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神劍續 正文 第十七章
    這一聲「元蘇」,叫得綠憶姑娘渾身一顫,頓時想起當初隨肖小俠赴苗疆之時承哥哥所說的種種。再看眼前,在床前俯身而立的姑娘,一身淡黃衫兒秀髮披肩,此時垂落在床上,明亮的眼睛,彎而長的秀眉.徽露強形的小嘴,淡雅高貴,綠憶彷彿是看到自己內在的氣質,在眼前這位姑娘身上再現。

    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使綠憶姑娘脫口而出,叫了一聲:「姐姐!」

    站在床前本是激動得忘情呆立的黃怡紅姑娘,此刻再也忍不住珠淚如斷串之珍珠,紛紛墜落。雙臂剛一摟住綠憶!」娘,張口待叫「妹妹」時,突然,霍地一翻身,左掌一翻,掌發無聲,油燈自滅,長袖一抹眼淚,叱聲問道:「是誰?敢冒進闖入禁地?」

    窗外不遠有人應聲說道:「四妹尚未安歇嗎?」

    怡紅姑娘立即在裡面應道:「方纔巡視一周而回,正準備安歇。」

    外面碧眼書生說道:「四妹不必過於勞累,還是早點安歇為宜。」

    怡紅姑娘應道:「多謝二師兄關注,小妹知道了。」

    碧眼書生沈奇遠遠地道聲「再見」,便走去了。怡紅姑娘靠著門,閉著跟睛.彷彿是神魂未定的樣子。忽然,又倏地一睜眼睛,閃身到床前,握著綠憶姑娘的柔荑說道:「元蘇!

    別後十數年,無日不在苦思懷念之中。天見憐,今日才讓你我姐妹相聚。只是,此時妹妹是身在虎穴,危險重重,我們無法細訴離情。妹妹!你告訴姐姐一聲,別後這麼多年,你都好嗎?」

    綠憶姑娘此時早巳經熱淚盈眶,恍惚若夢。握著姐姐的手,哽咽說道:「姐姐!我都好!」

    綠憶姑娘說到「好」時,淚如湧泉,泣不成聲。如此分別十幾年的姐妹.意外重逢,悲喜交集,只落得相擁對泣的份兒。十幾年的事,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半響,還是怡紅姑娘先忍住悲慟,拭去綠憶姑娘臉上的淚水,說道:「妹妹!你這次是隨那位肖承遠而來的嗎?」

    綠憶姑娘「嗯」了一聲,仰起面來,又說道:「姐姐!次我和承哥哥遠赴苗疆,為的就是要找你呢!」

    怡紅姑娘凝目而視,然後撫著綠憶的臉,問道:「他是你承哥哥嗎?「綠憶姑娘本來對「承哥哥」三個字,叫來極其習慣。可是如今被怡紅姑娘如此一問,頓時不禁嬌羞上臉,「嗯」了一聲,便鑽進姐姐的懷抱裡,怡紅姑娘順手緊緊地摟著綠憶.輕聲自語地說道:「妹妹,你承哥哥是個好人.一諾千金,能為我姐妹之事,遠涉關山,出入危險,這人難得啊,這次他是獨身一人來的嗎?」

    綠憶姑娘從姐姐懷裡露出頭來,奇異地望了一眼.怡紅姑娘「啊」了一聲,緊接著又說道:「我是說,這次應約來到洞宮山,還有其他的高手嗎?」

    綠憶姑娘搖搖頭,說道:「來人少,但是沒有一個高過他身手的人。」說到此地,綠憶忽然一震,坐起身來,問道:「姐姐!這次鬼眼婆婆相偕禿鷹和扶桑一叟來到了洞宮山,敢於明目張膽地挑釁,她是有所恃的嗎?」

    怡紅姑娘倏地驚惶而起,退後兩步,望著綠憶。忽然又一撲上前擁任綠憶,微顫著說道:「妹妹!你能回去和你承哥哥離開洞宮山嗎?洞宮山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只等你們來自投。我……我不能跟睜睜地看著你們陷身其間。妹妹『』『」

    綠憶姑娘攔住怡紅的話,說道:「姐姐!洞宮山就是天羅地網,我們也不能退去的。我們固然不能讓邊陲魔道來為害中原;我們也不能讓姐姐你身陷苗疆鬼眼婆婆的門下……」

    怡紅姑娘痛苦地叫了一聲:「妹妹!」

    止住了綠憶姑娘說下去,然後搖頭輕輕地說道:「恩師待姐姐有救命、撫養、授藝之恩,姐姐不能忘恩負義。」

    綠憶姑娘點點頭說道:「我明白姐姐的心情,我有一句話要向姐姐說明…」」

    怡紅姑娘搖搖頭說道:「妹妹,咱姐妹十數年不見,要相訴的話大多,可是,眼前危機四伏,姐姐要硬著心腸送你回去。我原以為此生此世再也見不到你了,今日意外的一會,我心願足矣。如果上天憐,姐妹會有重逢之日的。」

    綠憶姑娘黯然地與姐姐相對,忽又一擁怡紅香肩,幽然說道:「姐姐,你能找出雙全之策的,鬼跟婆婆能夠苦海回頭,你我姐妹團聚,武林更是造福不淺,姐姐!你……」

    怡紅姑娘輕輕拍著綠憶的肩,輕輕歎息著說道:「妹妹!從小你就聰穎異於常人,相別十數年,你不過才十七歲吧!見解談吐都已經超人一等。」

    綠憶姑娘低聲說道:「我思念姐姐之情太殷,也就如此順口道來,姐姐,難道你就不想和妹妹永遠相聚嗎?」

    怡紅姑娘沉思良久,才長歎一聲說道:「妹妹!我太為難「正說到此地,忽然,室外遠處,一棒金鑼,幾聲尖哨,破空而起,洞宮山頓時人聲嘈雜如鼎沸騰。怡紅姑娘立即大驚,急切地問道:「妹妹!你還有同伴前來嗎?是不是你承哥哥?」

    綠憶姑娘此時也為之一震,說道:「我只是一人來到洞宮山。」

    怡紅姑娘凝神聽了一會,搖頭說道:「來人功力極高.洞宮山此刻已經全面告急。」

    綠憶姑娘頓時想起方才入山之初,發現關卡都被人制住的事,她心裡不由地閃電想道:

    難道是承哥哥他們竟趕在前面來了嗎?

    有道是;事不關心則已,關心則亂。尤其綠憶姑娘想到方才自己不知不覺失手被擒的事,更是為這人捏了一把冷汗。

    怡紅姑娘忽然說道:「妹妹,我方才說過,目前危機四伏,稍一不慎,遺憾終生。你我姐妹分別十幾年,卻不能相訴衷情。妹妹,我要趁這混亂時機,立即送你下山。……」

    剛一說到此處,忽然怡紅姑娘一掩身,貼到門口,猛地一拉門扉,叱道:「外面何人?」

    只聽得外面有人應道:「四妹,黑風幫總壇告急,你要小心來人趁虛而入。」

    怡紅姑娘應聲說道:「二師兄放心,此地『寒風蠱毒陣』環列,無人敢來送死。」

    碧眼書生沈奇說道:「四妹到思師住處巡視一下,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怕紅姑娘目送碧眼書生飄然遠去之後,便轉身對綠憶說道:「妹妹,不是姐姐心硬,此地已無法再留,待姐姐送你下山。」

    綠憶姑娘此刻心裡也是焦急如焚,只聽見外面尖哨之聲此起彼落,到處都映出燈光火把,人聲嘈雜不絕,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此刻情況如何。

    當時便說道:「姐姐送我不妨事麼?」

    怡紅姑娘倒是一變而為沉靜異常,低聲說道:「此地黑風幫眾,不敢擅入。出去叮以經過—條靜僻道路,你趕快下山,」

    姐妹兩人,立即閃身穿出房外,怡紅姑娘只略一打量周圍情勢,一帶綠憶的衣袖,疾奔屋後,直向—叢岩石下奔去。

    兩人來到岩石之下.怡紅姑娘微微一停身,忽地擰身—拔,凌空直起三丈多高,輕飄飄地向石上落去。然後,向綠憶姑娘招招手,低叫一聲:「快上來。」

    綠憶姑娘也一拔身.落到姐姐身邊,怡紅便遙指著石下說道:「沿著此處直下,越過—

    道小河,即可越出洞宮山之外,沿途山石崎嶇.妹妹要小心。你我等待機緣……」

    話猶未說完,就聽得背後不遠有人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膽,想從此地逃走。」

    隨著話音,只聽得「噓,噓」兩聲,暗器破空,直朝姐妹兩人打來.綠憶當時毫不思慮,右手長袖一拂,「呼」地一聲.一陣勁風,立即將暗器震落。怡虹姑娘卻在這時候,肩頭微晃,人像脫弩之矢「嗖」地直撲過去,綠憶姑娘還沒有來得及招呼,只聽得「咕咚」一聲,有人倒地一震。

    怡紅姑娘忽又一掠而回,向綠憶說道:「妹妹!但願我能如妹妹所言,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讓你我姐妹水不分離。時不我與,妹妹你珍重!」

    綠憶姑娘忽然一股別情,怦然而起,眼淚倏地一湧而流。硬著心腸,別過頭去,說道:

    「姐姐,你也多珍重,妹妹去了1」

    說著話,右手一拽綠裳,飄身面下,直向山下奔去。

    這是洞宮山的一條險境,果真是怪石崎嶇.險惡異常,想是因為鬼跟婆婆住在此地,競把這條險地.空無人守。綠憶姑娘一路奔去,快如飛鳥.只幾個飄峰.便已到了山之一半。

    可是.姑娘忍不住再回頭看時,洞宮山火光一遍,人影來往如稜,姑娘不由地心裡急道:洞宮山黑風幫總壇之地,尤其又有邊陲幾個大魔頭駐在此間,何人竟敢深夜來探?武林中各大門派,至今未能團結同來。捨此之外,誰能與黑風幫為敵?

    姑娘想來想去,總是覺得可疑。說不定就是承哥哥一行日夜兼程趕到.當夜便隻身來此。

    一想承哥哥,綠憶姑娘哪裡按捺的住,當時毫下猶疑.轉身反撲.競向總壇中心,火光燭天之處,急奔而去。

    姑娘此時心急如焚,全力展開師門所學,但見她衣袂飄拂.一路上腳不沾塵,人似閃電,直向前面趕去。幾次途中遭人阻攔,姑娘根本無暇多看,一面腳下不停,一面長袖飛舞,揮退沿途暗樁明卡。

    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光景,忽然前面一條俏小的人影.疾閃而至。綠憶姑娘讓一邊,問道:「是承哥哥嗎?」

    其實這正是綠憶姑娘情急之處,就數丈之外,照如此俏小的人影看來,已經斷定不是承哥哥,可是仍然忍不住脫口而出。剛一說出口.這人已經疾掠而過眼前,分明是一位纖弱靈巧的女娃娃,綠憶姑娘慌不迭地掩口一縮而回。

    可是,那疾如閃電,飛奔過去的女娃娃,一聽「承哥哥」這三個字,倏地一頓,忽又一個轉身,向著綠憶姑娘問道:「你不是黑風幫的人吧?你這位姐姐是誰?你認識我承哥哥嗎?」

    綠憶在她如此一連串地問話當中,已經把這女娃娃看個清楚。一身大紅衣著,頭上紮著兩個小辮子,面如滿月,亮晶晶的眼睛,在黑地裡也顯得黑白分明。綠憶姑娘真沒有想到,大鬧黑鳳幫的是這樣一位天真活潑,非常可愛的女娃娃。心裡一喜歡,便立即閃身上前,說道:「我不是黑風幫的入。」

    那女娃娃閃一雙大眼睛,望著綠憶姑娘,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黑風幫的人,要不然我才不跟你講話呢.你還沒有告訴我哩,你是不是承哥哥的好朋友?」

    綠憶姑娘看著她那一股天真活潑的神情,打從心底就喜歡她。尤其如此小小年紀,就能單身獨闖黑風幫,雖然身在龍潭虎穴,卻是如此沉著自然,姑娘除了喜愛她之外,更產生一股敬意。

    女娃娃一見綠憶姑娘出神地望著她,沒有回答她的話,不由翹著小嘴,翻著大眼睛,揚著頭說道:「你這人,怎麼不理我阿!」

    綠憶姑娘一看她這份調皮的神態,頓然想起一個人,便嫣然一笑,點著頭說道:「我叫綠憶,和你承哥哥是好朋友。小妹妹!你是不是雲弟弟的妹妹呀?」

    綠憶姑娘此話剛一出口.女娃娃立即跳了起來.一撲上前。抱著綠憶姑娘叫道:「是呀!我就是雲雯,我哥哥現在那裡?承哥哥呢:他也來了嗎?」綠憶姑娘沒有思到自己一念之間,轉身回來,竟然遇見了雲雯,這一份喜悅,就難以言喻了。正待問她為何只身來到黑鳳幫總壇所在地的洞宮山,忽然,嗖、嗖幾陣衣袂飄處,人影晃動,隨著有人叱喝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前來攪亂洞宮山,現在看你們再向哪裡跑。」

    隨著人聲一范.周圍又擁來許多人。燈籠火把,照得通明,把綠憶和雲雯團團的圍住。

    綠憶姑娘—見有人圍了上來、立即用於一拉,把雲雯拉到身後,自己迎上前,正待說話。忽然人影一閃,雲雯就像小貓似的,—溜向前,站在綠憶姑娘的前面,眨著大眼睛說道:「綠憶蛆姐!這些小毛賊還用得著你動手哇!待雯兒來收抬他們。」

    綠憶姑娘剛說得一聲:「雯妹!你要小心。」

    雲雯早就一晃腦袋,迎上前去,鼓著小嘴,用手一指來人說道:「你要是找死,就上來,要不然就趕快滾回去。」

    來人領頭的正是黑風幫總壇護衛魔劍手成天慶,他一見攪亂黑風幫總壇的竟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和一位女娃娃,心裡感到驚詫。等到火把通明照耀之下,他看清楚了年輕姑娘就是當初他見到的青龍幫總壇其中的一位.知道來人功力不弱;再一看小娃娃就是當年被幫主玉娘子嚴奴嬌擄歸洞宮山被人救走的小娃娃,他更是驚異無比.這小娃娃當年的武功.他領教過,如今捲土重來,自然是益發的精進了.

    魔劍手成天慶是何等老江湖,知道這兩個人,憑自己一個人的功力,是無法攔截得住的。只有等待幫中高手前來,才是道理.當下心裡如此閃電一轉,便冷呵呵地笑了一聲,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銀髯奧老兒的小孫女,上次你僥倖逃命,還不知死活地再來。乖乖地跟我到總壇去,說不定幫主看你年幼,原諒你無知,饒你一死。要是你還要不知好歹……」

    成天慶話還設有說完,雲雯早就聽得不耐煩,「呸」的一聲,啐了魔劍手一身的口水,罵道:「賊胚子!不要臉,本來我是遵從師父的法諭,不准殺人的,今天,遇到你這種不要臉的人,姑娘非殺了你不可.」

    雲雯生氣一罵,只見她反腕一掣,「錚」地一聲,一把長不逾尺的短劍,應聲而出.藍色的光芒,橫掠在胸前。成天慶沒有來得及答話,但見雲雯一錯步,人像旋風樣的早就貼身而到,藍汪汪的短劍,「吱」地一陣風,兜胸就是一招「靈犀一點」,疾電地指向成天慶的胸頭.

    雲雯這一錯步進身,震腕遞劍,快得如同一瞬,綠憶!」娘在一旁看得暗暗喝彩。如此小小年紀,能有如此精湛的功力,真是出人意外,怪不得她能一個人隻身夜闖洞宮山.如果綠憶姑娘要知道雲雯是崑崙二子調教出來的門人,就不會如此驚異了.不說綠憶姑娘暗自心服,卻說成天慶眼看著雲雯如風一般地撲來,倉促間他只有一拔長劍,回肘胸前,橫截來劍。

    成天慶在黑風幫,也算是一流高手,他綽號魔劍手,這劍上的功夫,自然不會太弱。一上眼他便看出雲雯千里雖然是一把短劍,卻是一把寶劍,光芒耀眼,寒氣襲人,他不會用劍去接硬招,無奈雲雯這一招來得太快,快得使他沒有辦法不倉促地拔劍硬接。

    果然不出所料,雲雯一見成天慶橫劍來截,短劍疾變前刺為下切,由點變砍,招化「劈山開道」,當時只聽得「當、嗆當當」一陣金鐵交鳴,成天慶手中剛拔出鞘的長劍,只剩下半截廢鐵在手。

    魔劍手成天慶總算是有先見之明,在出手硬接之際,腳下疾換倒踩七星,手中長劍一斷,人也向後退五尺以上。

    棋差一著,滿盤皆輸。魔劍手成天慶雖然有自知之明,無奈自己功力不如小雲雯,斷劍撒手,腳下後退,雲雯卻像如影之隨形,閃電飆風一掠而至。成天慶還沒有站穩腳,雲雯手中的短劍,已經當胸點到。

    這也只不過是一轉眼之間,黑風幫的總壇護衛,一流高手.就要在一個小女娃娃手裡,落個劍貫前胸,流血橫屍。這時候,成天慶早就心裡一冷,暗想:這一番完了!

    可是,雲雯短劍一點到胸前,衣襟已被劍鋒劃破,忽然錯肘停腕,短劍停而不進,雲雯嬌叱道:「—個好好的漢子,什麼不好幹,要在黑風幫為害江湖!算了!我師父說的對,留給別人為自己多想想的機會,我現在就讓你多思想。」

    說著忽地一收短劍,站在那裡望著成天慶。這一舉動,頓時使這位魔劍手怔然呆立,不知所以.

    雲雯一見成天慶呆在那裡又不講話,不覺跺腳喝道:「怎麼啦!你到底怎麼樣?要是想不透,不服氣,再來好了.」

    魔劍手成天慶低頭望了一望自己胸前被雲雯短劍劃破的衣襟,喟然長歎出聲,說道:

    「小姑娘劍下留情,口傳仙音.成天慶要是再不覺悟,是謂愚昧不可及之人,在下拜謝小!」娘指示迷津,使在下苦海回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在下日後若有寸進,當不忘小姑娘所賜。」

    雲雯翹著嘴跺腳說道:「婆婆媽媽媽囉嗦什麼?你要不干賊黨,就快點走.」

    成天慶拱拱手,連聲應是,轉身一擰腰,立即穿出人叢,飄然而去。浪子回頭,屠夫放刀,凡是這種人,都是洗心徹底,革面認真,未來的成就,都是末可限量。成天慶此去後果如何,不在本書範圍之內,不另交待。

    且說周圍手執燈籠火把的人眾,一見總壇護衛都在人家舉手之間,折騰得像孩提之輩,遁跡而逃,這些人還不是膽為之落,大喊一聲,作鳥獸散。

    綠憶姑娘一見雲雯小小年紀,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更能勸惡歸善,更是使得姑娘心愛不已。上前挽住雲雯的手,笑著誇道:「好妹妹!你真了不起,姐姐服你了。」

    雲雯卻依偎著綠憶姑娘,仰頭撒嬌說道:「綠憶姐姐!我不來了,你取笑雯兒,雯兒不跟你好。」

    其實綠憶也不過是一個大孩子,可是此刻一摟住雲雯在懷裡.自己就感覺到是個大姐姐。當時不由地抱緊雲雯,笑著說:「雲雯,姐姐跟你說的真話阿!妹妹!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一個人來到黑鳳幫的。」

    雲雯仰著頭癡迷迷地說道:「綠憶姐姐!你好美啊!」

    綠憶沒有想到雲雯這小鬼想了半天,說出了這麼一句,不由瞼上泛起一陣紅霞,嬌嗔道:「姐姐不喜歡你了,你要再耍貧舌,姐姐可要生氣了。」

    雲雯笑著央求道:「好姐姐!別生氣,雯兒說的是真話阿!」

    這姐妹倆如此一談笑,竟然忘記了身在虎穴龍潭。還是綠憶姑娘先驚覺到,此地不可久留,便攜著雲雯的小手,說道:「妹妹!我們從這邊走吧!回去再慢慢地談。」

    綠憶姑娘言猶未了,就聽到屋脊上有人嘻嘻笑道:「怎麼?你們還想走出洞宮山嗎?」

    綠憶姑娘和雲雯聞言一驚,雙雙撤步橫躍,閃開八尺,心裡不禁暗自想道:這人飄來身形,竟渾然令人無覺,這份輕功已經相當不錯。

    兩人正在想著,屋上已飄落一人,身長不及五尺,瘦削矮小,原來是個孩子。此刻齜著一個大嘴,露出一嘴亮森森的白牙,衝著兩位姑娘嘻嘻直笑。

    雲雯不由地討厭他這份怪相,便叱道「你這小鬼是誰?」

    那小孩嘿嘿笑道:「你叫人小鬼,你也不大呀!我的名字叫白朮。」

    綠憶姑娘頓時記藍姐姐和承哥哥曾經說過的事,便脫口說道:「你是禿鷹的徒弟白朮?」

    白朮嘻嘻笑道:「既然知道我是禿鷹的門人,你還打算在小爺手裡逃走嗎?」

    雲雯一聽白朮大言不慚,不由氣向上撞,一拔短劍,指著白朮罵道:「小鬼胡言亂浯,姑娘決不饒你.」

    一聲「不饒你」,人隨聲進,短劍藍光暴漲尺餘,直向白朮撲去。雲雯人小心細,一聽綠憶姐姐說是什麼「禿鷹」的門人,她雖然不知道「禿鷹」是何許人物,可是她立即想到一定是一個難惹的高手,這個名叫自術的小孩,必然是身手不凡。所以,雲雯撲到近處,一震手腕,短劍藍光一分,疾化「銀漢雙星」,藍螢兩點,分取白朮的左右雙肩井。

    白朮不比成天慶,一則是功力高出許多,一則是有備而來。當時一見雲雯短劍撲至,嬉笑聲中,折身微仰,腳下起勢疾旋,閃開這一式「銀漢雙星」,順手一扯腰間月牙鏟,「呼」地—聲,月牙鏟雙演「龍搶珠」,分從兩旁,抄擊當中。

    白朮這一招避勢還手,於淨利落,異常的快,果然不愧是禿鷹西門番的門人。

    可是,雲雯更是機靈透頂,當時一見白朮臨招不慌,仰身錯步而去,便料定白朮必然要趁自己短劍招式過老,收招無及之際,搶手還攻。

    好在雲雯不慌不忙,就順著短劍前進未滿之時,猛地一挫腰,雙腿拿樁一蹲,右臂反圈忽又迴旋而起,上演一招「上搏扶搖」,短劍旋起碗口粗細的藍光,閃電一上。正好這時白朮傲然槍攻,月牙雙鏟勢若兩條蚊龍,挾著勁風呼嘯而至。

    眼看著雙方這一觸,這正是雲雯伶俐聰明的地方。她知道手中的短劍,是藍玉珍姐姐聚螢寶劍在崑崙之頂,溶於神鍋而另鑄的一把利物神兵,白朮若要仗著月牙鏟是重兵刃,敢於硬接,當場就要削成廢鐵殘兵.

    白朮何嘗不知道對方手中是把寶劍,他沒有想到女娃娃會如此趁勢一招,抬劍上旋,變化奇怪,出手快速的「上搏扶搖」,如今勢必就此硬碰一招了。

    白朮當時一咬牙,雙臂不收,突然一抬右腿,呼地蹋出一腳,蹋向雲雯右腕,以攻代守,入其必救。雖然這也是鋌而走險,只要雲雯手中短劍能有一瞬之先,白朮就要斷鏟傷臂。但是,除了這一著險招這外,白朮就只有認定被削兵器,撤身後退。

    雲雯一見白朮不先後退,先攻一腿,這才一收短劍,左掌撤訣疾翻,照準白朮蹋來右腳,劈空就是一掌。

    短劍撤回,白朮雙鏟保全,目的已達,便一收右腳,擰身閃避一旁。

    雙方這一個照面,各自攻出兩招,卻是快如一瞬,真是說時遲,而那時快,雙方未觸即分,各自心裡有數。白朮心裡把才纔那種傲妄驕矜的意念給打消了,因知道眼前這個女娃娃,是個少有的勁敵。

    在雲雯的心裡,也越發知道這個小黑娃娃,果然功力高強,而且心地詭詐。雲雯生來就不知道什麼叫畏懼,未曾稍歇,立即嬌叱再起,短劍疾化滿天星雨,向白朮撲去。

    白朮此時哪還敢怠慢,收起嬉笑的態度,一雙月牙鏟,揮起勁風四溢,仗著身形靈活,和雲雯拼纏在一起.這兩個小人拚鬥得驚人心魄,綠憶姑娘站在一旁,更是凝神貫注,暗自行功。知道,雖然目前只有白朮一個人在單斗雲雯,可是,事實上在四周,一定有許多黑風幫的高手包圍,隨時都會趁隙而攻。白朮既然隻身出現,禿鷹西門番也斷然會聞風而至。禿鷹的功力,姑娘在南下苗疆之時,親眼見過他和承哥哥的較量,如果禿鷹果真出手,只怕今晚有凶多吉少的情況發生。

    綠憶姑娘一面看著雲雯單斗白朮的情勢,一面提足內力,默運神功,暗中凝神戒備,功力提足十二成,碧玉琵琶順在左手,隨時應敵。

    最使綠憶姑娘感到內心不安的,還是周圍的寂靜.自從魔劍手成天慶撒手走後,黑風幫的幫眾,也就一哄而散,白朮的突然出現,卻不見一個明火執杖鼓噪吶喊的人.這分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現象,綠憶姑娘豈有不明瞭的道理?因此,綠憶一面注視著小雲雯和白朮的拚鬥,一面又要留神周圍隨時都會突如其來的攻擊.這時候,小雲雯和白朮正打得難分難解,不相上下。一個是西域魔頭威振一時的禿鷹的得意門人,一個是隱居崑崙世外高人的親傳弟子,年紀雖然小,功力卻是與頂尖人物不相上下,所以,拚鬥得異常激烈.

    轉眼二三十招過去,雲雯似乎漸漸地佔了上風,原因是雲雯手中那把短劍,藍光耀眼,寒氣逼人,白朮似乎要有幾分顧忌。這時,雲雯也看到這種趨象,立即嬌叱一聲,左掌握拳,「呼」地一下,搗出一拳「擂鼓向天」,逼開白朮右手月牙鏟。就在白朮門戶微開破綻的瞬間,雲雯短劍一變招式,連刺帶削,一連攻出三劍。這三劍顯然是雲雯拼著內力受損,全力強攻,劍氣大盛,藍光暴漲。

    自術就在這一瞬間,失去一次機會,攻勢頓挫,雲雯如此強烈攻三劍,逼得白朮腳下步法一亂,趕緊先求自保。左手月牙鏟回肘藏勢,右手橫蕩右腰,一撤敗勢,矮下一尺身形,掠地向旁退過五尺。

    白朮如此見勢不妙就避,握機不能說不是夠快的,但不如雲雯立意一招得勝,不使白朮有一絲喘息餘地.三劍攻勢未及七成,式到即收。人像紫燕凌空,就在第三招「削枝去葉」

    的餘力末盡的當兒.借勢一抖手,劍光疾化一砰星雨人卻扯勢凌空下撲,連人帶劍,疾罩而下。

    若論白朮的功力,雲雯這一招偷學的「天女散花」,雖不能說破招卸式,但是,閃身躲避,不讓正面硬接,是足可有餘。

    但是,正當白朮為拍回失去的—著先機,掠地閃身之際,雲雯又快得如流星閃電,演出這一招劍術中的上乘凌空搏擊的招式「天女散花」,白朮有再好的能耐,也躲不開如影隨形,而又是凌空罩下的攻勢了。匆忙間只叫得一聲:「好快嘛!」

    右手月牙鏟絞在左手月牙鏟之上,雙鏟連鎖,力架一招「仰剪一枝悔」。

    高手過招,點到即分,最忌諱的就是死拼硬接。尤其對方手中握有利物神兵,更是要避免接實,白朮何嘗不知道這樣硬接是立於敗著,可勢已如此,只有走險招,拼真力。而且月牙鏟也極為名貴,昔通寶刀寶劍.也休想削動,月牙鏟就憑這一點.成為專削對方兵刃的剋星。但是,雲雯的短劍,短得已經令人詫異,再有動掣藍光閃動,白朮就自然心存三分畏意,如今勢在必行,只好鋌而走險了。

    說時遲,那時快,「叮噹」一響,火星四濺,藍光卻因此一振而起,暴射一尺開外,月牙鏟上的月牙,削角。白朮一聲怪叫,撒手丟鏟,滾開八尺。雲雯得理不讓,短劍一順,墊是趨勢就追.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一陣勁風下掠,一聲怪叫從上而下,直向雲雯迎頭撲到。幾乎與這一陣勁風下撲的同時,一陣如雷的厲喝「小娃娃你找死!」

    頓時人影連閃,分從屋上翻撲而下,上下周圍都將雲雯圍住,一齊向雲雯攻去。

    綠憶姑娘一直留神注意場內,當怪叫聲起,姑娘就看到是禿頭怪鷹挾翅而下,再一聽到厲喝,人影如風撲來,分明都是高手,如此上下夾擊,左右圍攻,慢說是雲雯,就是再好的功力,也要為之措手不及。綠憶姑娘心裡一急,右平小指順手一挑碧玉琵琶,「咚」地一聲激盪而起的弦音,剛一脫弦而出,頂上的禿鷹頓時雙翅一軟,噗嗤跌落地上,一雙翅膀,在地上拍個不停。圍攻而來的三個人,攻勢也為之一挫,彷彿是受到了嚴重的一擊,停步不前。

    姑娘纖指再起,叮噹又是兩聲,禿鷹頹然伏地,裒鳴低微,三個來人,委頓坐地,垂頭不起。

    雲雯本來趁勝追擊,一經發覺周圍有人攻來.末及回身,已見來人停身坐地,頓挫不前,立即想起方才琵琶的聲音,便一晃肩,撲到綠憶姑娘懷裡,叫道:「姐姐,你的琵琶竟是這麼厲害呀!」

    綠憶姑娘淡淡地笑了一下,用手擁著雲雯,吃力地說道:「妹妹,此地不可久留,我們趕緊走!」

    雲雯這才注意到綠憶姐姐說話的神情不對,玉靨蒼白,嬌喘細細可聞,不由大驚,雲雯想不透綠憶姐只只彈了幾下琵琶,如何就累到這種地步,依綠憶內力深厚而言,這分明已經在內力真元上都受到了損害。

    其實她不曉得綠憶姑娘自始至終,都是凝神貫注,為雲雯擔心,防備周圍愉襲,而且一直提足十層功力,全力戒備。正是這時候,禿鷹凌空撲擊,扶桑一叟的門下三彌勒也同時撲出。就連禿頭惡鷹算上,都是算得上一流高手,姑娘如何不促然著急?就在這一著急,一分神的瞬間,姑娘又全力彈出了殺音,越發的消耗真元。所以,當禿頭惡鷹撲地不起,以及三彌勒委頓坐地的時候,綠憶姑娘也不禁為之嬌喘連連,嬌靨失色。雲雯哪裡知道究理?所以一時倒怔在那裡.

    綠憶姑娘長吸一口氣以後,低下頭,對雲雯說道:「妹妹,我不妨事,只要稍作調息,便復元的。我們趕快走,等承哥哥明天來,我們再拚個高下。」

    雲雯抱著綠憶姐姐,極其感動地叫了一聲:「姐姐!」

    便和綠憶姐姐雙雙躍上屋頂,向方纔那條僻靜的小路奔去。

    綠憶姑娘知道此去危險重重,危機四伏,便在途中對雲雯說道:「妹妹!你且留神左邊,我注意右邊,只要不阻攔到我們前進,我們便不理他們。」

    雲雯剛應了一聲「是」,就聽得左右同時有人冷笑說道:「除了插翅之外,你們兩個娃娃還想逃出洞宮山嗎?」

    就在這話音一落之際,周圍呼嘯而起.突然間燈火齊明,照耀如同白晝,四周不下數百名持刀執劍的人把雲雯和綠憶團團圍莊-

    在這許多人的前面,為首的站了兩個人,左邊是在沂山海惠寺敗走的扶桑一叟,右邊那人,綠憶姑娘上眼便認出是在苗疆折服在承哥哥手裡的禿鷹西門番。

    綠憶姑娘平時自視功力極高,事實上在武林中能抵擋得住南海神掌與琵琶摧神的,還不多見。可是此刻綠憶姑娘面對東贏西域兩大鷹頭的圍擊,知道要走出洞宮山,已經不是容易的事了。

    人在深陷險境之際,反而神定心乎,頓生背城借一的豪氣.綠憶姑娘此時已經調勻真氣,靜行神功,也不答話.只是將碧玉琵琶順在手中,右手撫弦,面含莊嚴的微笑,望著周圍的人等.

    就在這時,只聽得扶桑一叟一聲厲叱:「女娃娃!你是要死!」

    人在說著話,身形就閃電一掠,一式「落葉隨風」,撲向綠憶姑娘,右手前探,兩指如鉤,摘向綠憶姑娘懷中的碧玉琵舀。

    敢情扶桑一叟在沂山海惠寺領教過姑娘琵琶神功的厲害,如今一見心有餘悸,所以竟先下手為強。一見綠憶姑娘手撫琴弦,立即暴閃而前,疾抓出手。

    扶桑一叟稱雄霸踞東瀛,功力之深厚,自是毋庸話下,但是,綠憶姑娘天賦異嘉.自幼受南海二絕姥姥調教,一身功力,尤其是內力的深厚.豈是可以輕侮。

    當扶桑一叟如閃電的一掠,即使綠憶姑娘要動指撫弦,也都無及,更遑論縮身閃避?而且,周圍還有禿鷹西門番虎視眈耽,如此倉皇一退,豈能脫出包圍?

    綠憶姑娘當時已無暇多慮.右手一抖,綠裳白袖。去勢如削,直向扶桑一叟拂去。左手一掩懷中的碧玉琵琶,迅速地拂出一招。

    綠憶姑娘早就功行全身,蓄勢以待,如此拂出長袖,勁厲如刀,等閒要以肉掌手臂,擅來硬擋,也無異於是螳臂擋車。

    扶桑一叟一見綠憶如此還招拂來,含笑聲中招式不變,五指如鉤,就朝拂來的衣袖抓去。只聽得「嘶拉」一聲.綠憶拂出去的衣袖,裂脫一截,握在扶桑一叟手中,而扶桑一叟也微有頓挫的情形之下,收肘停勢,略一錯愕。

    高手過招,卻是間不容髮,只要稍有間隙,情勢就遽然而變,扶桑一叟抓住半截衣袖,微一錯愕之間,綠憶姑娘已經是無邊怒火,急湧面來。當時連一個念頭都沒有轉.碧玉琵琶一端手中,「叮咚、叮咚」一連拂動兩股粗弦,聲如沉石,指動風生。扶桑一叟頓時一個踉蹌,雙臂平仲,鬚髮俱張,一雙老眼遽睜,登、登,登一連退後五六步,只掙得滿臉通紅,氣息不順。

    雲雯站在一旁,原本是又氣又急,後來一見綠憶姐姐挑動弦聲,便把不可一世的扶桑一叟挫敗而退,喜的雲雯大叫道:「姐姐!再彈兩聲,把這老鬼打發回他姥姥家去。」

    其實雲雯不知道綠憶彈出這兩聲琵琶,是盡她全力而為,她深深知道扶桑一叟不同於凡響。所以,這兩聲弦音,已經損及姑娘內力,在如此列強環伺的情形之下,只能智取,斷不能逞匹夫之勇,一旦精疲力竭,只有束手就擒。能夠保持一分力量,則不宜輕舉妄動,不到最緊要關頭,不作孤注一擲。

    綠憶稟賦不同於人,也就在這一點,在激動如火之時,能夠及時懸崖勒馬,冷靜如昔。

    所以,雲雯如此一叫,綴憶索性把碧玉琵琶一順,環抱如前,極其冷靜沉著,婉然一笑說道:「雲雯妹妹,得澆人處且饒人.我們和他也無宿仇,只要他不攔阻我們,就放他一條路吧!」

    綠憶姑娘言猶未了,扶桑一叟突然凌厲無比的仰面冷笑,入耳加箭。他這笑聲可不比綠憶姑娘的琵琶,能夠隨意之所在,集中一點。所以,如此凌厲一笑之際,在場功力較低的人,都承受不了,兩耳嗡嗡.雙服直冒金星。

    正在這時候,禿鷹西門番咳嗽—聲,然後呵呵笑了一下,向扶桑一叟說道:「南海琵琶摧神傷經,你未見得沒有受傷,如此長笑,徒然有害於自己,你看這兩個娃娃,卻是若無其事。」

    這兩句話雖然說來輕描淡寫,可是聽在眾人耳裡,卻是比笑聲更為沉重尖銳有力。扶桑—叟本是一氣而笑,再則顯示自己內力深厚,並末因為兩聲琵琶而受傷,他沒想到這樣會傷害自己,禿鷹西門番這兩句話,未嘗不是兩句老實話,可是,此時聽在扶桑一叟的心裡.就不是滋味。當時一收笑聲,冷峻地望了禿鷹西門番一眼,便一聲不響地撇下綠憶姑娘那半截衣袖,轉身凌空一拔,飄然而去。

    禿鷹西門番笑嘻地看著扶桑一叟離去,若無其事地向綠憶姑娘走來。

    綠憶姑娘神色漸漸凝重,碧玉琵琶也緩緩地翻抱臂中,禿鷹搖搖頭便說道:「女娃娃,你的功力不錯,琵琶神音已經深得二絕姥姥的真傳。但是想要憑你這闋琵琶摧抻傷經之曲,還不致把我西門番老人家怎麼樣。」

    綠憶姑娘忽然極其明朗地一笑,揚頭說道:「苗疆我已經親見你的功力,相信你的話是真的,但是,你願意試試嗎?只要你執意陽攔我們離去,你就可以親身試一闃大風之歌,如何?」

    禿鷹西門番張著闊嘴,哇哇地笑了一會,點頭說道:「你們這些娃娃都有一份天生傲骨,真正是豪氣干雲,就憑你這一份不屈不撓的氣概,西門番也決不能落井下石,落一個以大欺小甚至於說是以車輪戰法,將你們留在洞宮山。」

    禿鷹,回頭向四周—看,然後又接著說道:「好在明天還有一見高下的機會,如果你娃娃不服西門番這幾句話,明天山前再見如何?」

    綠憶姑娘真的沒有想到禿鷹西門番會突然表現出這種風度,而且這幾句話也確是老實話。以禿鷹的功力要困住綠憶姑娘和雲雯,也不是太難的事,碧玉琵琶萬一無功而退,那就要落一個被擒階下了。

    姑娘聰明絕頂,能權衡輕重,分辨利害,念頭一轉之際,正待說話,雲雯卻在一旁不耐。有道是:初生之犢不怕虎。雲雯一聽禿鷹那種托大自尊的口吻,禁不住嬌叱出聲,罵道:「老醜鬼!不要說我綠憶姐姐不服,就是我也下服,等什麼明天,有本領你敢接我一招?」

    綠憶姑娘忙不迭地一把拉住雲雯的手,按住她那要拔將出來的短劍,剛叫得一聲:「妹妹!」

    禿鷹西門番也嘿嘿地冷笑了起來,說道:「娃娃!你的功力也確是不弱,我徒兒敗在你的劍下,是值得你自誇的,就憑你這一點年紀,禿鷹不能向你說聲報仇雪恨。告訴我,你的師父是誰?」

    雲雯搖搖頭說道:「我恩師不要我把他的名字告訴別人.」

    禿鷹西門番忽然大笑,揮手叫道:「對你們這兩個娃娃,西門番勝之不武,何況你們是如此惹人喜愛!去吧!」

    說著,又忽然抬頭向半空看了一下,說道:「有人來接你們了,洞宮山讓你們兩個娃娃如此攪亂一頓,也該知足了,有本領留待明天再顯露吧。」

    禿鷹西門番竟自一揮衣袖,揮退周圍的群眾,逕自飄然離去。

    綠憶姑娘就是她如何的聰明,此時此刻,也為之茫然不知所以。決沒有想到,臭名遠揚使人聞而生畏的西門番,竟會在傷敗他的徒兒之後,慨然地不出手報復,飄然而去,這種出乎想像之外的事,那不是聰明才智於一時間所能瞭解的事。

    雲雯仰起頭,向綠憶姑娘問道:「姐姐!這老醜鬼是怕我們嗎?」

    綠憶搖搖頭,不知如何作答,突然半空中一陣風聲,一聲低鳴,綠憶姑娘忽地大喜,說道:「雲雯妹妹,青鳥神鷲來了。」

    雲雯還在瞠然之際,綠憶姑娘已經抓起她的手,雙雙一掠而起,騰身兩丈多高,正好神鷲乖巧地穿身一掠,從兩個人的身子下面,展翅一迎,穩穩當當地坐在神鷲背上,直向山下飛去.

    綠憶姑娘一經坐上神鷲背上,知道洞宮山之行,雖然徒然無功,卻因此會到親姐姐,接到了雲雯妹妹,而此刻卻已經是安然地飛向歸途,總算是無恙而歸,但不知道肖承遠小俠他們一行,究竟此刻是否已經到達了洞宮山境?

    肖承遠小俠和石嘯天老幫主一行,自老化子和綠憶姑娘乘青鳥神鷲走時,二十二匹快馬,即刻離開浙東括蒼山,直向洞宮山星夜兼程而去。

    一路上馬不停蹄,披星戴月,僕僕風塵.天台雙怪申氏兄弟兩騎當先,在前引導。一路之上都是抄捷徑,走荒郊僻野,小路山徑。

    途中,何雲風姑娘忽然一催胯下坐騎,趕到肖承遠身邊說道:「承弟弟!你指定綠憶妹妹和老化子叔叔同行,是別有用心的嗎?」

    肖小俠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姐姐和藍妹妹對於此事一直耿耿於懷,但是,為了大局,小弟不得不如此。」

    何雲風一聽不由地臉上一紅.連忙分辯著說道:「承弟弟!我可不是嫉妒呀!我是想知道你到底有何深謀遠慮,才獨獨挑中綠憶妹妹前往。其實前往洞宮山應約,反正只是表明我們如期赴約,有老化子師叔一人前往即可,何必多一位綠憶妹妹呢?」

    肖承遠小俠回頭向風姐姐望著說道:「風姐姐知道綠憶和鬼眼婆婆有何關連否?」

    鳳姑娘搖搖頭,藍玉珍姑娘倒是正及時地趕了上來,接著說道:「鬼眼婆婆門下有位弟子,說來與綠憶姑娘有淵源的。」

    風姑娘避著迎面而來的風沙.側過頭來和藍玉珍姑娘說道:「藍妹妹!你說的我想起來了,可就是那位以『無價劍鞘』托承弟弟尋人的那位姑娘嗎?」

    藍姑娘笑著應道:「正應該是那位美絕人寰的姑娘.」

    普天之下,善妒是女人的特點,沒有一個女人是一點沒有妒意的,也只是看表現在外的風度如何而有所分別了。何雲鳳和藍王珍姑娘,都是俠骨天生,武林女兒,當然,不能與一醋娘子相提井論。但是,偶爾心裡面的情緒起伏,仍然是在所難免。

    鳳姑娘和藍姑娘一搭一擋,輕談曼笑,肖小俠有聽不懂得兩位姑娘言下之意的道理?當時倒是嚴正著面孔,點點頭說道:「風姐姐和藍妹妹說的正對,綠憶此次遠去洞宮山,正是為了她與這位鬼眼婆婆門下有舊,因為她是那位姑娘的嫡親妹妹。」

    對於綠憶的身世,兩位姑娘都知之不切,但是對於綠憶姑娘隨承第弟到苗疆尋人的事,多少是有著一些知聞,然而,她們也無從知道那人就是綠憶的同胞姐姐。

    所以,當時一聽肖小俠如此一說,頓時雙雙撇開了嬉笑的心情,轉而急切地說道:「你是準備讓綠憶妹妹趁這次之行,讓她姐妹見面嗎?如今雙方敵對.這如何冒險使得?如若鬼眼婆婆翻臉相向,綠憶妹妹豈非陷身洞宮山嗎?」

    藍姑娘更說得懇切:「承哥哥!你素來精明,這一次如何這樣糊塗?綠憶妹妹如此隻身深入虎穴,如若她手足情深,一時不顧一切,豈非造成遺憾終身嗎?」

    兩位姑娘對綠憶如此關懷之情,肖承遠小俠聽在心裡,別有一番感受的滋味。便連忙說道:「鳳姐姐和藍妹妹所責甚是,不過據我想來,老化子一生闖苗江湖經驗豐富,決不會讓綠憶冒無把握的危險。而且,綠憶也是絕頂聰明的人,沒有絕對把握,也不致輕蹈虎穴。最主要的,還是這次綠憶去洞宮山,關係我們此行至為重大,所以,我才冒險讓她隻身隨老化子哥哥前往,」

    兩位姑娘一聽,不禁都為之愕然.原先她們都以為綠憶此行,無非是為了私願,去會會同胞姐姐的,沒有料到肖小俠還別有用心。

    肖小俠手搭涼篷,向前看去,但見天台雙怪,兩騎如飛的趕了回來,便說道:「已經趕了一上午,人縱不累,坐騎也該飲水吃草,申氏兄弟飛馬折回來,定然找到了可以休息之處,等到前面,我們再談如何?」

    言猶未了,大怪申昌一騎趕到,向肖小俠說道:「前面山麓地帶,清淺池塘,林木成蔭,我們休息—回,再行趕路如何?」

    肖小俠點頭笑道:「申氏兄弟久闖江湖,行程起止,較我高明得多,如何不好?」

    說得大家笑了起來,因為前程休息之地在望。每個人都一揚馬鞭,潑刺刺四蹄騰空,向前趕去。

    不消片刻功夫,果然來到一個好所在。淺草池塘水清見底,林木成蔭野花雜生其間,涼風習習,沁人心脾。各人放馬飲水,各自躺在林蔭下,閉目養神,準備下程兼趕最後的一段。

    只有肖小俠和鳳姑娘、藍姑娘三個人聚在一起。輕輕而談,竊竊私語。大家都以為他們是在情話綿綿,所以都心照不宣地走得遠遠地,連小向青和雲龍,也都扮個鬼臉溜開一邊。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正是在談論著洞宮山的破敵之道,這—誤會,如此的自然而成,也益發堅定了另一位姑娘,灰心紅塵的決心,那便是薛明霞姑娘。這是後話,按下不表,肖承遠小俠正著臉色,向兩位姑娘說道:「鬼跟婆婆謀中原武林之心,由來已久,其所以不敢貿然蠢動,就是沒有絕對把握。尤其,這次苗疆相會之後,二絕姥姥也趁時機趕到苗疆,電眼婆婆對自己實力,更有了一個估計.」

    鳳姑娘點點頭說道:「以承弟弟之意,鬼眼老婆子這次突。然大舉入侵中原,是因為她在功力有了絕對制勝的把握?」肖承遠小俠點著頭說道:「在我們起程之初,就有了這個想法,最起碼,在電眼婆婆等人認為是如此,她既然以為如此,我們就不能輕加估計。」

    藍姑娘微笑著搖頭說道:「承哥哥你還是直截了當的說明道理吧!我不明白鬼眼婆婆此來,與綠憶妹妹前往,有何連帶關係。難道你要綠憶妹妹借同她姐姐的關係來暗下辣手嗎?」

    此語一出,肖小俠不由臉—紅,說道:「藍妹妹!小兄即使自忖不敵,也不致於出此下策。」

    鳳姑娘笑著推藍姑娘一把,說道:「藍妹妹!我們先別亂猜,讓他先說。」

    肖承遠小俠說道:「鬼眼婆婆的功力雖然極深,不足為懼,你我都可以勉力一敵……而且她的功力也斷然無法在短短日期之內,遽增幾倍。可是鬼眼婆婆的毒,是出名武林,說不定她這次突然來中原,而且大言不慚,是在毒的方面有所恃。」

    藍姑娘此時才恍然而悟,點頭說道:「知己知彼,確是故對之先著,承哥哥!怪不得這次被石伯父指定擔任這次的統帥。」

    肖承遠大笑說道:「藍妹妹且先別誇我,一旦綠憶身罹險境,不僅無法探知鬼眼婆婆的底細,恐怕反而要令我遺憾終生。」

    說到這裡肖小俠頓時斂住笑容,沉重黯然。兩位姑娘也深深瞭解,肖小俠的用心良苦,除了綠憶有如此關係之外,別人更是無隙可入了。

    三個人正是垂首默然,為綠憶姑娘暗暗默禱—卜蒼之時,忽然,小向青高聲叫道:「後面有人趕來了。」

    原來小向青調皮,在休息的時候,一個人躍到樹枝上眺望,正好看到來時路上,—騎如飛,揚塵而宋。

    大家一聽警告,頓時紛紛起身,申氏雙怪正要搶先奔過迎上去,肖小俠早就一鋌而起,凌空一掠,直如大鵬展翅一般,橫掠四五丈遠,向來路處撲去。

    就在這個時候,蹄聲已聞,一股黃塵在山徑小道上,滾滾而來。肖小俠一沉身形.凝神一看,立即朗聲叫道:「趕來的莫非是悟非師姐嗎?」

    問聲未落,頓時塵頭一落.悟非已經輕巧沉穩,落在馬旁。那匹神駛非常的黃馬,此刻已經是口沫橫溢,氣喘虛噓,正好與悟非那種合掌抵頭、恬靜的神情,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

    悟非低聲說道:「悟非奉師命,前來聽憑驅使.」

    肖小俠連稱不敢,並且說道:「我們正是人力單薄,悟非師姐突然而來,真是令人快慰無比。」

    悟非這幾句話淡淡說來,肖小俠正是感慨萬千,想當初悟非是散花仙子的時候,是何等人物?想不到如今竟然變得如此恬靜淡雅的世外之人,足見宇內無不可液化之人,放下屠刀,果然立地成佛。這一個剎那間的觀念,也不知道為爾後洞宮山正邪大會,挽回多少生命,渡化了多少惡人。正是悟非說話之際,風姑娘和藍姑娘也雙雙趕到,兩位姑娘卻喜悅非常地撲上前去,尤其是藍姑娘更是親熱地一把摟住悟非,相見之歡,溢於言表。

    悟非倒是很體貼地挽著兩位姑娘微笑說道:「不要為了我的兼程趕來,耽誤子行程.早到一時,則多一份準備。」

    肖承遠小俠肅然極以為是,立即重上馬匹,揚鞭疾馳。這一段路程,行來更為快速。尤其大家都知道了各大門派的高人,俱已聯袂而來隨後就到,此行勢力更為大增,各人心情也更為之愉快,所以馬行更速。

    就在當天天明以前,十二個人二十三騎,已經進入了洞宮山境。

    一進洞宮山境,頓時覺得情勢為之一變。

    竟然沿途都有黑風幫的手下照料,從洞宮山境直到總壇,尚有一二十里地之遙,可是一路上行人,莫不是盛裝大飾,且身配兵刃。

    肖小俠一行各自談笑自若,竟不為意,如此緩行而來,約在晌午時分,才到達洞宮山總壇的山麓。

    遙望洞宮山.氣象萬千,旌旗招展,哪裡像是一個江湖上的幫會,儼然就是落草為寇山寨大王的形態.眾人都為這嗟歎不已,覺得黑風幫如果不除,不僅是武林心腹之患,更是蒼生之禍。尤其石老幫主感慨萬千,像如此幫會情形,發展下去,幫會可以休矣。

    不說眾人暗自在心裡嗟歎不止,忽然,洞宮山一聲號角高入霄漢,山下旌旗倏地一變,忽剌刺一騎快馬,從登山大道上風捲殘雲般的飛馳而至。

    來到眾人近前,勒馬停韁,立於蹬上,揚著一面小黃旗,旗上繡一隻黑風,高聲說道:

    「奉本幫幫主嚴奴嬌之命,請各位貴賓暫住山下迎賓館,俟各位人馬到齊後,明日午時迎登總壇相會。」

    話一說畢,立即又一層黃旗,撥轉馬頭,忽刺刺直向山上奔去。

    這邊不由分說,立即有人上來引導眾人轉道迎賓館。

    迎賓館傍山而築,規模宏大,氣派宏偉.在這一行人之中,只有悟非來過洞宮山,如今也覺得形勢大異往昔,也為之嗟歎不已。

    眾人來到迎賓館前,剛一落馬,就見老化子帶著綠憶!」娘和雲雯迎將出來,老遠就呵呵笑著嚷道:「你們要是再不來,可把老化子等急了。」

    大家一見綠憶姑娘安然無恙,都放了心。

    尤其看到雲雯也在這裡,更是驚喜不已,雲龍和妹妹已經相別數月不見,一見之下,兩小都高興得跳起來。

    大家一擁而進迎賓館,礙於黑風幫寸步不離的接待人員,又不便詳談,好不容易捱到了夜晚,肖小俠謝走接待的人,再派申氏兄弟巡邏於外,這才急切地問老化子關於黑風幫的情況。

    老化子神色嚴重地指著綠憶姑娘說道:「綠憶姑娘把夜探黑風幫總壇的情形,細說一遍吧。「

    綠憶姑娘點點頭,站起身來說道:「黑風幫處心積虐,要有所舉動,又有邊陲的高手相助,這次正邪大會,是不可以輕視的。」於是她便把夜探黑鳳幫,遇到姐姐怡紅姑娘情形。

    說了一遍。

    綠憶姑娘說到最後,噓了一口氣說道:「據我的推斷,鬼眼婆婆所恃的就是那『寒風盅毒陣』中毒於無表,使人防不勝防,她要以此陣相搏.是堪人憂慮的事。」

    藍姑娘在一旁接口說道:「如果僅僅是蠱毒,倒是能預先防範.」

    綠憶姑娘搖頭說道:「我身上帶有師門防毒藥品,看來無濟於事,在我們之間,真正不怕毒物,只有承哥哥一人,如此實力不太孤單了些嗎?」

    此話確為事實,綠憶姑娘帶南海師門防毒聖晶,尚無濟於事,這毒的程度,便也不難想像.眾人不由得都感到沉重起來。若憑一刀一劍一招一式的硬拚,大家誰也不怕,像這樣施毒來攻,豈不是令人有無法施展之憾嗎?

    綠憶姑娘忽然又說道:「我還有一點推測,對於我們卻是有利的.」

    大家精神又為之一振,靜神斂氣,聽綠憶姑娘說道:「目前黑鳳幫看來已是喧賓奪主,黑風幫在無形之中要受制於邊陲高手,這一點從深夜追敵的情形,可以看出,黑風幫沒有一個功力較高的人敢來出頭.反而都是外入主持其事。」

    大家都暗自點頭,果然如此,黑風幫內訌可期.綠憶!」娘又接著說道:「外人之間,也未盡然能夠融洽相處,禿鷹與扶桑一叟之間,已經明顯如此,其他各人也可以想見.」

    肖承遠小俠突然站起身來,向綠憶說道:「綠憶!就憑你這兩點極其深入的推斷此行收穫已經極為豐富。」

    說著話,突然他又一仰頭,向屋頂朗聲說道:「屋頂上的朋友!我們的談話,你已經一聽無遺,現在也該現身相見了。」

    人在說著話,身子卻侶閃電流星,嗖地一聲,從房裡直穿身室外,人在室外毫不稍停,憑空一個「上搏扶搖」,沖天上拔四五丈,斜地裡直向屋頂上撲去。

    肖小俠如此突然一個行動,頓時引起大家一驚,因為大家都在凝神傾聽綠憶的說話,又由於室外有申氏兄弟巡守,所以眾人心免為之稍分。若不是肖小俠耳目倍敏,被人聽去了話,都還不知道,那簡直是奇恥大辱。

    一時間,大家也都紛紛而起,掠身室外,無如肖小俠的身形太快,等到大家迫到屋上的時候,已經杳然沒有一個人影。再一看申氏兄弟呆呆地坐在屋上,一動不動,分明是受人制住。

    能將申氏兄弟無聲無息制服,這人功力也可以想見。肖小俠隻身追去,豈不令人擔心?

    大家解開申氏兄弟穴道,申氏兄弟羞愧無地地說道:「連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就被人制住,來人功力委實太高。」

    石老幫主歎道:「也怪不得你們,我們這麼多人在屋下,竟沒有一個人發覺,說明我們與來人功力相差太遠。」

    大家正不知道從何方向去迫尋肖小俠,忽然前面一條人影.飛也似的,一掠而至。大家始而一驚,再一看,原來是肖小俠安然回來。

    肖小俠立即招呼眾人,回到房內,靜靜地說道:「來人功力太高,我競沒有追上.」

    此語一出,大家宛如晴天霹靂,頓時都口呆目瞪。肖小俠的功力,是大家所深知的。稱之為當前武林第一人。應是毫無愧色。而且方才穿身室外,凌空上拔,前撲追趕的身形,都是快如一瞬,竟然沒有追上來人,這來人的功力是一種什麼功力?

    「不能追趕得上」這句話若出自旁人之口,別無驚異之處.出自肖承遠小俠之口.大家安能不驚?連平日最是不服人的鳳姑娘,此時也為之驚疑不已。

    肖小俠接著又說道:「我越追越遠,相隔二十丈以後,前面的人影,一閃即行不見,此時忽然飄來一張紙,直飛我的眼前。二十丈外飄來一紙,而且直悄不墜,這份功力令我驚詫住了.當時我立即沉樁下落,穩住身形接住這張紙。」

    老化於搶著說道:「小兄弟!這張紙呢?」

    肖小俠從身上,掏出這張紙,說道:「等我接到這張紙以後,我才恍然大悟這人是誰,這才明白我是為何追趕不上?」

    大家本來都搶看這張紙上寫的什麼東西,後來一聽肖小俠說是他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不由地大家又都把眼光轉到肖小俠身上.急切地想知道,這人究竟是誰,居然比肖小俠的功力還高?

    不過此時老化子彷彿胸有成竹,笑呵呵地說道;『你們先看看這張紙所寫的,就自然知道來人是誰了。」

    大家這才朝肖小俠手上那張紙看去,但見上面龍飛風舞筆力蒼勁地寫了幾行字:「邪不勝正,自古使然。但秉一股正氣,群魔為之束手。少傷無辜,能渡一惡回頭,勝救生靈十萬。為大局忍讓,以挽救浩劫為先。切切!」

    大家看完了這幾行字後,都為之鬆了一口氣,看這字裡行間的語氣,分明是友非敵。可是,又實在令人無法猜透的,這人究竟是准?在平索認識的人當中,能找出誰比肖小俠的功力更高呢?

    老化子鬼精靈,一見大家都在低頭苦思,便笑呵呵地說道:「大家先想想看,有誰能以這種語氣和我這位小圮弟如此說話呢?」

    舀小俠此時也低聲援緩地說道:「這正是家師的手筆。」

    大家這才齊聲地「啊」了出來,怪不得肖小俠追趕不上,原來是玉扇書生老前輩親自來到了洞宮山。

    鳳姑娘卻不禁翹著嘴說道:「玉扇老前輩為什麼來到洞官山,又不肯讓我們拜見呢?他分明已知我們沒有好法子去破這些老毒物嘛!「石老幫主叱道:「風兒,你怎麼在背地裡埋怨老前輩呢?」

    肖小俠卻極其恭敬地說道:「恩師一定已有所瞭解,才如此說來,鳳姐姐不必為破敵之事擔心。」

    老化子也接著說道:「其實我們都應該明白玉扇老前輩的意思,有小兄弟一人百毒不侵,足夠抵擋一切的毒陣,其餘的有我們還不足夠對付的嗎?」

    鳳姑娘望著肖小俠說道:「如若骷髏怪也在其內呢?」

    確是值得人憂慮,當初在大平邑就有過如此警覺,骷髏怪一身奇毒,縱然肖小俠一人足以抵擋,其他的人又當如何?

    肖小俠依然極有信心地說道:「鳳姐姐,家師所言,邪不勝正,想來自有道理。」

    石老幫主看了字條半晌,也說道:「只是這句『為大局忍讓』不知老前輩意系何指?」

    大家一時也都解不開這句話的含意,只有留待明天以後,再作打算罷了。

    經過了這場虛驚,大家知道明天將有一場硬仗,晚上必須要調息養神,以備明天臨陣之用。肖小俠竟沒有留下任何人巡守,只是囑咐大家安心調息。

    一夜平靜而過,天明時,大家準備已畢,只等正午來臨便要登山相會.忽然,迎賓館外人馬嘈雜,肖小俠心裡一動,就聽到室外黑風幫的人朗聲傳話道:「奉敝幫主命傳話,各位高人光臨敝幫,本應親為迎接,如今一切等待正式會面時,再行補禮。

    各位遠程趕來,鞍馬勞頓,休息過今天,明日再請各位登山相會。」

    這人剛一傳完話,就聽門外一聲沉重佛號,接著聲如洪鐘地道:「有勞尊駕,上復幫主.老僧與各大門派來人,悉以貴幫主之意見是從。」

    肖小俠一聽,立即大喜,道:「少林掌門人已經串各大門派高人來到,我們勢力不再孤單了。」

    頓時便走出去,只見少林寺當代掌門人宏清大師,率領著少林寺一十八位高僧,站在門外,身邊環立著高矮胖瘦、或道或俗三山五嶽各派高人。肖小俠立即邊上去,落地一躬,說道:「晚輩參見大師,大師真是信人,及時趕到,晚輩至感無涯!」

    宏清大師合掌當胸,說道:「阿彌陀佛!善哉1善哉!肖小俠如此一說老僧愧不敢當。

    來!來!待老憎為小俠引見當代幾位高人.」

    宏清大師轉身向環立的各派人等,說道:「老僧有幸為各位引見一位武林奇才肖承遠小俠!」

    宏清大師此語一出,頓時人中議論紛紛,想不到當代少林掌門大師,竟是如此敬佩一位少年後生。

    肖承遠小俠抱拳一躬,說道:「武林末學後進,謁見各位前輩。」

    肖小俠如此謙恭,正因為玉扇書生在前一天晚上留條示意,要小俠為大局著想,加上肖小俠秉性謙遜,所以,極其自然地恭謹有禮。

    武當派卿雲道長首先答話,說道:「沒有想到在此地竟又遇見肖小陝。前在大平邑小俠有惠於敝師弟,貧道在此謝過。」

    肖小俠拱手說道:「些須小事,何敢蒙道長謬獎?」

    卿雲道長說道:「千山寒江冷面鋇翁據說與小俠有舊,此事是實否?」

    肖小俠一怔,想不到卿雲道長在此地見面,第一句話就問的是這件事.不知道他用意如何?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對。這時候只見卿雲道長身後有四個背插長劍的道人,在那裡怒目而視大有不憤之意。肖小俠連忙應道:「千山寒江冷面釣翁的門下,與晚輩有舊。」

    卿雲道長點頭說道:「那就好了,敢請肖小俠轉告冷面釣翁,說武當振既要索還血債,更要洗刷本派聲譽……」

    宏清大師一聽,卿雲道長竟在乍一見面之下,討起血債來了,強敵當前,豈非不適宜嗎?連忙高喧一聲佛號,說道:「卿雲道長!請恕老僧插言,肖小俠當前老僧要請他主持這次正邪大會其事,道長若有與小俠相商之事,請待以後如何?」

    宏清大師此言一出,各大門派的高手,頓時驚詫不已。衡山派首先發話,說道:「敝派系尊大師年高德劭,才應邀而來,大師今忽又推出了外人主持其事,敝派歉難遵循.」

    衡山派話雖然說來尚稱委婉,但是,言下之意非常明白,像肖小俠這樣年輕後生,衡山派不服。

    繼而華山派也應聲說道:「敝派掌門尊重宏清大師,才命在下銜命而來參與盛會,大師若要推卻與旁人則可,若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學來主持其事,恐為對手所恥笑,敝派只好告退。」

    於是相繼而來,眾說紛紜,但是,大家一致的意見,不能讓肖承遠來主持其事。

    肖小俠自出道以來,神功無敵,震懾群倫,但是,在各門派每每有閉關自守的情形之下,卻漠然無聞。儘管肖小俠在江湖上名震遐邇,在各大門派之間,依然有很多人不知肖承遠是何許人。

    這一場面。不僅使宏清大師感到為難,使肖承遠小俠感到無端受辱,更使站在肖小俠身後的眾人,感到氣憤不平。

    天台雙怪申氏兄弟首先忍不住衝出來冷笑說道:「別在那裡自命不凡了,你們敢和黑鳳幫那些邊陲高手一爭上下嗎?告訴你們兩個字:送死。」

    申氏兄弟言猶未了,華山派立即衝出一個人,指著申氏兄弟罵道:「你是何人?敢在這裡狂妄?」

    如此雙方一頂,頓時形成劍拔弩張之勢。宏清大師此時一見原為團結禦敵而來,結果敵人尚未見面,自己卻先自起內訌,豈非親者痛,仇者快,滑天下之大稽嗎?

    宏清大師立即高喧一聲佛號,朗聲說道:「但請各位且聽老僧一言。」

    宏清大師在武林畢竟有極受人崇敬的地位,如此一說話,各大門派的人,只好靜下聲來,暫時按住怒氣。

    這邊,肖小俠攔住眾人,再三勸住申氏兄弟回到身後。只見宏清大師合掌當胸,極其沉重地曉道:「老僧邀請各大門派高人,團結共禦魔道之事,各大門派均能深自體讓,當前武林確有如此危機,都能紛紛應邀而來,老僧在此地先行補向各位致謝.」

    宏清大師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惜乎當時各位兼程紛紛來到少林寺之時,老僧未將原委先行說明。此次團結武林之舉,系肖小俠以悲天憫人之心懷,高瞻遠矚之卓見,專程至少林寺提醒老僧,故而老僧才有此舉,肖小俠功力蓋世,非他不足以當此重任。」

    宏清大師說到此地,各大門派幾乎是異門問聲地說道:「大師如果堅持此見,敝派人等,只有告退。」

    衡山派此時說道:「當年六劍一杖會禿鷹,禿鷹不戰而逃,今日各大門派,如果要聽命於一位後生晚輩,先聲敗績,恐怕此次敗走的不是禿鷹,而是我們,豈不是名不正、言不順?」

    肖承遠小俠上前,向宏清大師抱拳說道:「大師如若堅持己見,晚輩斷不能應命。若因此而導致各大門派遽生歧見,晚輩罪莫大焉。」

    宏清大師歉然低喧佛號,說道:「肖小俠若因此而生退志,豈不令老僧失望,而有負當時初衷?」

    肖小俠慨然說道:「晚輩雖不敢遵命主持其事,但斷不置身事外,只在洞宮山追隨大師之後,聽憑驅使。」

    宏清大師連稱「善哉」!肖承遠小俠逕自回身,挽住憤憤不平的一群,回到迎賓館內。

    連石嘯天老幫主也為之歎息道:「各大門派仍然一如往昔,自視過頂,將—班江湖人士視為草莽,如此夜郎自大,不能破除門戶之見,才真正是武林之隱憂,較之群魔並起,尤堪憂慮。」

    只有老化子宋允平依舊是笑嘻嘻地說道:「既然日期又延到明天,我們還是多作休歇,小兄弟雖然不是統領其事,只怕少不了要你出力擔當。」

    藍姑娘哼了一聲說道:「我們不如袖手旁觀,看他一個結果之後,再說我們的事情。」

    肖小俠微笑說道:「藍妹妹!我想這就是家師告誡要為大局設想的原因,說來也無足為怪,此次大會為數十年武林少見的大事,如果不是一位名望地位武功均符人望的武林前輩來主持其事,如何令人心服?凡事能代人設身而想,也就自然心平氣和、不以為怪了。」

    這席話說得大家心服口服,雖然心裡一口氣未必坦然,但是,對於肖承遠小俠這種恢宏的氣度,令人欽佩不已。

    洞宮山雖然風景不惡,而且目前更是氣象萬千,可是,在此時肖小俠等一行人心裡,誰也沒有這份閒情逸致去游賞洞宮山上的風光。大家都趁這個機會,各自在房裡調息養神,而且多少都抱著一點隔岸觀火的心情,等待明天正午的正邪大會。

    入夜之後,肖小俠安頓眾人各自安歇.並且一再說明,黑風幫既然以迎賓館相接待,也斷不致暗中下手,所以,夜裡不必派人巡守。

    奸在大家都是身負上乘武功的好手,即使沒有人巡守,夜裡稍有風吹草動,還能不知道嗎?所以,也都安心休息.養精蓄銳。

    肖小俠等大家都安歇以後,復又獨自一人輕步徜徉於庭院之內。仰望夜空,微月星光.夜霧極重。肖小俠—人靜立一會,心裡漸漸覺得沉重。

    肖小俠極其冷靜地分析著黑風幫的實力,確是近百年來.肖小俠所聽聞到的歷次魔道猖狂事實中,僅有的一次。如果這次不幸武林正道敗績,則爾後百年之內,中原武林正道實力蕩然無存。

    中原武林各大派實力如何?肖小俠不敢妄加蠡測。他知道僅就少林寺宏清大師所率來的少林十八位高僧而言,那已經就是一支不可輕視的力量,再加上其他各派高手如雲,也可以說是中原武林少有的如此傾眾而出的力量。

    就人數而言,以少林寺宏清大師為首的各大門派,是佔著絕對優勢,但是,就真正的實力而言,肖小俠就斷然不敢如此樂觀。

    洞宮山黑風幫現有的鬼眼婆婆、禿鷹西門番、扶桑一叟、黑白兩怪、百毒尊者,還有未曾斷定是否來到洞宮山的骷髏怪,這些人無一不是震懾一時的人物,就連黑風幫主嚴奴嬌算上,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而且這些邊陲高手,都是以逸待勞,處心積慮。較之各大門派之間難能共謀一致的情形,更令人擔心。

    肖承遠小俠苦思許久,他暗自思忖:這一場空前的拚鬥,重任仍須負在自己的肩上。

    想到這裡,肖小俠輕輕地長噓一口氣,暗自將自己一行而來的人,作一個初步的分派,除了劇毒侵人的骷髏怪、鬼眼婆婆以及未謀一面的百毒尊者,必須由自己對付之外,幾位姑娘和老化子,是必須借重的力量。

    但是,想到對付這些身懷劇毒的鷹頭,肖小俠也深恐自己獨力難支而誤了大事。思索良久,倏然回到房中,取出碧雪神劍,走到綠憶姑娘的房前,輕輕扣指彈門,低聲叫道:「綠憶!可否容我進來一淡。」

    頓時聽列綠憶姑娘在裡面應聲:「承哥哥還沒有入睡嗎?」

    肖小俠在外面說道:「我有一件事,要跟綠憶面談。」

    綠憶姑娘已經拉開了房門,一身綠裳,笑容可掬地站在門房,輕輕說道:「如此深夜,承哥哥還沒有入睡,有何重要事.要與綠憶相商呢?」

    肖小俠無言地走進房裡來,只見房中床席整潔如初,絲毫未動,便知道綠憶也是沒有入睡,只是在靜坐行功,看來也是為著明天的一場拚鬥而暗自準備。

    肖小俠搖頭含笑向綠憶問道:「綠憶,你對明天黑風幫總壇之會,看法如何?」

    綠憶姑娘微微一笑,搖搖頭說道:「承哥哥!你深夜來此,就是為著這一句話嗎?」

    肖承遠忽又輕輕歎喟一聲,說道:「這次洞宮山之會,是近數十年以來,未曾一見的大拚鬥,孰勝孰敗,關係中原武林非常重大。」

    綠憶姑娘凝眸而視,點點頭說道:「承哥哥是否覺得中原各大武林門振,實力堪慮,明日之會,敗佔多面,而為此憂慮否?」

    肖小俠點點頭。

    綠憶姑娘接著說道:「各大門派自視甚高,稍受挫折,也是應當。」

    肖小俠搖搖頭,說道:「綠憶不必為今日迎賓館前之事存芥蒂於心。各大門派敗後,我們能否脫身事外?既不能脫身事外,又何必先讓各大門派徒遭流血?」

    綠憶姑娘輕笑—聲說道:「承哥哥!你今夜突然來此,是為了跟我談論這一個母須爭論的事嗎?抑或是另有差遣於我?若有差遣,就請明言,此時夜色已深,承哥哥也當稍作調息才對。」

    肖承遠被綠憶這幾句話,說得臉上一紅,也笑著說道:「只是順口說來,不覺離題!明日正午洞宮山之會,各大門派受挫為必然之事,我們要義不容辭。暗地裡擔當這場拚鬥的重任。其他各路魔頭,自有各大門派和鳳姐姐藍妹妹以及老化子他們接場,至於群魔弄毒之際,那我就要借重綠憶你了.」

    綠憶始而微微地一館,立即就莞爾一笑,說道:「承哥哥要我做的事,綠憶從不會稍有退縮,難道承哥哥就為了此事.深夜前來說服於我,怕我不應嗎?」

    肖承遠小俠連連搖手,忙說道:「我不會如此輕視綠憶。」

    綠憶姑娘聞言微拽著綠裳,輕盈地一個轉身,飄然地坐到房的一角,笑盈盈地望著肖小俠,美妙自然中,輕含著一些調皮的韻味。

    肖小俠第一次意味到,綠憶已經成熟,已經不是當時豆寇年華的小女孩矣.這一個微妙的感覺,使肖承遠小俠不自覺地站起身來,走到綠憶姑娘面前,伸手輕輕地握住—雙柔荑.輕輕地說道:「綠憶!你調皮了。」

    綠憶姑娘大眼含情默默地一轉,嘴角微露著一絲羞意,又帶著一絲喜悅的笑容,凝視著肖小俠,良久,才輕輕地說道:「承哥哥!明天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呢?」

    肖小俠松下雙手,從腰閃取下碧雪神劍,拔出「無價劍鞘」遞給綠憶姑娘,說道:「明天,若有毒器毒物出現,綠憶和我便要全力對付。這是一件重任,我遽然地請你擔任,綠憶會體會到我的用心的。」

    肖小俠說完這幾句話,神色—變而為嚴肅,眼神流露著懇切之情,凝然望著綠憶姑娘。

    綠憶姑娘不由地神色一正,略一思忖.便伸雙手接過「無價劍鞘」,也極其沉重地說道:「綠憶願盡全力,以符承哥哥之願望,」

    肖小俠右手按住劍鞘,低聲說道:「祝你成功,綠憶!」

    說著話,便飄然從房中而出,綠憶姑娘剛一掩上房門,就聽到一陣衣袂劃空,嗖然而起。姑娘心裡一動,立即悄然一掠身,穿到庭院,挺身一拔,凌空三四丈,凌空一瞬回顧,頓時看到左側屋脊之上,有兩起人影掠過。姑娘就趁真氣未洩之際,振臂劃空,拽裳一抖,身形頓化「掠水橫波」,復又橫掠而過,全憑一口真氣未洩,使出輕功中的上乘功夫,綠憶姑娘因為剛一聽到衣袂飄風,就不見了肖承遠小俠,便斷定是追人去了,姑娘如何不急?

    綠憶姑娘如此橫身一掠,剛一站穩身形,忽然眼前人影一晃,肖小俠攔住面前,低聲說道:「綠憶到房裡安歇,來人沒有惡意。」

    綠憶姑娘關心地問道:「來人究竟是准?」

    肖小俠只說得一聲:「武當派弟子。」

    便轉身一閃而去,因為夜色迷濛,而肖小俠又是全力凌空一閃,所以立即失去蹤跡,綠憶姑娘也只好回到房裡去,未作聲張。

    其實肖小俠並未遠走,一閃而去,忽又一掠,落身在迎賓館前的一角樹蔭之下。

    樹蔭下,站著四位中年羽士,青袍長劍,氣宇昂藏,個個橫眉怒目,氣勢洶洶。一見肖小俠前來,便上前說道:「姓肖的!你今天若不將千山寒江冷面老兒的行藏說個明白,我們斷難善罷干休。」

    肖小俠此時手中還提著沒有劍鞘的碧雪神劍。此時提劍在手.情勢自然不同,肖小俠不顧來人,先將碧雪神劍拋擲於地,拱手說道:「諸位深夜尋找在下,是否系奉貴掌門卿雲道長之命?」

    四位道人當中的那位昂然上前一步,說道:「為大師伯報仇,為武當派任何一位弟子之職責。」

    肖小俠笑道:「如此說諸位並未奉命行事,如此在下可以奉告諸位,諸位找我尋仇,太過武斷。肖承遠與武當派素無瓜葛,諸位這尋仇兩字,是否太欠妥當?」

    那道人叱道:「你與冷面釣翁老鬼有舊,當不會假。何況冷面老兒行兇武當之事,你也有關聯,但能脫身自淨否?」

    肖小俠長歎一聲,說道:「諸位在武當派門下地位已是不低,功力修養當不能與江湖道相提並論,當不致如此不明是非,不分輕重。」

    那道人聞言怒叱一聲,「你敢狂言教訓?看招。」

    人說「看招」右手一揚,當胸平提,疾推一掌,這一掌似平淡無奇,但是卻是硬招式,暗藏大力掌法,勁力霸道,來勢疾速。

    肖小俠偏身一閃,口裡說道:「諸位當知目前面臨大敵,應當同仇敵愾,共對魔頭,何必此時此地同室操戈?即使在下與貴派有仇,留待來日亦有清算之時,各位以為如何?」

    肖小俠如此臨招避不出手,而且還和顏悅色說明.已經極盡謙讓之能事,這四位武當派的羽士如果能夠稍稍思慮一下後果,以及稍一為當前局勢著想,便不會如此莽然無端尋仇於肖承遠小俠.

    無奈這四位羽士在武當派曾受問雲道長武功上親自指點之恩,所以,對於問雲道長的慘死,梗於心中,始終未忘。及至臥雲道長回山,卿雲道長在今日迎賓館前的說話,如此一知半解的便認定肖承遠就是仇人,這才深夜前來尋仇於肖小俠。正巧肖小俠離開綠憶姑娘房內,一見有人便擰身而追,如此雙方對面,四位羽士便成了鐵打的心腸,任憑肖小俠如何說明,毫不改變要向肖小俠報仇之心。

    一則武當派這四位高手對肖小俠知之不深,雖則宏清大師曾經當眾一再推祟,畢竟不能相信如此年輕的後生能有多深厚的功力。

    再則四位羽士自視極高,在武當派內除去掌門人和臥雲道長,功力無人能出其右,平時偶爾行道江湖,鮮有對手,所以也不會把肖小俠放在心上。

    第一人如此貿然一掌,掌力落空,他沒等到肖小俠說話,已自肩上撤下了青鋼長劍,腳下步法一變,長劍一抖,碗大的劍花,隨著前撲的身形,罩向肖小俠。

    武當派以劍術稱名於武林,這四位羽士在武當派也確是一流高手,所以,這出手—招,雖無甚精奧之處,但是,部位、步法,速度,無—不是上乘之選,換個功力較遜的人,只此一招,便要失儘先機,落得縛手縛腳。

    肖小俠暗自嗟歎不能獲得武當派的諒解,要作無謂的拚鬥。

    當時仍舊是一閃身.正待說話,沒有料到這邁人的迎面一招。是暗藏變化的精絕之學。

    他也知道肖小俠功力必是相當不凡,所以。出手一招.招式不老。臨招化式,就在肖承遠小俠—閃身之際,只聽微嘯一聲,手中長劍倏變,一連搶攻三招。一招緊跟一招。一招快似一招。照準了肖小俠的要害,急攻一輪。頓時劍氣縱橫,涼風刺骨.肖小俠—見對方竟然到了不可以理喻的地步,而且也不管自己是徒手無劍,如此毒招搶攻,用心可鄙,當時也不由地微有氣憤。

    迎著攻來的三劍,腳下頓演「蒼虛縹緲步」。這種神妙的步法,只一晃間,便脫出了劍之所及,朗聲說道:「諸位如要苦苦相逼,在下只好不奉陪了。」

    說著話,便走到碧雪神劍地方,彎腰取劍,轉身就要離去。

    這道人一連三劍都是武當劍法中的精華,沒有料到對方竟在一晃之間,便倏然避開,不由地為之一怔。

    如果要是識趣的,只此一招,便應該知道自己功力與人相差遠甚。如果再不知道進退,無疑地就要自取其辱。肖小俠此時要走,豈不是正好藉機下台?

    無奈這四位道人立意不變初衷,—聽肖小俠要走.反而一齊撒劍,清叱一聲,四人分取包圍,把肖小俠團團圍住,說道:「姓肖的,要走嗎?「肖承遠小俠回顧四人,四支長劍一式平指,不覺說道:「如果諸位決意如此,在下只好奉陪,不過劍刃無情,萬—傷了諸位,不甚好看,我就空手來接諸位幾招,以了諸位心願。」

    說著話,碧雪神劍脫手而出,倏地一道清光,直穿林中。只聽得「喳、喳、喳」一連幾下響,碧雪神劍一連穿過十幾棵合抱粗細的大樹,餘力不衰的釘在十丈開外的一棵樹桿上,顛巍巍地抖動。

    一劍脫手,連穿十幾根大樹,遠達十丈開外,這種功力駭人聽聞至報、四位道人都為之一驚,正在此時,只聽得身後屋上有人讚了一聲:「好功力!好劍!」

    海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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