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情如故  第1卷 第三十三章 七夕節
    七月七,又名七夕,因一個古老的愛情故事而與眾不同,被視為東方的情人節。按照習俗,年輕姑娘們會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到菜地裡割韭菜,然後回來包餃子,並且在三個餃子裡分別包上錢幣、紅線和紅棗。吃到錢幣的有福,吃到紅線的心巧,吃到紅棗的早婚。然後躲藏在葡萄架或青籐架下,屏氣凝神的偷聽牛郎和織女的悄悄話。這對被王母娘娘硬拆散開來的恩愛夫妻,在這一年一度的鵲橋相會時,該有多少纏綿話語要說啊!

    二姐差點沒把這個日子忘掉,還是趙菊她們來找她商量在誰家吃餃子,才想起來明天就是七夕節了。到了晚上,二姐走進西屋,在我的身邊站了,一隻手放在籐椅上,半天沒說話。我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二姐說:「來看看你算不算事兒?」我說:「不算。」二姐說:「看的啥書?連個皮子也沒有。」我說:「《七俠五義》,昨天巧兒讓小弟拿給我的。」二姐說:「是嗎?平白無故的咋給你拿了一本書啊,是不是裡面藏著啥秘密?」說著,拿過書呼啦啦的翻動書頁,又捏著書脊抖擻了幾下,忽然笑道:「看我迷的,有秘密你也早藏起來了,還用等著我來搜查!快說,是不是約你也來個鵲橋相會啊?」我說:「沒有的事兒。」二姐說:「你騙鬼啊!沒有事兒她拿書給你幹啥,肯定有話寫在裡面了!」我覺得也是,懷疑小弟把書裡面的東西弄掉了,就把小弟叫過來,問他巧兒給他書時的情景。

    小弟不耐煩道:「都跟你說過了,還來問!」二姐說:「你拿了書之後是直接回家來了,還是到別處玩去了?」小弟說:「巧兒姐叫我這就拿給俺哥,我就回來交給俺哥了。」二姐說:「巧兒沒有讓你給你哥傳啥話?」小弟說:「沒有,就是叫我把書給俺哥。」二姐說:「這就怪了。」打發走小弟又說:「這個巧兒,葫蘆裡賣的到底是啥藥,真讓人琢磨不透。」我說:「可能也沒啥吧,是你多想了。」二姐說:「誰知道哩。對了,明天鄭淑華該給你打電話了,說不定還會跑來哩。」我說:「不會吧。不就是一個七夕嘛,年年都過,沒啥意思。」二姐說:「看你這話說的,牛郎和織女盼了一年才盼來這一天,咋能說沒意思哩。你和鄭淑華在學校裡都是咋過這一天的?」我說:「真沒意思!我想睡覺了。」二姐不滿的白我一眼說:「死樣兒!不煩你了,你睡吧!」說完,走了出去。我去廁所解了手,回來就躺下了。

    屋內黑漆漆的,倒顯得院子裡亮堂了。不是從堂屋裡照出來的燈光使得院子變亮了,堂屋裡也沒了燈光,想必爹娘也歇息了,而是天上的星星用它們微弱的光線讓院子變得不那麼黑暗了。此時此刻,牛郎和織女應該都懷著一顆激動不安的心,期待著明晚的相會吧。或許他們還在反覆的打著腹稿,力求在相會的時候不說一句廢話。一年就這麼一次見面機會,若是廢話連篇,王母娘娘永遠都不會後悔拆散他們了,恐怕還要下一道禁令,禁止喜鵲們再給他們搭建鵲橋,若有違令者,格殺勿論了。

    就像二姐所說的那樣,巧兒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拿給我一本《七俠五義》,其中一定隱含著她的心聲。可是,她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呢?我輾轉反側,難解其中之秘。遂又開開燈,起身下床,拿著《七俠五義》一頁一頁的翻看,卻大失所望。很想去她家問問她,想起曉宇的事兒,只得作罷,打算明天無論如何也要見到她。卻又睡不著,心裡沒個著落,站在院子裡仰臉望天。不知何時二姐也出來了,陪我站了一會兒,便說:「咱倆跳會兒舞吧。」我說:「沒心情。你說巧兒想跟我說啥?」二姐說:「剛才還說我多想了,這會子又來問我,真沒道理!」我說:「我原本沒有多想,是你提醒了我,叫我不得不想了。」二姐說:「還是我的不是了啊!」我說:「本來就是你的不是!」二姐說:「你這人真沒意思,跟你做姐弟,實在窩心!」娘出來說:「你姐弟倆在那兒嘀咕啥呢,都回去睡吧。」我和二姐不歡而散。

    翌日一早,二姐又找我吵架,誰勸都不中,非要跟我吵出個理屈理直來不可。我退避到哪兒,她就追趕到哪兒。父親氣惱,沒吃早飯就出去了。娘擱那兒唉聲歎氣,不住聲的說:「別吵吵了中不中!你倆平日裡那麼知道親,都沒紅過臉,今兒個是咋的了,都吃了槍藥不成!」我要出去,二姐就把大門鎖了。我躲到西屋,二姐馬上關了房門,上了鎖,恨聲道:「有本事你躲到屋裡一輩子都不出來!」娘叫二姐打開房門,讓我出來接電話。二姐卻說:「他心裡正煩著呢,哪兒有心思接電話,要是一句話說不得勁,再把人家給得罪了,划不來,您先找個借口替他搪塞了吧,過後再叫他向她解釋。」回過頭來繼續站在窗戶前向我興師問罪。我除了裝聾作啞之外,別無它法,腦子也被二姐的不滿和怨恨佔據完了。

    到了傍晚,趙菊和曉宇來找二姐,見此情景,問娘咱回事。娘說:「我還納悶得不得了哩!」兩人又來問二姐。二姐說:「別管他,咱去叫申梅。」說完,頭前走了。趙菊和曉宇攆上二姐說:「俺倆問的是你為啥跟治國生這麼大的氣,你卻叫俺倆別管他,所問非所答就是你這樣的!」二姐說:「回頭你問他去!」趙菊說:「我才懶得問他哩!他惹你生氣,就是惹俺倆生氣,回來俺倆替你出氣!」曉宇說:「對,絕不能輕饒了他!」說著,到了申梅家。又說了一會兒話,四個人一路說笑著去菜園割韭菜。

    趙菊忽然說:「要不把巧兒也叫上吧。」曉宇說:「咱們在她爹娘眼裡都是妖魔鬼怪的化身,怕是連大門都進不去。難得一個好心情,別給糟蹋了,還是算了吧。」申梅說:「咱們四個在一塊,無拘無束,啥話都管說,添了一個外人,免不了拘束,她自有她的幾個姐妹一起玩。」二姐說:「那就不叫她了。一會兒還去俺家吧。」趙菊說:「不中。去年在你家,你把福巧早都吃了。再說了,昨天咱都商量好了,今年去申梅家,你咋又變卦了!」申梅說:「我看就去蓮花家吧,讓她高興高興。」趙菊說:「她又該把福巧早都吃了。」二姐說:「你是一次也沒吃到過,可咱四個中數你先進,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就成了人家的小媳婦了。」申梅說:「是啊,啥福巧早啊,都是圖個吉利罷了,沒有實際意義的!」說著話,幾個人來到菜園,割了韭菜,拿回到我家裡擇洗乾淨,圍坐在小方桌周圍包餃子。二姐把我從西屋裡放出來。趙菊、曉宇和申梅罰我給她們讀愛情小說《安娜·卡列尼娜》。

    巧兒也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懷揣一顆狂亂不安的心,準備出門了。生長了二十一年,還是頭一次和一個男孩正式在夜晚約會。想到不知道該和心中的他保持怎樣的一個距離才能使他滿意、不知道該使用何種柔情才能讓他的心安生下來愛她一生一世,心中緊張的不得了。想到幸福的大門正在被她的心隆隆打開、想到今天晚上她將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孩,高興的不得了。想到鄭淑華的存在、想到爹娘對她和他相愛的態度,又鬱悶的不得了了。

    因為今天是個乞巧的日子,東方進不便攔著女兒,只囑咐她早點回來,免得爹娘掛念。她娘看到女兒打扮得跟天仙似的,一面為自己生養了這麼一個女兒而感到自豪,一面滿腹疑慮的問:「她爹,巧兒這孩子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啊?」東方進反問道:「你自己養的閨女你不知道啊?」她娘不滿的斜了一眼丈夫說:「感情她是我一個人的閨女,不是你閨女!」東方進說:「好啦,別瞎想了,不就是出去玩玩嘛,沒啥大不了的。今天是七月初七,叫她開心一下也是該的。這段日子把她關在家裡,一定悶壞了吧。」

    巧兒走上大堤,只見西天的彩霞飛捲,絢麗的色彩斑斕,還有那橫過天際的飛機,折射著沉下去的太陽光亮,留下一道潔白的雲煙。這雲煙,改變著曲線,緩慢的變寬,變寬,逐漸的消散,消散,直到再也尋不著,看不見。雲煙啊雲煙,你終究是要消散,消散的再也尋不著看不見,那麼趁你還在的時候,就盡可能的展示你的美麗吧!鳥兒啊,你的伴兒呢?你煽動有力的翅膀,急急忙忙的飛翔,是在尋找他麼?他去了哪裡呀,為何要留下你自己,孤孤單單的翱翔?你們吵架了麼?你們鳥兒也像人一樣,有喜怒哀樂麼?你回家去吧,說不定,他正在家裡急切等待著你的歸來!有家,多好啊!

    巧兒這樣想著,下了大堤,來到王月家,說了一會話,兩個人一起來到張香家,然後三個人說說笑笑的去菜園弄了一些韭菜,一起回到巧兒家,和麵包餃子。餃子做好後,三個姑娘緊張的吃著自己碗裡的餃子,都希望自己佔全福、巧、早。結果,這三個餃子全被巧兒一個人吃了,她爹娘很是歡喜。張香和王月不幹了,非說巧兒在餃子上做了手腳。三個姑娘打鬧著走出巧兒家,尋找能夠聽悄悄話的地方。

    此時,一彎勾月掛在碧藍的天空。三個姑娘一面仰臉尋找著牛郎織女星,一面順著大堤往西走。張香突然想起申梅家裡有葡萄架,於是三個人便來到申梅家。申梅的父親申有財不在家,她娘熱情的招待三位姑娘,並告訴她們申梅被二姐她們叫去了。當得知她們的來意後,就回到屋裡,不再打攪她們。巧兒和王月張香在葡萄架下聽了一會,便說有事,要回去。王月拉著她不讓走。張香盯著她的臉,笑道:「巧兒,你今天可是有心事啊!王月,別耽擱人家的好事了,今天可是織女會牛郎呀!」王月一下子明白過來,禁不住的取笑巧兒。

    巧兒既興奮又緊張的來到相約的地點,見沒人,想著我可能還沒來到,就坐下來等待。過了許久,還沒見我,就發急了,站起來來回走動。又過了一段時間,心情沉重的來到大堤上,雙眼早已經模糊不清了。她在大堤上傷心垂淚,腳步越來越慢,每走一步,似乎都要耗費她巨大的能量。她的神情越來越沮喪,每向前挪動一步,沮喪的神情就增加十分。彎月隱沒在雲後,她孤獨的身影在模糊中來回游動,像個美麗的幽靈。

    遠遠傳來小弟的聲音。巧兒精神為之一振,喊道:「治軍,你過來,我問你個事兒。」小弟遠遠的回道:「啥事兒?快點說,我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哩。」巧兒說:「我給你的書你給你哥了嗎?」小弟說:「給了,我一回家就給他了。沒事了吧,我們走啦。」聲音漸去漸遠,連同他的人一同消失在朦朧之外了。天空中佈滿了星星,有的還在眨眼睛。巧兒想尋找牛郎星,可是天河不明顯,牛郎星混跡於群星之中,難辨真偽。又尋找北斗星,可是不知為什麼,北斗星也變得模糊不清了。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整個星空都是一片模糊了。

    而此時的我,站在院子裡反覆吟詠著李清照的《行香子》:草際鳴蛩,驚落梧桐,正人間天上愁濃。雲階月地,關鎖千重,縱浮槎來,浮槎去,不相逢。 星橋鵲駕,經年才見,想離情別恨難窮。牽牛織女,莫是離中。甚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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