話,打住話頭說:「你姐弟倆是咋的了?不能光我一個人說啊,怪沒意思的。」

    二姐說:「你不知道,他心裡惦記的人不是鄭淑華,是巧兒,正跟俺大俺娘鬧彆扭哩。」歐陽慧萍說:「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啊!」對二姐說:「你先回後院吧,我好好勸勸他,叫他迷途知返。」二姐起身下樓。歐陽慧萍留下來規勸我,嘴皮子都磨明瞭,也不見我吱一聲,便轉而讓我勸勸二姐別對宋健太認真了。我說:「他不是個好人?」歐陽慧萍說:「我和鄭淑華都跟他是朋友,對他的人品還是相當瞭解的,他不是那種大惡大奸之人,可也有許多不良習性,怕他不能夠一心對待你二姐,讓你二姐傷心受罪。女人並不奢求自己的丈夫能當大官掙大錢,只要能相互關愛廝守一生吃飽穿暖就夠了。」

    我說:「這些話你為啥不親自對二姐說哩?」歐陽慧萍說:「我和宋健是朋友,他托我來提媒說親,我怎麼能夠對不起朋友哩。跟你說就是另外一碼事兒了,你我也是朋友,我也不能對不住你啊。再說了,你和你姐感情深厚,你的話,她必定會聽的。」我說:「那我盡力而為吧。」又說了一回話,歐陽慧萍要我好生調養,起身下樓。我下床送她。歐陽慧萍見我行動如常,不覺驚訝道:「你好了!」我連忙讓她小聲點。歐陽慧萍指點著我說:「你呀,好可憐的鄭淑華,好可憐的你爹你娘你二姐。對朋友不忠,對父母不孝,你就是個十足的大壞蛋!不過,我也沒心思揭穿你,你大可放心好了。」我說:「我要是信不過你,就不會在你面前顯示我的真實狀況了。」歐陽慧萍說:「我真的好感動,謝謝你的信任了!回去繼續躺著吧,祝你早日康復!」下樓回後院去了。

    父親和宋健也把開發農村市場一事商議妥當了。父親負責聯絡附近村莊的村幹部,期望爭取到他們的鼎力支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反對也中。宋健的主要任務是做好充分的宣傳準備工作,要精心策劃,怎樣使人多多購買毛巾就怎樣做,但不要低俗,要高雅。不過,父親告誡說,因農村人固有的節儉習慣,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全力付出不一定得到預期的回報,盡人事而聽天命吧。

    歐陽慧萍也向我爹娘莊重的說出此次前來的核心議題。我父母儘管對宋健找這麼一個年輕女娃子來提親心存不滿,覺得他這事兒辦得有點兒戲,但還是接受了他的這一安排。二姐見爹娘應允了宋健的求婚,打心眼裡高興。宋健則沒有多少喜色,儘管臉上全是笑。讓歐陽慧萍來,只不過是個權宜之計,目的是賺取我父母的全力幫助,好使他大發一筆橫財。至於這門親事成與不成,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在他心裡,鄭淑華佔據著別的女人無法取代的地位,塞滿了他的整個情感世界。

    當他將別的女人擁進懷裡的時候,當他把別的女人壓在身下的時候,他看到的、撫摸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她。她們統統成了她的影子,她的替代品。他不止一次的在心裡對自己說,他這一生有兩大心願,第一個便是得到她的人,至於能否得到她的心,他認為這個不重要。第二個心願就是賺到很多很多的錢,究竟這個「很多很多」是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多很多的意思,你想它是多少,它就是多少。他這兩大心願,目前有一個算是得以實現了,那就是賺很多很多的錢,雖然這個很多很多還不算多,但是在我們這個縣裡,已經是很多很多了。對於第二個心願,有段時間他覺得幾乎就要實現了,卻因為我又破滅了,把對我的恨轉嫁給了二姐,不想卻弄成今天這個樣子。

    小弟上學的事兒也有了著落。宋健拍著胸脯向我爹娘保證,一定將小弟送進縣初中,就是他妹妹宋英正在就讀的那所初中,我們縣唯一的一所縣重點初中。雖然現在早已取消了「重點」,但是在人們的潛意識裡,「重點」一詞從來沒有消除過。這並不是人們思想僵化,難以接受新事物,而是因為「重點」確確實實存在著,只不過換了一個說法,譬如,換成「縣初中」,等等。他還說,二姐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他會像關心他妹妹一樣關心小弟,他妹妹要一個棒棒糖,他絕不會只給小弟半個。這讓父親和娘的心裡很是安慰,不管他是否真的能做到他說的,畢竟小弟不用在家裡混日子了。

    二姐的心裡更是熱乎乎暖洋洋的,那張本就驕傲的圓圓的臉更加的驕傲了。只有小弟不高興,這不單單是因為讓他去上學,還因為他要離開這個家,離開他的那幫小夥伴。在家的這幾天裡,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感受到了小夥伴們的情誼,特別是那個紮著兩條小辮子、忽閃著兩隻大眼睛、名字叫做夢月的小女孩給他的關懷和友愛。可歎的是他的反抗是蒼白和無力的。當娘把他上學所必須的用品,像書包、文具盒、換洗的衣服、床單被褥、一個月的生活費(縣初中一個月星期一次,一次休息兩天)等一一拿到車上後,他便被眾人像押囚犯一樣的押上了車。

    車打著了火,一縷縷淡煙從排氣管裡冒出來,發動機突突的響,車身微微的顫,分別的時刻即將到來。娘和二姐幾乎同時撲到車窗前。二姐趴在前面的車窗前,和她心愛的男人話別,告訴他要常來,要抓緊時間弄標語廣告等等,反正都是一些關心愛護的話,惹得坐在他旁邊的馬超一個勁的抿著嘴唇笑,心裡不住的說:「真是一個傻妞。」歐陽慧萍顯得很落寞,因為沒人跟她道別,目光穿過車窗落在樓房上,隱約見我站在窗後,便微微一笑,揮一揮手。

    娘的雙手放在搖下來的車窗玻璃光滑的稜上,囑咐探出腦袋的小弟:「治軍啊,到學校後要好好學習,別再貪玩了,別再調皮搗蛋了,別再和同學打架了,知道沒?你離開家,娘不在你的身邊,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要學著自己洗衣裳,知道沒?天冷了要記得穿厚一點,熱了再脫下來,不要感冒了,不要喝涼水,夜裡記得蓋好被子,不要捨不得花錢,要吃飽,知道沒?」小弟不耐煩的說:「哎呀,娘!你都說了一千遍了,知道了!」說完,縮回頭,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和馬強說起話來。

    隨著車開出大門,娘也跟了出來。二姐跟在娘的身後,父親又跟在她的身後。車子都已經看不見了,娘還在翹首相望。父親勸她回家。娘忽然流下淚,隨即不好意思的自我解釋說都怨風吹的。偏碰見二姐話直,一語道破:「哪是風吹的呀,是你心裡捨不得!」父親瞪二姐一眼說:「就你話多!」二姐便不言語了,忽覺雙眼一熱,忙返身回家。娘用袖子沾沾眼淚,歎息一聲,也返身回家。

    我見二姐暗自抹淚,童心大起,上前去對著她的眼吹氣。二姐覺得一股悠悠的涼風直撲眼睛,詫異的睜大雙眼四處觀望,不料一隻飛蟲闖了進去,忙閉了眼拿手去揉,直到把它揉出眼睛,這才嘟囔著回房間。娘和大先後回到院子,站在那兒說二姐的事兒。我在他們中間穿梭徘徊了一陣,雖不忍離去,可最終還是飄飛起來,與返回家園的小鳥逗玩了一會,又飛上雲端,瞭望了一陣炊煙繚繞的村落,與迎面飛來的精靈擦肩而過,追趕前面的車子。不多遠,精靈趕上我,罵道:「蠢物!你要傷幾個女孩子的心才肯罷休!」說著,舉起短劍,分心便刺。這時,就聽一聲吆喝:「手下留情!且放他一回吧!」精靈收住短劍說:「姐姐,難道他害你還不夠嗎!」說畢,仗劍躍身刺來。那女聲又道:「你又何必呢!還不快去!」我大為感動,道謝一聲,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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