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1卷 第五十九章 預兆
    我和巧兒來到那兩顆還剩下根部的柳樹旁。巧兒說:「也不知道是誰缺德,把這兩棵柳樹鋸跑了。」我說:「這樣也好,來到這兒省得再坐在地上了,你看剩下的部分多像凳子啊!」在一個樹根上坐了,讓巧兒坐在另一個樹根上歇息。巧兒說:「要不這樣吧,咱倆再在這栽兩棵柳樹,明年就可以在這兒乘涼了。」我說:「真是個好主意,就栽在這兩個樹根的兩邊,困了還可以靠著它瞇一會兒。要是這兩個樹根靠得再近一些就好了,那樣咱倆就可以擁抱著說話了。」巧兒說:「你又想哪兒去了。老邢沒有攆上來吧?」

    我回頭望了望說:「她早沒影兒了。以後見了她就趕緊躲,別讓她抓住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她一個瘋子,啥事都能做出來。」巧兒說:「這個不消你說。剛才要不是我躲得快,早被她抓住了,這頂帽子也是她的了。架子車還在路上丟著哩。」我說:「那咱回去找架子車吧。」巧兒說:「再等會兒,免得又碰上老邢。」我說:「也中。好長時間沒和你在這兒坐過了。要是沙河水還像以前那樣清澈該多好啊,咱倆又能比賽游泳了。」

    巧兒說:「不會永遠這樣下去的,會有變清的一天的。人家都說河水不犯井水,你說這話對不對?」我說:「俗話是這麼說的,但實際上河水和井水應該是相通的。」巧兒說:「那咱井裡的水豈不是也受到污染了。」我說:「豈止是井水,就連咱土地裡生長的農作物也受到污染了。」巧兒說:「這樣說來,大沙河豈不是在坑害咱們嗎?」我說:「它以前養育了咱們,現在坑害咱們一下,也是應該的。」

    來地裡割麥的婦女說:「巧兒你咋在這兒坐這哩,恁娘到處找你哩。」巧兒忙站起來說:「咱們趕緊走吧。」那婦女又說:「剛才你二姐也找你哩。」我心說:「二姐找我幹啥呀?」巧兒說:「既然二姐找你,你回家去看看吧。對了,剛才你咋走到南路上去了?」我說:「都是老邢鬧得,把這最要緊的事兒給忘了。俺娘和俺大明天去你家哩,高興不高興?」巧兒說:「高興。別忘了找兩棵柳樹。」我說:「忘不了。等找到了,我叫著你,咱倆一塊兒把它們栽上。」說著,來到大堤上。我說:「我先送你到南地。」巧兒說:「你還是回家吧,看二姐找你啥事兒。」不讓我送她。我要送她。正在僵持不下,巧兒娘過來了,心疼地說:「沒事吧?」巧兒說:「您不都看到了嘛。」讓我回家去。我覺得她和她娘一塊兒,即便再遇上老邢,也應該沒啥問題了,便遂了她的願,回到家裡。

    父親、娘、二姐和小弟都站在院子裡。一見到我,二姐就說:「你死哪兒去了,到現在才回來!」我說:「找我啥事兒?」二姐說:「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你還是不是這個家裡的人!八字才有一撇,就這個樣子了,要是八字寫全了,你是不是就老死在她家裡啊!」娘說:「淨說些沒用的!剛才鄭淑華來電話了,叫你去她家裡拿檔案哩。」我說:「不去!我才和巧兒和好了,她又蹦出來了!檔案我不要了,工作我也不要了,我就趴在家裡種地,把地種好了一樣有出息!」父親說:「說啥混賬話哩!老書記也來信了,叫我帶上你把檔案送過去哩。快點把摩托車推出來去鄭淑華那兒。」二姐說:「你真是個是呆子,一根筋。叫你去拿檔案,又不是叫你去談戀愛。你把檔案拿回來不就齊了麼,又不影響你跟巧兒好。」我剛要說話,一個麻雀屙了我一頭屎。小弟和二姐禁不住的笑。二姐說:「連小小雀都看你不順眼哩。」娘說:「真是晦氣。往這邊站站,別站在樹底下了。」

    我走到房簷下說:「咋事兒都擠到一塊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我和巧兒才說好了要辦一件要緊的事兒哩,等辦完了這事兒再去拿也不晚。」父親說:「我倒是糊塗了,不知道啥事兒當緊了!鄭淑華說了,她在家只兩天,今兒個就是第二天了,下午就回省城了。人家姑娘的意思也是趁回來一趟跟你撇清,以後再也沒有瓜葛了,對你對她都是件好事,你倒拿捏起來了。我要不是你大,才懶得搭理你哩,不知道好歹的東西!」話音未落,鵝蛋大一塊磚頭從房頂子上滾下來,不偏不斜正好砸在麻雀屎落在我頭上的那個地方,疼得我呲牙咧嘴。二姐沖屋後罵道:「哪個瞎眼狗扔的磚頭?」娘一面察看我的疼處一面說:「今兒個哪也不去了,就呆在家裡。你看看,起了一個大包,幸虧磚頭小。這是預兆啊,不好的預兆,就呆在屋裡別出門口了。」父親望著房頂說:「這房子也有年頭了,二三十年了,該扒了。收了麥種了秋就扒,反正磚瓦都是現成的。」

    娘說:「那就扒吧,年年拾掇,也不少麻煩。你說治國會有啥災哩?先是小小雀屙了一頭,後又被磚頭砸了,我這心裡糾結的難受。要不找個算命先生給他算算吧,也好防備。」父親說:「你別瞎想,小小雀屙屎,那不是隨便哪兒都屙啊。磚頭也不定是誰扔著玩扔過來的,沒啥事兒的。」可心裡卻疑惑不定。二姐說:「這東西,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還是算算吧。」娘便叫二姐用摩托車帶著她到集上找算命先生給我推算災從何來,又如何躲避。臨行前反覆叮囑我千萬不要走出房門半步,老老實實的呆在屋裡看書,睡覺也中。父親看了一會電視,去地裡瞅瞅有沒有收割機過來。小弟也到地裡找他的夥伴玩了。我坐在屋裡看了兩眼書,想想剛剛發生的事兒,苦笑了一下,上床睡覺。

    根據娘和二姐的介紹,算命先生對我的婚姻、前途和命運作了詳細的推測。關於婚姻,他說看著成了,卻散了;看著沒啥指望了,卻成了;最好是娶西北方向的姑娘為妻。娘相信他說的,因為以往的算命先生也是這麼說的。關於前途,他說我現在是困龍潛水,一旦騰空,定將飛黃騰達,這個日子馬上就要來到了。因為老書記剛剛來過電話,娘和二姐一個勁的誇他算得準。至於命運,他說我一生大富大貴,儘管眼下有點小災小難,但不影響整體運勢,不足為慮,只要去西北方向躲避兩天,就太平無事了。接著,他又給二姐算了命,說二姐眼下就有喜事降臨,讓娘耐心等待,敬候佳音。娘和二姐都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付了卦資,又買了菜割了肉,騎摩托車回家的路上,拾到二百塊錢,等了大半天不見有人來找尋,興高采烈的回到家裡。

    二姐忍耐不住興奮,來前院把我叫醒,添枝加葉的學說算命先生的話。我說:「你聽他瞎說,是個算命先生都會這麼說,不把你哄開心了,你還罵他哩。」二姐說:「不管咋樣,反正心裡高興。我還拾到二百塊錢哩,不但賺回了算卦錢、買菜錢、割肉錢,還剩下不少哩,這說明我馬上就要鴻運當頭了。」我說:「這樣最好,我也希望你鴻運當頭。」二姐說:「咱跳舞祝賀一下。」我說:「你還跳舞,咱大看見了還是罵你。」二姐說:「咱大不在家。再說了,他沒事還喜歡看治軍跳舞哩。」我說:「治軍是男孩子,你是大姑娘。」二姐說:「大姑娘咋啦,大姑娘也是人。」這時,娘過來喊二姐回後院。隨後,父親也回來了。因說起沒有收割機願意來村子裡收麥,二姐說:「就咱村子裡的地塊,都跟巴掌大了,頂多也就是個屁股印兒,淨拐彎的空兒了,不夠耗油哩,路也不好走,沒人願意來也正常。當初分地的時候,就不該見地就分。」娘說:「說這些有啥用啊,等著吧,會來的,去年不就是到最後才來嘛。算命先生說治國最好娶西北的姑娘,又說讓他到西北躲兩天,是不是應到鄭淑華身上啊?」父親說:「算命先生的話,有多少是可信的呀。明兒個就要去東方進家商量他和巧兒的事兒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就別再節外生枝了。」二姐說:「巧兒家也算是在咱家西北了吧。」娘說:「哪是西北呀,是正西,也有點偏北。」二姐說:「這不就結了嘛,我去告訴治國去。」娘說:「慌啥,吃了飯再說也不晚。」一語未了,鄭淑華騎著摩托車來到了。

    一家人都很驚詫,但十分熱情。我也沒料想到鄭淑華會來。她經過大都市的洗禮,從內到外都有了變化,顯得時尚成熟,氣質優雅,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二姐更是對她讚不絕口,還有很多的羨慕。娘拉著她的手說:「淑華啊,這麼長時間不見你了,真是讓人想得慌啊!」鄭淑華說:「我也想您呀大娘,我做夢都想著回到這裡來了呢!」娘說:「我真覺得跟做夢似的哩!看你越來越漂亮,我打心眼裡高興哩!你要是我閨女,那該多好啊!」鄭淑華說:「有二姐做您閨女,您還不知足啊,還要我做您閨女,怕是連王母娘娘都要嫉妒您了!」父親說:「別在院子裡說了,怪熱的,到屋裡坐吧。」鄭淑華說:「我和治國到前院樓房裡看看,沒想到幾天不見樓房都蓋好了,是給治國準備的新房吧。」父親笑笑沒說話。娘也頗顯尷尬的說:「那恁倆去吧。」二姐說:「一會兒回來吃餃子,你可真有口福。」鄭淑華說:「我就算準了今天該有餃子吃了。」又向父親和娘打聲招呼,隨我去前院。

    樓上樓下看了一遍,鄭淑華說:「作為這個村的第一棟樓房,巧兒那樣的農村姑娘住進來滿可以的了。可在我這樣的城市女孩眼裡,仍然顯得那樣的土氣,如同穿上西裝的鄉巴佬一樣,咋看都覺得彆扭。」我說:「那你還急不可耐的來看啥,我又沒請你過來看!」鄭淑華說:「我那是找個借口跟你單獨在一起一會兒,你以為我真稀罕你這破樓房啊!就連你,我現在也不稀罕了,城市裡多得是英俊男人,品味、風度都比你強到天上去了!你看看你的樣子,就像這用磚頭鋼筋堆起來的樓房一樣,俗不可耐了!」我說:「那你還跑來幹啥,給我送檔案啊!」鄭淑華說:「虧你說得出口,你對我始亂終棄,我恨你還恨不過來呢,想我給你送檔案,下下輩子吧!」說著,抬腳狠踢了我一下。我急道:「你幹啥,臘月的生兒是咋的,動手動腳的!」鄭淑華說:「謝謝你的提醒!」握緊雙拳打我。我忙躲閃。鄭淑華跺著腳說:「你就讓我打你兩下又能咋的啦!難道說我的身子還換不回來這幾拳嗎!」我說:「那你打吧。」鄭淑華在我胸脯上打了幾拳,便伏在我的胸口上嚶嚶哭泣了。

    良久,鄭淑華抬起淚眼說:「人的感情真是怪異的東西,越是刻意的想要忘記,越是記憶深刻。想當年咱倆在學校裡多好啊,人人都說咱倆畢業後一年之內必定洞房花燭,誰知畢了業竟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真讓人好不傷感。韓倩倩聽說咱倆分手了,驚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接著就罵你傻瓜白癡笨豬蠢驢半吊子二百五。你說你是不是真的傻透了啊,放著我這麼好的女孩不要,偏要大字不識一筐又無半點背景的農村姑娘,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你這般蠢笨的人了。我也是夠傻的,做不到輕鬆放下,儘管幾個月來一直試圖將你從我的世界裡抹去,可還是跑回來找你了,你是不是在心裡嘲笑我啊!」我怎敢有這種想法呢,卻也想不出來該如何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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