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 雨季
    從未有人把雨絲比喻紅線,

    可她確實拉近了你我的距離。

    我沒有逢著一個結著愁怨的丁香一般的姑娘,

    卻因能為你擋風遮雨而雀躍不已。

    於是就在今年的第一滴雨點,

    落在我掌中黃色雛菊上的霎時,

    我便愛上了這個雨季。

    史浩泉在書桌前備課,偌大的家裡只有他一個人。易珊隨同雜誌社同事去莫干山旅遊了,最早也要下週五才能回來。易闌今天也打電話回來讓他準備一個人的飯菜就可以了,她還是和前幾天一樣吃完回來。

    雖然他和她如今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可兩人之間的距離永遠那麼遙遠。有時他進一步,她就防禦性地退三步。也不知易珊是不是故意替他們製造獨處機會,但恐怕要讓她失望了。她不在的日子,易闌盡可能減少獨自面對他的時間。一個星期只有雙休日他們是坐在一起吃飯的,其他時間她不是在事務所就是關上房門把他拒之門外。

    史浩泉悠悠地歎了口氣,感覺到窗外的風向有所改變,雨點透過未關的窗戶飄落進來,打濕了書桌,在紙上留下一滴滴的水漬。他起身將窗關上,順手點了根煙,倚在窗邊眺望雨景。

    這個城市今年的雨量總是特別充沛似的,下了一下午的雨也不見雨勢轉小。不知她現在在哪兒?人頭攢動的公車站?還是快步在回家的路上?

    史浩泉又胡思亂想起來,他發覺一整個下午他的念頭都圍繞著這個叫「易闌」的女人。

    她,該不會沒有帶傘吧?想到這兒,史浩泉煩躁地掐滅了煙頭,作勢就要去送傘。可剛站起身他就苦笑了起來,她沒有帶傘只是他個人的揣測,即使她真的沒帶,他又應該往哪裡送呢?他根本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打手機問她嗎?那麼得到恐怕只會是一句禮貌的「謝謝」和「不用了」,然後就是沉重的忙音。

    突然一陣清脆的金屬轉動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一個箭步趕去開門。

    易闌就這樣和史浩泉幾乎同時做推門和拉門的動作。

    「你回來了?」史浩泉笑著打招呼。但見到易闌濕漉漉的職業裝和還滴著水的頭髮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該死!你真的沒帶傘!」說完就朝浴室跑去,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烏鴉嘴。

    易闌被他一陣搶白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現在被雨淋的是她,狼狽的也是她!這個男人還說她該死?還怪她沒帶傘?本就心情不好的易闌更加鬱悶地踹下腳上浸滿水的高跟鞋。

    剛抬頭就迎上從浴室中衝出來的史浩泉,一條浴巾蓋上她的臉。

    「你全身濕透了,快擦擦。」史浩泉作勢便要揉搓她的發,「我替你放了熱水,洗個熱水澡免得著涼。」

    原來是替自己拿浴巾,易闌心裡一動但還是往後退了一步,躲過他要欺上自己頭髮的雙手,小聲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史浩泉尷尬地放下雙手,隨著她一起走到客廳。

    易闌邊擦著頭髮邊在飯桌旁坐下,看到桌上的菜餚後不禁出聲:「這是……」

    杭州茄子、糖醋排條、清炒荷蘭豆、椒鹽蛇肉,全是她喜歡吃的菜。難道是他特意為自己準備的?這幾天她故意忽略他,可他仍然那麼關心自己,這次易闌不禁覺得自己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我想你加班回來或許會餓,就給你準備了些菜讓你當宵夜。」史浩泉取出筷子遞給她。

    易闌微一沉吟別過頭道:「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她不可以給他機會,他現在或許沉浸在愛情中而對她百依百順,等他幡然覺悟所謂的愛情只是鏡花水月而抽身離去時,那時她的心又要找誰來修補呢?

    「我知道了。」沒有生氣、沒有埋怨,史浩泉只是起身將桌上的菜放進冰箱裡。

    「我明天還是不回來吃飯了。」易闌見他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回首的卻是一張溫暖的笑臉。

    「不要總是啃麵包,在外面也要吃點有營養的東西。」

    「不知道你是老師的話,我還以為你是營養師呢。」

    面對易闌的嘲諷,史浩泉還是忍讓。什麼時候這個男人才會動怒呢?她總是希望惹惱他然後讓他搬離這裡,也遠離她的生活。可是面對她的冷嘲熱諷或閃躲避讓,他全然一副包容忍讓的樣子。這下她也有點無計可施了。

    看著史浩泉把所有的菜都放進冰箱,易闌不禁皺了下眉頭。

    他明天就吃這些剩菜嗎?這個男人對她和小珊一向照顧得無微不至,可對自己卻馬馬虎虎。一次她回來取文件,見他吃著前一晚的剩菜,但他見到她回來以為她來吃晚飯,立即興奮地要跑去做菜。

    這個男人……易闌輕輕歎了口氣。

    「哈欠!」易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快去洗個熱水澡吧,水應該放得差不多了。」史浩泉緊張地看著她,可能對她的冷漠有所顧及,所以站在原地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動作。

    易闌點點頭,朝浴室走去,半路上她停了一下,害得跟在她身後的史浩泉差點撞上她。

    「謝謝。」

    說完她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關上浴室的門落了鎖。

    洗完澡的易闌覺得一身清爽,人也輕鬆了不少,聽見廚房有切菜的聲音她就走了過去,看見史浩泉正背對著自己不亦樂乎地忙著什麼。

    「你在幹什麼?」

    史浩泉回頭看見易闌換了件寬鬆的白襯衣倚在門邊,出水芙蓉的她渾身彷彿還籠罩著一層霧氣,不施脂粉的面容看來格外清雅雋秀,半干的頭髮還有水滴沿著髮絲滾動。易闌雖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卻是最讓他傾心的。

    他就這樣如同欣賞一件藝術珍品般注視著易闌,直到易闌不滿地皺了下眉,他才緩過神來,「我煮碗薑湯,你喝下去祛祛寒。」

    「不用麻煩了,我睡一覺就好了。只是淋場雨而已,你不用如此小題大做吧?」易闌想也沒想就拒絕道。剛才她見到他眼底的眷戀,她竟被他看得心虛得想逃,她怕自己會沉淪在如此溫柔的眼神中。

    因為我關心你!他幾乎脫口而出,但是他知道自己越是窮追不捨,易闌就越是倉皇而逃。他們就像兒時玩的警察捉強盜的遊戲般,一個追一個逃。只是兒時玩得盡興的遊戲長大了就玩得格外辛酸,所以他將已溢於唇邊的關心吞下了。

    見史浩泉似乎想說什麼,易闌趕忙回頭快步走進房間。她走得如此匆忙,快得竟有些像逃逸了。關上房門,躺倒在沙發上的易闌才清醒自己真的在逃,可史浩泉的柔情竟若天羅地網,她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

    一世?她竟想到了一世?難道她真的相信這個男人所謂的一世的愛情?

    他沒有死纏爛打,如果他真的如此的話那還好對付些,至少那樣會讓她厭惡。她於己於人都可以絕情地回絕,乾脆又利落,決不拖泥帶水。這是她喜歡的感覺,也是她所熟悉每天奔走在職場上的風格。

    可他只是隨時隨地從各個方面關心她、照顧她。雖然自己已經百般拒絕,極力逃避,但他的決心似乎更甚,看著他,她只想到「矢志不撓」這四個字。

    她只願他能早日從愛情的迷霧中走出,走出她的生活。

    「咚咚。」

    家裡只有他和她,不知他有什麼事找她。

    易闌打開門,「什麼事?」

    史浩泉高舉手中的碗,「你還是把這碗薑湯喝下去吧。」

    易闌仍想拒絕,但那碗熱氣騰騰的薑湯不禁讓她想起小時候父親煮的薑湯,一股暖流霎時湧過全身。自從獨立以來,她有多久沒有喝過這種溫馨的食物了?是否一個人長大的同時就要背負日益劇增的孤單和寂寞?

    她伸出雙手接過碗,她不知自己的手為何顫抖得厲害。

    「小心,燙。」

    喝了口薑湯,真的很燙,但是……卻很甜。

    「啊。」

    「我叫你小心的,這下被燙到了吧。」史浩泉接過碗放在案几上。

    易闌吐著被燙到的舌尖,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人。他竟然責怪她?

    「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她的眼神看來有些迷茫,而且他注意到前面她的顫抖的手。

    一隻手迅速地握住易闌的手,等她意識到要抽回時反被握得更緊,「你幹什麼?」

    「你怎麼那麼燙?」史浩泉作勢要摸上她的額頭。

    易闌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隔開史浩泉的手,「我沒事,你不要瞎操心。」

    「好,你要我放心,除非測一下體溫。」見他從口袋中拿出體溫計,她才明白原來他早就不放心,定要確定她無恙才罷休。

    為了盡快擺脫史浩泉,易闌接過溫度計,她剛猶豫著,史浩泉就溫柔地一笑,「我剛才已經消過毒了。」

    他怎麼知道她想什麼?易闌看了他一眼,將體溫計放在舌下。過了幾分鐘她取出體溫計,透過日光燈讀取上面的刻毒,她故意背對著史浩泉,看完後迅速地藏在身後轉身道:「沒發燒,你可以安心了。」

    「是嗎?」史浩泉笑得有些奸詐,「那你藏起來幹什麼?沒聽過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故事嗎?」

    易闌的臉立即嫣紅了一片,她真是白癡,幹嗎做掩耳盜鈴的事啊?

    還不等易闌反應過來,史浩泉就伸手搶過了體溫計。

    「你還給我。」易闌舉起手卻無奈身高不夠。

    「39.7度!還說沒有發燒?」史浩泉的聲音已不若以往溫柔和包容,竟泛著隱隱的怒意。

    易闌一甩頭道:「發燒又怎麼樣?吃粒退燒藥不就可以了。你要我測體溫我測了,你可以出去了。」這麼多年她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嗎?吃粒藥丸就完事了?

    雖然剛才他很氣惱她騙他,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可現在他對她更多的是憐惜。他放軟口氣道:「既然你那麼聽我的話,就再聽一次,去醫院看病。」雖然已沒有了剛才的嚴厲,可仍是不容拒絕的口吻。

    聽到「醫院」兩字,易闌顯得格外激動,「史浩泉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生病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史浩泉聽完卻笑出聲來,「終於從史先生升級到史浩泉了?很好,有進步,保持下去。」

    「你……」他在胡扯些什麼?

    「不過。」史浩泉堅持,「你今天一定要去醫院。」

    「我就不去,你能拿我怎麼?」哼!吃了她不成?

    史浩泉對她的耍賴有點措手不及。以為易家只有個小妹才擅此道,只是沒料到近朱者赤。面對她的得意,他歎了口氣,這個女人真讓他又愛又氣。

    「那就只有得罪了。」說完不顧易闌的反抗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史浩泉,你放我下來!」易闌使勁推搡著史浩泉的胸膛,「我現在是病人,你怎麼可以乘人之危欺負我?」

    「現在你肯承認自己是病人了嗎?」史浩泉忍不住笑道。

    「我們說過要保留各自的隱私,不窺探對方私生活的。」易闌取出免死金牌。

    史浩泉劍眉一橫,「讓那個協定見鬼去吧!」

    易闌氣得扭過頭不看他,原來他也會霸道地忤逆她的意思。

    她聽見心跳的聲音,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他的胸膛好寬廣、雙臂也很有力……天!她在想什麼?!

    史浩泉看著易闌的臉上春色一片,玩味道:「還是不去醫院?」

    「有選擇嗎?」這個無賴!

    「有啊。」史浩泉很認真地點點頭。

    易闌懷疑地瞄他。

    「就是你是選擇自己走著去,還是讓我抱著你去。」史浩泉一本正經道。

    形勢沒人強,易闌只能選擇庭外和解,「放我下來,我去就是了。」

    史浩泉輕輕放下她,雙手竟有絲捨不得,「走吧。」

    「土匪!強盜!無賴!」易闌小聲地詛咒著。

    「你說什麼?」史浩泉回頭看著在自己身後磨磨蹭蹭的易闌。

    「我說做你的學生一定很痛苦,因為有你這個道貌岸然的老師!」說就說,難道她還會怕他不成。

    史浩泉逕自乾笑著,還是發燒的她比較可愛,就連生氣都別有一番風情,「那你真該慶幸不是我的學生了。」

    易闌在背後狠狠地瞪他。

    「等我會兒。」已走到樓下,史浩泉卻突然跑上樓去。再下樓時易闌看見他拿了把傘。

    「不用了吧,走出去一點就可以攔到出租車了。」

    史浩泉撐開傘,整個傘面都罩住易闌,「我可不想你再淋濕。」

    易闌沒有做聲,走進了雨中。

    雨從下午一直下到此時的午夜,即使最後的命運注定是沉淪地下,可它依舊如此堅持。就像身邊的這個人,明知她對他所有的付出都熟視無睹,為何還要一意孤行呢?

    固執的雨打在了固執的他身上,氳成一片。

    A醫院

    「除了體溫升高還有沒有別的病症?比如咳嗽、咽喉疼痛什麼的?」將近六十的醫生在病歷卡上奮筆疾書著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字。

    「沒有,就是有點燙而已。」易闌小心翼翼地答道。

    「有點燙?」醫生透過像啤酒瓶底一樣厚的鏡片望了易闌一眼,「快40度了!還只是有點燙?難道你以為是在燒水,100度才叫沸騰啊!」

    看著易闌垂下頭去,史浩泉嘴角不禁上揚,原來只有見到醫生她才會如此溫馴。早知如此,當初他應該報考醫學院。

    「醫生,是不是要打吊針?」易闌試探地問道。

    「那是一定要打的。」醫生連眼皮也沒抬,彷彿她問的是句廢話一樣。

    「醫生,能不能商量一下,不要打吊針。開點藥片給我就好了。」

    醫生瞥了易闌一眼,把病歷卡一推,「到底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快去配藥間取藥,然後吊兩瓶退燒。」

    「還兩瓶?」

    眼看易闌還要討價還價,史浩泉已經眼明手快地接過病歷卡,「謝謝醫生,我們這就去。」

    「這一陣雨水多,稍不注意就要感冒發燒。年輕人不要以為自己身體好就不當心……」

    醫生還在身後嘀咕著,易闌已經被史浩泉拉去配藥間了。

    易闌坐在醫院大堂的空椅上,晚上急診的人真的很少,大堂裡很冷清。夜風從未關的大門裡吹來落在她的身上,飄散著淡淡的雨水味道。也許醫院要節電吧,大堂裡沒有開燈,只有一間間急診房間內溢出的燈光星星點點散在她的腳下,像一種施捨。

    她拉緊身上的外衣,這才發覺是史浩泉的西裝,上面有淡淡的尼古丁的味道。他抽煙?她不清楚,或者說這不關她的事。這是他臨走前硬是披在她身上的,她要拒絕,他卻沒有給她機會。

    看著史浩泉忙碌地在一個個窗口間徘徊,手裡拿著配藥袋、錢和病歷卡。易闌的心突然升起股暖流,可幾乎馬上她就放棄了。她不可以放縱自己依賴他,愛情是如此的短暫,她沒有信心和勇氣修補破裂的殘局。失戀的人可以找小珊,離婚的人可以找她,她屆時又可以找誰呢?

    「發什麼呆?藥配齊了,我們去打吊針吧。」史浩泉不知何時出現在易闌面前彎腰看著她。

    易闌雖然千百個不願意但還是跟著他來到打吊針的病房。病房裡擺放著近二十張躺椅卻只有兩個人躺著打吊針,見他們進來,裡面的人抬頭望了一眼又轉頭繼續他們的話題。

    「打吊針?」一個如鬼魅般冰涼的聲音出然掠起。

    易闌嚇了一跳,回頭才發下門口坐著一位護士。

    「是,麻煩你了。」史浩泉客氣地遞上病歷卡和剛配的藥劑,順便還把易闌推到護士面前。

    護士似乎對他很滿意,口氣軟了不少:「先帶她坐下來吧。」

    注視著護士把橡皮管繫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把針刺進吊瓶,用酒精棉在她的手臂上擦著,清涼的觸感令她一震,她知道現在要逃的話恐怕晚了。

    「護士,能不能輕點?」趁她還沒有扎針,易闌趕忙要求道。

    已拿起針頭的護士像看到外星人般看了她一眼,彷彿在說「那麼大了還怕疼?」看了史浩泉一眼才瞭然地一笑,原來是在男朋友面前撒嬌。

    她指指史浩泉道:「別看著我扎針,看著你男朋友,一會兒就好了。」

    「他才不是……你幹什麼?」他竟敢握她的手,易闌對著她怒目而視,要不是此刻她渾身緊繃不敢亂動,才不會讓他這麼為所欲為呢。

    「覺得疼的話就握住我的手。」

    「你……」易闌當下不知該說什麼好,「哇!」

    「小姐,不要喊了,已經扎進去了。」果然做作,護士邊收拾著邊意味深長地瞄了易闌和史浩泉一眼。

    易闌渾身不自在,不過她的技術真的不錯,不是很疼。

    「想不到你不肯到醫院來就是因為怕打針。」此刻他才如夢初醒,史浩泉輕笑道。平時看她那麼堅強獨立,想不到竟怕一個小小的針頭!

    易闌橫了他一眼,辯解道:「要不是我十歲第一次打吊針的時候碰到個實習護士,連紮了我四針都沒有找到血管,我現在也不會怕成這樣。」

    「連扎四針?」史浩泉皺眉道,難怪她會緊張成這樣了。

    他拉起她的手仔細地查看,想找出當年被針扎過的痕跡,「你當時一定很疼吧?」

    「廢話,我連扎你四針,你看看疼不疼。不過我沒有哭哦。」易闌得意道。

    「吹牛吧?」只是十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不哭?

    「還沒等到我哭,那個小護士就哭著衝出去了。」易闌想到當初的這一幕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雖然還是有點心疼但是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史浩泉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

    唉?她幹嗎要和他說那麼多小時候的事情?呃?易闌看著兩隻相握的手,她竟然真的握緊了他的手?

    易闌默不作聲地抽回手,史浩泉看著驟然失去溫度的手掌,然後緊緊握成拳,好像如此便能使她的溫度散得慢些。

    「那後來呢?」史浩泉尋找著話題,意圖打破尷尬的沉默。

    「什麼後來?」易闌納悶道,「哦,你說扎四針的事啊?後來我的手都青了,我媽看了心疼極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就出去買了我最喜歡吃的茶葉蛋給我吃。你知道的,以前醫院門口有很多這種攤販的嘛。」

    一個轉身,看到史浩泉逕自發呆,易闌有些生氣,也開始閉目養神。

    「易闌,你先躺著,我出去抽支煙。」史浩泉把放在一旁的西裝蓋在她身上。

    易闌沒有睜眼看他,聽他的腳步聲遠了才張開眼。病房裡另外兩個病人也睡著了,護士不知什麼時候退了出去,也許回值班辦公室了吧。門邊倚著把墨綠色的傘,水珠沿著傘面滴在地上,積成一攤水。

    「唉,傘……」她的話哽在喉間,他已經走遠了,應該聽不見了吧。再者他只是去抽支煙,不會走到外面去的,根本沒有帶傘的必要。

    易闌抬起剛才與史浩泉交握的左手,看著紋路交錯的掌心,然後緩緩握成拳頭。

    「易闌、易闌……」

    迷迷糊糊中易闌聽見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睜開眼,史浩泉竟然全身濕透了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麼濕成這樣?」他的頭髮還在滴著水,上身僅著的襯衣已經全部粘在身上,淺色的長褲此時已被雨水打濕映成深色。

    史浩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打開手中的塑料帶,「你看,這是什麼?」

    「茶葉蛋?你出去淋成這樣就是為了買這個?」易闌沒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史浩泉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一笑帶過她所有的疑問。

    不對!這麼晚了,哪還有什麼地方有賣茶葉蛋?易闌皺眉道:「你到哪裡買的?」

    「就是你說的攤販嘛。」史浩泉閃爍其詞道。

    「你別對我說凌晨一點還有賣茶葉蛋的老伯候在醫院門口等你光顧。」這顯然是個拙劣的謊言。

    史浩泉轉過頭避開她質問的眼光,「攤販沒有,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還有賣的。」

    易闌看著面前這個男子,雨水從他的手臂上滴到指間然後落到地上。她拿出張面紙遞給他。

    「謝謝。」史浩泉接過擦著臉,小紙屑粘在了他的臉上。

    易闌情不自禁地舉起手想幫他取下,可史浩泉一個抬頭,她的手臂僵在半空放下也不是,舉著也不是。

    「我幫你剝蛋殼吧。」史浩泉假裝沒有看見她的狼狽,拿出一隻茶葉蛋。

    易闌收回手點點頭,她覺得眼前突然一片朦朧,側過身,有水滴落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最近的便利店在兩條馬路之外啊!

    她已經看到了答案背後的深意,可她卻沒有勇氣掀開最後一層幕簾。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今夜都亂了套,是生病的原因吧。易闌心想著,等到病好之後,他們還是和從前一般,只是點頭之交而已。對,僅此而已。

    扶手上的水越來越多,窗戶沒有關嗎?雨都飄進來了,害得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東西。

    看來今年的雨水真的好多啊,大家都應該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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