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1卷 第五十八章 遮陽帽
    我家的樓房,終於趕在麥收之前完工了。因院子裡的地面全部做成了水泥面,二姐再也不用擔心雨雪之後得幾天不能跳舞了。然而二姐並未因此高興多長時間。想到申梅已經成為人婦,趙菊不久也要出嫁,就不免悵然若失。小蘭和素琴的戀情也大白於天下了。人們想不明白,為啥兩個女孩子之間也能產生愛情。素琴娘一想起女兒和小蘭在床上纏綿愛撫的情景就禁不住的噁心。這件事被初夏的陽光烘烤著持續發酵。所有人都把跳舞當成了這件醜事的罪魁禍首。父親和娘也跟著遭人白眼,每日裡忍氣吞聲。二姐再也不敢提跳舞的事了。瀟湘和巧兒被父母嚴令禁止再到我家來。曉宇較為自由,但來我家一次也要躲過人們的視線。

    父親和娘都覺得有必要盡快將二姐嫁出去,怎奈無人給二姐說媒,三位姑父的承諾也遲遲不兌現,整日憂心忡忡。娘便對父親說:「要不叫蓮花到田力那兒去吧,大城市裡興許好些。」父親憂慮道:「好是好,可是咋跟她說哩。這個節骨眼上叫她去,好像她真做了壞事叫她到外面躲避似的,不但傷害了她,也讓那些人更有了誹謗她的由頭,不如過一段時間再叫她去。再說了,眼下正收麥,家裡也不能沒有她,還是等到麥後吧。」娘又說:「叫治國挪到新房子裡去住吧,房子蓋好了,空著不好。」父親說:「房子才蓋好,潮濕得很,這會子哪裡管住人呀,你今兒個是咋的啦,淨說些不挨氣的話。」娘說:「我這心裡不是著急嘛。先前是曉宇和建軍那事兒,如今又是素琴和小蘭,都和咱家有牽扯,你說這是咋的啦。」父親說:「可是咱家也沒錯啊。看電視為了娛樂,跳舞也是為了娛樂,咱家的出發點是好的啊,他們經不住誘惑,願意那樣做,咱又有啥辦法啊。」娘說:「話是這麼說,可畢竟都是從咱家開始的。你說蓮花和治國不會有啥吧。」父親氣惱道:「你可真敢想,他倆是親姐弟。」娘說:「那小蘭和素琴還都是閨女哩。他倆大男大女的,夏天又到了,在一個院子裡住著不方便,還是叫治國搬到前面去住吧。以前那兩間土房子一蓋好,恁娘咋就把咱倆攆進去了。」父親說:「隨便你了。」說完倒頭睡覺,不再理會娘了。

    二姐堅決反對我此時就搬進樓房裡去住,理由是潮濕和油漆味兒有損我的身體健康。小弟回來度麥假,見到樓房建好了,高興的什麼似的,當天夜裡就住進去了。我為了使父親和娘放心,隨著小弟住進了樓房。二姐難耐寂寞,每晚都要到樓房裡跟我和小弟說上半天話,或者饒有興致的觀看小弟進行街舞表演,直到娘過來喊她回去睡覺,才餘興未盡的回到後院。

    大塊地的麥子可以等待收割機來收,小塊地以及大堤北面的麥子只能用鐮刀收割。因我家的地塊跟巧兒家的地塊相鄰,所以這兩天我幾乎每天都能見到巧兒。見了面,或者勞作中間的歇息,我們便相視一笑。雖然很少言語相通,但這一笑便足夠我愉快的了。巧兒總是用一條毛巾搭在頭上,一來遮擋太陽的照射,二來方便擦拭臉上的汗水。我忽然有了一種想法,騎著摩托車跑到集上給巧兒買了一頂寬邊遮陽帽。二姐見了很是喜歡,一邊拿帽子往頭上戴,一邊柔情說:「知道心疼我了。這帽子太好看了,我真的好喜歡。」當聽說這帽子不是買給她的,又氣惱得不行,將帽子摜到地上,眼淚汪汪的拿起鐮刀下地,飯都盛到碗裡了也沒吃。娘說:「我還以為你是給你二姐買的哩,原來不是。你戴上也不是那回事啊,就不怕人家笑話!」 父親說:「哪裡是給他自己買的呀。」娘說:「那是給誰買的?」小弟忽然說:「我知道了,是給巧兒姐買的。」娘看我一眼說:「你二姐沒吃飯就下地了,你把飯給你二姐送去。」我答應一聲,放下飯碗,拿了帽子和飯下地找二姐。

    晌午頂子的太陽很毒,能看到水汽裊裊上升。二姐在大堤北面的麥地裡割麥,襯衣都濕透了,粘貼在脊背上。看到二姐這樣折磨自己,我心裡十分難受,勸二姐歇息一會兒,吃了飯再割麥。二姐只是不理我,鐮刀飛快的伸縮著。我上前去奪過二姐手中的鐮刀說:「二姐,你要是這樣,還不如打我一頓罵我一頓哩。」二姐說:「誰是你的二姐,你心裡哪有你這個二姐!虧我對你那麼好,瞎了!」我說:「別生氣了二姐,回頭我再給你買一個。」二姐說:「不稀罕,誰稀罕你給誰買去。」我說:「那我餵你吃飯,以前都是你餵我,今兒個我餵你。」說著,打開飯盒喂二姐吃飯。二姐瞟我一眼說:「死樣兒!我自己吃!」搶了飯盒吃飯。我說:「二姐不生氣了?」二姐說:「氣著呢!割麥去!」

    我拿起鐮刀去割麥。二姐又說:「算啦,你那雙手是拿筆桿子的,握官印的,還是一會兒我割吧。」我說:「你就別再取笑我了,我現在就是一農民,拿起鐮刀割麥是本分。」蹲下身子割麥,一面盼望巧兒快點來。二姐見我不時的抬起頭觀望巧兒家的麥田,忍不住說:「你就別看了,該來的時候自然就會來了。不過人家是不是領你的情還很難說哩。」果然被二姐言中了,當我拿著帽子走到巧兒面前說:「戴上它吧,能遮擋陽光哩。」巧兒的反應卻是:「我用不著,你拿回去給二姐吧。」此時,我父母,巧兒的爹娘,還有其旁的人,都看著俺倆。二姐走過來說:「你還是收下吧。他沒吃飯就跑到集上買回了它,眼巴巴的等你到現在,費了好大勁才說出送給你,這份心意你要是不領,比殺他還難受哩。」巧兒娘說:「是啊巧兒,好歹這也是治國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巧兒這才紅著臉說:「那謝謝治國哥了。」接了帽子,但並未戴在頭上。二姐拿了帽子給她戴上說:「別曬黑了,有人心疼哩!嗯——,真漂亮!」巧兒說:「二姐戴上更漂亮。」要給二姐戴上。二姐忙說:「還是算了吧。」回到我父母身邊,繼續割麥。

    巧兒說:「你也別站這兒了,怪難為情的!要不幫俺家割麥吧。」我說:「好啊。」巧兒娘說:「使不得使不得,你趕緊回去吧,有啥話跟恁娘說就齊了。」我想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就問二姐。二姐反過來叫我去問巧兒娘。我不好意思過去問,一直憋到晚上,拉二姐到葡萄架下說:「好二姐,你就幫我分析分析嘛,『有啥話跟恁娘說就齊了』到底啥意思啊?」二姐說:「這個時候想起二姐來了,買帽子的時候幹啥去了?我還以為是給我買的哩,把我閃了個沒臉沒皮!你的心裡眼裡就只有巧兒,把我扔到哪兒去了?」我說:「那不一樣的嘛。」二姐說:「反正我不知道,要不你去問咱娘去。」我只好去問娘。娘聽完後說:「我知道了。」又說:「你這書真是白念了,都念傻了!」我不知道娘知道了啥,為何又說我唸書念傻了,想再問娘,娘已經起身出去了。我以為娘上前院找父親去了。一吃過晚飯,父親就和小弟到前院玩耍了。小弟自打放假回來,便成了父親的開心果。此時,父親和小弟或許正坐在二樓的陽台上觀看星空的吧。

    第三天晚上,胡大娘來到我家說:「東方進兩口子沒啥意見,說一個村住著,左右不過半里地,又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再合適不過了。巧兒也很樂意。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我這老婆子操心了,你們兩家商量著辦吧,我就等著喝喜酒了。」我聽了這話,高興得一夜沒睡著,第二天一早就去巧兒家了。巧兒正坐在院子裡吃飯,見到我,忙起身問:「你咋一大早就跑來了,吃飯了沒?」我激動的說:「你爹娘同意了,我一夜都沒合眼,就想早一點見到你。」巧兒說:「我就知道你該睡不著了。往後的日子長著哩,你不會天天都這樣吧。」我說:「那倒不會。」巧兒說:「過了新鮮勁兒,就沒啥感覺了吧。」我說:「你咋能這樣說哩,對我來說,你天天都是新鮮的,看都看不夠。」巧兒說:「說這話也不嫌臉紅。我去給你盛飯去。」我說:「我一點都不餓。」巧兒娘回來說:「巧兒啊,咋不給治國盛飯哩。」巧兒說:「他飽著哩,不吃也罷。」巧兒娘說:「是這樣啊。」又對我說:「治國啊,你和巧兒也好了很長時間了,雖然中間經過了一些曲折,但那些都過去了。我的意思是你回家跟你爹娘商量一下,選個日子把這事定下來吧,恁倆來往也方便些不是。」巧兒說:「娘,您急慌啥哩。昨天胡大娘才來提了親,您今兒個就叫選日子,也太急了點吧。」我說:「就這我還嫌慢了哩,要不咱倆今兒上午就去辦手續吧。」巧兒娘說:「這怕是不妥,還是等到麥收以後吧,你先跟你爹娘說一聲,叫他們來俺家一趟,有好多事需要坐下來商量哩。」

    這時,東方進回來了,把飯碗交給巧兒說:「治國,來跟我下盤棋。在這個村子裡,也就你能跟我走兩步了。去年的象棋賽你沒去,我可是遺憾了好長時間哩。」話音未落,巧兒已將飯碗放回到灶屋裡,又到堂屋裡拿來了象棋和棋盤,在小方桌上放好了,一面讓爹和我坐,一面說:「治國哥,你可得讓著我爹點兒,他要是輸了,該哭鼻子了。」東方進說:「你這閨女,就那麼盼著你爹我出醜啊!」說著,跟我下棋。眼看著我就要敗了,巧兒將東方進的車偷著拿走了,助我反敗為勝。東方進說:「第一盤不在狀態,再來。」巧兒說:「治國哥不但棋下得好,弦子拉得也好,當真是多才多藝了,就這你還不喜歡哩。」東方進說:「治國啊,你的工作是咋想的?」我說:「沒想過。」東方進說:「要我說,你也別參加啥工作了,就在家裡種地好了。咱村裡人,哪一家不是世代跟土地打交道,你看哪一家不都過得很舒心嘛。」巧兒娘說:「你這話算是咋說的,他辛苦上大學,不就是為了謀個一官半職嘛。你自己沒本事也就算了,可別拖了他的後腿。」東方進說:「你懂個啥!」我說:「其實種地也很好,田園生活向來都是很溫馨的。」巧兒說:「你別聽俺爹瞎說。」又去偷拿東方進的車,被他發現了。東方進說:「我說我咋輸了,原來都是你搗的鬼!」又說:「有她在場咱倆也下不成,改日找個清淨的地方好好的下幾盤。」巧兒說:「那您聽聽治國哥拉的弦子吧。」東方進說:「今兒個就不聽了,先下地。」讓巧兒一會兒下地時拉上架子車,拿起鐮刀走了。

    我問巧兒今上午割那塊地裡的麥。聽她說下南地,便回家叫父親和娘也到南地裡割麥。又跟娘說了巧兒娘的意思。娘跟父親商量了一下,決定第二天到巧兒家裡去一趟。我想著趕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巧兒,先於爹娘和二姐離開家去南地。剛走到南路上,就見巧兒頭前跑,老邢後面追,幾個男女在老邢後面攆,一邊吆喝老邢,一邊叫巧兒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我急忙喊巧兒。巧兒聽到我的喊聲,一折身子跑向我。老邢在後面窮追不捨。待巧兒跑到我跟前,我一面拉起巧兒的手跑向大堤,一面埋怨巧兒不該去招惹老邢。巧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都是帽子惹的禍。」原來老邢見巧兒拿的帽子好看,衝她要。見她不給,便來搶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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