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騎著竹馬來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漠北狼煙星原起
    季漣斟酌再三後,才向柳心瓴和卜元深提出讓兵部和國子監協理在國子監中增設武科的想法,卜元深回兵部細細考核後,提出把武科舉的三試時間錯開,通過了武解試便有資格入國子監去讀武科,如此以來既可像文科舉那樣,吸納家境貧寒的人才,也有利於防止軍中將領親屬關係複雜根蔓相結的事情的生。

    這件事議定之後不多久,就到了除夕了。

    爆竹聲中除舊歲,春風送暖入屠蘇。

    正月初一,宮中備下宴席慶賀新年,從季漣最小的妹妹泠開始到季漣張太后,一個一個的飲屠蘇酒,以示祛疾辟邪;接著是上元花燈節,長安城裡各處都是一派繁榮景象。

    開春後,平城府傳來急報,阿史那攝圖定突厥各部儀制,以玄色為底,白鴻為記,統一軍幟。

    山西巡撫孫思訓已有六十餘歲,在邊關駐守多年,一向以堅壁清野、鐵桶防守而著稱,在符靖和符鳶到達平城之後,更是如虎添翼,把整飭軍紀和操練騎兵作為第一要務,顏柳去了之後,也常和幾人一同出去巡查邊關地形。符葵心到了陽寧之後,竟然安分不動了很久。季漣接到從滇藏送來的檔案裡說符葵心最喜帶著一小隊精練人馬出去掃蕩突襲,而且打完就跑,不給人追擊的時間,現在居然也照著兵部擬定的大方案堅守不出,倒是難得。

    四月,慶壽長公主淑下嫁太傅之孫史桓,史桓的祖父史崇乃是四朝元老了,為人寬厚,誰也不得罪,也不參與各派黨爭,但在朝臣中的影響力尚在。家中屢得禁中賞賜,子侄也都領些各部閒職,雖不出色倒也安穩,這樣的人家,倒是極適合尚主的。玦兒年前就照著這樣的準則選定了範圍,然後讓季漣過目,請得張太后和江淑瑤的示下後定下的人選,鍾太嬪也頗為滿意,她原本就知道女兒是不可能嫁給什麼王公貴戚的,只求不被薄待也就心足了。

    出嫁之前,嫁妝箱奩俱是玦兒從上到下一手打點,比永昌帝的幾個女兒出嫁時的嫁資還要厚重許多,季漣又加封史崇為文成伯。歸寧時,又進淑為越國大長公主,遙受封地,之後鍾太嬪自是對玦兒感激。

    皇家的喜宴尚未完結,邊關已燃起烽火狼煙。

    阿史那攝圖在四月末率二十萬突厥鐵騎,急攻平城府。

    到五月,玦兒仍沒有一絲有孕的跡象,季漣一面憂心平城的戰事,一面又為著這個焦急。玦兒向高嬤嬤請教了無數的偏方秘法,仍無濟於事,季漣只好暗地裡請太醫院的太醫來診治,經了七八個太醫,只得出一個玦兒早產體弱,先天不足,又憂思過甚的結論,開了好些方子進補。

    季漣想著宮裡的事情本就多,玦兒之上還有張太后和江淑瑤,自是事事操勞,又常常不眠不休的陪著自己,憂思過甚四個字必是從此而起,心中更加不安,於是變著法的找空陪著她。玦兒自得了太醫的診斷,心中便常惴惴,知道季漣此刻是無比的想要一個孩子,坐實了儲君的位置,內安才好攘外。季漣見她如此,只好一意的勸她,說自己並不急,況且二人現在都還年輕,養好了身子多等幾年也是無妨,又密令前來診治過的太醫嚴守口風,否則嚴懲不貸。

    六月,阿史那攝圖在圍攻平城月餘不果後,突然揮兵西向,圍攻北庭。

    季漣看著北庭三日一折五日一折的加急戰報,心情煩躁不安,玦兒陪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勸慰他,只想著不能出主意,能陪著他也是好的。季漣雖平日裡看起來脾氣甚好,小說ap.整理在臣子們面前更是刻意收斂,回到長生殿卻不免牢騷,玦兒先前常打趣他,鬧得他有氣又不好,每每無可奈何的樣子;現在卻是事事順著他的意,好讓他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北線軍務上。

    沒幾日玦兒又收到孫家送來的信,季漣看玦兒看信後臉色悵然,便問道:「家裡可有什麼事?」

    玦兒歎道:「我爹——在蘇州的小妾生了一個兒子,真不知道是該替爹高興還是替娘傷心。弟弟在家裡也不肯好好唸書,學什麼都是兩天就丟開了,娘心裡不好受得很。」

    季漣問道:「你爹呢?還在蘇州?要不——你寫信勸勸你爹,免得你爹和娘老是這樣子」,他心裡本就事多煩雜,又看到玦兒為家事煩憂,不由得長歎了一聲。

    玦兒撇了嘴道:「才不寫呢,他的信我可一次都沒回過,誰讓他這(,)

    樣待我娘的,我在家的時候,誓賭咒跟說順口溜似的,轉頭就忘了。我娘一日不理他,我也不理他!」

    季漣知道此時不可再幫她爹說好話,不然根據經驗矛頭遲早轉向他,只是他想著玦兒他爹也不至於就犯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讓妻女這樣怒目相向。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照往常玦兒所說,杜蕙玉嫁過來時,也是有幾個陪房丫頭的,玦兒幼時進宮後不久收房了一個,只是未過明路,蘇州的那個,據說是孫璞未及報備就先在蘇州討下了,這才惹得杜蕙玉翻臉……

    玦兒看著季漣無可奈何的樣子,笑道:「我知道你在替我爹抱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有多羨慕他呢。」

    季漣想著她有小半年不曾這樣搶白自己了,只好陪著笑道:「你別一棒子打死天下人,我一向是守身如玉堅貞不屈的。」

    宮裡的陳娥衛女倒確實是有許多,只是季漣每日裡除了祭典朝議等事別的時候都是呆在長生殿的,輕易也沒個什麼機會去嘗個鮮;再者這嘗鮮的風險實在太高,玦兒平時自是什麼事都依著他,吃什麼穿什麼從上到下的替他打點好,在這一點上卻是原則堅定,就為了嘗嘗不同的味道就得罪於她,倒實在是不值得;再則萬一不小心在哪兒撒下點種子,那他以後想要立玦兒生下的兒子做儲君,難度頓時增高幾分……在這種種原因之下,他便覺得還是自己老老實實目不斜視日子比較好過一些。

    玦兒聽他這樣的話沒有一百遍也有九十九遍了,自不去理會他,只是愁家裡的弟弟頑劣不堪,小小年紀就學得揮金如土的毛病,不知如何管教。

    季漣並不曾管教過幼弟,自己還沒有孩子,自然更加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勸道:「你家裡既沒有人管他,何不把他接到長安來,我找個人去教教他,你也能時時去看他,這樣可好?」他估摸著朝廷裡的那些言官,三天兩頭的把他批的狗血淋頭,他還打不得罵不得——不信這樣的人,管不好一個毛頭小子!

    玦兒搖頭道:「還嫌現在不夠招搖麼,在杭州好歹大家都看我爹幾分薄面,他作出什麼上不得檯面的事情,還有人替他打點一二。要是到了長安,只怕咱們天天替他善後都來不及。」

    季漣疑道:「他再怎麼也只是個十多歲的孩子,能做出什麼事來?」

    玦兒氣道:「才十二歲呢,就跟著人家去勾欄院——這還是好的,反正他去了也還只是聽聽曲;要不就是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整天跟遊街一般,好像自己是開善堂的,動不動就要資助別人一二,也不管別人是缺銀子還是訛他。爹原先請了無數教書先生在家裡教他,每一個能看得住他的;等他過了十歲,爹說讓他到杭州城我家幾個鋪子走動走動,若是念不好書,學著怎麼經營守住一份祖業也是好的——他倒好,三天兩頭的往外頭撒銀子,一點都不知道那也是辛辛苦苦掙回來的。」

    季漣想著豪門富戶,一向是容易出這樣的敗家子的,只是他到底是玦兒的弟弟,難免愛屋及烏,覺得興許是少年頑劣,只要嚴加管束便好:「既是喜歡敗家,讓你爹娘這上頭管住他不就好了?」

    玦兒搖頭道:「你以為這法子沒用過呢,去年聽說就用過這法子,關著他在家,不給他銀子用。他總能想著法子偷偷跑出去,弄不好還撞出一身傷,家裡也不敢關了;不給他銀子用吧,他在街上興頭起來了,能把自己的衣裳、身上的扳指、佩飾全都給當了換銀子——到頭來還要管家去一個一個當鋪的尋回來,倒是費神,你又總不能讓他光著身子出門吧!」

    季漣聽著便笑起來:「我以為只有你小時候調皮,原來你弟弟比你還能耐」,看著玦兒臉色不善,忙道:「好了好了,我說笑的,興許再過兩年,等他再大些,自然收心了呢。」

    玦兒心中只是抑鬱,她和季漣一般,都未教養過孩子,除了心底裡愁,倒確實無他法可想,便向季漣道:「這事我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你還是忙你的事情去吧,免得誤了正事。」

    提起正事,季漣的臉色就垮了下來,翻著白眼歎氣,北庭、陽寧和平城乃是京城往北的三道屏障。阿史那攝圖先前久攻平城未遂,已知平城守衛的孫思訓和符靖非輕與之輩,只好轉向同為西邊壁壘的北庭和陽寧,雖然阿史那攝圖在草原上橫行十六年未嘗敗績,但是此時面對平城如鐵桶一般的防衛,為了抓緊時機一鼓作氣,也只得轉攻北庭了,況且北庭一向守備較弱,自然成了阿史那攝圖此時的選。

    前線送來的戰報自然是不容樂觀的,北庭將士死守大半月,突厥騎兵雖尚未攻下北庭,但北庭守兵已損傷大半,向朝廷求援,朝廷卻無法派出增援的部隊——平城那裡無法抽派人手,而處於北庭後方的陽寧,早已派出了一半的援軍,其他的部隊若前往北庭,一旦北庭失守,則突厥騎兵到達陽寧時已無兵可守,便可長驅直入,直抵長安城下。

    玦兒見季漣臉色陰沉,站起身來,攬過他的頭問道:「北邊——情況不好麼?」

    季漣閉上眼,摟著她的腰,低聲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半個月過得比以往半年還艱難……不知道北庭還能守住幾天,可每天看見那些臣子們,我還得給他們打氣,跟他們說天朝將士同仇敵愾,定能將蠻夷驅出國門之外……可是,我怎麼知道這個阿史那攝圖,怎麼來的這樣快,原以為能拖得兩三年,誰知道他說來就來——上天為何對我如此不公!」

    玦兒俏皮笑道:「聖人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這阿史那攝圖,可不就是上天派來考驗陛下的麼∼」

    季漣看著玦兒這樣輕鬆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你是真不知前線有多危急,還有心思說這樣的玩笑話——現在的情勢,只怕北庭就要守不住了,再到陽寧那裡,就算我御駕親征,也沒有什麼把握。」

    玦兒笑道:「你每天這樣唉聲歎氣的,我怎麼不知道前線危急,可歷朝歷代,只有那烽火戲諸侯的周幽,才會被犬戎長驅直入;而那些勵精圖治的君王,即使如西楚朝那般有幾次甘泉之警,也只是最後成就帝王偉業的一個過程而已。我相信你不是前面那一種,所以才有此信心啊。」

    季漣仍有些不自信的問道:「真是如此麼……也許是上天懲罰我呢。」

    玦兒笑問:「你又沒做錯什麼事,上天作甚麼要懲罰你——莫非你是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情,所以心虛了?」

    季漣欲言又止的,悶了半天才笑道:「也許上天見不得我和你這般好吧。」

    玦兒又和他歷數前朝往事,道:「……便是那屠盡所有兄弟逼父親退位的文宗,登基後行仁政減徭役,一樣贏得四方臣服,可見君王只要謹記聖人所說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樣的明言,便能使國富民強,即便有兵臨城下之危,也定能轉危為安的。」

    季漣這才緩了緩神色,半晌才道:「皇爺爺和父皇,對我期望甚重,我總怕有什麼做得不好了,丟了祖宗顏面——我在你心裡,真能和這麼多堯舜之君相比麼?那怎麼烏台那些御史,天天把我罵得死去活來?」

    玦兒笑道:「要是滿朝的御史每日都對你歌功頌德,那才是不妙呢,那個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那個什麼人不就如此麼?他倒是聽不到有人罵他,最後卻被放逐了呢。」

    「周厲王。」

    「哦,是嘛,你看你知道的這樣多,又怎麼會重蹈前人覆轍呢?」

    季漣看著玦兒因笑容而瞇起的彎彎的眼,這才被哄好,打起精神來,去和兵部的人商議前線的戰略佈置。平城那邊孫思訓又有折子過來,請求前線全權調度節制之權,好調度北庭陽寧平城三地的軍隊抗敵。季漣思慮甚久,想到孫思訓畢竟在平城守邊近三十年,無論朝廷這邊有何變故,都一心抵禦突厥,甚是老成持重,便准了這一道折子。

    誰知他才准了這道折子,又引起烏台一群言官雪片般的彈章,竟然連謀反這些事情都給扯上了,差點把季漣給氣瘋——國難危急之時,未見這些人提出隻言片語的攻防謀略,倒是天天都把心思花在這上頭,扯些七七八八不相干的……好在柳心瓴左右逢源,才把這些人安撫下去。

    六月末,北庭失守,十萬守軍無一倖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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