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美麗女屍 正文 第225章 商詩的故事(五)
    也就是那一天,我們第一次相見。其實我先去的是你們病房,我到你們護士站找潘天高的主治醫師,護士指了指你當時所在病室的方向。然後我很平靜地走到了你所在的病室門口,當我漫不經心地往裡看了你一眼時,我的面容頓時凝固,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當時你正在全神貫注地給病人講解病情,沒有注意到我。但是我卻在那一瞬間找到了重生的感覺。那種感覺太熟悉了,太親切了,你那平淡的面容,你那溫和的微笑,讓我恍惚間以為他又復活了。而且,李醫生,你別嚇著,我說的完全是實話,真地,你和他長得非常像,乍一看,完全就是同一個人似的,當然,細一看,還是有些不同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種暖徹心扉的美好感覺,這種感覺給了我一個很清晰的信息,我的愛人他終於回來和我相伴了,歷盡苦難的我,蒙佛祖聖恩,我不用再孤獨淒涼地去尋死覓活了。我在一瞬間的震驚之後,慢慢冷靜下來。

    我決定暫時不和你相見,待自己心緒平靜下來後,有了充裕的感知能力,再去默默地感受他或者說是你的靈魂。我當時也本能地相信,如果你見到我,肯定會有似曾相似的感覺,因為我很難認為你和他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你們的軀體相似,你們的靈魂也一定交纏。所以後來我在醫務處要求見你,當你進來後看了我第一眼,我心裡一跳,就明白了,不管你是他也好,他是你也好,再也無可否認,你是我的有緣人。那時你別看我外表那麼平靜,實際上我心裡在翻江倒海。我提出走的時候,你喊住了我,第一次,你喊我方露,讓我有點驚訝,第二次,你留下了我的手機號碼,我就在想,你經歷過一個生死輪迴,終於還是進步了,這一次,不是我主動問你要電話號碼了,你給我保留了一個女人的驕傲,呵,我那時心裡還在誇你說,李醫生,你真是好樣的。

    從你那裡走之後,我去太平間看了看潘天高,想了想,為了減少我的罪孽,還是決定去派出所報了案,也許弄清楚他的死因,可以幫助我辨認自己的罪責所在。後來回到別墅,我自然也就斷絕了自殺的念頭。我想了一整天之後,決定接管潘天高的產業。因為不管他的死我負有什麼樣的責任,終究是他干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導致我如此悲慘的命運,並使我的戀人慘遭厄運,現在也是該他彌補我們的時候了。而且,李醫生,你不要責罵我,我甚至還有一種可笑荒唐的想法,我覺得正是因為你當年的貧窮,不能為我的父母所接納,才導致我們後續那些慘不忍睹的人生,所以我有點病態地考慮,我要讓你富甲天下,財勢滔天,以彌補當年的刻骨遺憾。

    因此,第二天,我就去了潘天高的公司,向他們亮明瞭身份,也就將公司接管了過來。由於一開始,我對公司的情況還不是很熟悉,所以不敢貿然去邀請你。也就是那次為什麼你給我打電話後,我說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等忙碌完了再聯繫你。其實那一段時間,我不僅僅是忙公司的業務,還在配合著警方的調查,我不太明白為什麼警方會第一時間認為我和潘天高的死有關係,雖然我仍然相信潘天高的死有我的責任。後來方露和方市長都分別聯繫過我之後,我才明白,原來他們認為我有殺夫謀財的嫌疑。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向我下手。

    我只有苦笑,其實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因為潘天高是要在借我肚子生完孩子後回去和方露復婚的,也就是說潘天高的財產原本應該是歸屬於他們的,潘天高突然一命嗚呼,本已在他們指尖纏繞的財富一夜之間就完全與他們沒有關係,他們如何能夠不窩火?所以他們本能地以為是因為潘天高逼我離婚,我一氣之下,將潘天高暗害了。而且這聽起來多麼理所當然。雖然我覺得這點很可笑,但是我也本能地相信佛祖的話,潘天高的死我是有責任的。所以我仍然努力地配合著警方的調查取證錄口供。既有工作壓力,又有精神壓力,這也就是那麼長時間我沒有再聯繫你的原因。

    不過好在後來,我巧之又巧遇到了精明能幹的欣月,我和她的遭遇也很離奇,這裡就不講給你聽了。欣月在公司呆了十來年,非常熟悉公司業務,在她的幫助下,我逐漸擺脫了繁重的壓力,最後完全授權給她,並且終於決定請你過來主持公司一切,以彌補自己心頭那種一直耿耿於懷的歎息。所以那天,我冷不丁就給你打電話,我想,當時你一定很驚訝吧。呵!請你理解,我被潘天高禁錮了五年多,行為舉止已經不太符合一般世俗習慣了!

    那次我到了你租住的房間後,和你共同坐在床上的時候,李醫生,那熟悉的環境,那溫情的感覺,我真地就像回到了和潘天高結婚的前夜,我當時有一陣又一陣的衝動想要脫光衣服,和你身心交融。不過,我還是苦苦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畢竟,我已經深受過佛門戒條的教誨,而且,當時你終究還只是我突然碰到的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當然,在這裡,我還要順便說聲對不起,李醫生,在後來和你相處的那些日子裡,雖然我每天都很開心很幸福,但是我卻沒有給你傳達過類似的感覺,使你茫然,彷徨,而且每每對你心動的時候,我都難以突破作為一個佛門弟子對佛祖曾經做出過的承諾。甚至後來我還甩了你一個耳光,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在作繭自縛,後來我終於說服了自己,我相信佛祖是能理解我的,我和你是百年修得的緣分,佛渡有緣人嘛,他既然要拯救蒼生,又怎麼會置自己的弟子於痛不欲生的境地呢?只要存心良善,仁義濟世,那便是佛的最高境界,其他形式上的東西,倒不可過於注重。在這樣的心境下,便有了我們後來的那一些甜蜜的來往。

    只是,可惜,李醫生,我們這輩子終歸還是沒有相守一輩子的緣分,不是你先行辭世,就是我即將赴死,可歎啊,天意弄人,我究竟犯下了什麼罪孽,竟至於讓我和心愛的人無緣今生?我佛慈悲,就請你在我離世前告訴我,讓我能夠明明白白地離去吧!

    哎,小智,姐今天迫不得已跟你講這些,姐心裡也很難受,請你不要過於介意,不管你是不是曾經的他,姐都愛你,姐愛的是你的品質,你的精神內核,以及你對姐的忠誠,現在的你和曾經的李醫生都能一下子啟開姐的心扉,說明你和他一樣都是值得姐深愛的男人。不過,姐現在卻要向你說對不起了,姐得先走一步,不能陪伴在你身邊關心你了。小智,你一定要多保重,姐永遠愛你,姐的靈魂也會在浩淼的空際為你默默祈福的!好吧,我大致想要講給你的就是這些了,時間這麼長了,你也該回去了!」

    靜靜聽著商詩的自述,剛開始那幾個階段我還是心情跌宕起伏、渾身亂顫的,聽到後來,我已經完全平靜了,因為商詩苦痛的遭遇,已經無法通過人類這個物種做出任何程度的情緒反應來加以足夠的表達了。所以我反而只能用一顆平常心來抵制心頭潛湧的酸苦。我冷靜地說:「姐,我現在就可以明確無誤地告訴你,你根本不可能先走一步的,因為我隨你赴死的步伐一定只會比你慢半步!」

    商詩淒然地望著我,眼裡噙滿了淚光,嗓子有點微顫地說:「小智,姐求你了,不要做傻事,你還有那麼美好的未來!」

    我微微笑道:「姐,別抱那麼天真的想法,你不是已經領教過我的厲害了麼,上次是服毒,這次可能簡單點,就隨便來個割腕吧!」

    商詩緊咬著嘴唇,淚水潸潸而下,不勝淒楚道:「小智,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讓姐在趕赴黃泉的路上還不能安心?」

    我肅然道:「姐,如果你想挽救我,路只有一條!」

    商詩愕然地抬頭,狐疑地看著我。

    我笑說:「那就是你上訴!」

    商詩無奈輕歎道:「小智,你為什麼就偏要這麼倔強呢?明知道結局已經鐵定,為什麼還非得將更多的人牽連進來呢?」

    我冷冷一笑,面容肅靜道:「商詩姐,今天在進這個牢房之前,我還真就以為結局已經鐵定了呢,我進來勸你上訴無非就是一種不甘心,現在聽完你的話後,我完全不這麼想了,我現在想,你要是就這樣不上訴結束了生命,那我即便不選擇自殺,我也會因為憋屈而死,那何苦來著,不如一刀來得痛快!」

    商詩聽得臉色煞白,搖頭堅定地說:「小智,姐能理解你的好意,但也請你理解姐的心情,不要讓姐為難!」

    我見她還是油鹽不進,心裡十分光火,有點氣惱地說:「姐,那好吧,我只問你一件事,警方認為潘天高是被毒藥暗害的,他吃的毒藥是你投的嗎?如果你說是你投的,我二話不說,即刻打消勸你上訴的想法。」

    商詩愣了,愕然地看著我,好半響,她才茫然地說:「可是,無論如何,姐是有罪的啊!」

    我無奈一笑道:「姐,看來我是必須要幫助你來分析一番你總覺得自己對潘天高有罪的心理根源是什麼了!」

    商詩疑惑地看著我。

    我平靜地說:「原因其實很簡單,你本來就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如果不是因為潘天高的卑劣行為實在令人髮指,你斷然不會在與他較量的那段歲月中產生那些相對善良的人來說顯得有點冷酷的念頭和行為,但你的內心深處一定也是潛伏著隱隱的不安和罪惡感的,後來不知算是不幸還是有幸你竟然皈依了佛門,於是如來佛祖用各種各樣的語言敦敦教導你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海無邊回頭是岸,怨怨相報何時了,沒有過不去的坎只有轉不過的彎,呵呵,總之嘛,就是這麼些意思,你成天在這樣的語言熏陶下,心理又怎麼能不發生微妙的變化呢?慢慢地,你開始對自己曾經的行為進行反省,你在心底裡對自己說,善惡皆吾師也,常念四重深恩、甘作眾生馬牛、亦份內之事,人欲取我首級、我親自割下奉上,總之,就是人們怎麼欺負我都行,我就是不能傷害他們絲毫,終於,你心底裡潛伏著的罪惡感在這樣的心理背景下開始暗流湧動,在你表層意識裡還沒有什麼知覺的基礎上卻已經不知不覺控制了你的精神,於是,在你睡覺時大腦皮層意識處於沉睡狀態未能對它進行掩飾的時候,它就冒出來大肆活動,推波助瀾,終至於在你大腦裡形成栩栩如生的夢境,使你借助於夢境的形式將內心深處的反思表達了出來,並悄然凝固成一個堅強的觀念:你是有罪的。當然,你恰巧在潘天高死前的那一天形成了這一觀念,這就有點玄奧了,也許你還真就練就了通靈的本領。咱先不去討論這個玄學範疇的東西。我只想告訴你的就是,這一觀念一旦成形也就從此盤踞在了你的頭腦裡,再也無法消除,且時刻對你施加影響,以至於當法院判你有罪時,你竟然毫無怨言地就加以接受!商詩姐,你既然能夠領悟那麼高深的佛法,我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應該不會理解不了吧!」

    商詩輕蹙著眉頭,靜靜地聽著,她的臉上罩上了一層莊嚴,聽我說完,她低下頭來,默默地思考了一會,抬頭寂然道:「李醫生,也許你說得對,但是即便如此,我終究還是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啊?」

    我苦笑道:「難道你就僅僅因為做了一些事情,竟至於要拿自己珍貴的生命去抵償嗎?你是個佛門信徒,佛祖告訴你要善待眾生,你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善待,又如何去善待眾生呢?要知道,還有那麼多罪孽深重的罪惡靈魂等著你去超度呢,難道你就要撒手不管讓他們墜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嗎?」

    商詩面容頓時蒼白,呆呆地看了我一會,喃喃道:「小智,你說得都很對,姐也曾經有意無意地想過這些方面,但姐並不是純粹依靠這些概念來做出選擇的,姐其實心理很複雜很矛盾,姐雖然是個佛門弟子,但姐也是個現實中人,姐又怎麼能不面對現實呢?現實的情況是,潘天高突然就死了,本該屬於方露甚至說是屬於方市長的億萬家財莫名其妙就從他們手心裡溜走,他們如何能夠甘心,又豈能再容我於世?所以現實的層面我也想過,什麼我都想過,姐不是那麼單純地就做出選擇的!」

    我慘然一笑道:「那商詩姐,既然咱們都知道自己是被迫害的,為什麼不挺身而出,反而要讓壞人得逞、令親痛仇快呢?」

    商詩悲歎一聲道:「既然明知道結局已無法更改,又何必再讓牽涉面擴大進行時延長呢?」

    我想了想,決定直擊商詩要害,我平靜地說:「商詩姐,直接跟你說吧,你不就是害怕我捲進你的官司影響前途嗎!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這是杞人憂天,我是一個醫生,什麼是我最頂端的前途?那就是成為醫術水平天下第一的醫生,那個方市長對我恨得再咬牙切齒,頂多也是讓我將來當不成官,難道他還能阻礙我成為天下第一的醫生?頂多他不讓我在這個城市行醫,那又怎麼著,如果你不在了,我還不願意在這個城市呆著呢!我懷裡揣著你的骨灰,浪跡天涯行醫去,那才是真正的行醫呢,行動著的醫生,呵!所以,姐,你說還有什麼可顧慮的,最壞的結局也不會比現在差,就是個小學生,也會算這筆帳啊,怎麼到了你這兒邏輯全亂套了呢?」

    聽著聽著,商詩的俏臉開始動容,美麗的大眼睛不停地撲閃,我的心一顫,竟似捕捉到了一絲生命的跡象。商詩應該是被我撬動心思了,我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幾寸,喜悅悄無聲息地溢上心尖。

    我得趁熱打鐵,腦子電閃過後,又發動攻勢道:「而且,商詩姐,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胡亂以為潘天高的死和你有關聯,實際上,屁關聯都沒有,你不要驚訝,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潘天高是怎麼死的!」

    商詩身形一顫,驀然抬頭,驚訝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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