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神劍續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這招「遙斷五嶽」是朱怡紅昔日跟鬼眼婆婆在苗疆多年,從—招精奇絕妙的扇法當中,巧變而來。這一招主要是巧攻而不在力取,虛虛實實,令人莫測高深,莫知防範。尤其朱怡紅此時突然發難,又是存心一舉成功,所以等到施毒使者發覺到怡紅揮劍進招,已經是措手不及,當時暗叫一聲「不好!粗心疏忽。」

    就在這一瞬間,支古冬決心捨去一條業已殘廢的左臂,一個鳳點頭,右腿一撐,右肩下塌前撞,極其勉強,也極其危險的一招「肩撞華山」,向右猛撞過去。

    果然就在這一撞起式的瞬間,卡喳一聲,一條本已血肉模糊的左臂,應聲而落,掉在地上。施毒使者當時幾平一暈,但是,一種求生之態,支撐他竭盡全力,藉著「肩撞華山」之餘力,疾旋右腳,—縮而回,巧妙地一招「守宮斷尾」,脫身到怡紅的劍鋒所及之外。右手扔掉半截劍頭鐵拐,飛快地從身亡取出一把焦黑的藥丸,在嘴裡亂嚼一陣之後,一把按到左臂齊根斷處,把如湧泉的鮮血止住.這才散去一口真氣,慢慢地旋轉回身,極其狠毒的望了朱怡紅一眼。又自顧地運用右手,點閉左臂通心的血脈,彷彿他看透了朱怡紅姑娘的用心,算準了她不敢擅離柴扉門前一步。

    施毒使者支古冬這一陣行功止血,告一段落之後,抬起頭來,瞪著朱怡紅姑娘,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臉落腮虯髯,越發顯得陰森森的有些怕人。

    他站在那裡帶著一絲比哭更難看的慘笑,指點著朱怡紅姑娘說道:「好娃娃!你果然有點功力,不過呢。你將施毒者看輕了。區區一條左臂,算老夫粗心大意,奉送給你娃娃你少不得老夫要加倍的收回賬來。」

    施毒使者支古冬滿口唾液咆哮了一陣,又陰慘慘地冷笑著說道:「老夫來到太湖,沒有幾分把握也不會堂堂然而來,稍時,你娃娃想死都沒有如此容易。老夫要你活不得,死不能,讓你嘗嘗慢慢烤死的滋味。」

    朱怡紅仍然是屹然不動,對於施毒使者的自言自語,充耳不聞。但是,她在心裡,也有了準備。她雖然不知道支古冬還有什麼詭計可逞,但是,她可以想像,周圍還有四個中年漢子,蓄勢以待,必有所為。怡紅姑娘眼光稍一流動,掃視四周,果然發覺到那四個中年漢子,已經不知於何時,把腰間繫帶的一個皮囊,移到胸前,各人手裡緊握著一個黑黝黝的圓球。

    朱怡紅姑娘此時斷然決定,持久對峙,不求急切,以習變應萬變。她知道在這種大難當頭,稍一不慎,便要飲恨無窮。不但自己要身受其害,身後的鳳姐姐和藍姐姐,更要束手待斃。所以,氣定神閒,沒有絲毫急躁。

    施毒使者狠狠地瞪朱怡紅,突然間一陣激盪心神的慘笑聲如裂帛,破空而起,笑聲歷久而落,緊接著便是一聲斷喝:「放手!」

    這一聲斷喝,剛一出口,只見站在周圍的四個中年漢子,右手齊揚,四枚黑黝黝、圓溜溜的球狀東西,齊向朱怡紅!」娘身旁擲來。

    這四枚圓球,出手生風,呼嘯作響,而且勁道極強,說明擲出這圓球的人,功力亦頗不弱。朱怡紅一見這圓球四面飛來,不知道是什麼詭計,所以不等圓球近身,突然一拔身,墊足凌空三尺,長劍柱地著力,晃肩一旋,包圍著鳳姑娘和藍姑娘,飛快的一個游動。

    朱怡紅人在游動之際,七星無價劍鞘運用如飛,連連指點,將四枚飛來的圓球,一一擊落於地。可是這四圓球在—觸落地之際,噗喳之聲不絕於耳,一個個都落地破損,流滿—地的黃糊糊油漿。

    朱怡紅姑娘幼隨鬼眼婆婆生長干苗疆,雖然不曾久闖江湖,對於武林經歷不深,但是她是何等聰明的人。當時一見這些油漿遍流周圍,再一回想施毒使者方纔所講的話,立即恍然。看樣子支古冬放毒無效,要採取更辣的手段,施用火攻。朱怡紅不禁暗自忖道:「如果猜測得不錯,支古冬這老鬼要點火燃油,利用我不便於離開的弱點,要活活把我們姐妹三人燒死。」

    朱怡紅想到這裡,不禁一股衝動,便要在支古冬點火之前,來一個先下手為強,仗著手中長劍,將這五個人,一一劈於劍下。但是,姑娘一低頭看到鳳姐姐神色安詳,閉目入定的蜷伏在—旁,藍姐姐則是滿臉烏紫,氣若游絲地躺在那旦。萬一怡紅姑娘剛一離開這小塊方圓之地,有人趁隙而入,兩位姐姐豈不毫無抵抗的死於非命嗎?

    朱怡紅如此閃電一轉,心中剛一奈下這股衝動的念頭,就聽施毒使者帶著三分得意,含有七分陰毒,指著朱怡紅說道:「女娃娃!想不到你那柄劍鞘,還能避毒消災,現在看看你還有什麼本領,能夠逃脫老夫這一陣烈火焚身?」

    施毒使者這一陣得意,忽然使朱怡紅為之一振,心裡閃般電想道:「我真是急糊塗了!

    七星無價劍鞘能避毒,更能避火……」

    這個念頭還未轉完,只聽得周圍嘶嘶之聲大作,那四個中年漢子,各自彈出一星火花,向那滿流油漿的地上彈來。

    那黑黝黝的油漿一沾上星星火花,立即砰然而起,霎時間一種橘紅色的火焰,衝起四五尺高,像是一堵圍牆,將朱怡紅等三位姑娘,團團地圍在當中。顯然若不是方才朱怡紅旋身飛快地橫掃廠一圈,這些黃色油漿要是濺流到三位姑娘身上,此刻已經不是烈火圍牆,而是活燒生人了。即使是這樣,朱怡紅此刻仍舊覺到渾身熾熱,燙不可當。

    朱怡紅此時不知哪裡來的一股豪氣,估計這熊熊之火,尚不致立即將人烤壞,索性讓他驚奇一下,當時便隔著火焰,高聲叫道:「支古冬!這就是你倚恃而來太湖的最後憑藉嗎?」

    施毒使者支古冬想是也被朱怡紅這種視烈火如無睹的豪氣所震驚,當時勉強冷笑高聲說道:「女娃娃!你休要嘴硬,你慢慢地等著!老夫這一把火,可不比尋常,你今天就是請來了四誨龍,也救不了你這條小命。」

    言下之意,他這些火,連水都對他無可奈何,說著話,接連又是兩聲厲嘯,周圍那四個中年漢子,又不斷地投擲出兩三枚黃圓球,不僅增長了橘紅色熊熊火焰的猛烈,更增加轟隆隆地炸聲。

    施毒使者這時才揚聲大笑,縱聲說道:「女娃娃!你記住,明年今口,是你們三個娃娃的忌辰。」  。

    言猶未了,忽然數尺高的火焰之中,突然人影一現。清清楚楚是朱怡紅那一身淡黃衫兒,像是一陣旋風,從火焰中,旋了—個周圍。隨著姑娘這一個旋轉身猛撲,原來是燃燒得如此熊熊的火焰,霎時間,煙消火滅,熱氣全消。朱怡紅!」娘這—陣旋身回之後,又是若無其事的俏生生地站在那裡,氣定而神閒。

    這—瞬間,施毒使者驚愕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上話來。

    這是一個令人無法相信的事,尤其是令施毒使者支古冬無法相信的事。這些火,正如施毒使者方才自己所說的,就是請來四海龍王,也救滅不了。這不是他誇口確是事實如此。支古冬遲遲從青海動身,就是設法將他師父干毒神君在北祁連苦練數年所得到的「魔火神漿」,攜來數十枚,準備最後的孤注一躑。這些「魔火神漿」支古冬親眼看見過千毒神君只用了一枚,便將一塊高達一丈的岩石,燒成粉末而且無論潑多少水,都無濟於事。支古冬也知道太湖之行,不易得手,!」不論殺人梟首,定是要擾亂一番,也未盡然能夠成功。所以,帶來這些自認為威力無比的靠山,做最後的倚靠。

    可是,如今沒有想到,一上手用了四枚「魔火神漿」,而且又不斷地增加子十餘枚,眼見得這一座村莊,都要化為灰燼,竟然被朱怡紅輕輕易易地一旋身之際,將這些威力猛烈的「魔火神漿」,化為煙消火滅,熱氣全消。這種情形,如何不讓施毒使者支古冬為之驚愕不置,半晌無言?

    朱怡紅一見無價劍鞘果然靈驗,真不愧無價二字。當時益發心頭大定。含著微笑,站在那裡說道:「老魔鬼!你有什麼殺手鑭否?姑娘在此靜候。」

    這是一個跡近荒謬的事實,施毒使者支古冬眼睜睜地望著對面俏立的朱怡紅姑娘,怔在那裡,半響說不上話。儘管他心裡思潮如湧,卻找不出絲毫理由,使他相信這件事情是真實的。

    一叢烈焰,而且是一叢無法用水潑滅的烈焰,居然在這樣一位纖弱如柳,貌美如花的年輕姑娘一轉身之間,熄滅得乾乾淨淨,慢說是施毒使者這樣一位老奸巨滑的江湖好手,是他所不能相信,就是一個黃口孺子,也沒有辦法會相信這是真的事實。

    施毒使者跟瞪著朱怡紅,一時心裡真沒有辦法打定主意。

    朱怡紅姑娘一見支古冬呆立在那裡,半晌無言,忍不住心裡有一陣得意的心情,想到施毒使者方纔那種猖狂不可一世的神態,如今又變得呆如木雞,不禁嘲笑著說道:「支古冬!

    就憑這些下流伎倆,也配到太湖莊上來撒野橫行?你坐井觀天,眼光如豆,若不給幾分厲害顏色你瞧,你不知道什麼是武林絕學?」

    姑娘說著話,笑容遽收,秀目凌光四射,一股殺氣,滿籠眉梢。右手長劍微微一點,說道:「斷你一條臂膀,你尚不知悔悟。更可惡的竟還伺機重下毒手,像你這等狠惡小人若不除去,倒是有背上天之意。」

    說著話,姑娘慢慢移動腳步,向前而來。

    施毒使者支古冬一直站在那裡深深苦思。他實在想不出朱怡紅姑娘憑什麼能耐使這陣「魔火神漿」毫無用武之地。思之再三,心頭不服。當時一見朱怡紅移步前來,突然心頭閃由—轉,大喝一聲說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女娃娃,你納命來吧!」

    隨著這—聲巨喝,施毒使者運用他那一條僅有的獨臂,遽縮而伸,只聽得嗖、嗖、嗖,一連三四點黑星,直撲朱怡紅姑娘而去。

    這四點黑星一經出手,朱怡紅便看得清清楚楚還是方才出手無功的什麼「魔火神漿」。

    姑娘淺笑一聲,剛說得:「黔驢技窮……」

    立即就發覺到情形不對,施毒使者四枚「魔火神漿」剛—出手,忽然中途一收,各分上下,分成四路,直取朱怡紅的上盤。

    暗器出手,中途轉向,這分明是發暗器的人,在手法上使用一點巧勁,使之迴旋而去,方向不可捉摸。

    朱怡紅姑娘蕙質蘭心,玲瓏心竅,對於這種小巧的手法,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奧妙。就是因為姑娘一眼識破,才心中頓起警惕,暗叫不好。因為這四枚「魔火神漿」既然中途改道,直襲上盤,若是揮劍阻擊,只怕就要引起旋回亂飛,把不穩準頭,一時失掉章法,事情便自然辣手。

    朱怡紅姑娘和施毒使者支古冬相隔也不過在兩丈左右,如此一念之間,四枚「鷹火神漿」早已飛臨面前。

    朱怡紅姑娘固有警覺在先,不由自上地腳下一個滑動,靈巧無比地閃退兩步,爭取了這一瞬的工夫,右手長劍兜起一個「五梅捧日」的迎擊招式,劍尖閃起五朵銀色劍花,分毫不差地分擊向飛來的四枚「魔火神漿」

    用劍磕飛暗器,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尤其以朱怡紅姑娘這等高手使來,自然更是得心應手,萬無—失。此刻朱姑娘由於自己心中提高警覺,不僅這一招「五梅捧日」使得準確無比,而且右臂暗使陰勁,直貫劍尖,只要一觸之下便要將這四枚「魔火神漿」挑飛十丈開外。

    幾乎是與朱怡紅如此挑開四枚「魔火神漿」,疾飛而去的同時,朱怡紅的一式「五梅捧日」,雖然挑開「魔火神漿」,卻是在身外不遠的半空中,引起四堆急捲而起的烈火。

    火在半空中燃燒,聲勢愈覺得驚人,微風捲起數尺長的火舌,像猛獸張牙舞爪一般,掙獰恐怖。

    支古冬更拂起長袖,罡風陣起,將四堆半空燃燒的火焰不停地推向朱怡紅身前,將朱姑娘的嬌靨,照耀得通紅。

    朱怡紅姑娘先發現他四枚「魔火神漿」旋轉飛來,心裡有了緊張之意。但是此刻一見支古冬也不過是藉劍挑漿飛之際,引燃魔火,讓它在半空中燃燒,來圍困於朱怡紅而已。!」

    娘反而心境為之一寬。雖然此刻四堆烈火,已經風捲殘雲般地直捲而來,附近的草地和垂楊,都受了這烈火所炙,相繼枯萎起火,自行燃燒起來。但是,朱姑娘卻是豪氣萬丈,膽色無邊地,嬌聲叱道:「支古冬!姑娘說你是黔驢技窮,絲毫不爽。除了這點能耐,還有其他的殺手鑭否?否則,今日此地,便是你納命之所。」

    姑娘說到激昂處,嬌軀疾退微擰,身化「白雲出岫」,飄然而起,憤然疾回。左手無價劍鞘微點「楊枝灑露」,只見!」娘到處,烈焰無蹤,劍鞘所指,煙消火滅。那四堆捲動在半空中的魔火烈焰,不消片刻,已經變得毫無蹤影。

    朱怡紅最後揮動一下無價劍鞘,掃熄了最後一堆火焰之後,柳腰疾挺,玉腿雙收,滴溜溜地一轉身落到地上。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得支古冬一陣得意的冷笑,奸詐無比的說道:「娃娃!好的還在後頭。」

    言猶未了,朱怡紅立即瞥見左三右四,上五廠六,十數枚「魔火神漿」,正是以「滿天星雨」的手法,極其規則地向朱姑娘的周圍飛去。

    使人驚訝的,是這些「魔火神漿」飛出支古冬的右手後,快慢不—,於是叮叮噹噹,在半空中響起一片互撞的聲音。緊接著半空中便現出一片黑漿,像傾盆大雨一般,注落而下。

    朱怡紅姑娘心裡一動,左手無價劍鞘一護當頂,人一低身,倒竄數尺,緊緊地護住鳳姑娘和藍姑娘。

    但是,朱怡紅還沒有站穩,傾盆而下的黑漿,已經變為蓋頂而下的烈火,像是一片火海,迎頭蓋腦激落而來。

    朱怡紅姑娘仗著左手的無價劍鞘,急轉迴旋,招演「雪花蓋頂」,而且暗提內力,從劍鞘揮出一股罡勁,捲起一陣勁風,向上疾迎。無價劍鞘不愧是號稱無價,如此一揮之際,當頂迎頭的一陣烈焰,頓時化為烏有。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四周的火焰,已經捲向朱怡紅姑娘,火未近身,先有一陣熱氣窒人欲死。朱怡紅當時只覺得一陣炙熱無比的熱氣直攻體內,迅即集向心臟內腑。朱怡紅姑娘心裡暗叫一聲:「不好!」心裡又急著身後的鳳姐姐和藍姐姐,還沒有等到她回轉身來,一陣熱氣沖頭,人便昏然而倒。無價劍鞘也就如此一掠而落,飛到一邊。周圍的火經無價劍鞘如此一掠之下,遽歸熄滅。但是,朱怡紅姑娘卻已經人事不知,暈倒在鳳姑娘藍玉珍姑娘的身旁。三位武林高手,人間絕色的姑娘,都遭受了同樣的命運,倒在臨陣敵人之前,性命成了干鈞一發。

    施毒使者支古冬在如此孤注一擲,抖出所有的「魔火神漿」之後,能成則此行不虛;不能成,則趁機而去。沒有想到朱怡紅姑娘在掃熄了所有魔火之餘,她也因為受不了烈焰炙身,昏倒一旁。

    雖然支古冬的身上已經沒有任何一顆可以使用的「魔火神漿」,而且所有發出的「魔火神漿」也都歸於熄滅,雖然支古冬左臂殘廢,元氣大傷,他已經等於是手無寸鐵,但是,這一趟太湖之行,他是獲得了勝利。

    眼前的三位姑娘,都是束手待斃的狀態,縱使是平常人來此,也只需要舉手投足之間,便可以取得她們的性命。以一條左臂,換得這三位姑娘的性命,支古冬還能不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勝利與滿足嗎?

    所以,支古冬在縱目回視現場之餘,禁不住呵呵縱聲狂笑,指著三位姑娘,自言自語地說道:「女娃娃!任憑你如何了得,如今又該如何?等到你們那位姓肖的娃兒回來,讓他獨自捶胸頓足,呼天搶地吧。」

    說著話,支古冬不先搶著下手取這三位姑娘的性命,卻先向擻在一旁的無價劍鞘走去。

    口裡卻在不住地喃喃說道:「我不信,天下竟有如此寶貝,竟然能夠驅毒避火。」說著走到劍鞘旁邊,俯身拾起,仔細打量一遍之後,忽然又縱聲大笑,仰天淒厲地笑道:「我支古冬有這種寶物,豈是久居人下之人?哼!哼!任憑你阿修羅教如何厲害,又其奈我何?」

    自言自語說到此處,忽然一頓話頭,兩眼凶光頓起,朝二位姑娘那邊看去。腳下一步—

    步向前走過來。點著頭,口中說道:「多謝你們留給我支古冬這把劍鞘,我仍然饒你們不得。我這條左臂,不能如此平白地斷送在你們三個娃娃手上。」

    當時一揚手中的劍鞘,慢慢地向三位姑娘躺身的地方逼過去。

    正是施毒使者支古冬揚起手中的七星劍鞘,準備遽下毒手,要取三位姑娘性命的瞬間,突然間一聲嬌叱入雲,厲聲喝道:「好賊!你膽比天大,敢在太湖莊上任意傷人。」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嬌叱,雖然使施毒使者支古冬感到意外的驚詫,但是,就在他這一瞬間的驚惶,引起了他毒自心起。惡從膽生。他當時心裡一轉:「聽你這一聲叱喝,至少還有十丈開外,任憑你身手如何了得,這一瞬間,你還沒有能耐,及時趕到身邊。」

    念頭閃電一轉,支占冬毫不回頭,手中七星劍鞘,反而加速疾點而下,首先就點向朱怡紅姑娘的「百匯」大穴。

    支古冬的心裡,正打著如意算盤:先下毒手,取掉兩位姑娘的性命之後,再留一位姑娘的活口,作為他離開太湖的依恃。他也深知他自己元氣大傷,功力大損不如從前。不管身後來的這人是誰,自己是凶多吉少,所以他要留一位姑娘活口,使對方投鼠忌器,好使他能安然全身離開太湖之畔。

    世事原本盡難如意,何況支古冬還是一股殘狠凶毒的打算呢?正在他疾伸七星劍鞘,點向朱怡紅姑娘的一瞬間,忽然一縷勁風,直襲腦後。

    支古冬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來人竟能在十丈開外,一躍而至,奔襲他的腦後。當時慌忙一扭頭,手中七星劍鞘已經無暇下擊,右肩下撞,雙腳一個扭動,整個身形向左邊疾閃過去。

    支古冬雖然此刻元氣已傾,但是身手仍舊頗為不弱,如此臨招變化,躲閃有方,而且還搶著一著機先,把身後來人撇到自己面前,正好反攻下手。

    但是,說時遲,那時快,支古冬如此一扭身之際,眼神掠過一看,哪裡有什麼人影?支古冬正是一愕之時,耳畔微微「嗡」地一聲,又是一縷勁風,急襲而至。支古冬此時不再躲閃,右手劍鞘一挑,反擊向後。誰料到一挑未著,左肩傷處一下撞擊,已經被一件東西扎個正著。

    左肩好不容易止住流血,咬牙忍住疼痛,如今痛上加痛,半邊身體都隨之麻木起來。支古冬此時再也顧不得看清楚身後來人為誰,也顧不得左肩疼痛,到底中了何種暗器,急急忙忙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一低頭,雙足一蹬,使盡全身力氣,不敢朝莊外來路,反朝莊內奔去。

    身後來人嬌叱連聲,喝道:「惡賊!你往何處逃?」

    嬌軀一掠,騰空三丈有餘,急落而前,正待向前追去,忽然一眼瞥見地上躺的三位姑娘,不禁當時為之驚叫出聲,也顧不得追趕前面逃走的施毒使者支古冬,急忙收住身形,急撲上前,凝神一看,不覺叫道:「鳳姐姐!藍妹妹!還有……這應該是朱怡紅妹妹!你們是否都已經身遭賊人毒手了嗎?承哥哥呢?他往何處去了I撇下三位致遭賊人偷襲。」

    這位姑娘獨自站在三位姑娘身旁,一時又不知三位姑娘究競身遭何種創傷,下知如何救護,當時只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禁不住自言自語,竟又黯然神傷起來。

    但是,這位素衣如雪,容貌如花的姑娘,站在那裡發一陣呆以後,慢慢地蹲下身來,仔細地察看三位姑娘的傷勢。

    首先看到朱怡紅姑娘,渾身衣服彷彿已成枯槁,露在外面的皮膚,竟然呈腥紅泛紫,而且還有不少發亮的小泡,分明是遭受到嚴重的火傷。

    再看躺在裡面的藍玉珍姑娘,滿臉烏黃,雙目緊閉,氣息如絲,像是中了劇毒,而且已經是毒入內腑的模樣。

    只有鳳姑娘,滿頭大汗,熱氣騰騰,臉上的顏色,青白不定,雖然狀至祥和,卻也內蘊著極大的痛苦,分明是內力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正在調息行功,未曾復原的模樣。

    這位素衣姑娘不禁秀眉雙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自語說道:「當前情形不明究竟,只有等候鳳姐姐行功醒來,再作打算。可是,承弟弟他往何處去了?」

    姑娘自言自語說罷,又惟恐周圍再生事變。立即從肩頭拔出長劍,仗劍在手,凝神貫注,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時間—點一滴地過去,何雲風姑娘還沒有醒來的模樣,這位姑娘已經止不住心頭焦急,暗自忖道:「藍姐姐和朱怡紅妹妹,一個身中劇毒,一個身遭火傷,命在垂危,鳳姐姐再不醒來,承哥哥又不見蹤影,這情形如何是好?」

    這位姑娘正是焦急不已之際,忽然聽到莊前的樹林外,有人高聲叫道:「風姐姐!藍妹妹!怡紅姐姐!」

    這一連的叫喊,急促而嘹亮,聲如孤鶴長唳,直衝霄漢。不僅說明來人心情焦急,而且說明來人—身功力,不同凡響.如此朗聲呼喚,聲傳遠近,落葉颼颼。

    這位姑娘心裡忽然一動,暗想道:「是啊!這一定是綠憶妹妹回來了。不知道承哥哥是否也是同行而來。」

    這一個念頭還未轉完,只見莊前林邊,人影數閃,疾如閃電流星,飛奔而來三人。這位姑娘一見,立即一掠身,橫穿兩丈有餘,直迎上去,叫道:「綠憶姑娘!承弟弟!你們到何處去了,為何到現在才回來?」說著話,又一收身形,抱劍肅立,叫道:「宋老前輩也來了。」

    林邊飛奔而來的綠憶姑娘,肖承遠小俠和老化子一行三人,一見這位姑娘抱劍迎上來,三個人不由地腳下一慢。肖承遠首先迎上來說道:「秋綺姑娘!你如何來到太湖?是有何要事嗎?」

    素衣如雪,臉帶愁容的王秋綺姑娘,還沒有來得及答話綠憶姑娘已經搶一步上前,瞪著秋綺姑娘說道:「秋綺姐姐你是何時來到太湖莊上的?我鳳姐姐她們呢?她們可好嗎?」

    王秋綺姑娘乍一聽到肖承遠小俠叫她一聲「秋綺姑娘。」頓時使她心裡涼了半截。也立即使她想起如今她和肖承遠之間,已經不是昔日可比了。昔日的青梅竹馬,如今已經是距離遙遠,兩人中間已經有了一道不可越過的鴻溝,將兩人之間的情感,拉遠得不可與昔日相提並論。

    這一瞬間,王秋綺姑娘的心情,讓一種難言的冷漠,凍僵了一切。緊接著綠憶姑娘這一聲「秋綺姐姐」,使她才又感到一絲溫暖之意。

    也不知是感於綠憶這一聲呼喚,抑或是感於她問到鳳姐姐的情形,王秋綺姑娘止不住雙珠淚,滾落胸前,哽咽而淒然地說道:「綠憶妹妹!愚姐來遲了一步……」

    言猶未了,綠憶姑娘和肖承遠幾乎是同時搶著問道:「什麼,鳳姐姐她們……她們……」

    王秋綺姑娘搖著頭,含著淚珠,輕輕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詳情,我只知道來的時候……」  .

    老化子沒有等王秋綺說完,便插上前說道:「王姑娘!休說詳情。你且說三位姑娘現在何處?為何不見她們出來?」

    王秋綺回身指著莊門前,說道:「三位姑娘都躺在門前,生命垂危,命在呼吸之間。」

    此語一出,肖承遠和綠憶姑娘,雙雙淒厲無比地長嘯一聲,騰身直撲,全力掠向莊前而去。老化子和王秋綺姑娘也緊隨在身後,緊跟而上。只見綠憶姑娘哇地大哭出聲,向前撲去。老化子一見情形,連忙厲喝一聲:「綠憶!」

    喝聲未了,老化於不愧是「雪地飄風」,輕功造詣極深,全力一躍,以一身之先,攔住綠憶姑娘身體,低聲喝道:「綠憶姑娘!你休要情急莽撞,小兄弟也趕緊沉靜下心情。你們應該知道,愈是危急關頭,愈要沉著冷靜,否則徒然於事無補。」老化子不愧是老練江湖,臨危不亂,攔住綠憶和肖承遠的激動,給予當頭棒喝。肖承遠和綠憶不愧為是具有深厚根基和極高智慧的人,一經老化子如此全力搶先,當前一攔之後,心情頓時為之一定,抑壓住滿心悲憤,朝三位姑娘望去。

    只見三位姑娘橫七八豎地躺在那裡,僅此情形落到綠憶和肖承遠的眼裡,已經禁不住眼淚如湧,悲慟難抑。任憑如何再好定力的人,面臨此種情形,也為之頓失靈智,方寸紊亂。

    老化子凝神望了一眼.說道:「小兄弟!你身上藏了令師玉扇老前輩的大還丹嗎?」

    肖承遠精神一振,立即說道:「身上現有,只是所剩無幾了。」

    老化子說道:「趕快一人一粒,喂到口中,再助她們一口真氣,使藥力很快的溶入內腑。」

    肖承遠此時思潮已亂,連師門繼命聖藥大還丹都忘了個乾淨,—時又是慚愧,又是難過。連忙從身上取出大還丹,交給綠憶和王秋綺一人一粒,自己也倒了一粒,正待走上前去,分別餵進三位姑娘的腹內。老化於又伸手一攔說道:「慢一點。」

    肖承遠和兩位姑娘剛剛一愕,就聽到老化子說道:「珍兒和怡紅姑娘,一是中毒,一是火傷內腑,大還丹應該能夠續命回生,即使不能立即痊癒,可保傷勢不再惡化,必是無疑。

    但是,鳳姑娘此時斷不能驚動於她。」

    肖承遠和綠憶一愕之餘,此時才恍然地「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老化子這才說道:「綠憶和秋綺姑娘先將大還丹度進珍兒和怡紅腹中。但願這兩顆武林聖藥,能夠起死回生。」

    綠憶和王秋綺依言,各自將大還丹度進藍玉珍來怡紅兩位姑娘腹內,肖承遠站在一旁,心裡亂糟糟地,茫然不知所以。他望著老化子說道:「老化子哥哥,我恩師大還丹,為當今武林絕無僅有的聖藥,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舉世聞名,依老化子哥哥方纔之言,大還丹今日未盡然有效,是何道理?小弟此時方寸已亂,靈智盡失,還望老化子哥哥不吝說明。」

    老化子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也一反昔日那種嘻笑不羈的作風,歎了一口氣說道:「小兄弟!這是怪不得你的,若論武功,無論是內修真力,外練刀劍拳掌,乃至提縱輕功,小兄弟你已經身列武林翹楚,庸無疑義,若論聰明機智,小兄弟你更是當前一人。但是,你畢竟還是血肉之軀,你畢竟還是人。」

    肖承遠一聽老化子如此一本正經說了這些,不明他用意何指,老化子接著說道:「溯自君山啟程之日,你已經深自掛念著太湖的安危。洞庭湖中的遭遇,更加深你無邊的惦念。如今,在連日奔波之餘,果然呈現在你的眼前的,真的是你所擔心的最壞情景。此情此景,此時此地,任憑你小兄弟武功如何,才智如何,也要大失常態,靈台之蒙塵,方寸為之紊亂。」

    老化子說到此地,竟又長歎了一聲,說道:「可見內修定靜的功夫,是如何重要而又難能。」

    老化子此時此地說這話,彷彿有些不切時機,不關痛癢。可是,聽在肖承遠耳裡,卻是宛如醍醐灌頂,甘露澆心。當時深深地朝老化子點點頭,立即鬆弛自己緊張的心情,慢慢先求自己內心的定靜。

    綠憶姑娘已經將一粒大還丹,度進朱怡紅姑娘腹內,站起身來,淚如捅泉,淒然地說道:「你們看怡紅姐姐渾身衣服都烤焦了,肌膚俱已起泡,分明是火毒攻心,不知道可否有救。承哥哥!我真不懂,是什麼火竟能燒得怡紅姐姐如此地步。」

    王秋綺姑娘也將大還丹度進藍玉珍腹內,含著淚水,站起來說道:「藍姐姐牙關緊咬,氣息如絲,不知道什麼毒物,競毒到如此田地。你們看藍姐姐還有救嗎?」

    肖承遠此刻已經平靜下心情,沉重地說道:「綠憶!你也不要太過於悲慟。秋綺姑娘!

    你不要驚惶。如今我可以斷言老化子哥哥方才說的話對,大還丹雖是武林聖藥,未必就能使藍妹妹和怡紅立即獲救。……」

    言猶未了,綠憶忍不住失聲叫道:「承哥哥,是真的嗎?」

    王秋綺姑娘也黯然落淚說道:「久仰大還丹療能續命,獨步當今。難道所言不實嗎?」

    肖承遠終於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道:「大還丹神效無比,毋庸置疑。但是,今天的情形看來略有不同,唉,我們先別談論這些暫時不關緊要的事。在鳳姐姐行功未醒前我要請問秋綺姑娘。」說著話,轉身面向王秋綺,平靜地問道:「請問姑娘!你來太湖之時,可曾發現何等異樣嗎?」

    他沒有等到王秋綺姑娘答話,又接著說道:「我知道姑娘遠道回鄉,返轉太湖,必有要事。但是,我有一點自私之心,可否請姑娘先說明乍到太湖莊的情況。」

    王秋綺此時心裡業已冰冷已極,而且她也冷靜異常。她已體諒到肖承遠小俠如今身份與昔日不同,不能再和他表露昔日的情感。她一點也不怪肖小俠,即使還有一點難能釋然於心,那也只是一些自艾自怨的情愫而已。

    當時王秋綺點點頭說道:「肖兄弟說得極是,秋綺遠從千山來到太湖,確有要事,而且是相求於兄弟和各位姐姐。但是,此時已無暇長說,我應該先說眼前急事。」

    肖承遠小俠一聽王秋綺姑娘口稱他為「肖兄弟」,也是不由而然地引起心頭一陣震動。

    但是他也知道,那是他方才口稱「秋綺姑娘」的結果。正如老化子宋允平方纔所言。肖承遠小俠他雖然武功出眾,才智過人。但是,他畢竟還是血肉之軀的人,他有人的情感。因此,此時此地,他對於王秋綺姑娘,實在有太多的難安與內疚。不禁暗自歎了一口氣,緩緩地將頭低下。

    倒是老化子在一旁接著說道:「王姑娘!你遠從千山之外來此,只怕你的事與今天的事,難免有些關聯。」

    肖承遠小俠本是低頭黯然,可是此刻一聽老化子如此突然說出這句話,頓時心神收斂,一念遽生,連忙搶著說道:「秋綺姑娘!你從千山至此,究竟為了何事?」

    王秋綺搖搖頭,說道:「當前情形,我何能忍心先說自己的事?還是讓我先說來到太湖之濱,目睹一切。但願我說的這些,能夠稍有助於救人與追兇。」

    王秋綺言猶未了,綠憶忽然脫口叫道:「鳳姐姐醒來了!鳳姐姐!我們回來遲了。……」

    綠憶姑娘一面說著,一面忘情地撲上去。但是,剛一上前兩步,綠憶止住了腳步。縮住了話頭,睜著驚惶的大眼,緊緊瞪著鳳姐姐,顯然她有些失措了。

    肖承遠和王秋綺姑娘,老化子宋允平,也都急忙搶過來,只見鳳姑娘嬌靨蒼白,兩眼失神,看著眾人,剛露出—絲欣慰的笑意,回頭一看身旁藍姑娘和朱怡紅姑娘,不禁那一絲笑意,消失無蹤,頓時兩顆晶瑩淚珠,墮落前胸。

    何雲鳳是女中豪傑,巾幗丈夫,真可以當得上是豪氣干雲,膽色無雙,許多鬚眉男兒,也要愧歎不如,她從來少有哀傷流淚的情形,如今未語先淚的現象,說明她內心正有說不盡的悲憤與煩惱。

    肖承遠和綠憶,也被鳳姐姐這一份哀慟的悲憤所感染,導自一股酸氣,直衝眼眶,兩個人雙雙上前叫道:「鳳姐姐!」

    鳳姑娘坐在地上,依然沒有移動,只是點點頭,先向老化子說道:「老化子哥哥也來了,請寬恕我不能起身行禮。」

    肖承遠和綠憶雙雙吃驚,老化子卻搶前一步說道:「鳳!」娘!你還跟老化子客套嗎?

    現在……」

    鳳姑娘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需要大還丹,益氣培元,強根固本。承弟弟!我幾乎無顏活著見到你。」

    綠憶早已從肖承遠手上接過大還丹,跪倚到風姐姐的旁邊,服侍風姐姐服用。鳳姑娘用手按住綠憶,慘笑著說道:「妹妹!讓我先說明禍起肖牆的經過,好為藍妹妹和怡紅妹妹設法,我暫時還是無礙的。」

    綠憶姑娘仰著頭說道:「鳳姐姐!來人可是叫什麼施毒使者支古冬嗎?」

    何雲鳳姑娘微微一驚,立即點點頭說道:「妹妹!你們已經知道了嗎?可是說來慚愧,我們三個人如今全都倒在地上,竟還沒有任何人知道這支古冬,究竟是何許人。妹妹!你們知道嗎?」

    綠憶姑娘還沒有說話,肖承遠立即搶先說道:「鳳姐姐,娘傳書送信的內容,因而洩露了括蒼山青龍幫總壇的慘痛情景。鳳姑娘人已如此萎頓不堪,如何能夠再受刺激?

    老化子宋允平比肖承遠小俠想得更周遠,他去括蒼半途折回,那正是他已經由丐幫傳遞的消息,明瞭括蒼山石老幫主業已傷重而逝,他知道括蒼總壇目前當可無事,使他難以放心的,還是太湖之濱。老化子對於肖承遠小兄弟的事,熱心之情超過一切,他又兼程晝夜,追趕上肖小俠—行,他還沒有貿然將這一段情形,說與肖承遠知道。此刻老化子心裡正在暗自思忖:應該如何將這件更令人哀慟的事,說出口來。

    肖承遠如此—岔開口以後,老化子便接著說道:「鳳姑娘!當前魔道囂張,正有待小兄弟和你們這些姑娘,勇擔掃蕩群魔的重任。任何挫折,都不足以頓挫我們的銳氣,常言道是:和血吞牙,是我們今後切記的心情,風姑娘!你說是嗎?所以……」

    老化子強露笑容,接著說道:「所以,老化子倒是主張讓鳳姑娘,先說明起事的原因和經過。」

    以老化子如此說話,旁人聽來,有些不明不白,沒頭沒由。可是聽在肖承遠和綠憶的心裡,他們都知道老化子用心良苦,用意深長。

    何雲鳳姑娘這時候也才露出一點笑容,點頭說道:「老化子哥哥難得如此正顏說話,我若不遵從,豈不有負盛意嗎?」

    鳳姑娘這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說出支古冬前來尋釁的經過。

    何雲鳳含著悲憤的心情,敘述這一段生平少遇的悲痛經過。

    提起支古冬其人,說來話長,姐姐此時內力受損,還是等待姐姐服過大還丹之後,再行詳談吧。」

    肖承遠的意思,是怕綠憶姑娘一時順口溜言,說出藍!」

    當她說到藍玉珍姑娘中毒倒地之時,肖承遠和老化子臉上顏色遽變。他們想起洞庭湖上所得到的消息,千毒神君四大門人最毒的一個便是施毒使者支古冬。如今藍姑娘首當其衝,如何解救?

    何雲鳳姑娘說到自己妄自行功,全力出手,雖然手傷支古冬,但是卻因而傷動胎氣,若不是拼盡自己內修真力,閉氣行功,強抑經血,只怕此時……

    鳳姑娘說到此地,已經禁不住哽不成聲,肖承遠和綠憶早已淚流滿臉。連站在一旁的王秋綺姑娘,也為之淚落衣襟。

    鳳姑娘最後說道:「怡紅妹妹子仗無價劍鞘,強力支持,護人護莊,後來的情形,我也就漠然不知了。」

    王秋綺姑娘接著說道:「我到達莊前林邊,正好看見支古冬下手行兇,一時趕上前無及,當時我便打出兩朵毒楊花,他才負創逃走。」

    這「毒楊花」三字剛一出口,肖承遠心神頓為之一凜,但是他沒有說話,心裡卻沉甸甸地壓下一塊千斤石。他表面不為動容,只是說道:「鳳姐姐!這次太湖遽起如此巨禍,是有入存心算計。等姐姐服下大還丹,元氣稍復以後,再作詳談。」

    綠憶姑娘又禁不住搶著說道:「承哥哥!你看藍姐姐中毒,怡紅姐姐火傷,如何是好?」

    何雲鳳姑娘點頭說道:「大還丹稀世奇珍,即使不能立起沉痾,保護兩位妹妹,不使之情形變壞,想來決無問題。倒是我們應該先謝謝秋綺妹妹!若不是她及時趕來,只怕此時我們已經人天相隔,命喪黃泉了。」

    王秋綺姑娘臉上一紅,立即說道:「鳳姐姐!你還和我說客套話嗎?」

    老化子也歎了一口氣,點了一點頭說道:「大德不言謝,何況王姑娘也不是外人。我們休要盡站在此地說話,先將兩位姑娘抬到屋內,就是鳳姑娘也應該至屋內服藥行功,這件事恐怕要從長計議才可了。」

    當老化子說這幾句話的時候,使鳳姑娘感到奇怪的是肖承遠小俠,他一個人默默地站在一旁,半晌沒有講話,既沒有向王秋綺姑娘道一聲謝意,也沒有說出他的意見,他一個人想什麼重要事,使他如此入神?

    鳳姑娘看在眼裡,心裡蒙上一層陰影,她暗暗地覺得這種情形的不尋常。她深深地瞭解肖承遠的為人、敦厚、知禮、重情、尚義,如果沒有一件突發的重大事件發生,不會在此時此地,如此使他失常失態。

    鳳姑娘等到綠憶和王秋綺姑娘,老化子三個人,將藍玉珍朱怡紅抬到屋內之後、鳳姑娘這才緩緩地撐起身來,輕輕走上前兩步,向肖承遠小俠說道:「承弟弟!」

    肖承遠一驚而覺,頓時眼光一掃,立即搶著說道:「鳳姐姐!他們都到屋內去了嗎?」

    鳳姑娘點點頭說道:「承弟弟!你是為今天的事,感到哀痛與傷感嗎?」

    肖承遠此時已經發覺到自己的失態,一時說不上話來,只好點點頭。

    鳳姑娘接著說道:「吉人自有天相,承弟弟不必為兩位妹妹擔心。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如同方才秋綺!」娘說的,要不是她恰巧適時趕到,此刻情形又是如何?

    如今兩位妹妹雖然命在垂危,相信有救,承弟弟!你說是嗎?」

    肖承遠此時滿心沉重,又不便說明,只有黯然地說道:「鳳姐姐!小弟明白了。讓我們和血吞牙,來領受這次教訓。再有更大的打擊,我們也要撐起來.我不會忘記老化子帽方才說的,掃蕩群魔,重任在肩,鳳姐姐!你說是嗎?」

    肖承遠暫時抑壓住自己內心兩種情感的絞痛,趁機又向風姑娘加重一句,也無非為爾後說明括蒼山真情之時,留下後話罷了。

    鳳姑娘也有一種突發的,而又難以言喻的沉重,對肖承遠點點頭,兩個人緩緩地走進大門之內。

    肖承遠走進大門,綠憶姑娘搶上前扶住鳳姑娘,人卻向肖小俠埋怨著說道:「承哥哥!

    兩位姐姐如此萬分危急,你還不立即想想解救的辦法嗎?」

    綠憶言下之意,大有對肖承遠如此突然慢吞吞地沉思考慮,有了不滿的心情。

    肖承遠望著綠憶那種焦急如焚的神情,內心有如刀割,他心裡血不住在想:綠憶!我和你是一樣的焦急,兩位妹妹重傷應該立即解救,我豈是如此沒心沒肝,毫不在意嗎?可是綠憶你何曾知道,我心裡在想一件事,比急救藍妹妹和怡紅妹妹更為重要,更為令人痛心嗎?

    但是,肖承遠沒有說,只是低低應了一聲,說道:「綠憶!我知道!我和你一樣的焦急。……」

    綠憶扶著鳳姑娘坐下,回頭望著肖小俠,說道:「承哥哥!……」

    下面的話綠憶也不忍說下去,要說,她會責怪承哥哥:「既然和我一陣焦急,你為何如此變得陰沉沉地,像有萬斤石頭壓在身上,半晌不說話,不拿主意,叫人乾著急?」綠憶把要說的話,忍在口頭,只輕輕地瞪了一眼。

    老化子卻在此時在一旁說道:「綠憶!不要埋怨你承哥哥,這種毒物和這樣火傷,都不同於尋常,老化子半生江湖,還不曾見過連大還丹都治療不好的傷毒。你承哥哥在為這件事,尋思解救、覓取的方法啊!」

    此時王秋綺姑娘也走上前說道:「只要大還丹護住心臟內腑,不致受害,再妥思方法,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說著話,王秋綺姑娘走到鳳姑娘身邊,說道:「鳳姐姐服下丹藥,待我助你一掌真力,使之早些藥力發散,恢復元氣。」

    當時一伸右手,舒開玉掌,就要向何雲鳳姑娘命門大穴上貼去。忽然肖承遠一掠身形,快如閃電,搶到王秋綺身旁,伸手攔住,說道:「秋綺姑娘,你是客位,如何好勞頓你損耗真力,為鳳姐姐助力行功?」

    王秋綺姑娘倒是沒有想到,肖承遠會如此突然疾閃身形,上前攔住她,不讓她為何雲鳳姑娘助力行功。當時確是為之一驚,繼而一愕,終於含著一種微妙的心情,收回自己的右手,一句話沒有說,退後兩步,站在那裡,上不住心頭思潮起伏。

    這情形看在綠憶姑娘的眼裡.也覺得有些奇怪,甚而有些為王秋綺姑娘抱著不平。她覺得承哥哥這種行為和談吐,不僅不像是待客之道,而且還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綠憶想道:王秋綺姑娘不遠千里而來,救了鳳姐姐她們三個人於危亡之時,承哥哥不但沒有一些謝意,反而如此冰冷無情,豈不是令人感到有些奇怪嗎?

    綠憶是一個保有幾分稚氣天真的人,當時心裡有了不安的感覺,便不自覺地走到王秋綺姑娘身邊,挽著她的玉臂,親切地叫了一聲:「秋綺姐姐!」

    王秋綺此時正是思潮如湧,百感叢生。說不出是感傷過去,還是慨歎命運多舛。她倒沒有對肖承遠的冷然態度,感到哪些特重的難堪,而是想到千里而來,恐怕要落空了。

    綠憶姑娘如此挽臂一叫,王秋綺一震而覺,心神頓收,回過頭來對綠憶含笑說道:「綠憶妹妹!你有事要和我說嗎?」

    綠憶對肖承遠看了一眼,正待說話,肖承遠忽然在鳳!」娘身旁叫道:「綠憶!鳳姐姐大還丹業已服下,你以南海神功真力,在命門百匯兩大主穴,各助一掌,以便鳳姐姐早些恢復原狀。」

    說著話,眼神停留在綠憶身上,注視不動。

    綠憶自從和肖哥哥結識以來,在記憶當中,她還未曾見過承哥哥有過如此神情對待於她。一對眼神當中,透著無比凌厲的精光,大有不怒而威,令人慄然的意味。綠憶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緩緩地走到鳳姐姐身後,這才長噓了一口氣,出掌行功,雙掌貼於何雲鳳姑娘百匯和命門兩大主穴上。

    肖承遠一直等到綠憶離開了王秋綺,神色一轉而為極度的黯然與不安,走到老化子面前,低聲道:「老化子哥哥!兩位姑娘的毒傷與火創,自服下大還丹之後,短期間內,不知有否好轉的現象。如今只盼怡紅能夠先行恢復神志清醒,明白底蘊之後,才能有所打算。」

    老化子直接了當地說道:「小兄弟!你此刻心情沉重,面帶憂愁,莫非有何大事?老化子力有能及之時,小兄弟你不必多慮。儘管說明。」

    肖承遠聞言心裡禁不住顫了—下,然後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說道:「當前一切要事,莫如救人第一。在怡紅未能清醒之前,令人只有茫然束手。小弟請老化子哥哥相顧兩位姑娘,看她們病情惡化如何。」

    老化子當時稍稍一怔,立即說道:「小兄弟!聽你之意,你是另有他事,暫時要離開莊上?」

    肖承遠慨然地點點頭,應聲說道:「老化子哥哥明察秋毫,小弟此時要趁這一段忙亂焦急中的空隙和王姑娘談幾件事。」

    王秋綺聞言全身一震,老化子也是張口結舌,說不上話來。但是,這只是一瞬間的情形,老化子眼神一轉。立即點頭說道:「時間可貴,王姑娘從千山遠來太湖,身負要事相商於小兄弟,真是要趁此空隙。一旦明白真情,只怕求醫求藥,就要使我們席不暇暖了。」

    王秋綺此時真是意外已極,望著肖承遠,臉上頓現一片感激的顏色,沉聲說道:「肖兄弟如此樂於助人,仗義行俠的行徑,令人敬佩無地。」

    肖承遠露出一絲極為勉強的笑容,向王秋締說道:「秋綺姑娘,稍作詳談如何?」

    王秋綺姑娘略略遲疑了一會.立即點頭說道:「謹遵所請。」

    肖承遠轉身又向老化子說道:「太湖之畔從未遭此風波,如今一波既起,難保沒有—波與之俱來。莊內一切,就請老

    說著朝老化子深深地拱了一拱,旋身又對王秋綺說道:「請秋綺姑娘隨我前來。」

    話音一落,人似疾風頓起,長衫略一飄動之間,人已經掠空兩尺高低,穿門而出,悠然直落莊外。

    王秋綺姑娘也不稍停,雙足一點,疾閃而出,緊隨著肖承遠來到莊外。但是,肖承遠並不停留,足下依然流水行雲,身形卻似落葉隨風,穿過莊外垂楊,掠過小橋流水,飛越樹林,一直向靈嚴山的方向奔去。

    王秋綺心裡忽然一動,立即在後面叫道:「肖兄弟!」

    肖承遠聞聲駐步,轉回身形,等著王秋綺。王姑娘趕到面前,緩著語氣說道:「肖兄弟如無他事,就請稍坐此間,等我說明來意之後,只要得到肖兄弟干金一諾便心滿意足。況且此事不是急於一時,眼前莊上兩位姑娘身負重傷,我們似乎不宜走遠。肖兄弟以為是否?」

    王秋綺緩緩地說完這一段話,肖承遠果然依言坐到附近不遠的一塊石頭上,臉上露出極其為難的表情,雙手緊緊握拳,低頭半晌無語。

    肖承遠這個表情,顯出他的心裡,正有太多為難之事,令他莫可如何。王秋綺也是聰明伶俐的人物,豈有看不出的道理。當時心頭遽落,一陣難過,幾乎使她淚水湧眶,失聲哭泣。但是,王秋綺還是咬住牙,抑住心中的傷痛。極力平穩著心情和說話的語氣。力求自然地說道:「我知道此行前來是極為冒昧。但是,我基於昔日我和肖兄弟相識,才如此冒然而來。既然肖兄弟未明真情便有如此難意,我當告辭,不能為我個人之事而強肖兄弟所難。」

    說著話,王秋綺果真的一轉身,就要含淚而去。

    肖承遠卻於此時抬頭朗聲說道:「秋綺姑娘!你休要如此憤憤而去,也休要如此作態相遜。在下有幾件事要向姑娘請教,只要事情說明白以後,姑娘要走,在下斷不相攔。」

    肖承遠這幾句話聽在王秋綺的耳朵裡,真是字字刺心,句句泣血。這哪裡像是昔日無猜好友肖承遠所說的話?簡直是出自一個毫不相干,而且心存敵意的人所說出來的話。

    若依王秋綺此刻悲憤的心情,立即就要掉頭而去,連一句話也不屑和肖承遠說。但是,姑娘心中又有一些氣氛難平,倒要聽聽肖承遠究竟說些什嗎?有什麼使他變得如此冷酷無情。

    當時王秋綺已經沉下臉,立定身形,轉過來說道:「秋綺來到太湖莊上是為客位。主人若有所問,焉能避而不答,但求主人間完之後,容我離去而不予攔阻,秋綺已經感激不盡了,焉敢尚存他望?」

    肖承遠彷彿沒有在意王秋綺如此出語嘲諷,只是沉著語氣,冷冷地問道:「請問秋綺姑娘,貴派無極門有否分支?」

    王秋綺聞言一愕,旋即又恢復氣氛,也冷冷地回答道:「本來涉及本派之事,秋綺無由回答。但是方纔我已言到,處於客人禮教,我可以於此時回答此一問題。」

    肖承遠冷冷地說聲:「謝謝秋綺姑娘!」

    王秋綺沒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無極門本是武林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門派,藉藉無名,乏人知曉。因此不像各大門派分支旁系,遍佈天下。」

    肖承遠緊接著追問了一句:「如此說來,貴派無極門,只有如今千山—脈了。」

    王秋綺沒有答話.靜靜地站在那裡。肖承遠又接著說道:「請問秋綺姑娘!武林中有一種晴器名叫楊花飛蛺,又名毒揚花,不知是否為貴派之獨門暗器?」

    王秋綺此時禁不住一驚,一雙眼睛本是仰天而視,此時卻落到肖承遠的身上。

    肖承遠緊接著說道:「記得昔日令師為迫尋貴派無極乾坤真經,在天台山遭遇千山十猿之時,與在下相遇,當時曾經說到,楊花飛蛺之變為毒楊花,是為令師叔祖所為,無極門中,從此不再使用這種毒器。此話不知事到今日,是否仍是如此?」

    王秋綺此時禁不住脫口說道:「肖兄弟!你問此事有何用意,請即刻說明,不要如此繞三扭四。」

    肖承遠點點頭說道:「最近武林之中,風波迭起,其中最為顯著者,有某一大門派掌門入,在毒楊花暗襲之下喪命。而今日太湖之畔,在下莊上出此意外風險,又有毒揚花出現。

    雖然……」

    王秋綺一聽肖承遠如此一說,眼睛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顫聲說道:「肖兄弟之意,以為秋綺是這兩件事的罪魁禍首。」

    肖承遠搖頭說道:「我知道秋綺姑娘對怡紅有救命之恩,但是這兩件事實在是太巧合,我不知道,萬一我和綠憶等遲來一步,這毒楊花究竟是落在支古冬之身,還是落在其他人的身上。」

    肖承遠說這幾句話,用意已經非常明顯,他對於王秋綺的來意,有了懷疑。

    這種懷疑,出於此時此地肖承遠的心中,是理有所據的。其一,毒楊花為無極門暗器,雖說久不使用,誰有保證如今不再使用?其二,少林掌門人剛傷於毒楊花不久,如今王秋綺又說出曾使毒楊花,傷中支古冬使之逃逸。無極門既不使用這種毒器,如何又出現在王秋綺的身上?其三,毒楊花劇毒無比,中人不出百步,立即毒發身亡,支古冬既然中了毒楊花,為何從容逃去?何況支古冬已經負傷?這豈不是王秋綺無法自圓其說的事?第四,王秋綺雖然說有事前來相求,但為何如此巧法?恰巧是自己不在莊上?

    這一連串的疑問,似乎已經使王秋綺無可遁形。肖承遠在聽到「毒楊花」三個字以後,心裡便已經有了一陣仔細的盤算。但是,對於王秋綺,昔日的情感,仍舊難忘。他不能確信王秋綺果真如他想像中,是那樣負有任務而來。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沒有辦法推翻自己所想到的這些事實。

    肖承遠在一再思慮的結果,他決定不惜當面直言相問。萬一其中還有意外的差錯,當面說明白,也未嘗不是另一條線索,萬一果然如他所推論的結果,請王秋綺遠走,也免得自己難以處置。

    肖承遠的用心,是事出有據,而且也極為良苦。但是,這些話聽在王秋綺的心裡,她的悲痛,就難以言喻了。

    王秋綺心裡在想道:毒揚花雖然是無極門的獨門暗器,但是,你知道事有意外嗎?你知道我此行的來意為何嗎?你知道我用來傷支古冬這兩顆毒楊花的來源嗎?別人懷疑我,情有可原,只有你,承弟弟!你不應該如此對我心存疑問。難道昔日的感情,你對我王秋綺絲毫沒有瞭解嗎?

    人在極端悲痛之餘,反而眼淚不流,平靜如常。

    肖承遠和緩著語氣,低沉地痛惜地說道:「我知道近日武林由於魔頭再起,有不少門派受脅於人,都不無可諒之處。所以,我雖然在如此極為悲憤的心情之下,仍期望此事另有隱情,不要傷及你我昔日友誼和情感。我要沉重地稱你一聲秋綺姐姐!你能將毒楊花的情形,為我解釋清楚嗎?」

    王秋綺聽到肖承遠如此說來,尤其最後叫了一聲「秋綺姐姐」,確實使她為之心神一顫。但是,王秋綺姑娘內心暗暗叫道:「承弟弟!你說的太遲了!事實如此,我原諒你對我的懷疑。但是,你知道那是對我何等的傷害?即使我說出此行內情,能得到你的瞭解,卻無法彌補我此時內心的創痛,也無法重建起我在你心目中的情份。遲了!遲了!」

    秋綺姑娘如此心中泣血,暗自悲痛。肖承遠的心卻漸漸地不斷地向下沉落。他將一雙眼睛,緊緊地瞪在王秋綺的身上,一動不動,他在等待著王秋綺的回答,而且他的心在暗暗地呼叫著,希望她的回答,能去除自己心中的懷疑,能推翻那些事實。

    然而,肖承遠失望了!王秋綺變得平靜逾常,對肖承遠點點頭說道:「肖兄弟!你的懷疑是有事實做根據的,我不會說你這些事實是錯誤的,所以,我自然不便說你這種懷疑是錯誤的。……」

    肖承遠當時渾身—振,不由地向後倒退了兩步,睜大眼睛望著王秋綺,微有顫意地說道:「如此說來,我方才說的那些,都與你秋綺姑娘有關了?」

    王秋綺冷靜地站在那裡,不置可否地說道:「肖兄弟!我不便回答你這樣的問題。」

    肖承遠此時才真正地有一種傷心欲絕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希望幻滅了一般,—剎那間,他想起了昔日在太湖之畔,和王秋綺兩家通合之好的希望。他想起四象峰奪無極乾坤真經的情形,他也想起千山訪無極道遙生的往事。這許多往事,歷歷如繪,一齊重上心頭,無形之中,增添了肖承遠無與倫比的傷痛,不由而然她,兩行清淚,沿頰而下。

    王秋綺看到這種情形,心頭決定又是一搖。但是,她咬了牙,壓住自己動搖的情感,用平靜的語氣說道:「肖兄弟!事到如今,你是否讓我離去?」

    肖承遠毅然抬起頭來,望著王秋綺說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仍然要稱你秋綺姐姐!我開始懷疑毒楊花,至今仍然在懷疑毒楊花,我只是懷疑,只僅僅是懷疑。除了有一天。我自己親身遭受,或親自目睹,否則我只是懷疑。我本可不懷疑,但是,我無法不想到那些事實。秋綺姐姐!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敵人,我要你再聽這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秋綺慘淡談地笑了一下,像是自語,又像是對肖承遠說道:「立地成佛!佛本五色無相,四大皆空,我要講什麼?我會講些什麼?」說到此地,對肖承遠點點頭,道聲:「再見了!讓我和往昔一樣,再稱你一聲,承弟弟!」

    話未說完,人向後縱而起,急掠而去,只有在半空中,灑下數滴無聲之淚,飄落在太湖之濱。肖承遠也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他有些茫然,也有無邊帳惘。

    肖承遠小俠目送王秋綺不說辯白之言,表面力求藏靜,內心實含有無限難言之隱,如此幽然而去之後,心裡有著說不出來的感慨與激動。站在那裡良久不動,在不自覺之間,兩點清淚,灑落胸前。

    肖承遠心裡一直在思慮著這件事情處理情形,他懷疑自已是否由於洞庭歸來,看到大湖如此一片令人悲憤激怒的局面,而影響到自己的冷靜與靈智。

    如果這是一種錯誤,王秋綺適逢其會,蒙上這一層不白之冤,自己將何以對這位世交之友?自己一生行事謹慎,如果今日使王秋綺蒙冤之餘,頓生阿修羅教的脅迫之下,先後出現在武林中的毒揚花,都是王秋綺所為,至少都是無極咽所為,如此,今日肖承遠縱王秋綺而去,在內心上也有難以釋然的歉意。

    肖承遠在自己的記憶當中,還沒有遇到像此時此地使得他心裡轉側難知的事。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忽然身後傳來綠憶姑娘的呼叫聲。肖承遠一驚而覺,才知道不知於何時,自己竟然是淚濕青衫。當時長歎一聲,擦乾眼淚,轉過身來,說道:「綠憶!請你稍待,我即刻就來。」

    言猶未了,綠憶姑娘已經像是一朵綠雲,悠然飄至。上前一把抓住肖承遠的雙手,激動地說道:「承哥哥!大還丹神效無比,藍姐姐已經醒來了。」

    肖承遠同言一喜,把才纔那種難以排遣的心情,暫時撇開,反握住綠憶的雙手,高興地說道:「真要感謝上蒼,藍姐姐她此刻的神情如何?」

    綠憶點著頭說道:「藍姐姐在服下大還丹,約莫過了頓飯時間的光景,嘔吐了—灘腥臭的黑水,臉色漸漸轉為紅潤,現在已經能夠說話行動,一如常人,只是精神還稍嫌委頓,老化子哥哥說是因為中毒過久的關係。」

    肖承遠連忙點著頭,忽然又—驚,而問道:「綠憶你說是經過頓飯時間,難道我已經在此地站了一頓飯的時間了嗎?」

    綠憶忽然也收斂起笑容,臉上掠過一陣哀怨的神色。

    肖承遠緊接著問道:「怡紅的傷勢如何,是否有了起色?」

    綠憶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怡紅姐姐雖然已經醒轉過來,渾身紅腫未消,動彈不得,情勢危險得很。」

    說著話,綠憶已經止不住滴下淚來,把才纔那一份喜悅掃得乾乾淨淨。肖承遠長歎一聲說道:「綠憶!我們回去再想辦法,怡紅的傷勢不愈,我尚有何心情,再奔波於武林?」

    話剛說到此處,突然對面樹林裡,傳來一陣朗朗有如銀鈐竄空的聲音,說道:「承弟弟!你說這句話錯了!」

    隨著說話的聲音,樹林梢頭,雲裳飄飛,裙裾似雪,何雲鳳姑娘已經飄然穿林而出。肖承遠搶上前兩步,接上去說道:「鳳姐姐!你已經完全復原了。」

    綠憶也迎上去拉住鳳姐姐的玉手,埋怨地說道:「鳳姐姐!你雖然已經復原,也不能如此任意提氣行動啊!你忘了你的身體。」

    何雲鳳姑娘望著自己徽凸的身腰,臉上不禁—紅,伸手摟緊綠憶的香肩,低低地在耳畔說道:「妹妹!鳳姐姐錯了。」說著又抬頭向肖承遠說道:「承弟弟!你方纔那句話,我有一點不敢苟同之見。我們私人事小,關係武林事大。即使我們三姐妹今天都不幸身罹重創,難道你就因此而有負銀髯老師兄的托付,而置武林之事於不理嗎?」

    肖承遠聞言一驚,連忙說道:「鳳姐姐!君山之行的經過姐姐都知道了嗎?」

    何雲鳳姑娘點點頭,說道:「老化於哥哥都已經告訴了我。承弟弟!我無意在此地數說你不對,而是我有感而發,我總覺得事有輕重,物有本末,這是不容紊亂的,譬如說姐姐我……」

    鳳姑娘說到此地神情突然頓現黯然,鳳眼滿含淚水,晶瑩滿眶,盈盈欲滴。鳳姑娘咬了咬銀牙,沉重地說道:「括蒼山總壇突然起變故,老父隕命,世間還有何事能比這種傷痛令人難以忍受?」

    肖承遠和綠憶幾乎同時叫起來說道:「鳳姐姐!你……已經知道了嗎?」

    鳳姑娘淚水忍不住滾滾而記,不能自己。但是姑娘仍然是昂然而立,微微地點點頭。沉重地說道:「方纔綠憶妹妹離去之時,老化子哥哥已經斷然將這件事,告訴了我。」

    肖承遠和綠憶此時也是淚眼模糊,無限悲慼地說道:「鳳姐姐!請你原諒我們相瞞於你。」

    何雲鳳姑娘伸手擦去臉上的淚痕,搖搖頭說道:「承弟弟!綠憶妹妹!我明白你們的用心,我怎麼會怪到你們?我此時此地只是拿這件事情來說明,處世為人,應該明白一切事情的輕重緩急。」

    肖承遠和綠憶,當時都為之微微一愕,不知道鳳姐姐用意何指?」

    何雲鳳姑娘已經慢慢地將方纔那一陣悲慼與哀慟,抑壓下去,此刻已經暫時平靜了語氣,緩緩地說道:「承弟弟和綠憶妹妹當能想得到,當我聽到老父西歸的噩耗之時,為人子者,心情之沉痛,何以言之。撫養功勞,從此雲天阻隔,豈不是叫人肝腸為之寸斷嗎?」

    肖承遠攔住鳳姑娘,說道:「風姐姐!小弟和綠憶……」

    何雲鳳搖頭止住他說下去,接著說道:「承弟弟!你和綠憶妹妹不要為此不安,你們從君山趕回太湖,論情論理都應該如此,何況你們也不知道老父已經隕命的真情,老化子哥哥怕亂你們的心情,也沒有據實以告。你們且聽我說下去。」

    鳳姑娘依然摟著綠憶姑娘香肩,望著肖承遠說道:「老父逝世的噩耗,使我當時痛不欲生,但是,當我想到身孕,想到肖門一脈香煙,我以超人的忍力,真正節哀順變,我怕傷了胎兒,豈不是越發罪該萬死嗎?」

    肖承遠和綠憶同時同聲感動叫道:「鳳姐姐!」

    何雲鳳姑娘又滴下幾滴眼淚,輕輕地說道:「老父西歸極樂,我沒有即刻奔喪,括蒼蒙受如此意外,我沒有痛下決心立意報仇,論理我要蒙上不孝、不仁、不義之名。但是,我無論如何,要等到胎兒出世,才能作其它種種打算。這就是我對於大小輕重緩急的分別。」

    肖承遠感聲叫道:「鳳姐姐!小弟方纔之言,是由於一時的激動。相信怡紅吉人自有天相,我也斷然不會妄自菲薄,置老師兄之托於不顧。」

    何雲鳳搖頭,斷然表示不然,說道:「承弟弟!我指的並不單是這件事。」

    肖承遠漠然了,他不知道還有何事,引起鳳姐姐如此鄭重說明。

    何雲鳳姑娘接著說道:「承弟弟!王秋綺姑娘呢?她人在何處?」

    此時此地,何雲鳳姑娘突然提到王秋綺姑娘,肖承遠—怔。繼而心情向下一沉,搖搖頭,輕輕地說了一聲:「她已經走了。」

    綠憶驚覺地說道:「承哥哥!她不是說有事要相求於你嗎?為什麼她又如此匆匆而去呢?」

    何雲鳳姑娘撫著綠憶的肩頭,望著肖承遠說道:「承弟弟!我敢斷言,王秋綺姑娘是為了方纔那兩顆毒楊花,她才淒然而去的,是嗎?」

    肖承遠聞言一震,一時忍不住伸手抓住鳳姑娘的手,急急地說道:「鳳姐姐!你怎麼會知道的?你是怎麼會知道這之間的曲折?」

    何雲鳳姑娘仍平靜如常,反而握住肖承遠的手,沉聲說道:「承弟弟!按理說,莊上藍妹妹毒創初癒,怡紅妹妹火傷未痊。而我則因老父謝世,此時此地此情此景,都不會使我有此心情,和你談論與己無關的事。但是,承弟弟!我不敢自喻探明大義,但是,我比你年紀大一些,我是旁觀者,在你身負重任的今日,我若是看到有任何值得警惕的地方,我應該義不容辭的告訴你。」

    肖承遠一聽,覺得鳳姐姐的話,愈來愈是嚴重,不由得驚說道:「鳳姐姐!你是發現小弟有何不當之行為嗎?」

    何雲鳳姑娘搖搖頭說道:「承弟弟!你先別驚恐,如今我要長話短說。今天你因為毒楊花的事件,懷疑到王秋綺姑娘的身上,不是你未曾熟思深慮,也不是你過於魯莽,而是由於今日的現場,使你悲憤激動,無意間,加重了你對那些暗算於人的壞人的惡意。王秋綺姑娘適逢其會地二次出現毒楊花,你才斷然不思及其他,便將這份疑心,加諸王秋綺的身上。」

    肖承遠急忙說道:「這毒楊花是無極門的獨門暗器。」

    何雲鳳姑娘說道:「獨門暗器別人也未嘗不可以仿造。」

    肖承遠接著說道:「即使少林寺之事,不是無極門所為.但是,無極仙子昔日曾經宣稱,無極門後輩弟子,絕不使用毒楊花,甚至連無毒的楊花飛蛺,也禁止使用,王秋綺今日突然使用有毒的毒楊花,顯然前言不復符合,這一點太令人無法為她自圓所說。」

    何雲鳳姑娘點頭說道:「如若王秋綺姑娘前來太湖正是為這件事而來呢?毒楊花被人盜用,無極門四面楚歌,她來求救,此事不無可能。」

    肖承遠低頭說道:「鳳姐姐之意,是小弟錯了?」

    何雲鳳姑娘搖頭說道:「承弟弟!我沒有說你錯,你的懷疑是有道理的。但是,假使沒有今日太湖莊上如此悲慘局面,你不會如此冷漠與決然地對待王秋綺。承弟弟!我知道你和王秋綺是青梅竹馬的友人,在平時即便你懷疑她的行徑,也不會如此斷然以對的。」

    肖承遠茫然地望著何雲鳳,眼神裡流露著迷惘。

    何雲鳳姑娘沉重地對肖承遠說道:「承弟弟!這件事,說明你是太愛我們姐妹四人,你太重情,這一份情感,會影響到你對於一件事情的處置,影響到冷靜公允。我說這句話時我和綠憶,還有藍妹妹和怡紅妹妹,都會高興你對我們如此義薄雲天,堅逾金石的情份,但是,在你未來掃蕩群魔之時,這些太重情份的行為,卻足以妨礙你,成為你的魔障。」

    肖承遠做夢也沒有想到鳳姐姐會突然和他談上這一大段,既深入又遠大的情理並重的話。這些話出自何雲鳳姑娘之口,原是不足以奇怪的,鳳姑娘爽朗、堅強、大膽、心細,武林經歷深,觀察入微,她可以想到這些細小入微的事。但是,使肖承遠感到不解的,何雲鳳姑娘如何會這樣幾乎是肯定的認為,他的懷疑對王秋綺是一種冤屈?

    但是,這些話是出自閨中良伴,苦口箴言,肖承遠雖然還有幾分不同之意,也只有默默聽受。

    在肖小俠的心裡以為:「我深愛四位嬌妻,這是最不容置疑的事,因見鳳姐姐她們受傷,焦急與悲憤,心情為之失常也是事實。但是,我敢自信,對王秋綺毒楊花的事,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而增加了成見。因為,我的懷疑是有前因後果。鳳姐姐她為何如此斷然相信……

    何雲鳳姑娘接著說道:「承弟弟!我察覺到你乍聽毒楊花神色遽變在先,聽到老化子敘述洞庭君山所說的少林事件之後,我忽然想到此,其間,至少有幾點值得可疑的地方。如果這些可疑的地方,都能夠成為事實,王秋綺姑娘今天在太湖的遭遇是冤屈的。」

    肖承遠小俠聞言慄然,果真如何雲鳳如此一說,王秋綺果然是含冤離去太湖,那將是芳心欲碎,生趣全無,後果何堪?但是,肖承遠心裡也禁不住想道:「毒揚花之事,無可諱言是這件事的關鍵所在。鳳姐姐在這方面能有何種新發現?」

    何雲鳳姑娘接著說道:「承弟弟!以你的聰明才智,也必然會察覺到這些可疑的所在,但是由於你為自己情感激動的影響,多多少少要受到一些蒙蔽,而沒有察覺到這些。承弟弟!你想想看,從少林元濟大師所說的毒楊花開始,—直到秋綺姑娘自己說出毒楊花為止,你三思之後,能否再有較之以往不同的發現?」

    綠憶此時忽然也接口說道:「鳳姐姐!對於毒楊花的問題,真看這麼重要嗎?」

    何雲鳳還沒有講話,肖承遠便接著說道:「綠憶!鳳姐姐遠慮深謀,顧慮得極有道理,毒楊花的問題已經不是我對王秋綺姑娘處置得當與否,而是關乎今後我們的行徑。」

    何雲鳳點點頭說道:「承弟弟已經想透了。」

    綠憶搖搖頭,說道:「承哥哥和鳳姐姐在打悶葫蘆,綠憶毫無所得,鳳姐姐可否稍加說明。」

    何雲鳳姑娘望著肖承遠,轉而義向綠憶說道:「毒楊花的出現,正巧與阿修羅教餘孽再現江湖,一再掀起風波,先後同時,使人很容易覺得,這兩樁事情,同源於一。」

    綠憶聞言心頭一震,略微瞑目回想了一下,點點頭說道:「毒楊花是無極門獨門暗器,照此說來,無極門已經投靠於阿修羅教了嗎?這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呀!」

    何雲鳳姑娘接著說道:「因為毒楊花是無極門的獨門暗器,這是一個有力的證據,她如果沒有投靠於阿修羅教,為何南下中原,暗中殺死少林老掌門?這是助紂為虐的行為,不是當前野心極大惡毒無邊的阿修羅教手下,斷不會做出如此冒天下武林大不韙的事。」

    綠憶仰起頭向肖承遠說道:「承哥哥!你也這麼認為嗎?」

    肖承遠當時臉上微微一紅,還沒有說話,何雲鳳接著說道:「我所說的這就是承弟弟用冷漠以對王秋綺姑娘的時候,他的想法。」

    綠憶點了點頭,略一思忖,便向何雲鳳問道:「鳳姐姐!你的想法呢?你與承哥哥是否所見各有不同?」

    何雲鳳姑娘說道:「是的!我有不同的意見,武林之中,獨門暗器本是足以代表某一門派的標記。但是,遇到處心積慮,居心叵測的人,也足以用來作為陷害別人的真憑實據,使被害者,乃致於有口難開。王秋綺姑娘幽然離開太湖,依我之意見,八成是這種遭遇。」

    綠憶聞言轉過頭看了看肖承遠,復又向何雲鳳說道:「鳳姐姐!你說此話,定有根據,能否索性於此時為綠憶說明?」

    何雲鳳姑娘說道:「無極門自無極逍遙生以下,鮮有傑出武林的能人,即使無極乾坤真經已經為王秋綺全部融匯貫通,未盡然就有如此膽量敢深入少林寺,暗算掌門人。即使有此膽量,或者身受脅迫,而入少林寺,也未盡然能夠手到成功,能夠全身退出少林寺。」說到此地,何雲鳳回視肖承遠一眼,接道:「我以為僅此一點.即可推翻毒楊花為無極門的憑據。何況還有重要的兩點,更是最為有力。綠憶妹妹應該記得,昔日與承弟弟千山之行,拯救家父……」

    一提到「家父」二字,括蒼山的慘景,又掠上何雲鳳!」娘的心頭,父女親情,任憑何雲鳳姑娘如何深明大義,如何咬牙堅忍,淚水立即如湧,顫聲不能竟言。

    良久,何雲鳳才擦乾眼淚,忍住再起的哀慟,緩緩地接著說下去道:「千山寒江冷面釣翁一轉而為本來面目的無極逍遙生,這正是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真誠懺悔,對於這種人,一旦覺悟,堅貞不移,所以對於這位無極門碩果僅存的高手,我們便無由去相疑於人。

    至於王秋綺姑娘,毋須我再詳加說明,承弟弟比我知道得更為洋細。」

    綠憶聽完何雲鳳姑娘這兩句話,思忖了一會,抬起頭來,望著何雲鳳說道:「鳳姐姐!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覺得承哥哥所懷疑的也有道理啊!無極逍遙生和王秋綺雖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萬—阿修羅教對他們威協的,不是他們的生命,而是比生命重要事物,情形又當別論了。」

    何雲鳳姑娘點頭讚道:「綠憶妹抹縝密思維,今愚姐心服。我承認和承弟弟之間,各佔一半的正確性,現在只等另一件事的證明,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肖承遠驚問道:「要從何處找別的證明呢?」

    何雲鳳正待回答,忽然抬頭向莊邊林緣遙望過去,伸手指道:「承弟弟!綠憶妹妹!你們看證據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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