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鋒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朝鮮風波(10)--放我生路
    「你瘋了?那幫朝鮮人要是知道了,非得跟咱們拚命不可!」孔有德被嚇得差點兒大聲叫了出來,看了看那些正在吃飯的人們,急忙又把楚鍾南拉到了偏僻處:「你該不是放火放上癮了吧?剛燒了赫圖阿拉,又想燒定州。這裡可不是韃子的地盤

    「管他那麼多。這關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反正定州是肯定擋不住韃子的進攻,與其把這城池留給敵人,幹嘛不乾脆燒個乾淨?反正,朝鮮人也不見得就是咱們的朋友!」楚鍾南森然說道。

    「兄弟,話不能這麼說……」孔有德還想勸解一二,可楚鍾南卻不容他多說,擺擺手便轉身而去。

    「我去找李碚基!」

    「你找那傢伙幹什麼?」孔有德越發的不明白楚鍾南在想什麼了。想燒了人家的城,難道還要先打個招呼?

    「讓他給咱們招的人配上兵器。總不能看著咱們赤手空拳地幫他守城。」楚鍾南說道。

    「可……」

    「這邊現在帶頭的,你先在這兒看著。我帶幾個人過去就行。」楚鍾南不等孔有德說話,又接著吩咐道。

    「就帶幾個人?你不怕那傢伙把你抓起來?」孔有德急道。

    「現在韃子已經打到了定州,他要是再抓我,那就只能證明他是想叛國投敵。我看他還沒這個膽子!」

    「喂……」

    孔有德不知道楚鍾南到底是怎麼跟李碚基說地。他覺得這麼直接找過去是很危險地。但是。事實卻並不像他想地那樣糟糕。李碚基並沒有如他預料地那般為難。很快就為他們地人準備了武器。這很是出乎了他地預料之外。而緊接著。朝鮮兵就把南城門讓了出來。按照那個叫樸東翰地武官地說法。就是多爾袞正在南門外紮營。所以。他們相信楚鍾南跟孔有德兩人會拚命守護城門。絕不會放敵人進來。也絕對相信對面地多爾袞不會放他們逃走。對此。楚鍾南地評價是:自作聰明!

    「他不是自作聰明。而是料定了咱們會替他拚命!」孔有德無奈地說道。

    「誰說我要拚命地。就算拚命。也絕不會對他有屁大點兒好處!」楚鍾南冷哼了一聲。叫過了劉黑子。「給你個任務。非常危險。可能會丟掉性命。你敢不敢去?」

    「敢!」劉黑子很乾脆。

    「那好。今晚……」

    「世事無絕對!俺們大人說啦。只要十四貝勒放他一條生路。他就會打開南門。獻出城池!」

    晚上,多爾袞的大帳。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粗布褂子,臉上留著一道猙獰的傷疤,眼睛中不時的流露出緊張卻又滿含仇恨的目光地漢人,多爾袞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一座定州城就想換一條命?楚鍾南難道不知道,他的命現在比半個朝鮮都值錢?」

    「嗯……俺們知道自己的命值錢。可他說啦。你放他走,對你,對你們兄弟仨。都有好處!」劉黑子努力地瞪大眼睛,裝出一份氣勢十足的模樣。可是,面對眼前這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小韃子,他卻始終鼓不起應有的氣勢來,只能硬充!

    「放屁!」多爾袞輕輕冷哼了一聲。

    「哼,愚……愚蠢!」劉黑子仰起下巴,又是一副不倫不類高傲的模樣。

    「我愚蠢?」多爾袞猛得站立起來,招過衛兵就想命令把這信使拖出去砍了。可是,話未出口。他卻又冷靜了下來:「我怎麼愚蠢了?」

    「俺們大人說啦,你要是不聽他的話,就是放著西瓜不吃,非要去撿芝麻。真要那樣,你不蠢,誰蠢?」劉黑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放屁!這世上還有什麼好事兒,能比殺了他,報卻殺父之仇更有好處?」多爾袞冷冷說道。不過,話雖然這樣說。語氣雖然也十分森寒,他卻對楚鍾南的想法突然有了點兒興趣。那傢伙殺了他父親,當著上千人地面詛咒了他母親,居然還敢在這個時候派人來談判,信使還敢這麼強勢。這種行為很詭異,同樣也很讓他費解。以致於他很想瞧瞧楚鍾南能有什麼辦法讓自己放棄殺人的決心。

    「這還不簡單?對你們這種人來說,殺父之仇算個屁?你們要的是:兵權!大功!」劉黑子表情木訥,皺著眉頭,好像是在背書。

    「什麼意思?」多爾袞一愣。

    「大人說啦。你這時候抓了他。頂多就是報了殺父之仇,得點兒名聲。可皇太極地勢力比你們強的多。所以,後金的汗王之位打死也輪不到你。可只要那啥四貝勒當上了後金汗王,就有的是手段收拾你們兄弟仨。誰叫你們一沒功,二沒勞,還招人嫉恨來著?收拾你們,恐怕還正讓人心頭解氣呢!再者,這年頭,誰的拳頭大,誰才是老大,誰才能說話算數。誰會冒著得罪新汗王的危險幫你們說話?大人還說,皇太極手下有個叫範文程的漢奸……」

    「範文程?你怎麼知道?」多爾袞駭然大驚。範文程的名字即便是在大敗林丹汗之後,也依然沒有幾個人知道。就連他也是在得到了阿巴亥的通報之後才知曉地。可楚鍾南不過就是一個逃亡者,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這個殺了父汗的傢伙,竟是有預謀的不成?那豈不是說……不知不覺間,多爾袞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俺不知道。大人就讓俺跟你說,那範文程鬼心眼兒多得緊,見利忘義,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連祖宗都不要了。你要是不小心,恐怕被他玩死了都不知道。」劉黑子恨恨地說道。

    「這個我清楚!」多爾袞煩躁地揮了揮手。他當然知道範文程鬼心眼兒多。據阿巴亥探知的消息,這個漢人可就是幫助皇太極取得那場大勝的最重要的謀士。

    「你真知道?」劉黑子瞪大了眼。大人還真神了!說地居然是真的。

    「接著說!」多爾袞沉聲說道。

    「接著說?噢,那個……俺們大人說啦,你放他走,就可以借口為父報仇。對朝鮮整個兒地宣戰。只要一天抓不到俺們大人,不管那些人說啥,你都有理由不撤兵,還能借口說自己兵力不足,向皇太極那邊要人。兩黃旗六十五個牛錄,再加上你老子留給你的鑲白旗十五個牛錄。你說不定都能要過來。那時候,你們兄弟仨可就是八十個牛錄的兵力!……皇太極才剛剛打敗蒙古人沒多久,肯定顧不到這邊兒,你就能趁空兒掌握一支大軍。如果你再爭氣點兒,把朝鮮給打下來,那到時候就可以割據朝鮮,跟皇太極分庭抗禮。到時候,不僅能保住你們兄弟仨,說不定連你們在遼陽的老娘也不會有事兒!……那個。就這些了。俺們大人就讓俺說到這

    「哼,說地倒是輕巧。」對朝鮮宣戰容易,可要兵和割據。又怎麼會那麼簡單?即便是有母親在遼陽幫忙,自己這回出兵朝鮮,不也是暗中付出了許多麼?多爾袞冷哼道。

    「輕巧歸輕巧,你不試,就沒機會;試了,說不定就能賺個大的!當然了,你如果沒那本事,那就趁早別試,免得畫狗不成反類……不對不對。那個什麼來……噢,畫葫蘆不成,反畫成了瓢兒!沒吃到羊肉,反惹一身騷!」劉黑子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把該說的都說出來了。沒白辜負大人一番教訓。不過話說回來,大人還真是神明。他咋就知道這多爾袞會說他的那些話「輕巧」,還預備了這麼長一句等著呢?

    這話說地真是掏人心窩子啊。

    沒劉黑子那份閒心。多爾袞卻是真地被楚鍾南這句話把心中地一股子野心給招了出來。可是,野心歸野心,多爾袞依舊有些舉棋不定。他抬起眼睛盯著劉黑子。希圖從這個信使地眼睛裡知道些什麼,可現實卻讓他失望了。劉黑子看到他的眼神之後,居然眼珠子一瞪,跟他比起了眼力。這分明就是個莽漢!

    「試,還是不試?」好艱難的選擇。多爾袞很想派快馬回遼陽向母親求教,但他也知道這不可能。可是……那楚鍾南說的對,眼前確確實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如果能趁機佔據朝鮮,就算不能跟皇太極分庭抗禮,以後後金國中也沒人敢再瞧他不起。他們兄弟也就有了倚仗。皇太極也不能隨意地對付他們了。但是。事情有這麼容易嗎?

    「想好了沒?俺還得趕緊回去給大人回信兒呢!」看著多爾袞在自己的「逼視」之下「膽怯」地收回了目光,劉黑子忍不住有些得意洋洋。貝勒爺又咋了?還不是沒瞪過自己!

    「你去告訴楚鍾南。今晚四更,本貝勒在城外等著他的信號!」

    「嗯。說話算話!可別到時候不來,沒的丟了你老子地臉!」劉黑子撇了多爾袞一眼,傲然地仰起下巴,在旁邊親兵的引領下離去。多爾袞沒心情跟這個粗人計較,看他走了之後,立即又對身邊的戈什哈下令:

    「立即召集諸位參佐領來我大帳議事!」定州南門。

    楚鍾南跟孔有德兩人站在城牆上,臉上無比地凝重。孔有德是反對楚鍾南的做法的,可惜勸不住。因為,楚鍾南手裡的實力決定了他才是新成立的漢軍隊伍的掌權者。而楚鍾南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完全沒理由再去賣任何人的面子。而劉黑子的安全回歸也讓孔有德整個兒地有些癡呆,到現在還沒回復過來。

    「大人,采青叔回來了。」

    「大人!」

    隨著劉黑子的聲音,劉采青滿頭大汗地走上了城牆。

    「怎麼樣?」楚鍾南沒有回頭,只是開口問道。

    「那李碚基接到小的報信兒,叫咱們不要妄動,一切等他的消息再說。」劉采青答道。

    「黑子!」

    「大人?」

    「四面的暗哨有沒有發現朝鮮的兵馬調動?」

    「還沒動靜!」

    「看來,果然如你所料,李碚基這傢伙是想玩一招黃雀在後!」孔有德說道。

    「我以前給人當跟班兒的,還寫過書,自然得多琢磨琢磨人的心思性格。李碚基這人膽小怕事,做事猶豫不前。他現在對多爾袞是又恨又怕,有我幫他打前站,設伏引韃子兵進城,他就算心裡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也一定很想試一試。反正,他早就不願意守著這座定州城等死了。這一招失敗了,他可以把責任推到我的頭上,成功了,可以報一箭之仇,將功折罪。這種穩賺不賠地生意,就是他這種人最喜歡做的。」楚鍾南冷笑道。

    「大人,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劉黑子問道。

    「現在什麼時候了?」楚鍾南問道。

    「三更快過了!」劉采青看了看月色,答道。

    「咱們的兄弟都躲起來沒有?周圍的百姓都清空了嗎?」

    「兄弟們都安穩著呢。百姓也清空了!一聽說要用他們的房子打埋伏,那些朝鮮人跑得比誰都快!」劉黑子不屑地說道。

    「那就打開城門,放火!」楚鍾南厲聲下令道。

    隨著楚鍾南的一聲令下,定州南門附近迅速地燃燒起來。跳躍的火焰,映得周圍一片通紅。

    「貝勒爺,怎麼辦?沖不沖?」

    城外,多爾袞已經帶人悄悄地摸到了城牆附近,卻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他早就想到楚鍾南會埋伏下陷阱,可是,那火絕對不單單只是一座城門在燒。如果有埋伏,有必要放這麼一場大火嗎?這麼大的一場火,裡面如何藏得住人,而且,火勢如果控制不住,恐怕整個定州南城都要被燒個精光。而且,如果是陷阱,楚鍾南為什麼不在約定的四更天放火,而是在三更?

    「貝勒爺!?」蒙噶裡等人急得眼睛通紅,「再不沖,等火燒起來,咱們想沖都衝不過去了。您快點兒決斷吧!」

    「你先帶一百人衝進去,要快!」時間不等人,多爾袞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打下定州地時機就在眼前,他實在是不願意就此放棄。

    「奴才遵命。絕不讓那個姓楚地逃了!」蒙噶裡大喜,揮手帶了一百名手下,呼嘯著向城門衝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

    李碚基一身戎裝,身邊圍著幾個差不多同樣裝束的朝鮮武官,正指著那騰空地火焰渾身顫抖:

    「喪門星,喪門星,我怎麼會相信他?他這哪裡是誘敵深入,分明是已經跟城外的女真人勾結在一起,想要亡我定州!亡我定州啊!」

    話一說完,李碚基突然頭一歪,身體往後就倒。旁邊的樸東翰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他。

    「大帥,您怎麼了?這個時候您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莫,莫要管我。速速出兵,攔截女真人,萬萬不可讓他們衝進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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