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中尉的女人 正文 第26章
    朋友們,我來告訴你們,這件事取決於一個古老莊園的權利。——路易斯·卡羅爾《獵蛇鯊》(87)——

    路易斯·卡羅爾(832—898),英國著名童話小說家。他的《艾麗絲漫遊奇境記》和《鏡中世界》開創了夢幻文學新風,享有世界聲譽。蛇鯊是卡羅爾在他的長詩《獵蛇鯊》中想像出的動物。

    薩姆對瑪麗真是念念不忘,如醉如癡。誠然,他愛著瑪麗這個人,任何感官正常的年輕人都會如此。可是他之所以愛瑪麗還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瑪麗在他對未來事業的夢想中所起的作用。在我們今天這個毫無約束、缺乏想像的時代,小伙子們也在遐想著姑娘們的作用。但不同時代的這兩種作用卻毫無共同之處。薩姆似乎經常看到,瑪麗打扮得花枝招展,端坐在他這位老闆的櫃檯後面。整個倫敦的高貴男性顧客都像被磁鐵吸引著一般,蜂擁來到他的店門口,來瞻仰這位老闆娘的丰采。店門外的大街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各種漂亮馬車的車輪發出轔轔聲響,震耳欲聾。店舖簡真像一家俄國式的茶社,而正是瑪麗執掌著水籠頭的開關:她大批大批地賣給顧客手套、圍巾、短襪、帽子、襪帶、鞋子,還有各種各樣的項圈——薩姆一心想著項圈,我看他大概中了拜物教的邪,因為他居然想像著瑪麗那粉嫩的細脖頸上也戴著項圈,站在令人羨慕的公爵和大臣面前。在這令人陶醉的場面之中,薩姆本人卻安坐在錢櫃旁,大把大把地收著黃燦燦的金幣。

    他心下明白,這只不過是一種夢想。而且,瑪麗使他更加感到這的確是個幻想。這樣一來,薩姆也更明確看到自己的成功之路上有個攔路虎。什麼呢?缺少金錢。此時,薩姆在他主人的房間裡正睜大眼睛思慮的東西可能就是人類處處碰到的這個敵人。他看著查爾斯走出門去,在布羅德街上漸漸走遠了。然後,他神秘地撅了一下嘴唇,舒舒服服地坐下,樂滋滋地吃起第二頓晚飯來。他呷了一兩口湯,細細嚼著幾片羊肉。他有著富貴人物的天性,卻沒有富貴人物的錢財。這時,他手裡拿著叉子,叉子上挑著一塊塗著山柑醬的燜羊肉,但他並不看那塊肥美的羊肉,卻大睜著兩眼,再次陷入沉思。

    這兒,我不妨插幾句,談談「mal」這個詞的演變過程。當然,這種知識對諸位讀者可能是毫無用處。「mal」是個古英語詞,來自古挪威語,是由當時的北歐海盜帶到英國來的。它本來的意思是「談話」。後來北歐海盜幹起了那種婆婆媽媽的勾當,他們不去殺人搶劫,而只是拿著斧子嚇唬人,向人勒索,於是這個詞變成了「捐稅」或「貢品」的意思。北歐海盜中有一支南下,在西西里島建立了馬菲亞城。另一支(這時(mal已拼作mail)則留在蘇格蘭邊界,開始忙於保護自身的既得利益。如果一個人想保護自己的莊稼,保護女兒的貞操,他就得向部落酋長交納「mail」(錢財)。久而久之,受害者就把這個詞的意思改變成「敲詐勒索」。

    即便不能說薩姆正在思考這個詞的演變,但他肯定是在考慮這個詞的含意。他一下便猜中了那「不幸的女人」是誰。

    「法國中尉的女人」被解雇,這在萊姆是非常引人注意的事件,人們在一天之中便會一傳十、十傳百地張揚開來。薩姆在酒吧間吃第一頓晚飯時,就聽到人們在嘰咕這件事。他知道莎拉是什麼人,因為瑪麗有一天提到過他。他瞭解主人,也知道他的行動。他看得出主人一反常態,要去幹某件事情。他猜得出,主人離開旅館,不是去特蘭特夫人家,而是去別的地方。

    在溫斯亞特莊園,僕人們心裡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位伯父一心要跟侄子過不去。鄉下人天生就十分重視良好的家規,他們對查爾斯未能經常到溫斯亞特莊園向羅伯特請安大為不滿——為什麼不抓住一切機會向伯父討好呢?在那時候,僕人在主子的眼裡跟桌椅板凳差不多,主人們常常忘記他們是一些有耳朵、有腦子的人。因此,老頭子跟繼承人之間的一些不愉快談話被僕人們聽了去,他們私下裡議論紛紛。年輕的女僕們為漂亮的查爾斯深感惋惜。可是一些聰明的男僕卻像嗎蟻看待游手好閒的蚱蜢和它的結局一樣看待查爾斯。他們一生都在忙忙碌碌,掙錢餬口,因而他們看到查爾斯因懶惰受到懲罰時,心裡感到十分高興——

    《螞蟻與蚱蜢》是法國作家拉·封丹(2—95)寫的一篇著名寓言。故事說:螞蟻整個夏天都在辛勤忙碌,貯備冬天的食物,而蚱蜢卻整天蹲在樹葉上唱歌。冬天來臨,螞蟻生計備足,而蚱蜢的窩裡卻空無一物。它只得到螞蟻那兒去乞討,螞蟻對它嗤之以鼻。

    再說,果不出歐內斯蒂娜所料,湯姆金斯夫人的確是個中上等階層的冒險家。她精明、屈尊地去討好女管家和男管家,而這對男女則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這位豐滿、情感溢於言表的寡婦身上。那一天,湯姆金斯夫人被帶著看了東廂房那套長久棄置不用的房間後,對女管家說,那套房間作兒童遊樂室倒滿不錯。的確,她與前夫生過一男二女,但照女管家看來,湯姆金斯夫人可能又要生育了。女管家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男管家本森先生。

    「也可能生個女兒啊,特羅特夫人。」

    「她會爭奪繼承權的,本森先生,我不會看錯,她會盡力爭奪的。」

    男管家呷了口茶,說道:「她給小費也很大方。」在這個家庭中,查爾斯是從來不給僕人小費的。

    以上談話的大致內容,薩姆在樓下僕人房裡等候查爾斯時都聽到了。這件事本身對薩姆來說並不是令人高興的。再說,作為薩姆,作為蚱蜢的僕人,人家對主子說三道四,也不能說跟他無關。還有,這一切跟他另一個孜孜以求的願望——即他更上一層樓的夢想——也不無關係。他希望,等查爾斯繼承溫斯亞特莊園以後,他可以取得本森先生現在所佔據的重要職位。他甚至曾隨意地向瑪麗談過這件事。而且,這件事在瑪麗的心裡埋下了種子——如果他願意,種子自然會發芽、生根。看著自己心愛的秧苗(儘管還算不上最理想的秧苗)被別人野蠻地連根拔起,薩姆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他們離開溫斯亞特莊園時,查爾斯本人並未向薩姆透露過一點口風,這樣,薩姆對自己已蒙上了陰影的希望會有什麼結果,還是一無所知。不過,主人那陰雲密佈的臉色實際上已不言自明瞭。

    誰知情況現在變得這樣糟。

    最後,薩姆將冷了的羊肉塞進嘴裡;嚼了嚼,吞了下去。

    他的兩眼一直呆呆地望著,思考著未來。

    查爾斯與伯父的談話並非異常激烈,因為他們兩人心裡各目有一種負疚感——伯父為自己正做的事情感到內疚,侄子則為過去沒有做的事情感到內疚。

    伯父直截了當地把事情告訴了查爾斯,不過他在講話時把頭轉向了一邊,目光流露出負疚的心情。查爾斯聽後先是一驚,隨後很生硬但有禮貌地說:

    「我向您祝賀,先生,祝您萬事如意。」

    查爾斯在客廳裡剛落座,他的伯父就走了進來。伯父轉身望著窗外,像是要從他那綠茵茵的草坪上獲得點勇氣似的。他向查爾斯簡要敘述了事情的經過。他說,那是三個星期以前的事,他一開始遭到了拒絕。可是,他並非是那種一遭到點挫折就畏縮不前的人。他聽得出,那女人的話裡帶著猶豫的口氣。一個星期以前,他乘火車到了倫敦,「再次長驅直入地進攻」,結果,障礙終於掃除,他勝利了。「她開始說『不行』,查爾斯,可是她哭了。我知道我勝利了。」以後又磨了兩三天,她終於答應了,說「好的。」

    「隨後,親愛的孩子,我知道我得見你。你是第一個應該知道這件事的人。」

    然而,查爾斯此時記起了霍金斯老太太的憐憫目光。到那時為止,溫斯亞特所有的人都已知道此事了。伯父斷斷續續地敘述著自己的愛情傳奇,這就使他有時間使自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覺得自己像是遭受了鞭打,受到了侮辱,碰上了種種不幸。對這一切,他唯一的自衛手段就是保持冷靜,就是用不以為然的外表來掩飾憤怒已極的內心。

    「謝謝您詳細地講了這些情況,伯父。」

    「你完全有權稱我是昏庸的老傻瓜。鄰居們也都會這麼說我的。」

    「老年人作出的選擇往往是最好的選擇。」

    「她是個很活潑的女人,查爾斯,可不像你們的那些可惡的、忸忸捏捏的現代小姐那樣。」剎那間,查爾斯認為這是對歐內斯蒂娜的輕蔑——事實上也是,不過那不是故意的。伯父對查爾斯的反應毫無覺察,繼續說:「她心直口快,有啥說啥。如今有些人說,這樣的女人是投機鑽營的人,可她卻是。」他以自己對園林的滿意心情打了個比喻說:「她像一棵好榆樹那樣直。」

    「我從來也沒認為她是另外一種人呀。」

    「我寧願你聽了以後動怒,也不希望你是個……」他本來要說「反應冷淡的傢伙」,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他走上前去摟住查爾斯的肩膀。他原來想激起查爾斯的怒火,以便證明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但他是個光明正大的人,深知這樣的證明方法實在不公道。「查爾斯,真糟糕,只好照實說了。這件事會改變你今後的前途。雖然我已這把年紀,天知道……」的確,他決定不要那只「碩鴇」鳥兒了。「但是,如果確實那樣的話,我想告訴你,不管這樁婚姻會帶來什麼結果,你不會一無所得的。我現在沒有一個適當的名義把『小房子』莊園給你,但我真心希望,你就把那個莊園看成是自己的。我很想在你和歐內斯蒂娜結婚時,把它作為禮物送給你們——當然還包括妥善管理那個莊園的費用。」

    「您很慷慨。但是我們已初步盤鼻好了,等貝爾哥萊瓦那處房子的租期滿了以後,就搬到那兒去住。」

    「噢,是的,你們得在鄉下有一處房子。我不想讓這件事成為我們之間的隔閡。我明天就去通知她,跟她散伙,如果——」

    查爾斯苦笑一下,說:「那樣做是不可能的。其實,您按理說許多年前就該結婚了。」

    「這話也對,可事實上我沒有結婚。」

    羅伯特爵士走到牆邊,把一幅畫擺回原處,與其它畫對齊。查爾斯沉默不語。他之所以難過可能不是因為這消息使他大吃一驚,而是想起了驅車來溫斯亞特時自己一路上懷著佔有莊園的愚蠢夢想。再說,老傢伙在電報上居然那樣寫。但是反過來說,那也是老傢伙不能理直氣壯的表現。這時,羅伯特爵士不再看油畫,轉過身來,說:

    「查爾斯,你還年輕,而且你把一半的時間化在旅遊上,因此你不能體會我是多麼孤獨,多麼寂寞,多麼……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在自己的一半時間中覺得跟死了一樣。」

    查爾斯低聲說:「我以前不瞭解……」

    「不,不,我並不責怪你。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實際上,他像許多沒有子嗣的老鰥夫一樣,暗地裡還是責怪查爾斯的,責怪侄子沒有像他想像中的兒子那樣——照他想來,兒子應該盡職盡孝,敬愛長輩,哪怕做上十分鐘的真正父親,他也就滿意了。「不管怎麼說,有些事情只有女人才能注意到。這間屋子裡掛的那些東西,你注意到了沒有?有一天,湯姆金斯夫人說,這些掛飾的格調都很憂鬱。媽的,是很憂鬱,可我怎麼就沒覺察出?一個女人就能看得出來。你連自己鼻子底下的東西也不注意,可她們能使你看出來。」查爾斯本想說眼鏡也可以起到這種作用,而且便宜得多。可是他並沒說,只是點點頭,表示贊同伯父的話。羅伯特爵士很客氣地揮了揮手,問:「你看這些新的掛飾怎麼樣?」

    查爾斯這會兒真是忍俊不禁。伯父只是在相馬和鑒別獵槍方面有些鑒賞力,例如馬的肩隆的深淺啦,喬·曼頓造的獵槍比歷史上造出的獵槍高級到什麼程度啦,等等。要是讓他鑒別書畫,那真像讓一位殺人魔王鑒別一首兒歌一樣可笑——

    喬·曼頓(77—835),英國著名造槍工匠。

    「比以前那些好多了。」

    「對,大家都這麼說。」

    查爾斯咬了咬嘴唇,問:「我什麼時候去見這位太太?」

    「呃,我正要說此事。她很想跟你認識。還有,查爾斯,還有件不大好說的……呢,這叫我怎麼說呢?」

    「關於我的繼承權的事?」

    「正是此事。上星期她承認,她一開初拒絕我就是為了這個。」查爾斯心裡明白,伯父是在為那個女人打圓場。他出於禮貌,才表示有些驚訝。「不過我對她說過,你攀上了一門好親戚。你會理解並贊成我選擇伴侶……以度過晚年。」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伯父。」

    羅伯特先生顯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她到約克郡走親戚去了。她跟道本斯家族有親戚關係。」

    「是嗎?」

    「明天我要到那兒去見她。」

    「噢。」

    「所以我想這件事還是由咱們男人來解決吧。不過,她確實想見見你。」伯父遲疑了一下,隨著羞羞答答地伸手從馬甲口袋裡掏出一隻小盒來。「這是她上星期給我的。」

    查爾斯望著伯父用粗壯的手指捏著一張鑲著金框的照片,那是貝拉·湯姆金斯夫人的玉照。她看上去很年輕,跟她的年齡不相稱;嘴唇緊閉,神色堅定;目光明亮。十分自信——即使在查爾斯看來,這位太太的相貌也不能說不動人。令人驚奇的是,她的神色跟莎拉有點相像。查爾斯被剝奪繼承權已經感到受了屈辱,這件事又給他增加了新的煩惱。莎拉是個未諳世事的年輕姑娘,可湯姆金斯太太卻是個老於世故的女人。但是,她們兩人的共同點是各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表示出有別於忸忸捏捏的廣大普通婦女,他的伯父在這一點上說的話是對的。剎那間,他覺得像個司令員,統領著一支不堪一擊的部隊,此時他正在注視著敵人的營壘。他清楚地看到,歐內斯蒂娜和這位未來的史密遜太太之間的對抗將會是一種什麼結果。只能是歐內斯蒂娜全軍覆沒。

    「從照片看來,我更應該祝賀您。」

    「她很漂亮,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查爾斯,我等了這麼多年還是值得的。」伯父捅了一下查爾斯的腋窩。「你會妒嫉我的,不信就走著瞧吧。」他再次愛不釋手地看了看那個小盒,滿懷深情地關上它,放回到口袋裡。隨後,他像是為了改變這種纏綿情調似的,快活地叫查爾斯陪他來到馬廄,看看他新近買的一匹母馬。「那匹馬只花了一百個幾尼,揀了個便宜。」從他講話的神氣來看,這個便宜跟他新近的另一收穫很相似——只是他自己沒有完全意識到如何便宜罷了——

    英舊金幣單位。

    他們二人都是標準的英國紳士,因此,如果不是再提到的話,誰都想避免進一步議論兩人內心都感到極為重要的那個問題(再說,羅伯特爵士對自己交了好運而喜形於色,根本不願意再回到原來那個話題上)。查爾斯執意要在當晚回萊姆去見未婚妻。要是在過去,查爾斯這樣急急匆匆離去,伯父一定會板面孔的。查爾斯答應將「小房子」的事情與歐內斯蒂娜談談,還答應盡早安排讓歐內斯蒂娜來見見另一位未來的新娘。可是他看得出,在他告別時,儘管伯父表現得很熱情,還跟他緊緊握手,但實際上他掩蓋不住希望侄子盡早離開的心情。

    查爾斯真是來時歡樂去時憂。草地、牧場、圍欄和大片的樹林隨著馬車的前進消失在後面,像是從他的手指縫裡滑掉了似的。他覺得再也不想看見溫斯亞特了。天空在上午還是瓦藍的。此時已陰雲密佈,預示著即將出現我們在萊姆已經見過的那種暴風雨。他的腦海裡也開始了同樣氣氛的鬥爭。

    這種思想鬥爭的矛頭全是對著歐內斯蒂娜。他知道,伯父不滿她那種過分講究的倫敦派頭,不滿她那種看不起鄉村生活的架子。照一個終生注重出身門第的人看來,歐內斯蒂娜進入顯赫的史密遜家族顯然是不夠格的。再說,伯父和侄子之間過去的聯繫紐帶之一就是兩人都是單身漢。可能是查爾斯的幸福使羅伯特爵士的思想開了點竅:既然他能得到幸福,我何嘗不能呢?還有,伯父對歐內斯蒂娜唯一深表滿意的就是她的大宗陪嫁。可是,正是這大宗陪嫁使他心安理得地剝奪了查爾斯的繼承權。

    最重要的是,查爾斯此時覺得在歐內斯蒂娜面前陷入了一種令人難堪的不利地位。他從父親的地產中收的租銳足夠他的開銷,可是他並沒有使父親留下來的產業擴大。作為溫斯亞特莊園的未來主人,他可以把自己看得在財產上與新娘旗鼓相當,但是不能繼承伯父的財產,僅靠地租過活,他就不得不在財產上依附於歐內斯蒂娜了。查爾斯不喜歡這種局面。在這方面,查爾斯與他那個階層以及和他同時代的年輕人相比,就顯得過分看重所謂依附的問題了。他為自己目前的處境感到惋惜,並且知道很少有人能理解他的這種心情。他甚至怨恨過去的一些事情:怨恨以前的客觀情況沒有使伯父做出更嚴重的錯誤決定,怨恨自己過去不經常去溫斯亞特,怨恨自己當初根本就不該認識歐內斯蒂娜……

    然而,正是歐內斯蒂娜,以及需要在她面前表現得堅強的態度,才使查爾斯從那天的痛苦中擺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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