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神劍續 正文 第十六章
    前章說到肖小俠取道嵩山,至少林寺去見元濟大師,共商團結武林,以御魔頭,以防浩劫。由於少林寺數日以來,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際,肖承遠適逢其時,才引起數場爭鬥。肖承遠雖然不致傷及少林僧人的性命.但是以少林寺在武林中領導群倫的地位,竟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後生,連闖數關,已是足以蒙羞。所以當知客僧人以一根禪杖敗走肖承遠小俠之後,少林寺閃出一十八位高手,擺出名震武林,列為少林群鬥之絕的羅漢陣。正是一觸即發之時,元濟大師及時聞訊趕至了寺外。才化解了這場拚鬥,將肖承遠小俠引到寺後小築。

    但是,少林惜入卻因此引起了猜疑與驚異,知客僧人是寺中一流高手,一根禪杖揮動一百零八招降魔杖法,武林之中.尚鮮有高人能將其擊敗。職司少林寺的知客僧人,豈同兒戲?元濟大師如何聖明?一聽小沙彌說是「達摩院求見」,便自歎息說道:「嗔念未除,靈台未淨。」

    肖承遠小俠不便插嘴相問.然而,元濟大師卻向肖小俠說道:「小俠此次遠來嵩山,竟隻身連闖數關,少林僧人震懾。老衲若再遲至一步,一十八位聯手圍攻的羅漢陣,小俠雖勝之不易,但是,兩百招之內,小俠必破羅漢陣無疑……」

    肖承遠小俠一時不明白元濟大師如此說話,聞意如何?俊若冠玉的臉上,泛起一陣微紅,嚅囁著說道:「晚輩冒昧之至,事出誤會。大師請為寬容,晚輩自當謝罪。」

    元濟大師呵呵笑道:「少林寺僧人決不如此量狹,自引以為羞則可.若記恨於別人則無由。」

    肖承遠小俠忽然抬起頭,想起一件事:「晚輩忽有一事不明.要冒昧向大師請教。」

    元濟大師呵呵笑道:「肖小俠可是還有疑心嗎?少林寺數十代以來,以七十二種絕技,領袖武林如許年,武林之中,視之為泰山北斗,如何這樣不經一敵?而徒具虛名?」

    肖承遠臉上一紅,囁嚅未作答,心裡卻暗自佩服元濟大師眼光凌厲,明察秋毫。

    元濟大師忽而一正顏色,極其嚴肅地說道:「自達摩祖師爺一葦渡江,惠然東來。我少林脈則自成一派立足於武林。七十二種絕技,雖不敢自詡為天下無敵,本寺僧人行腳保身,足夠遍行天下矣。」

    肖承遠小俠此時凝神傾聽,不覺拱手作容,正待答話時,元濟大師舉手止之,復又含笑搖頭說道:「小俠之心為此不安,老衲從實直言,毋庸介意。老衲在沂山海惠寺初識小俠之時,便深知小俠必為當前絕世高人之親傳門人,天生奇才。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傲視當今,獨步武林則可,想要以此難住小俠,並非老衲自謙,尚無此可能。小俠一身功力,已不是當今武林技藝所能擅加衡量。」

    肖承遠小俠聞言,惶然起身.拱手道:「大師如此謬獎,後輩不勝汗顏。」

    元濟大師低喧佛號,合十說道:「者衲自認老跟尚未昏花,小俠毋庸過謙。方才寺中弟子來告,達摩院遣人求見,小俠能知其來意否?」

    肖承遠心裡為之一動,立即搖搖頭說道:「晚輩不敢妄加揣測。」

    元濟大師呵呵笑著說道:「小俠宅心寬厚,不願直言,老衲只好明說了。小俠隻身直闖數關,在僧人心中難免有不服之意。……」

    話還沒有說完,肖小使便接著說道:「晚輩無意冒犯,但願當面謝罪。」

    元濟大師呵呵笑道:「少林寺領袖武林這些年代,假若如此一恁戒律不存,豈非為武林不齒?小俠此來,為老袖之嘉賓.少林僧人豈能稍有些微不敬之意?只是老衲別有用心,乃借此一邀小俠一展神功,讓寺中僧眾瞻仰,至少也可以讓少林寺僧入能知警惕。武功一道,人外有人。若能由此稍殺一些不肖徒眾從狂妄之心,則少林一派,獲益不淺,而感小俠之德不盡矣。」

    元濟大師說到最後,神色莊嚴,態度肅穆,兩眼神光,直望著肖承遠。

    肖小俠知道元濟大師自從沂山海惠寺為扶桑一叟所侵佔以後,便深自感到少林一派如不發奮自勵,終必漸自沒落.所以,此刻所說的話,確是字字出自肺腑,句句有無限隱痛。

    再則,肖小俠從元濟大師口氣當中,也約略可辨為自己樹下威望.日後邀約天下武林之時,少林僧人甘願聽命出力。

    當時.肖承遠略一思忖,便拱手說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能以此瞻仰少林絕技,亦為晚輩不世之緣。」

    元濟大師合掌說道:「老衲奉應先為小俠引見方丈,為今之計,老衲少不得要甘冒戒律之責,為少林一派稍盡綿薄,能使少林徒眾,知所警惕,從此痛下苦功,為光大少林聲譽而潛修,老衲雖蒙戒律加身.亦無憾事!」

    肖小俠瞠然而視,心裡不禁閃電一轉想道:「未經方丈,此行是為私鬥。雖位尊如元濟大師,看來亦難免身遭戒律責斥,我又何必有此不智之舉?」

    元濟大師含笑向肖小俠說道:「小俠不必猶疑,若有背天理,悖人情之事,老衲斷不敢陷小俠於不義。」

    肖小俠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便點點頭,隨著元濟大師走出這寺後小築,向寺中走去。

    這一去竟使一場團結武林之盛舉,險些付之東流,少林寺的長老,身受十年面壁之苦。此系後話,按下不表。

    肖承遠小俠隨元濟大師穿廊過道,一路默默無語。在這默默無語的行走當中,發覺到少林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寂.偌大的一座叢林,彷彿靜悄得沒有一個人影。

    肖小俠不禁時而回過頭來,看著元濟大師。

    元濟大師神色極其嚴肅地低喧佛號,說道:「少林寺數十年以來,少有如此大事發生了。」

    肖小俠想到寺中僧人,想是都去圍觀這場武功較量。因而心裡睹暗躊躇不定頗為不安。

    這場比武,勝則難免令少林寺惱羞成怒,雖然元濟大師站在身側,彼此不致破顏相向,但是,寺憎心中難免存有芥蒂。敗則有辱師門令譽,肖承遠斷不願如此而為。

    因而,肖承遠低頭走去,心神分馳。不覺間隨著元擠大師走進一間廣大殿堂,佛號如雷貫耳,肖小俠自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去,空曠一無所有的大殿內,站滿了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大小和尚,個個合掌低頭,排列整齊地站在四周.此時低誦和南之聲,不絕於耳。

    元濟大師慢步緩行,走到大殿中央,垂眉合眼,雙手合掌當胸,寶相莊嚴,屹然而立,狀若入定。良久,元濟大師才抬起頭來,兩眼神光如電,緩緩地向四周回視一遍,然後沉重如雷地低喧了一聲佛號,說道:「印證武學.勝要更求精進.敗則痛切反省.不存芥蒂於心,空性、空本可曾聽見?」

    但見在行列裡,閃出兩個六十多歲左右.眉發已然蒼白的老和尚,站在元濟大師面前.合掌躬身,齊聲應道:「師伯法諭,弟子謹領。」

    肖小俠站在殿外心裡暗自忖道:「當初老化子哥哥說道,元濟大師為少林寺當代掌門入之師伯。這兩位老和尚也口稱師伯,分明是掌門人的同門兄弟,這兩人的功力,自是不可低估,我要如何才能做到恰到好處?」

    就在這一轉念之間,肖承遠小俠已經打定主意,正好此時元濟大師高聲說道:「老衲元濟,有幸請肖小俠入殿一見。」

    肖承遠小俠邁步走進大殿中,頓時引起大殿上數百位僧眾,打從心底一陣讚歎。在這數百位憎眾大殿中,包括了少林寺幾代弟子,個個都是高手。一見肖小俠竟是如此英俊瀟灑,年未及冠的少年相公,竟能在山門之外,只手震退知客僧座,已是冠絕武林。

    可是,在表面上卻一點也看不出肖小俠有任何異樣之處,難道是如此偌小年紀,竟修練到三花蓋頂、五氣朝元的境界嗎?

    可是,無論如何,以他如此年輕,面對武林泰斗,少林寺的數百高手,那份從容不迫,氣宇軒昂的神情,斷非常人所能做到。

    肖承遠走到大殿之上,先對元濟大師頂禮一躬.元濟大師合掌答禮,口喧佛號,然後說道:「肖小俠當世奇才,身懷不世之武功,胸抱仗義行使除暴安民救人救世之大志,天生奇才數百年難能一見。老衲有幸遨約肖小俠蒞臨少林,作客數日。既然有入欲藉機瞻仰小俠不世功力,以開眼界,老衲得肖小陝之應允,會本寺門人於達摩大殿。但望深體老衲甘冒戒律之用心,警惕深戒自滿招損之道,則不虛肖小俠嵩山此行。」

    元濟大師說話—畢,大殿響起一遍佛號,肅穆、莊嚴.感人至深。

    肖承遠小俠此時忽然解劍於地,籠扇於袖,抱拳向四方拱手為禮,朗聲說道:「在下應元濟大師老前輩之約,專程前來貴寺,得瞻貴寺風光,一了在下夙願,衷心私慶。在下此行原與元濟大師老前輩有事聆教,而且時不我與,未能久留。在下未料到在此短暫停留期間,貴寺高僧尚願不吝賜教,駐私心自忖幸也何如!」

    說到此處,肖承遠忽然一頓,閉口不言,兩眼停留在空性、空本兩位達摩院的老和尚身上。

    空性臉色沉重,合掌打著問訊,說道:「肖施主!少時招下留情,老衲先行謝過。」

    肖小俠拱手還禮,突然向元濟大師說道:「動手過招,拳腳容或間有收招不住的地方,萬一如此,則有失印證武學之本衷。晚輩斗膽提出淺見,大師可否容晚輩一言?」

    元濟大師倏地睜開眼睛,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肖小俠存心厚道,老衲就此心謝了.小俠有何高見,老衲願聞。」

    肖承遠小俠緩緩轉過身,對達摩院的兩位高僧拱手說道:「在下有兩點淺見,就教於大和尚之前。這場印證武學,若以拳腳兵刃,互見高低,在少林寺達摩大殷上,難免是有辱聖地.且貽笑後人。故而在下以為,彼此各作一事,對方如法行之則可,不行則負。」

    空性聞言搶上一步,先對元濟大師頂禮,然後回過身來向肖小俠合掌,說道:「如此老衲拋磚引玉了。」

    肖承遠小俠拱手說道:「在下願此一開眼界。」

    空性和尚轉過身去,向大殿中問走了幾步,抬手向右側行列當中招了一下,從行列裡立即飛來一根禪杖,宛如出海蛟龍,飛奔而至。空性和尚伸手一撈,輕飄飄地抓在手裡。

    肖承遠小俠站在那裡,凝神貫注。他知道空性和尚既為達摩院內高於,這內外功夫,必然臻於精絕之境。尤其肖小俠為人敦厚仁恕,從不輕視於人。他雖然知道達摩院首座尚且在沂山海惠寺敗在扶桑一叟之手,但是,肖小俠斷定是敗在扶桑一叟陰謀詭計之下.若論真正功力,以少林寺達摩院的首座高憎,斷然不輸於扶桑一叟。所以,空性和尚必有不凡的表現。

    空性和尚接杖在手,單手向上一打問訊,既而隨手將禪杖向地一插,「呼」地一聲,撣杖入地盈尺,聞風不動地插在那裡。

    空性和尚這一個舉動,立即引起大殿上下僧眾,心裡一陣意外。這達摩大殿建築宏偉,地面都是用肯石鋪砌而成.禪杖一頓入地盈尺,而青石不裂,這份功力運用自如的境地,雖然驚人,但是,擱在此時此地,就截然不同了。

    目前較量功力高低的對手肖承遠是元濟大師譽為不世奇才的人物,這點功夫震攝—般武林高手則可,若要以此來較量高低於肖小俠之前;芑非賠笑大方嗎?

    大殿上所有僧眾,連同閃身而出的空本和尚在內,都以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這位少林寺的高手,怪他為何如此輕敵。尤其知客憎,更是驚詫不已。他親眼看見肖小俠以一根樹枝,插入石道之內,這禪杖入石.有何了不起的事呢?

    只有肖小俠兩眼神光如電,注視著站在那裡屹然不動的空性和尚,神情嚴謹,沒有—絲譏笑或輕視之意。

    空性閉目垂眉站在那裡半晌,忽然慢慢地退後兩步,每退一步,都是撤如磐石,大殿地下的青石,都留下淺淺地腳印。這時候,大家看在眼裡,才知道他是在行功斂氣,還有未出手的一招,這時候,大殿上突然呈現一種極其嚴肅的氣氛,肅穆而沉重。

    正是大家屏息靜氣,凝神以待的時候.突然,空性和尚兩眼遽地一睜,兩股眼神凌厲如劍的一射,大家的心情都為之一震。就在這一瞬間,空性吐氣出聲,石乒忽地一抖一拂,右手那一隻大袖,平展而出,宛如一面板刀,向禪杖橫截過左。

    只聽「卡喳」一聲,袖過如刀切,鴨蛋粗細的水磨純鋼禪杖,競樁空性和尚大袖一拂之際,則削為兩截。半截水磨撣杜掉在地上,「常啷啷」一陣亂響,震得在場的人心,都為這怦怦直跳。

    空性和尚露了這一手功夫,震驚了大殿上所有的僧眾,乃至肖承遠小俠。

    少林憎眾驚詫的是:空性老和尚方纔那一手拂袖斷杖的功力,絕不是一般外五門偽功夫可以做到,分明是練就了「達摩易筋經」的至高功力。達摩易筋經為少林寺鎮山之寶,列為不傳之秘,空性老和尚何時習得這項功夫?少林僧眾能不為之驚詫?

    肖承遠小俠雖然不明白這一手是「達摩易筋經」中大力劈空的罡力表現,但是,他也暗暗心驚空性和尚競憑二隻大袖拂斷水磨純鋼撣杖,這外五門的功夫,已是傲視當前,武林獨步了。

    肖承遠小俠是何等聰明透頂的人,他心裡自然想道:「看他運功許久,才斷然拂袖斷杖,定然是用一種內家罡力,拂出『鐵袖神功』,師門『九天玄門大乘神功』想必也能做以這一地步。但是,這如何才能勝過?」

    肖小俠略一思忖之間,心意已定,當即拱手含笑說道:「大和尚功力蓋世,在下眼界大開,這一場在下認輸。」

    這兩句一出,全場僧眾又一起為之愕然。大家在驚詫空性和尚拂袖斷杖的神功之後,都自然地等待肖小俠的驚人表現,沒有料到肖小俠竟如此輕鬆認輸,豈不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空性和尚拂出這一袖以後,滿頭汗珠,臉有得色。他這一招也是孤注—擲之舉,他自己沒有把握,是否能夠切斷禪杖。等到切斷之後,暗自欣喜之餘,忽聽肖小俠自認敗績,他欣然之際,仍然不露神色地向肖承遠小俠合掌說道:「肖小施主神功無敵,老衲貼笑大方拋磚引五,難道施主就不屑一露神功,以廣老衲眼界嗎?」

    肖承遠含笑未答之時,元濟大師低喧佛號,朗聲說道:「肖小俠虛懷若谷,令人至佩,用心至深,令人至敬。只是今日當前,若不稍露一二。眾望難免有所失.小俠意下如何?」

    肖承遠小俠微笑不言,神色飄逸自然,忽地也一抖長袖,向方才被空性和尚削斷落在地上的那上半截禪杖捲去。

    半截禪杖落在肖承遠身邊不遠之處,如此長袖一捲.竟然被長袖捲起,霍又一吐長袖,半截禪杖又向插在地上那半截禪杖上飛去。

    就在這一卷一吐的瞬間,只聽得「噹」地一聲之後,肖承遠小俠立即含笑拱手道:「獻醜!」

    大殿上的僧眾正還在疑問之間,肖小俠如此一說,大家這才一齊向插在地上那半截撣杖看去,不禁都暗自噓了一口氣。

    原來那半截禪杖在肖承遠小俠—卷—吐之間,水磨純鋼像是化做繞指柔般的,緊緊纏在另半截禪杖之上,而且深嵌入禪杖之內,一致均勻。這是何等功力,真是幾近幻術,聞所未聞。

    空性和尚此時臉上顏色一變,頓時雙掌合胸,低聲說道:

    「肖施主神功蓋世,老衲愧認不如。」說著伸手一拔禪杖,退回旁邊。

    肖小俠趕緊拱手說道:「在下取巧之處,不能與大和尚功力相提並論,只是勉力應命而為,賠笑方家。這一場在下認輸。」

    其實肖小俠說的倒是老實話,拂袖捲起禪杖,潛運神功吐袖繞杖,雖然功力驚人,但是,確有取巧之處,較這達摩易筋經的罡力斷杖,只能說是平分秋色,並未佔到勝面。只是這化純鋼為繞指柔,駭人聽聞而已。

    空本和尚目送空性老和尚退下去以後,緩慢地走到大殿當中,合掌向肖承遠小俠說道:

    「老衲自知不敵,但以一敗能博取施主—展神功.一廣本寺聽聞,老衲甘願一試。」

    肖承遠抱拳說道:「大和尚請求高見。」

    空本和尚忽然抬頭看殿外,倏地一起身,疾如閃電地一個來回,從大殿之外的一顆老柏樹上,摘下兩枝長約一尺,粗不逾小指的樹枝,拿在手中。

    肖承遠小俠知道空本老和尚這—關比方才更要困難,但不知他要出的什麼花樣,依然凝神含笑,靜立一旁。

    空本老和尚從旁邊找人拿來一張白紙,不聲不響先將兩根細樹枝,交—根給肖小俠,然後說道:「淺陋之極,不值一笑。肖施主與老衲將樹枝立於地上,然後停身枝頭,雙方再各執這紙的一角,誰能用內力推對方下枝,為勝。」

    大殿上僧眾一聽空本老和尚如此一說,覺得比起方纔那種拂袖斷杖,卷禪杖繞杖間的功夫,要遜一籌.但是,只有肖承遠小俠心裡暗暗叫苦。這種豎枝立人,算不了什麼驚奇之處,一葦尚可渡江,登萍尚能渡水,何況一根柏枝,自然可以站立其上,不僅肖小俠看來,即使在場僧眾看來,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但是,雙方要在這上面憑著一張紙來較上內功,就頗為不易。

    因為,人之所以能借微弱之托力如飛花落葉之物,而停住身形,全憑提住一口真氣,在這種提氣危立之際,借薄紙來較上內力,是談何容易的事?

    不過,這些在肖承遠小俠看來,都不在意下。他之所以心裡叫苦的,是因為空本老和尚存了拚死的決心。

    雙方如此立在柏枝之上,隔紙傳功,每個人都不能稍有一絲微分心神之處,各憑內力抵制對方。設有一方不敵,只要一鬆心神,另一方的如湧的內力,自然隔紙而到,內腑立即要受致命之傷。

    肖小俠自忖憑自己內力之深厚,空本老和尚雖有拚死之心,也逃不過一敗。這種硬碰硬互較內力,空本老和尚一敗之際,肖小俠如不能立時不差分毫地收住內力,空本就要五腑六髒移位,口噴鮮血而死。如此,豈不有失肖承遠小俠不願無故樹敵傷人之本意嗎?而且少林寺達摩院高僧傷在手下,還談什麼團結武林各大門派?豈非一招之失,全盤皆輸嗎?

    除非肖承遠小俠不接受這場較量,否則,肖小俠也無法甘心認敗,因為認敗就要橫屍眼前。這種拚命的較量,如何不叫肖小俠心裡暗暗叫苦?

    只此一轉念之間,肖小俠拱手說道:「大和尚,此著在下自認不敵,甘願認輸,這印證武學一事,就到此為止。少林絕技,獨步當今,在下深自心服!「肖承遠小俠決心不引起糾紛,寧願認輸,而顧全大局。無如武林之中,講究的是不分高下不罷手,空本老和尚既然提出了這種比武方式,肖小俠要中途停止,他如何能就此作罷?

    立即高喧佛號,說道:「肖施主如此謙沖為懷,老衲自覺無顏。施主果真不屑與老衲指教,而願食前言嗎?」

    空本老和尚之意.明白異常。武林中講究的是一諾千金.既然言明印證武學兩場,肖小俠突然中途退縮,是謂食言。空本老和尚如此一責問,他忘了當初言明是僅為印證武學,而他如今一變卻是以死相拼,如何能怪肖小俠食言呢?

    空本此一說,顯然有強詞奪理之處,肖小俠也不禁為之氣憤,抬頭一看元濟大師,只見他閉目合掌,低聲說道:「善哉!善哉!」

    肖承遠小俠再一看站在四周的僧眾,都用期待的眼光乃至於有相責的眼光看著他,肖小俠這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大和尚既然立意如此,在下只好奉陪了。」

    說著話,用手一丟柏枝微抬右腿,飄然以「金雞獨立」的身形,單足屹立於柏枝之上。

    左臂環胸,右手微伸,道聲:「請!」

    空本老和尚抖大袖,柏枝落地,修地憎袍一旋,人像一朵灰雲,定立在柏枝之上。左掌當胸而立,微蹲左腿,一式「童子拜佛」,低聲說道:「多謝施主俯允老衲所請,老衲有僭了。」

    說著立即右手一震,一張長達兩尺多長,一尺多寬的白紙,宛如一片雪白銀刀,「嗖」

    地一聲,直遞到肖承遠小俠的當胸。

    肖承遠不由地心神為之一震,空本老和尚這幾句話雖然是說來客套,可是卻表現了一種至高無上的功力。像這種單是屹立於細微的柏枝之上,全憑凝神斂氣、才能借輕浮之托力,且穩立如泰山。而空本老和尚竟能飄落枝頭之際,尚能自然說話這份功力就不可以等閒視之了顯然較之空性老和尚又要高出一籌。

    肖小俠立即也一抱拳暗行功力,朗聲應說道:「大和尚毋庸客套在下就此領教大和尚少林絕技。

    這幾句這說得金聲玉振,鏗然有聲.在場的行家高手,就不難聽出,肖承遠的功力顯然又要高出空本老和尚許多。

    肖小快也正是有意如此讓空本和尚能夠知難而退,兔得有人濺血這達摩大殿之上而導致不快之源。

    然而。此時此地的情形,有如箭在弦上,焉能不發?空本老和尚當著許多僧眾,勢成騎虎,即使他明知不敵,也不能如此撒手而罷,何況空本和尚此時是抱著拚死的決心?

    所以.當空本老和尚一聽肖承遠如此一說,了無他意,右手一縮,拇指和食指一拈白紙的一角,臉色頓表嚴重,凝神以待。

    肖承遠一見勢已如此,也立即用手拇指和食指,拈住白紙一角,頓時但聽得了雙方同時一聲微哼那張白紙微微一顫,立即靜止不動。

    肖承遠小俠和空本老和尚如此各立一根柏枝。相持一張白紙靜立在大殿之上雖然沒有刀光劍影拳風腿勁,但是。其緊張之情緒,使在大殿之上環列周圍的僧眾,緊迫得幾乎吐不出氣來。

    大家都知道這是生死之爭,除非雙方同時撒手各自飄身後退,否則,任何一方支持到力竭,必然在對方潛力湧來時。震傷內腑、因為一個力竭神枯的人平常人加之一指,也要為之氣絕,何況對方一時無法收住如湧而至的潛力、所以,這種全憑內力拚鬥,就是非分勝負不可,而目一分勝負之後,必有一人非死即傷.一位是少林寺中達摩院裡的高手,一身集少林絕藝多種,內外兼修,臻於精境的老和尚;一位是元記濟大師稱許為武林中絕世之奇才,這一場全憑內力的高手拚鬥,少林寺的僧眾,都是從未見聞的,大家連大氣都不敢出。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漸漸地白紙開始有了輕微的顫抖、慢慢地空本老和尚額上隱約微見汗珠,滿頭逐漸有了一股熱氣,騰騰而起。

    可是,此時肖承遠小俠雙目微閉,神情極其自然,只是在白如冠玉的臉上,微微透著一絲紅意。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兩人之間的白紙張,已經顫抖得微聞籟籟之聲。

    再看空本老和尚頭上汗珠滾滾直流,背上僧衣都已經被汗沁透,腳下那根柏枝已經開始顫動,看來性命就在呼吸之間、顯然。空本和尚仍然在作最後的全力掙扎。

    就在這危機間不容髮之際,一聲玉罄從殿後傳來,清越悠揚,歷久不絕。全殿的僧眾,頓時大驚失色,立即一齊俯伏於地,口誦佛號,一時和南之聲,響徹大殿。

    肖承遠小俠和空本和尚也同時心神一分,各自一個撤身,退到兩邊、空本老和尚此時氣喘如牛,俯伏在地上,喘息不已。

    只有肖承遠小俠一人,站在大殿右側,稍一調勻氣息,「九天玄門大乘神功」遍行全身,頓時神清氣爽,站在一旁留神細看。

    此時從大殿後面,不斷地傳來玉磐的聲音,一直當當不停,敲了一十八下、就在這撼人心弦的玉磐聲中,從後面走出了兩個黃衣小沙彌,神情嚴謹來到大殿當中分站兩邊。緊接又是一對黃衣小沙彌,相對站在一起、這時候.玉罄一歇。大殿上和南之聲,也逐漸歸於沉靜,一片寂靜真是落葉聞聲,在寧靜中含蘊著無邊的莊嚴與肅穆。

    肖承遠小俠也不由地神情緊張起來。一種自然而生的警覺,使他暗運神功,護住全身。

    忽然從大殿後面走出來一位身披袈裟,年約六七十歲的老和尚,滿臉紅光,神情嚴謹,雙掌當胸,緩緩地走到大殿當中、突然微睜兩眼,向四週一看,伏在地上的僧眾,此時屏息靜氣。一動也不敢動。

    老和尚眼神慢慢地轉到肖承遠的身上,肖小俠只覺得這老和尚眼神祥和,但是卻有著一股懾人的威力、小俠使心裡閃電想道:這位老和尚肯定是少林寺的當代掌門方丈。」

    想著不由地雙手抱拳極其恭敬地落地一躬。

    老和尚輕輕地低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便自將眼光收回。再又緩緩地轉過身去,面向無濟大師而立。

    無濟大師此時正是合掌躬身.闔眼垂眉的站在那裡、老和尚剛轉過身去,便朗聲說道:

    「弟子參見師伯!」

    說著便躬身下去,元濟大師忽然一抬身,高喧佛號,忽又一旋身,飄然落到大殿之中,站在四個小沙彌之間,口稱:老袖元濟參見掌門人、」

    隨著便俯伏下去、肖承遠小俠站在一旁,看在眼裡,暗暗心驚,覺得少林寺果然戒律森嚴,名不虛傳、元濟大師在寺中位為長者,掌門人為其師侄輩,但是,一旦面臨本寺的規律,元濟大師卻仍然要以大禮相見.

    掌門者和尚這時也轉過身來,兩眼又遽地一睜精光一閃朝元濟大師身上一掃,然後緩緩地說道「弟子不敢師伯請起。」

    元濟大師聞言起身,合掌站在一旁、掌門老和尚轉而抬頭便問道「弟子有一事不明,謹向師伯請教。」

    元濟大師此時也抬起頭來,合掌先打一問訊,然後說道「掌門人之意,老衲元濟已經明白、肖小俠系應老衲之邀。前來嵩山。適逢掌門人靜室參坐老袖未敢驚動乃暫留寺後小築待茶、」

    掌門老和尚低喧佛號,忽而又朗聲說道『如此這達摩大殿私鬥,也是師伯之意了?」

    元濟大師突然鬚髮俱張,兩眼圓睜,忽又慢慢地低頭下去,緩聲說道:「肖小俠世之高人,身懷不世絕學,達摩院空性空本欲藉機瞻仰小俠功力,立意無可厚非—一」

    掌門人士和尚攔住話頭,說道:「祖師爺所遺戒律!」。

    無濟大師朗聲應道:「老僧知罪了、寺後面壁……」

    掌門老和尚接口說道:「十年!」

    元濟大師躬身應道:「掌門人慈悲,老僧心領,但尚有一事,事關……〞掌門老和尚說道「有外人在,師伯有話回頭再說。」  元濟大師忽然朗聲說道:「此事自沂山歸來,老憎卻屢欲

    稟明掌門人,苦無機綠,今日趁著老僧面壁.肖小俠當面……」

    掌門老和尚低低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立即有兩個小沙彌邁步上前合掌說道:「請師祖遵律服行.」

    元濟大師長歎一聲,連頭都沒有回,便向殿後走去。突然此時大殿上響起暴雷般的一聲大喝:「元濟大師稍候一步。」

    原來肖承遠小俠眼見元濟大師為著自己的來到嵩山少林寺,而要受到十年面壁之苦,當時不由得內心熱血沸騰,禁不住舌綻春雷,大喝一聲。

    這一聲大喝是肖小俠情急出聲,何異於平地焦雷,晴空霹靂。只震得達摩大殿屋瓦搖動,灰塵下落,大殿裡的僧人,兩耳都嗡嗡直響。

    元濟大師竟然毫不為動,依然邁步向殿後走去。肖承遠當時一急,腳下一點.飄身就蓓到元濟大師身邊,說道:「大師請稍停,晚輩連累大師.衷心至感不安。容晚輩向貴寺掌門說明原委,晚輩願以身代過。」

    此時兩個黃衣小沙彌橫身攔住肖小俠,說道:「師祖身罹祖師爺戒律,不容答話。」

    肖承遠不由地退後兩步,望著元濟大師,感慨萬端地說道:「如此聯盟共消鷹障之事,大師就如此撒手不管了嗎?」

    元濟大師聞言不禁為之一頓.掌門老和尚立即朗聲說道:「施主竟要干預我少林派之戒律嗎?」

    肖承遠小俠聞言抬頭昂然向掌門老和尚說道:「晚輩不諳貴派戒律,但以天理、國法,尚不違乎人情。貴派既為空門大派,豈能寡情缺理如是?貴掌門人能否知曉,元濟大師邀約晚輩前來貴寺,所為何來?拘小節而不顧大體,晚輩不解之甚。」

    肖承遠小俠這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聲遏行雲,說完之後,昂然而立,凝神望著掌門老和尚。

    掌門老和尚忽然冷冷地說道:「小施主硬闖本寺,挾技凌人,視少林如無物,又竟然阻撓本寺祖師戒律之施行,太過狂妄,如若縱你出寺,少林寺可以休矣!」

    肖承遠一聽,這掌門老和尚竟有留難自己之意,不覺勃然,朗聲說道:「少林寺為十方香火之地,在下來去自如,何以少林寺掌門人之尊,膽敢藐視武林?敢將在下怎樣?」

    掌門老和尚冷冷地說道:「要你在少林寺,待過數年,再讓你回去。」

    肖承遠小俠此時已是氣極,忽然仰首哈哈大笑,說道:「眼見武林魔障高起,自救尚不暇,奈何少林寺以武林領袖之尊,竟然如此不識大體,令人好生失望。」

    言猶未了,只聽得周圍一陣衣袂飄風,突然大殿上僧眾遽離淨盡,周圍只站了五六十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和尚,俱是凝神戒備,蓄勢以待.肖小俠環視一周以後,微笑說道:「久仰少林寺群鬥有羅漢陣,為武林之一絕。在下入寺之初,曾見過一十八位高手圍攻,如今又遭數十人之圍攻,想必另一羅漢陣。」

    肖承遠小俠有意冷嘲,卻無意一語說中。少林派羅漢陣雖然名震武林,但是,卻有各各不同。最少的人數,為十八位,苻足十八羅漢之數,俱為寺中第一流高手擔任。為羅漢陣中最具威力的一種.至於六十四人的,一百二十八人的羅漢陣,人數多,卻未必強過十八高手的羅漢陣。此刻圍住肖小俠的,正是八八六十四位,都是寺中二代弟子,論功力,無—足以擋住肖小俠的全力一招。但是,羅漢陣確是神妙無比,變化多端。少林寺仗此對付武林頂尖高手,從未落敗。

    肖小俠藝高人膽大,此刻倒是存心看看少林寺的羅漢陣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當時,將描金白玉折扇,插在腰際。空著一雙手,神情自若地望著站在大殿之上的掌門老和尚,微笑著正要說,忽然殿後傳來一聲悠長洪亮的佛號:「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宛如當頭棒喝,肖小陝立即可以分辨出,那是出自元濟大師之口。心裡不禁為之一震,閃電想道:我專程前來嵩山,是為團結各大門派而來,如今,謀事未成,反而造成敵對局面,豈非徒然無益有害嗎?我責人不識大體,如何自己也是如此激於私情?即使不能團結各大門派,我也當一走了之,何苦徒樹仇敵,作粗暴狂妄之舉?

    如此一念之間,心中暴戾之氣全消,正待施展身形走去。忽然.大殿外面半空中一聲了亮地引聲高吭,『呼」地一陣黑影抓閃電般掠進殿內,頓時風聲如雷,灰塵四起.肖小俠眼快,立即看出那是何雲鳳的青鳥神鷲,巧在此時.及時出現。肖小俠大喜,大叫一聲,「神雕!」

    隨著這一呼喊,青鳥神鷲正好掠過頭頂,肖小俠平地一拔,平空翻身,落到神雕背上,頓時雙翅一挾,風雷頓起,—人一雕直衝殿外,等到殿中僧眾驚覺而起時,青鳥神鷲已經衝霄而起.離地已有數十丈之遠.

    肖承遠小俠在青鳥神鷲背上,感慨萬千地望著腳下的少林寺,忽然意念一動,用手輕撫著神雕的項背,說道:「神雕阿,你再飛回去一點,我要說幾句話。」

    肯鳥神鷲低鳴一聲,一個盤旋,雙翅一掠,隕星下墜,直落到少林寺達摩大毆之外,約四五丈高的空中,忽又一展雙翅,停在半空中。

    大殿上,僧眾猶未退去,掌門老和尚此刻若有所感的闔眼垂眉的站在那裡穩然不動。

    青鳥神鷲如此一椋而下.大殷上頓時人潮一亂、擁向殿口,蓄勢以防神鷲來攻。掌門老和尚卻於此時高喧一聲佛號,制止了僧眾的行動。

    肖承遠小俠坐在神鷲背上,朗聲道:「在下遠道專程而來,只為當前武林魔道猖狂,武林各大門派如不捐棄門戶之見.合力對付群魔,將要遭受一次浩劫,在下末學後進,原不足以言談此事,然則,眼見如此,不能無動於衷。乃不揣冒昧,應元濟大師之約前來。來此一切誤會,均出無心,貴掌門人能以佛心諒我,至感在心。在下言盡於此。」

    肖承遠說完這一席話,一拍神鷲,立即沖天振翅,穿雲透霧而去,他沒有看到站在大殿上的少林當代掌門人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在臉上不停地變化。

    青鳥神鷲振翅疾飛,自然是向浙東括蒼山青龍幫總壇飛去。但是,坐在神鷲背上的肖承遠小俠,心裡極不是滋味.想到此行嵩山,竟然毫無收穫,反而導致元濟大師要受十年面壁之苦。正是越想越覺得積鬱難抑的時候,忽然想起,這青鳥神鷲,是何雲風姑娘與自己約定,半月以後,派來少林寺接歸括蒼山.如今半月未到,如何這神鷲就來少林寺?難道括蒼山發生什麼事?抑或是邊陲魔頭,都已經來到浙東,前去尋釁?

    肖小俠想到此處,心裡不由大急,轉而又想到:青鳥神鷲是通靈神鳥,鳳姐姐如有要事,定會有信帶來。

    想著便拍神鷲的項羽;說道:「神雕!我鳳姐姐帶信來嗎Y」

    神鷲扭過頭來,親熱地用鐵啄在肖小俠手上輕輕地擦下幾下,低鳴幾聲,依舊向前飛去。

    肖小俠當時又不覺得自己好笑起來,神鷲雖然通靈,總是鳥類,不能人言,它如何能告訴自己呢?

    正在自思自忖之際,青鳥神鷲忽然長吭一聲,雙翅一掠,直從半空中流星閃電之勢,疾落下來。肖小俠雖然身有不世的武功,但是,像如此數百丈高空,流星下墜,耳畔風聲如雷,衣袂飄飄,像要乘風而去。也不禁心有驚意,緊閉著眼睛,任它如此下降。

    不消瞬間,青鳥神鷲雙翅又「砰」的一振,肖承遠睜開眼睛一看,已經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

    肖承遠下了鷲背,回目四顧,地處荒郊,丘陵起伏,四下杳無一人。心裡不由地奇怪,說道:「神雕啊!你落到此地,又是為了何事?此地究竟何處?」

    小俠言猶未了,忽聽到身後不遠有人呵呵笑道:「小兄弟!此處是河南境內,不遠就是逍遙鎮?」

    肖承遠聞聲大喜,轉身—撲,叫道:「老哥哥你如何也來到此地?」

    此人正是威鎮大江南北丐幫幫主宋允平老化子,異地相逢,難怪肖小俠如此喜出望外。

    雪地飄風老化子一如往昔,那樣滑稽突地,拖著一雙草鞋,蹋踏蹋踏走將過來,笑呵呵地便說道:「小兄弟,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吧,我們老哥倆又在這逍遙鎮附近相遇廠。」

    原來老化子自從和石嘯天老幫主以及肖承遠小俠分手之後,便回到他那丐幫勢力遍佈的大江南北,發動化子徒子徒孫,極力打聽黑風幫的動靜。老化子用心良苦,他知道,邊陲群魔,如果要齊集中原有所舉動,黑風幫是不會放過拉攏的機會,而這些魔頭也正好利用黑風幫的地盤,站住腳跟。在各有所圖的情形之下,只要知道黑風幫的動靜,這一場正邪兩道的武林大拚鬥,就可以略知端倪。

    老化子這—著棋正是下對了,丐幫的消息,也真是八面靈通,不消多少時口,便探知黑風幫在大興土木,準備接待各路來人。而現在已經坐鎮黑風幫的除了一位自稱為百毒尊者的之外,素不和人來往的黑白二怪也到了洞宮山。再由黑風幫不斷有幫中高手起程赴南疆的情形看來,苗疆的鬼跟婆婆也在網羅邀請之列。鬼眼婆婆一來,那位武林提名而畏的禿鷹西門番,也必然相偕而來,久已存心問鼎中原的扶桑一叟,自然也不會漏掉。

    這些消息加上老化子的精明推斷,不由地為之大為恐懼。他知道在這些魔頭當中,除了那位自稱百毒尊者的不明底細之外,其他任何一個,都是足以鬧翻武林的棘手人物。當然尤其使老化子擔心的,還是首當其衝的括蒼山青龍幫.幾位姑娘雖說俱是武功極高,但是,要她們來抵擋這些魔頭,還是相差遠甚。

    老化干雖遊戲風塵,卻是一腔熱血,古道熱腸,當他知道這些消息之後。立即便想到遠去嵩山少林寺、謀求各大門派聯盟的肖承遠小俠。團結各大門派如能馬到成功,自然對這次群魔聚會是一大阻力,但是,如果難謀團結成功,肖小俠就要一肩承擔這次力掃群魔的大任.

    老化子想到這裡,立即稍作安排,便匆匆取道河南。

    巧的是剛出安徽境內,便看到翱翔碧空的青鳥神鷲。老化於在天山遇難之時,就曾經見過這隻鳥,風姑娘從邊疆脫險歸來,更是熟識青鳥神鷲。所以,儘管長空一瞥,便看出這只神鷲。

    當時老化子心裡為之一動,他雖然不知道何雲鳳姑娘和肖小陝有神鷲之約,但是,他可以確知,神鷲此行與鳳姑娘一定有關。

    老化子心裡不禁想道:「難道括蒼山已經獲得警告了麼?青鳥神鷲是否奉命搬取救兵?

    想到此時,老化子一顧四下無人,便咧嘴—聲長嘯,聲破長空.響徹雲霄。神鷲果然通靈,一聽嘯聲,便從半空中疾撲而下.一見是老化子.便也尖嘯連聲,落到老化子身邊。

    老化於摸著幾乎與人同高的神鷲,一眼看到神鷲腳下繫著一個紫竹簡。老化子忙不迭地解下一看,原來是鳳姑娘催肖小俠速歸的書信。

    從這封信裡,老化子便斷定括蒼山還是安靜如恆,沒有任何危險,老化子一時興起,便乘坐青鳥神鷲,直飛河南境內。

    到達逍遙鎮附近,老化子忽然要青鳥神鷲單獨前往,自己在道遙鎮等待肖承遠小俠的回來,囑咐神鷲回程時要在逍遙鎮小停。

    老化子敘說到此地,禁不住呵呵笑道:「小兄弟,老化子一生雖然放蕩不羈,卻從無敗德傷行之事。這次一時情急,誤以為是青龍幫總壇告急,競而拆了你的私函,老化子可要向鳳姑娘和小兄弟面前領罪。」

    說著便把紫竹筒遞給肖承遠。

    肖小俠滿臉飛紅,接著紫竹筒,沒有看便揣在腰間,面向老化子說道:「老哥哥就愛取笑。」說著話,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向老化子問道:「老化子哥哥既然乘神雕來到河南境內,何不到少林寺一行呢!」

    老化子呵呵笑著接頭說道:「少林寺佛門清淨之地,老化子一身酒肉臭味,如何能進少林寺,有淒佛祖呢?」

    肖承遠小俠一聽、覺得老化子為人小處嬉笑不拘,大處確是言行一絲不苟.儘管丐幫與少林寺沒有—絲往來,可是,其尊敬佛門之心,卻是如此虔誠。

    老化子又接著問道:「元濟大師團結各大門派之事,有否頭緒?」

    肖小俠長歎一口氣,說道:「方纔聽到老化子哥哥如此一說,群魔俱已紛紛起程,前來中原,眼見這一場正邪之鬥,已經是急在眉睫。就越發覺得此行落空,倍生愧疚。」

    於是,肖承遠便把此次嵩山少林寺之行,約略地說了一遍,一直說到少林寺方丈怒斥元濟大師,罰他面壁十年,競而以羅漢陣圍困自己,正好青鳥神鷲適時而至,雙方就此沒有破臉相向。

    說到最後,肖承遠不禁歎道:「如今勢已如此,團結武林主事,乏人登高一呼,而群魔已經紛紛齊集洞宮山,刻不容緩,老化子哥哥和小弟就此同乘神雕,到括蒼山,再從長計議。」

    老化子神情異常嚴謹地傾聽著肖小俠的說話,閉目凝神,不作一聲。直到肖小俠說完話以後,老化子突然一睜雙眼,笑呵呵地說道:「前面就是逍遙鎮,村鎮雖然荒涼,村雞白酒,卻足以解餓療渴,小兄弟,我們今夜且在這逍遙鎮上暫歇一宵如何?」

    肖承遠不禁為之一愕,根據老化子方纔的說法,括蒼山青龍幫總壇,已經是危機在即。

    自己乘青鳥神鷲趕回去,還惟恐其太慢,如何又要在逍遙鎮上耽擱一宵?

    不過,肖小俠轉而一念,老化子是如何精明的人,豈能為逍遙鎮亡的村雞白酒,而置大事幹不顧?老化子定然又有了什麼新的打算。肖小俠對於老化子哥哥是堅信不移,一時也不說破他,當即含笑地說道:「既然老化子哥哥有心一嘗逍迢鎮上的村雞白酒,小弟豈有不奉陪之理?」

    老化子聞言撫掌大笑,說道:「小兄弟真是深知我心,走阿!我們此刻就到逍遙鎮上去。幾壺白酒,兩隻肥雞,落他一個浮生半日閒,神雕阿就請你自便罷,明天早上我們再見。」

    老化子揮走了青鳥神鷲,便和肖承遠小俠自顧飄然向前面逍遙鎮而去。

    逍遙鎮是一個不算小的市鎮,此刻已是將近華燈初上的時分.行人熙攘,倒是非常熱鬧.老化子和肖小俠找了一十賣酒還兼住宿的客店,要了一間上房,又在前進酒座上叫了酒菜,兩個人相坐著對酌起來。

    老化子和肖小俠如此對坐暢飲,頓時引起客店人等的詫異.以及飲酒住店之人的好奇。

    本來像肖承遠小俠如此英俊瀟灑的文生相公,分明是個貴家公子的身份;可是,和他對坐暢飲的.卻是一個渾身油垢砰頭污面,鵓衣百結,齜牙咧嘴,赤足草鞋的叫化子.在這種對比之下,已經足夠引起人的奇怪。老化子還要故意地呼湯叫水,連吃帶抹弄得滿桌滿身都是油水湯汁。連店夥計都看不上眼,偏偏肖小俠依然連眉都不皺一下,談笑風生,歡愉之情溢於言表。所以,益發的引起店裡上上下下的人竊竊私語。

    於是,不到一會,逍迅鎮上就傳遍了一件新鮮的事兒:一位年輕英俊像天上金童轉世般的文生相公,竟和一個窮叫化子坐在一起吃飯,而且還訂了—間卜房,同住一室。

    一傳十,十傳百,逍遙鎮遠近十餘里,都知道鎮東來發客店,有這樣一宗奇怪的事。甚至還有許多好事之徒,跑到來發客店門外,遠遠地圍觀。

    可是,當事人卻是沒理這回事,肖小俠自從和老化子哥哥同時出門以來,這種事情見多子也就不以為怪。老化子更是熟視無睹,自顧吃喝。直到酒醉飯飽,才到上房,老化子帶著三分醉容,笑呵呵地向肖小俠說道:「小兄弟!今天夜裡如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就只當他沒事,安然睡覺,自有老化子米料理。」

    肖小俠驚問道:「老化子哥哥之意,逍遙鎮上還有人來攔截於我們嗎?」

    老化子故作神秘地笑道:「我們算他是一個防而不備,萬一我老化子沒有料中,小兄弟你就安穩的睡上一覺,明日清晨我們乘鷲回括蒼。說不定老化於一言料中,我自有道理。」

    肖承遠小俠放下心,微笑說道:「老化子哥哥真是—位運籌帷幄的天才。小弟只好有僭了。」

    說著便在床上盤坐下來,閉目行功,默然調息,不消片刻,立刻進入渾然忘我之境。

    老化子卻向枕上—靠,頃刻鼾聲大作,熟睡如泥。

    夜半,市鎮已經歸於寧靜,偶爾的幾聲遠處犬吠,益增這深夜的冷落與死靜。

    約摸到了二更天氣,老化子突然從床上—個翻身,飄然落到窗前,極其莊重地向窗外朗聲說道:「是哪位大師夜臨客店.何不請來一敘?」

    老化子剛—翻身時,肖承遠就早已譬覺。只是老化子囑咐在先,他就靜靜地坐在床上,看個究竟。

    老化子這—聲問話剛畢,就聽得窗外一聲低沉有力的佛號.接著應道:「宋幫主高明之至,老衲空性,特來求見當小俠。」

    肖承遠一聽是嵩山少林寺達摩院高僧空性星夜趕來,不由地心裡一動。嵩山少林寺相距此地,少也得兩百餘里,空性老和尚如此兼程趕來,難道是少林僧人還放不過自己嗎?想到此處肖承遠意動功行.從床飄然而下,應聲說道:「大和尚星夜至此,有何見教?」

    老化子隨手一推窗門,閃身讓開一邊,舉手說道:「室外露重,空性大師何不請進來面談?」

    言猶未了,窗口人影一閃,一個巨大的人影,一掠而進,頓時室內一聲「阿彌陀佛」,空性老和尚已經合掌當胸,微微躬身上步,靜立在一邊。

    肖承遠小俠的眼神是如何的凌厲,發現空性者和尚伏身掠進窗門的一剎.就已經看到了老和尚僧衣飄拂.並沒有攜帶武器,而且肖小俠他也深知像少林寺這等門派的高手,即使存心尋釁而來,也不會暗施毒手。何況在少林寺達摩大殿較量之時,空性老和尚已經瞻仰過肖小俠的功力,也決不會冒險而來。所以,當時,肖承遠也立即含笑拱手說道:「大和尚星夜兼程而來,在下身居旅店,無法接待,尚希諒宥是幸。」

    空性老和尚低喧一聲佛號。正待說話時,老化子突然攔住話頭問道:「空性大師如果另有同伴,何不一併請來相見?既有要事相商,何必拘於俗禮?」

    空性老和尚一聽老化子如此一說,倏地一震,兩眼一睜,朝老化子身上一打量,低聲說道:「宋幫主名不虛傳,丐幫名望威鎮武林,老衲今日能得一見,生平之幸。」

    老化子沒一絲笑意,拱手連稱:「大師過獎,老化子不敢當。」

    空性者和尚忽然肅穆無比地說道:「既然宋幫主明察於前,老衲只好明言,敝派掌門人親來逍遙鎮會見肖小俠。」此話一出,肖承遠大吃一驚,就連老化子也吃了一驚,他們都沒有想到領袖武林的少林派掌門人,會在星夜之間,遠離少林寺,專程趕來會晤一個武林後進。

    當肖小俠輕輕地驚呼一聲之後,空性老和尚依然極其肅穆地道:「敝派掌門人有要事與肖小俠相商,老衲特先見肖小俠,不知旅地客居,肖小俠能否坦誠一見.」

    言猶未了,肖承遠連忙拱手應道:「大和尚此言,在下實不敢當。在下只是武林末學後進,能得貴派掌門人寵臨教誨,畢生之榮。」

    肖承遠話畢窗外庭宇中,就聽到一聲深沉有力的佛號,接著說道:「肖小俠!人中之龍風,武林之奇才,老僧日間冒昧,至感不安。難得宋大俠也在此,乃是老僧之幸會。」

    老化子此時立即搶上前一步,拉開房門,和肖小俠雙雙穿身來到庭院,只見庭院裡淡月星光之下,站著一位身材魁梧的老和尚,那正是當代少林寺掌門人宏清大師。

    肖承遠上前一躬,說道:「大師佛駕光臨,晚輩至感寵幸。」

    宏清大師合掌當胸,高喧佛號.說道:「肖小俠乃太謙,老憎冒昧前來,肖小俠相容接見,老僧已是心感無已。如今時不我與,老僧來說明一事之後,即要趕返嵩山。」

    肖小俠頓時肅讓宏清大師進得房內,謙讓坐定以後,宏清人師說道:「日間小俠在少林寺之事,能不相記在心否?」

    肖承遠小俠連稱道:「不敢。」

    宏清大師輕輕歎道:「老僧忝掌少林以來,亦已深感當時武林危機四伏,自忖無力擔當重任,是乃苟延至今。小俠來到敝寺,元濟師伯未能事先說明,又迫於當前情況,老僧自愧靈智不明,險成僵局,若不是小俠能在逍遙店暫留一宵,只怕老僧要遺憾終生了.」

    肖小俠—聽宏清大師聲聲歉疚,面對著這位武林聲望輩份極高的少林派掌門人,肖小俠一時倒是吶吶不知如何說起。

    老化子倒是在一旁說道:「大師事出誤會,我小兄弟也不是記恨之人。大師星夜兼程而來,另有指教否?」

    宏清大師低沉說道:「宋大俠快人快語,見面勝於聞名。老僧此來要相告肖小俠一聲,聯繫武林,戮力同心,共挽危局,同赴劫難,只等小俠主持其事。」

    宏清大師此言—出,肖承遠頓時一震,立即站起身來,拱手說道:「大師能悲天憫人,毅然擔起重任,晚輩無比欣敬。只是晚輩何許人,膽敢在武林各大門派之前,輕言主持其事。」

    老化子此時忍不住笑道:「大師不必太謙,少林振領袖群倫,武林馬首是瞻,能得大師一出,各大門派才能捐棄成見.精誠團結.我肖小兄弟當盡全力,以供驅使也就是了。」

    宏清人師歎道:「宋大俠你道老僧是有意矯情嗎?邊陲群魔並起,老僧自問有此能力,獨當大任,早已不致等待到今肖小俠天縱奇才,捨此不足以震服群魔。」說到此處,宏清大師沉吟了一會,忽又低聲說道:「冉小快謙沖如是,老僧離開少林寺之時,武林邀帖已經專人發出,一待各大門派齊集嵩山之日,再和肖小俠取得連繫。」

    肖承遠此時才動容況道:「洞宮山黑風幫目前已為邊陲魔頭齊集之地,大師若不以晚輩所言狂妄,就請大師於各大門派會齊之日,前來括蒼山,當可有一了斷之日。」

    宏清大師連聲說道:「善哉!善哉!肖小俠既有深算在胸。老僧自是別無異議,但願此次能掃蕩群魔,拯救蒼生,盡我武林人等之責,老僧之願足矣。小俠信人,一言九鼎,老僧就此告辭,有擾清休,就此謝過。」

    肖小俠和老化子也不挽留,一直送到庭院之內,拱手當頂,但見人影一閃,庭院之內清靜如恆,萬籍無聲.肖小俠望著幽暗的空際,想著這一夜之間的變化,真是恍如一夢.回頭看著老化子,只見他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小俠禁不住問道:「老化子哥哥!你如何知少林派掌門人在今夜會來逍遙鎮?難道老化子哥哥會玄天易數嗎?」

    老化於呵呵笑道:「小兄弟,我老化子要是能夠懂得玄天易數,武林之中,將要傳為驚人聽聞的事了。來!來!,我們且回到房裡再談吧!」

    肖承遠也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可是此刻卻無法想透,老化子憑什麼能夠預知未來,攔住自己在逍遙鎮留宿一宵?而且事事似乎都在老化子意料當中。所以,倒是急切地希望知道老化子哥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老化子在房裡坐定之後,笑嘻嘻地向肖小俠說道:「論武功,我老化子不如小兄弟多矣,可是,論武林中的經驗,論鬼心眼,小兄弟卻要比我老化子稍差一籌了。」

    老化子這幾句話是出自肺腑之言,雖然是笑嘻嘻地道來,肖小俠卻是聽得頻頻點頭。

    老化子接著說道:「當代少林寺掌門人,老化子雖然沒有見過面,對這位少林寺最傑出的七十一代掌門大師,老化子是知之甚詳的。宏清大師不僅功力已得少林絕藝多種,且是個深明大義,嫉惡如仇的佛門金剛,只可惜的是他年已古稀,火性未除,影響了他將來的證果蘭因。」

    肖承遠不知道老化子此刻忽然評介起少林寺的宏清大師是何用意,只是靜靜地聽著,凝神不動的望著老化子。

    老化子笑了一笑,接著說道:「當小兄弟告訴我,在少林寺脫身羅漢陣,乘鷲而去的時候,老化子就斷定這位宏清大師定然追來。我們若不在逍遙鎮等候,豈不是令他追趕無及嗎?」

    老化子說到此處,肖承遠越發地糊塗了,瞠然不知所以.老化子這才一收笑容,嚴肅地說道:「宏清大師不會不知道武林當前的危機,尤其骷髏怪上門尋仇之後,更是覺察到危機迫在眉睫.正如他方纔所說,苦無把握制勝群魔.是乃積鬱在心。小兄弟前去嵩山,元濟大師若能先容於宏清掌門人,就不會有羅漢陣擒人之事發生了.」

    肖小俠若有所悟地,微微一點頭。但是,旋即搖頭說道:「我當時已經說明再三,又如何不容我置詠,而竟然聲言少林寺是明哲保身,又令人圍困於我?」

    老化子歎道:「人畢竟是血肉之軀,宏清大師雖然是武功心性都臻於精境,但是,平心靜氣,唾面自乾,畢竟不是常人所能做到,何況宏清大師又是一位火性未除的怒目金剛?其實,我們以心度之,當諸數目門下僧眾,戒律安能不振?振譽安能不顧,如此而已。」

    肖承遠點頭應道:「將心比心.小弟方才明白.皆不在人矣!」

    老化子忽又呵呵笑道:「錯也未必就在小兄弟,情勢之使然罷了。」

    肖小俠歎道:「宏清大師於事後能立即平心靜氣追來,已是非常人所能做到。」

    老化子笑道:「老化子也就看準廠他這點,老和尚是個有心人,他會追來,要讓他安心,即使追不到,也要盡力為之.

    嵩山離此兩百餘里,夜半趕到,可以說是盡了全力。」

    肖小俠忽然想起問道:「以老化子哥哥看來,元濟大師十年面壁之苦,能否免除?」

    老化子沉吟半晌,搖搖頭.說道:「少林戒律之嚴,武林聞名,十年面壁之苦恐怕難免了。不過,元濟大師以十年面壁換取各大們派之團結,為武林留下佳話。」說著又朗聲笑道;「小兄弟此行任務已完,明晨飛回,可以心安理得了。」

    從河南逍遠鎮到浙東括蒼山,相隔萬水干山,何止兩千多里。真是:關山阻隔.路途迢迢。幸好青鳥神鷲奮翅乘風,有道是:「翅底關山留不住,千里河山一日還。」不消兩日之間,青鳥神鷲已經飛臨了青龍幫總壇所在她的括蒼山境,從半空俯瞰括蒼山,依然如故,安靜如恆。肖承遠小俠在青鳥神鷲背上松子一口氣,回顧老化子說道:「看來黑風幫尚未發動,群魔未曾到齊。你看,青龍幫不是安靜如昔嗎?」

    青龍幫果然安靜如昔嗎?在半空中俯瞰,哪裡能一目瞭然其內情呢?

    原來何雲鳳姑娘派出青鳥神鷲飛往嵩山之日,青龍幫就掀起惶惶不安的情緒,

    石嘯天老幫主安然無恙回到總壇,青龍幫上上下下,無不鼓舞歡欣,同申慶賀。這種發自內心的歡愉,石老幫主也無法制止。除了幾位姑娘,在懷念著肖承遠小俠在篙山之外,青龍帶每一個人,都沉湎在狂歡慶賀之中。

    這天,正是大張筵席之際,山下關頭傳來「黑風幫有人求見」的消息,石老幫主一聽,心裡一動,立即摒止一切慶賀行動,在議事大廳接見。

    鳳姑娘和藍姑娘、薛姑娘自然不放心,連綠憶姑娘、雲龍,小向青等,都留在大廳上等候黑風幫的來人,看看究竟是何用意。

    不片刻間來人昂首闊步來到大廳之前,舉手說道:「在下黑風幫總壇護衛鷹劍手成天慶,奉幫主及苗疆鬼眼婆婆之命,登臨貴幫,邀請肖承遠小俠前往敝幫總壇一敘,兼了宿債。」

    成天慶如此開門見山一說,石老幫主不由為之一震。沒想到苗疆鬼眼婆婆竟然來得如此之快。鬼眼婆婆既然前來,禿鷹酉門番,與扶桑一叟自然相借而來,黑風幫得到這些邊陲高手的靠山,難怪就要盛氣凌人,登門叫陣了。

    成天慶登山拜帖,是按規矩行事,石老幫主自然不能慢待,當時便舉手還禮,說道:

    「有勞成護衛回去上告貴幫嚴幫主,肖小俠此刻不在括蒼山,稍待時日,自然應邀登門求教。」

    成天慶稍不容緩地說道:「在下臨行之時,敝幫主曾面囑再三,若肖小俠五日內不能蒞臨敝幫,敝幫主也不能勉人為難,月中洞宮山邀請武林大會時,肖小俠務請光臨。」

    成天慶這幾句話分明是有輕視之語氣,意思不難聽出,如果肖承遠畏面不至,遲早也脫身不了。幾位姑娘一聽,立即受用不了,石幫主趕緊攔住。魔劍手成天慶雖然語帶輕視,他只是傳話之人,而且他是桉規行事,老幫主當時應道:「五日之內.肖小俠如不能趕回括蒼山,老朽自會令人覆信。」

    魔劍手成天慶話一交待完,片刻不留,拱手就去。於是石老幫主和幾位姑娘頓時意見紛紛。

    依幾位姑娘之意,不必等到肖小俠回來,便要到洞宮山去見個高低。鳳姑娘和藍姑娘都是藝高人膽大的好手,哪裡肯忍受別人如此輕視?尤其輕視的又是自己的心上人。連天真的綠憶姑娘,也主張去見見鬼眼婆婆.要報復苗疆桃花瘴氣圍困之仇。

    石老幫主深知這幾個魔頭的厲害,就是肖小俠在括蒼總壇,也要商量而行,如今越發地不能讓幾位姑娘冒險去了。

    如此相持之下,是薛姑娘折衷意見,等到五日以後,如果肖小俠仍舊末回,再作道理,幾位姑娘也就不再堅持己見。但是,幾個人心裡都有打算,如果五日以後,肖小俠不能回到括蒼山,決定不顧一切前往洞宮山,也不能讓心上人為彼等所輕視。

    五日光陰,輕易而逝,石老幫主望眼欲穿,幾位姑娘是磨拳擦掌,正是在大廳上從長計議的時候,半空中一聲嘹亮入雲的鳥鳴,石幫主頓時如大早獲甘霖,幾位姑娘也喜上心頭,一齊擁出廳外,但聽一陣風聲,眼前一黑,青鳥神鷲翩然而降。

    肖小俠剛一躍下鷲背,石老幫主槍步上前,握住肖小俠的雙臂說道:「小俠!老化子!

    你們真是從天而降,可盼煞老朽了!」

    肖小俠一聽,微微一愕,老化子就在旁邊呵呵笑道:「老哥哥憂於形色,幾位妨娘各有所言,括蒼山又出了什麼事故嗎?是不是黑風幫有人前來叫陣呢?」

    老化子一浯中的,頓時把幾位搶上前的姑娘,都怔住了。石老幫主此時滿天雲霧全消散,也呵呵笑道:「老化子機靈鬼猜的正著。」

    肖小俠此時才行禮問道:「老伯,黑風幫果然是命人前來挑釁嗎?」

    石嘯天者幫主沉重地歎了一口氣,說道:「豈止是黑鳳幫前來挑釁,連苗疆的鬼眼婆婆這般魔頭,都已經趕到洞宮山,指名叫陣了、……」

    說著便將鷹劍手成天慶銜命前來括蒼山叫陣的經過,敘說了一遍。

    最後,石老幫主慨然歎道:「就這次情勢看來,敵我雙方相差實力懸殊,這不僅是青龍幫之憂,亦是武林實堪憂慮的事。」

    肖承遠小俠聽完石老幫它的話,神情嚴謹弛說道:「小侄此次嵩山之行,武林各大門派已是團結有望,只是時日已不我與,只怕等不得各大門派高手前來,說不定,我們要先挑起這次清除群魔的重任了。」

    何雲鳳姑娘搶著說道:「承弟弟!成天慶那種跋扈凌人的氣焰,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五天期滿,承弟弟,你願意被黑風幫鄙視我們嗎?」

    鳳姑娘一股腦把幾天的悶氣,都發散出來,肖小俠綻開笑頗,微微地笑了笑,回頭對老化子看了一眼。

    老化子捨意地呵呵笑了起來,說道:「老哥哥!敵我人數懸殊,在實力上卻未必輸他。

    五天限期已到,我們如果不應約前往,黑風幫也未必放得過我們。這些魔頭已經抱著必勝之心,豈能容我們有緩氣的機會,也正如風姑娘說的,空挫了我們的銳氣。」

    老化子言猶未了,幾位姑娘都歡叫出聲。石老幫主皺了皺眉頭,向肖承遠小俠看了一眼。說道:「即使即日啟程,今天也已經到不了洞宮山,不是依然未能如期赴約嗎?」

    肖承遠小俠應聲恭謹地說道:「青鳥神鷲翅底風雲,此去洞宮山不須多久。依小侄淺見,不妨先派人乘神鷲前往應約,大夥人馬兼程前往,至遲明日傍晚,也可到達洞宮山。」

    石老幫主一聽肖小快也主張立即前往,憂慮心情才為之一鬆。老幫主深深瞭解肖小俠為人的敦厚實在,沒有足夠把握,不會輕易冒險。

    當時,老幫主拈鬚點頭微笑,說道:「小俠必然知道此次去會邊陲魔頭,已經不止關係著青龍幫的存亡,整個武林正消魔長也是在此一舉。老朽但願小俠謹慎行事。」

    說著回頭向站在身後的逍遙書生雷道生,和通臂仙猿徐文傑兩位老堂主,含笑說道:

    「此去有如兩軍會師,三軍不可—時無主。肖小俠此行主持其事,青龍幫上下人等,要一體聽命.老朽只算是隨列看個熱鬧便了。」

    兩位老堂主頓時躬身應是。可是,肖承遠小俠在一旁始而意外的一怔,繼而立即急著說道:「老伯!小侄斷不敢如此……」

    石老幫主搖頭笑道:「小俠豈能屈於青龍幫之內?目前只是權宜之計罷了。青龍玉珮符早在小俠身邊,若有差遣,小俠就無須過謙。」

    肖承遠小俠低頭一想,便昂然說道:「老伯有命,小侄應遵從.如今起程在下少不得要得罪各位了。」

    原來肖小俠一想;幾位姑媳都是極喜搶先對敵,甘冒危險,難以臨陣駕馭。如果能以一種名分來約束,倒是免得臨對敵之際亂了章法。所以,小陝略一思索之後,便慨然承擔了這份責任.

    老化子在一旁跺腳笑道:「妙!妙!小兄弟做了主帥,我這老哥哥,少不得要撿個頭功。」

    肖承遠小俠微笑著先向天台雙怪申氏兄弟拱手說道:「此去洞宮山,不益多帶人眾,此事只有先煩賢昆仲了。」

    天台雙怪申氏兄弟立即上前一躬,應聲說道:「申昌申義聽命於小俠。」

    肖小俠拱手先道「不敢」,隨又說道:「請賢昆仲就總壇之內挑選駿馬二十二匹,即刻備妥山下,每人兩匹.我們立刻就要兼程趕往洞宮山.」

    說著又轉面向眾人說道:「各位只須攜帶隨身兵器,即刻起程。」綠憶姑娘突然在一旁說道:「承哥哥!我們究竟有多少人前往?」

    肖承遠小俠說道:「青龍幫石伯父,以及兩位老堂主,申氏兄弟護衛,其他就是在場的話位。」

    老化子在那呵呵笑道:「小兄弟,綠憶姑娘之意,你是不是少配了幾匹馬。兼程趕路,每人得雙騎對換,二十二匹夠嗎?」

    肖小俠笑道:「騎馬的是第二批,第一批是要在今天日落之前趕到洞宮山,如期赴約。」

    何雲鳳姑娘和藍玉珍姑娘一聽肖小俠如此一說,禁不住脫口輕輕叫了一聲,四隻晶瑩大眼,亮亮晶晶地盯著肖小俠。

    肖小俠先向老化子說道:「洞宮山老哥哥雖然沒去過,卻已經是瞭若指掌,這如期赴約之事,少不得要相煩老哥哥了。」

    老化子撫掌大莢,說道:「如何,小兄弟不先照顧我老化子,我也不答應呢!」

    肖小俠沉靜地說道:「老哥哥勢力太過單薄,我請綠憶妹妹隨老化子哥哥前往,請鳳姐姐派青鳥神鷲送你們二位於日落之前飛抵洞宮山。應對之事,老哥哥自有高見.」

    綠憶姑娘一聽先派自己前往,立即轉身拉著風姑娘藍!」娘和薛姑娘笑著說道:「三位姐姐!綠憶先去,這後面重任,留得姐姐們等擔任了。」

    本來鳳姑娘和藍姑娘一見肖小俠派綠憶姑娘先往,心裡多少有些失意,但綠憶如此天真淺笑,寥寥數語,把兩位!」娘的一點失意消除得淨盡,她們也都含笑為綠憶姑娘祝福。

    老化子和綠憶姑娘在鳳姑娘召喚青鳥神鷲之時,雙雙身躍上神鷲背上,雙翅一鼓立即沖天而起,轉瞬消失雲層之內,向洞宮山飛去。

    按下肖小俠一行,乘馬兼程趕往洞宮山不言,且說乘青鳥神鷲穿雲透霧直飛洞宮山的老化子和綠憶姑娘。

    從浙東括蒼山,到福建之洞宮山,相距雖有數百里,可是在青鳥神鷲翅奮風雲的情形之下,日薄之前趕到,自是毫無問題。

    在神鷺背上,老化子卻嚴肅起面孔,向綠憶姑娘說道:「姑娘,你能領悟到小兄弟要你先來的用意嗎?」

    老化子如此一問,綠憶姑娘倒是為之一怔,她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綠憶姑娘畢竟是聰絕頂的人,只是凝眸一沉思之際,便說道:「老化子師權言中之意,是說承哥哥要我先來,是別有用心的嗎?」

    者化子「嚦」了一聲,說道:「姑娘!你蕙質蘭心,當能比老化子想得透徹。」

    綠憶姑娘點點頭,說道:「鬼眼婆婆此次出苗疆,來到洞宮山恐怕是承哥哥要我前來的主因。」

    老化子歎道:「姑娘天生奇才.玲瓏心竅,只此一猜,老化子要心折無地。鬼眼婆婆在苗疆蟄伏多年,此次遽然來到洞宮山,假黑鳳幫的地盤向中原武林桃釁為故,就連西域的禿鷹,東瀛的扶桑一叟,都奉他為馬首是瞻,其中不無可疑之處。」

    綠憶姑娘點頭又說道:「老化子師叔之意.綠憶已然明瞭。論功力,西域禿鷹曾經是橫掃武林的人物.扶桑一叟更雄東瀛的鷹頭。此次竟然奉鬼跟婆婆為首,必然是有所恃。」

    老化子說道:「鬼眼婆婆生平擅長毒器,人所恃者.無非奇毒之物。黑風帶早就有一位百毒尊者,亦讓鬼眼婆婆佔先,這毒的地步,就不難想像。小兄弟一身百毒不侵,固然是無所畏懼,但是,其他的人呢?即使這次群魔大會,仗小兄弟一人之力,尚能佔得勝面。但是,如果其他人都沾毒身亡,這場勝利,也就太慘了。」

    綠憶姑娘頓時想起苗疆百花谷內,自己被困在桃花瘴裡的情形,想起來.仍有不寒而慄的餘悸,因此,姑娘昂起頭盯視著者化子,幽幽地說道:「老化子師叔……」

    老化子搖頭說道:「姑娘不必憂慮,老化子相信你已經知道你承哥哥的用意,知己知彼,才能有備無患。老化子祝福你今夜能夠一展南海神功,能為此次群寬大會,先聲奪人,得到第一功。」

    綠憶姑娘一見老化子並沒有說明,自己也不再說。當時,宛然露齒一笑,頓時覺得滿天晴朗,雲霧俱消。彷彿在笑容可掬的臉上,展望出此行成功的預兆。

    青鳥神鷲一直奮翅飛行,已經是背負夕陽,時近黃昏。老化子估計時間,再低頭朝下看去,洞宮山已經不遠在望。老化子便拍著神鷲說道:「鷲兄!我們就此停下來如何?」

    青鳥神鷲低低地應了一聲,略一盤旋,便向一所深林中落去。

    老化子站在探林的邊緣,展望了一下之後,向綠憶姑娘說道:「姑娘!我去是明,你去是暗.洞宮山一帶村鎮客店,莫不俱是黑風幫的眼線。老化於此去應約,你在此等候深夜。

    老化於自有他們接待,你不必等我。只等入夜之後,你再前往。姑娘神功無敵,絕世聰明,老化子自無不放心之處。只是老化子要叮嚀四字:萬事小心。再見!姑娘。」

    老化子說著話,逕自蹋踏蹋踏地穿過深林,直向洞宮山走去。

    綠憶姑娘目送老化子遠去,心裡頓時思潮如湧,百感交集。孤獨一人,處身原野荒郊。極日四望,見山巒疊幢,深林險惡,綠憶姑娘雖說一身蓋世武功,此時也不禁瞻前想後。

    想起南海的思師,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和自己已經緣訂終身的承哥哥,更想起只謀一面的同胞姐蛆……不知何時兩行清淚.竟沿著姑娘的臉龐直流而下,仰面唏噓,而不能自己。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填新詞強說愁」,那情景是幼稚;可是等到「識得愁滋味」,再如此荒涼寂寞,那情景,是真個慘煞人了;

    綠憶姑娘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眺望著銜山而落的夕陽,滿懷抑鬱,真想彈一闐琵琶,一洩胸中塊壘.可是,她哪裡能夠呢?打草驚蛇,此時是多麼不相宜啊。

    「最是難堪等日落,恨教星月遲上枝』,綠憶姑娘好容易盼望到了夜幕低垂的時分。懷抱著碧玉琵琶,微拽著綠裳,一提真氣,人像翩翩蝴蝶.頓起枝頭,略一回顧,便向洞宮山奔去。

    殘月,沉下去了,星光迷淒,薄霧茫茫,洞宮山沉睡毫無動靜。

    綠憶姑娘心裡略一盤算,此刻的洞宮山,必然是關卡森嚴,暗樁到處。尤其是老化子師叔已經明來應約,知道大隊人馬明天可到,這洞宮山的防範,當然是刀出鞘而弓上弦。特別是山徑險隘,自必是更嚴密。

    姑娘心裡閃電一轉,意念一決,立即就像流星閃電一樣直奔上山大道,沿著邁旁陰影,直奔向洞宮山。

    迎面第一道關口,綠憶不敢大意,撲地旋風,無聲無息,掩至柵門腳下。凝神一聽,周圍競沒有絲毫聲息,靜悄悄地,像是無人把守。

    姑奴功力自己知之甚明,深夜人靜.附近飛花落葉,也逃不過姑娘耳朵,假如這關卡有人,如何姑娘竟聽不出絲毫聲息?

    姑娘緊靠在關卡圍牆腳下,稍等了半響,忍耐不住,右掌一貼牆壁,微微使勁,衣袂飄起處,人已經落在木柵門內。這一落下,姑娘右手中食兩指,便就飄落之勢,閃電出手,便向門內兩列人們指去。

    可是,指風未及第一人,姑娘已覺察察情形有異,立即一收右手,腳尖擻點,身化「靈蛇游沿」,倏然一掠,從兩列人中間,穿身而過.就在這一掠而過的瞬間,姑娘驚愕得要脫口叫出來。原來木柵門內的兩列人,個個都是口瞪目呆,猶如木雕泥塑,分明是被人用極高的點穴手法所制住。這一個新奇的發現.就無法不使綠憶姑娘為之驚愕不止了。

    這是何人竟然拾在綠憶姑娘前面,在黑風幫總壇.出乎制人?

    綠憶姑娘站在那裡,暗自忖道:老化子師叔決不會至此,承哥哥他們雖然星夜兼程,也斷然不能在今夜趕到恫宮山,那麼,這人究竟是誰?是敵乎?抑或是友乎?

    事情太出於意外,縱使綠憶姑娘如何聰明絕頂,也無法猜到事出何因。

    身在虎穴,不容綠憶有過多思慮,略意打量,正中高豎大纛之左首,燈火微明.點綴了這全山的漆黑。姑娘心裡一動。立即順手解開—人的穴道,輕輕問道:「快說!鬼眼婆婆住在何處?」

    那人神智剛一清醒,看見一位天香國色,美絕人寰的!」娘站在面前,頓時張口就叫,抄腿就跑。綠憶姑娘哪裡能讓他叫出聲和逃得脫,手掌微揚,隔空點住穴道,那人又「咕咚」倒地。

    綠憶姑娘想來要找人打聽明白,看來還不如自己親自尋找,頓時,有一股豪氣遽然而生,心裡暗自想道:已經有人先我而至,我若不趕緊壇中,只怕要落後一步。那如何向承哥哥交代啊?

    想到這裡,姑娘揮掌騰身,竟然照準大毒左首有燈亮的地方直奔而去。

    沿途明樁暗卡,都和前面如同一轍,都被人用點穴手法制住。姑娘已無心注意這些,一直向著燈亮的地方奔去.來到燈亮之處,相隔約有三四幢房屋,已經看到有人巡守,而且看他行動之間,功力都極為不弱.

    姑娘一停身形,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安慰.想道:「先來之人,看來還沒有深入總壇,不管他來意如伺,總算沒有拔去頭籌.」

    綠憶伏在暗處,稍作停歇之後,猛然一提真氣,全力施展內力,貼著屋槽,以上乘的輕功游龍術,向前撲去。

    雖然在這附近,遍佈黑鳳幫的高手,卻無法防止綠憶!」娘乘隙而入。

    姑娘如此一口氣遊行廠三幢房屋,忽然,周圍沒有一個人影,和剛才那種巡守不絕的情形,迥然有異。眼看前面一幢房屋,就是亮著燈光之處,綠憶姑娘大膽地飄身落地,就勢一層「八步趕蠟」的絕頂輕功,直向前躍去。這一躍.遠達四丈有餘,迎面一座牌樓,攔住去路。!」娘停身一掩,凝神一看.牌樓上書:

    「苗疆嘉賓住所,閒雜人等免進。」

    姑娘一看大喜,竟然讓自己瞎撞瞎碰,撞到了自己所要找的地方。

    就在這一喜之際,難免稍一分神,突然,一陣涼風襲來,姑娘遽地一驚,立即拂袖搪風身法,引身疾退,可是已經遲了,半邊身體一麻,就在自己未倒之前,一條人影一掠而至,好快的身法,順手一撈,競把綠憶姑娘攔腰一把挾住,飄身進入牌樓之內。

    綠憶姑娘天賦奇異,內力深厚.在南海許多年.二絕姥姥寵愛異常,諸般破格傳授,使姑娘在內力方面,幾達到「伐毛洗髓」的地步。所以,當時半身一麻,立即頹然欲倒之際.神智卻是清楚的,內心頹喪異常,料來落到鬼眼婆婆手裡,即使不死,也要廢去全身功夫。

    想到這裡,姑娘不由地掉下兩滴眼淚。

    姑娘生平從未敗績受擒,被人挾持而行的地步,如今落在洞宮山上,弄得身體軟癱,口不能言,如何不教姑娘為之心碎。

    忽然,挾著綠憶姑娘騰身飛躍的人.倏地停頓下來,就在這一停頓之間,綠憶姑娘吃力地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挾自己而行,竟是位長髮披肩的姑娘。燈光不明,而綠憶眼力萎縮,看不清楚姑娘面貌,只能看到是一位體態輕液,長髮披肩,渾身淡黃衫兒的姑娘。

    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想法,使綠憶為之一震,一種潛在的力量,突然如湧而至.麻痺了的身體,竟然在這股潛力湧至而掙脫那位姑娘的臂膀,「咕咚」一下跌落到地上。綠憶!」

    娘如此一摔,方纔那一股激發而起的力量,已經是虛脫但無,人頓時連僅有的一點知覺,都消失了。

    這位長髮披肩,身著黃衫的姑娘沒想到綠憶姑娘會掙落到地上,也不禁因而一驚,低頭看去,但見姑娘股如白紙,雙目緊閉,氣若游絲,可是,左手卻仍然緊緊抱著一個碧玉琵琶。這碧玉琵琶一落到這位黃衫姑娘的眼裡,霍然渾身一震,心裡閃電一轉,是她麼?啊呀!險些做錯了遺憾終身的事.

    正在這時候,突然對面房屋裡,傳出一聲低沉的問話:「是紅兒嗎?」

    那淡黃衫兒姑娘立即應聲說道:「是怡紅輪值.老人家有什麼吩咐嗎?」

    那低沉的聲音「哼」廠一聲,又緩慢而沉重地說道:「有什麼動靜,先告訴你二師兄。

    「

    怡紅姑娘應了一聲「是」,靜立在原地半晌不敢動,直等到房裡燈光熄滅,才輕鬆了一口氣,伸手抱起綠憶姑娘,四顧小心,然後騰身一掠,直向右中間,自己住的房千里飛躍而去。

    來到房裡,先掩嚴門戶,再扭亮燈光,把綠憶姑娘放置在床上,然後,匆忙地從腰間取出一個淡黃色的竹筒,桃出—撮粉末,放在綠憶姑娘的鼻孔裡,然後,又取出另一個竹筒,挑出藥末,放在茶杯裡調勻水量,用一根鵝毛,醮著藥水,塗在綠憶姑娘的眉心、手心,腳心、心口之上。然後,她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看著綠憶姑娘,一種發自內心,無可忍受的哀慟,使她忍不住淚水如泉,汩汩而流。

    她不敢確定綠憶姑娘就是自己所要尋找的人,但是,她卻身不由己地認為綠憶姑娘就是她終年所盼望尋找的人。漸漸地,綠憶姑娘臉色紅潤起來,一聲嘔吐之後,慢慢地睜開眼睛。

    怡紅姑娘再也按奈不住,脫口叫道:「元蘇?」

    這一聲呼喊,是跡近荒謬的。黃怡紅姑娘和綠憶姑娘相別十餘年,由童稚無知,牙牙學語到婷婷玉立成人;由大明嫡裔朱門艷主,到鬼眼婆婆的門人黃怡紅,以及二絕姥姥的門人朱綠憶,這其問的變化太大,而且從分別到如今姐妹未謀一面,彼此印象,模糊了無痕跡,黃怡紅姑娘如何能在乍一見面這下,便如此脫口而叫嫡親妹妹的乳名:元蘇呢?這豈不是幾近荒謬嗎?

    然則不然,遠在肖承遠小俠攜同綠憶姑娘南下苗疆時,先後身陷桃花瘴內.及獨力折服禿鷹西門番之事,黃怡紅姑娘都先後從二師兄口中得知。開始她還心驚師父鬼眼婆婆要追究「無價劍鞘」之事,她深知師門御下極嚴,劍鞘東窗事發,自己不死也得廢去武功。沒有料到,鬼眼婆婆竟絲毫沒有提及這件事。

    黃怡紅姑娘在心安之後,才開始想到二師兄碧眼書生沈奇的話,她斷定那位年輕相公,必是自己在四川境內趁機相托找尋妹妹之人。全憑靈犀一點,總算是慧眼識人,天意如此.使自己冒險孤注一擲竟而所托得人。繼而她便奢想那位美絕人寰、功力蓋世手捧碧玉邑琶的年輕姑娘,便是妹妹元蘇。

    這一個虛構的幻想,存在怡紅姑娘的心裡,與日俱深,念念不忘。她深信,如若當初自己能夠和那位年輕的姑娘見面,姐妹已經團聚了。

    今天,卻在洞宮山黑風幫總壇,突如其來遇見這位隻身夜闖的姑娘!只此乍一上眼,便驀地心驚。同胞骨肉,一點天性使然,接著眼見到碧玉琵琶,想起當初的往事,怕紅!」娘就無怪其然的脫口高呼:「元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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