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金屬奇兵 合集 第三集 上帝之手
    第三集上帝之手

    第一章隱形人

    在聯邦科學院金字塔大樓底層的停機坪上,罕見的棲息了一艘青色龜型戰艦。

    因為收到緊急調令,紅狐中隊滿編二十四名變形機甲士,分成陣列,在座艦內執行輪流戰術值守,隨時准備出擊。

    連續三天風平浪靜後,預料中的襲擊者並沒有出現。身為聯邦軍隊中最強大的特戰部隊,無形中開始松懈下來。

    而入隊以來一直被閒置在一邊的代理中隊長高登,也接到了一份隊內挑戰。

    發起挑戰的一方,是紅狐中隊副中隊長巴克爾上尉。

    至於原因?

    很簡單,一名出身礦物星的垃圾兵,坐火箭一樣騎到了他們頭上,盡管那個隊長前面有「代理」兩字,但已經足以讓驕傲的紅狐感到恥辱和不屑。

    於是,兩名年輕氣盛的軍官,就出現在了戰艦活動中心的訓練室內。

    四面樓層觀戰台上,圍滿了一群正值輪休當中、精力過剩的紅狐成員。

    「巴克爾上尉,你確定放棄防護?」全身覆蓋訓練護甲的高登,手上拋轉著頭盔,再一次問。

    「紅狐中隊沒有靠裙帶關系進來的家伙,我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聯邦精英。」

    霸氣十足的白人軍官巴克爾,沖四面看台的部下揮了一下手。

    「伙計們!我有說錯嗎?」

    看台上立即爆發出了震天的呼喝,夾雜著零星的呼哨和怪叫。

    今天的排場完全是沖他來的,高登心底了然,他沉氣問:「對上級的挑釁,這就是紅狐的傳統?」

    「紅狐並沒有歧視下層士兵的傳統。來吧,代理中隊長,不要讓大家失望,拖延時間只會讓我們看不起你。」巴克爾上尉濃眉一蹙,暗罵高登不知死活。

    「巴克爾,千萬不要輕敵啊!聽說這小子從頭兒手裡弄走了你那件原力鎧甲,你可要小心了!」

    一名頭發染得跟鸚鵡一樣的嬉皮男探出頭來,打了個呼哨。

    「哈哈,火雞,有這回事嗎?難道這小子跟頭兒有一腿?」旁邊一名壯漢一把擰過嬉皮男脖子,甕聲甕氣地問。

    「該死的炮手,放開我!」嬉皮男揮舞著滿是紋身的胳膊,死命地掙脫開去:「誰敢造頭兒的謠?不要命了!」

    隨即他唯恐天下不亂地高呼:「看來我們的副隊長要失寵了——」

    火雞極具誇張的表演,讓巴克爾周邊溫度陡降。他雙目噴火地盯著高登,心中那絲不忿化作了滔天怒流。

    隸屬軍方的原力部隊,主要成員都是軍隊中選拔的精英。得到原力火種,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機遇和榮耀。

    但成為「超人類」,代價是巨大的。

    為了避免在聯邦社會造成恐慌,所有原力火種植入者不得不在人類社會的黑暗中生存,並嚴謹遵守「聖堂公約」。

    也就是說,他們擁有的能力,永遠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公眾面前。

    尤其隸屬軍方的原力師,常年在最危險的環境中征戰,等待他們的除了死亡,便是漫長枯燥的修行和軍旅生涯。

    聖堂公約中,晉升至「星核」層次的原力師,不管在野還是隸屬軍方,皆可得到加入聖堂的機會。在那裡,將擁有成為更高層次——「神話超人類」的機會。

    且有了聖堂權杖的庇護後,自然能取得某種程度上、超然人類社會的地位。

    只不過,盡管有了三百年的摸索,「原力」對人類來說依舊是神秘莫測的。植入火種獲得超自然能力者十之有一,能精修至下一階段的超人類,更是僅百中取一。

    因此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聖堂,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夢想所在。

    在紅狐中隊,除了本身出自聖堂的溫莎,巴克爾是唯一原力修為晉升至「星核」層次的人,即使在天罰大隊也排得上號。

    那份原本屬於他的榮耀和獎勵,卻突然被一個新丁橫刀奪去,這是巴克爾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也許你應該給我個交代,我的代理隊長,高登少尉。」

    「遷怒於人,並不是一個優秀軍官應該具備的素質。」

    高登了解到真相,盡管有少許歉疚,但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在他看來,他所得的那份獎勵,不過是聖堂收買人心的手段。

    「很好,我會讓你明白一個僅僅懂得蟲族語的原力師,跟真正的戰斗部隊有什麼區別。」巴克爾怒極反笑。

    「你們在干什麼?」

    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徹活動中心,所有人抬頭看向中央全息螢幕上那個女人。

    「頭兒,我們只是隨便玩玩。你不是在度假嗎?什麼時候回來給我們找點刺激的活?在天空城太無聊了。」

    以火雞為首的紅狐成員立即發出了抱怨。

    「刺激?很快你們就有刺激了。」溫莎冷哼了一聲:「我剛得到情報,這次可能將有S級的星際獵人出動,不知道你們還有多少信心?」

    「也許有聖堂的叛徒?」火雞怪叫了一聲。

    「如果是這樣會更糟!你們要明白,墮落騎士絕非尋常生化戰士和超能者可比,任務艱鉅,希望你們能堅守到聖堂騎士的到來。」

    「墮落騎士?」原本士氣高昂的紅狐隊員個個你眼望我眼,沒了氣焰。

    「一群軟蛋,墮落騎士就嚇倒你們了?」

    溫莎怒斥了一聲,正要切斷通訊,又補充了一句:「高登少尉是代替我負責此次任務的指揮官,如果你們當中有人認為他是礦物星那場戰爭的幸運兒,那你們就要當心了。」

    她的視線在高登身上停留片刻,美艷的紅唇詭秘地笑了一笑,隨即切斷了聯系。

    巴克爾雙掌相擊。

    「好吧!我們紅狐的人動手沒有輕重,傷到新人總是不好。這樣,第一局我們玩一個危險性較小的老游戲,若你能勝了我,再來真的。」

    他朝高處控制室打了個手勢,立即有一台笨重的機器人從側門滑了出來,來到兩人中間平躺變形,最後出現一個條形桌面平台。

    半人高的平台頂端,有個籃球大小的碳體水晶球。

    「這是做什麼的?」高登心中微訝。

    在他看來,這個巴克爾是典型粗中有細的家伙,今天挑戰絕非莽撞之舉,更讓他知道溫莎在紅狐的地位,比他想像還要高。

    「Gao,他要跟你通過水晶球比試原力!你要小心,這家伙力氣沒我大,可原力很強。」看台一角的羅比跳著腳,對高登發出了警告。

    高登抬頭,揮手朝不知何時出現的羅比和大背熊致意,可謂氣定神閒。

    竟這樣沉得住氣?即使是紅狐中隊的人,也對這個新來家伙暗暗佩服,不免高看了他幾分。

    巴克爾粗大的手掌當先按在水晶球上,一股白色的光芒迅即閃耀起來,這時出現了一個機器人電子音報告:原力指數持續跳躍上升,一千五百度……兩千七百度……二千九百度……

    「三千度!我的天,巴克爾快趕上頭兒了。」火雞發出了驚呼。

    按高登的認知,精神力指數應該包容在原力指數一個層面之中。

    看到巴克爾信心十足的示意,他也按上了手掌,水晶球立即染上了一層暗紅的光暈,並緩慢開始擴散。

    而高登的讀數卻從七百開始穩步上升到一千,再到兩千,最後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穩步提升持平到三千。

    此時水晶球內的紅色區域,已經快占據了半壁江山。

    「巴克爾,你沒吃飽飯啊?原力讀數怎麼在下降?」炮手囂叫說。

    巴克爾臉色變成了肺紅色,他的原力讀數怎麼也無法繼續攀升,可他輸入的原力,卻千真萬確地在不斷加強,似乎水晶球內的原力被平白吞噬了一部分。

    按他以往的經驗,此刻應該已經接近四千的峰值,但卻古怪的從三千七開始一路下滑,而高登的原力指數卻一路穩步攀升。

    兩者很快持平,看台上一片驚呼。

    高登也發現了自己原力的詭異之處,似乎在不斷分解對方的原力。在他思索探究之間,水晶球內的紅色已經占據了百分之六十的區域,大占上風。

    巴克爾滿頭汗珠,卻不甘心落敗;但偏偏不管他如何拼命,水晶球內的白色區域都越來越少。

    看台上這時候已經沒了聲息。大大出乎他們所有人的意料,這個代理中隊長,似乎與他們想像有很大出入。

    這才有人想起,這個人在礦物星制造的一系列奇跡,恐怕需要重新審視裡面的僥幸因素。

    就在巴克爾騎虎難下的時候,水晶球內紅色區域開始萎縮,最終紅白持平,原力指數也平衡在三千五百度。

    「巴克爾上尉,看起來是平局。」高登主動放手。

    「是我輸了,你的原力度和控制力都在我之上。」

    巴克爾也松開了手,退了開去。

    「不過,原力指數並不代表戰斗力,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原力技」如何?據我所知,你並非聖堂所出,跟我一樣;只不過我來自軍方,而你出自財團豪門。」

    「財團豪門?」

    高登莞爾失笑,看來軍方還真把他跟維納斯掛鉤到一起了。

    「巴克爾,比原力技,你輸定了。」看台上,大背熊大笑不止。他早憋了多天的悶氣,終於有了發洩的機會。

    「你們兩個混蛋的二級虛擬訓練要是今天過不了關,我保證,溫莎上校也留不住你們!」身為大背熊兩人教官的巴克爾扭頭怒吼。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警報聲在活動中心響起。

    「二級警報,生物圈外預警空域發現入侵者,警告無效……

    「一級警報,目標突破一級防衛圈,攔截失敗……

    「一級警報,目標突入生物圈……

    「……實力也許在任務中更能體現,巴克爾上尉。紅狐指揮權仍舊在你手中,我樂於沖鋒。」

    高登雖然露了一手,但他並不認為自己取得了這些桀驁不馴的原力戰士信任。

    「是的,隊長。」眾目睽睽下,巴克爾盡管頗不情願,仍舊迎上了高登遞來的單掌。他下意識扔掉了那代理兩字。

    啪!各懷心機下,兩人取得了首次合作契機。

    「紅狐中隊全體機甲士和步戰機動分隊,准備分頭出擊!」

    「我親愛的Gao,看起來你還沒有白思靜女士的消息。不要太擔心了,我動用了家族力量在幫你。」

    發射艙內,即將出發的高登接到了溫莎的來電。

    「嘉希亞,你把紅狐丟到我手上,自己干什麼去了?」看到影像中一身白色低胸晚禮服打扮的溫莎,高登有一絲疑惑。

    「怎樣,喜歡嗎?」

    溫莎雙手背在身後,挺著雪白的驕傲,縷縷金發垂在胸前,性感之余不乏端莊,看上去像童話中的公主。

    「這就是大家族的生活?」

    高登不知道怎地,看到溫莎這樣的打扮,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

    「是啊,每天都要參加爺爺舉辦的各種宴會,跟無數討厭的蒼蠅打交道,悶死了!我更喜歡紅狐的生活。」溫莎懨懨地撅嘴。

    看到小孩子一樣的溫莎,高登無奈說:「好吧,我時間不多,你有話就直說。」

    溫莎點點頭,正容說:「紅狐這次行動涉及了多方勢力的角逐,這將是你的機會,也算是唐高斯上將對你的一點補償,你明白嗎?」

    「我不太明白。」高登表示懷疑。

    「你真要想和我在一起,就要聽我的。有些事情你不明白……要想讓我那固執的爺爺認可你,太難。」溫莎無奈地說。

    「地球每天都有暴亂發生,聯邦議會吵成一團,看起來就像世界末日,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我現在只想保護好需要我保護的人。」同時再度收到出發通告的高登,心中煩悶頓生。

    「聽著,Gao,聯邦科學院掌握了一些不該他們掌握的東西,因此有很多勢力盯上了天空城,將會有大事發生。你千萬要當心自己,不要太沖動了。」

    「……你似乎有很多東西在隱瞞我?」高登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

    「我們不該干涉彼此的生活。我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家族,感情並不能取代一切。但該告訴你的,我一定會告訴你。」

    旁邊有人在呼喊,溫莎匆忙切斷了通訊。

    高登對著空氣怒揮了一拳。

    他懷著一肚子怒火和疑惑,召出了原力鎧甲。在他的胸肩臂、腰腹腿,立即覆蓋上了一層沙星士族風格的暗黑護甲,暗紅的光芒像水銀一樣在甲內流轉。

    登陸艦左右兩側甲板敞開,十多架變形機甲以戰車形態分離彈出,搭載了二十來名步戰機動分隊官兵垂直升空,跟巡守在外的機甲士會合,很快在金字塔樓千米高的塔身形成立體包圍圈。

    從預警到出擊整個時間不到七分鍾,但天空城防衛中心傳來的警報,數層防線已然盡數被突破。

    一道流星在天空城的高樓中高低起伏,上下穿梭,後面追逐了十數架小型彎刀式戰機,然而它們從四面八方發射的攔截光束,無一命中。

    「我們不能等著,必須先發制人,第一分隊跟我來!」

    親自駕駛一架變形機甲的巴克爾,帶著五名機甲士沖空而起。

    立身在一架戰車頂上的高登,將意念觸角延伸開去,卻驚訝地發現,難以捕捉住那個來勢驚人的入侵者。

    動念之間,紅狐第一分隊已經在金字塔樓周邊城區嚴陣以待。

    數十道光束形成交叉火力網,在火流星上爆出無數金燦燦的光雨,卻不能阻擋其分毫。

    「第一分隊,第二作戰形態,准備原力炮!」

    巴克爾下令完成後,以他為首的六架戰車立即分解變形,六個巨大的人形兵器在低空一字排開,各自臂膀上都架起了一管小口徑的火炮。

    一團團扁圓的光團被原力炮發射出去,像不斷旋轉的飛輪一樣,飛行軌跡極其詭異,將來勢洶洶的入侵者前進方向封死。

    剎那間,無數光團炸開。

    流星赫然爆散出一天光雨,入侵者暴露了真面目,神似蝙蝠,頭頸若龍,渾體黑色的飛行獸。

    高登看的清楚,那分明是一頭次元獸。看其來勢,可怕程度甚至不下於溫莎大哥蘇所擁有的十字鯊。

    不對,人呢,次元獸的召喚者呢?

    「見鬼,是B級次元獸蝠龍,小心……」

    巴克爾的警告未完,一陣莫名聲波在空氣中震爆開來,又一波原力爆彈組成的彈幕,在離怪獸體外不遠,全數煙花般破碎。

    他怒吼一聲,從背後取出一柄紫光閃耀的超合金大斧,撲身狂劈,已經近身的蝠龍給從中分成兩半。

    巴克爾來不及狂喜,那蝠龍變成了兩個,從空中和地面分別穿襲而過,狂暴的氣流將六名機甲士激得胡亂翻飛。

    蝠龍再次合二為一,極速掠過金字塔樓一側,一一甩過迎擊上來的變形機甲群,靈動無比。

    塔樓防空單位從各個角落開火,有限的射角卻被那靈活無比的蝠龍有效利用,集束式射能武器很難命中;即便是命中,似乎也難以擊穿次元獸的防御。

    「注意,注意,敵人已經侵入塔樓!」高登在主頻道大喊,而此時紅狐中隊全體已經被次元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不要混淆視聽,大樓沒有任何內部警報!聽我命令,全體機甲士變形,阻截次元獸……」巴克爾滿心恥辱,恨不得把那只招搖的黑蝙蝠撕成碎片。

    高登飛身脫離戰車,直撲金字塔樓中間層。

    他沒有理會紅狐中隊,而直接與塔樓防衛中心取得聯系。那名可怕的墮落騎士雖然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進入了大樓,但並不能完全逃過他的感知。

    「少尉,有什麼發現?」巴克爾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不妥。

    已經進入塔樓內部的高登保持了靜默,沿著墮落騎士的行動方向悶頭直追。片刻後,尖銳的警報響徹整個大樓內外。

    紅狐通訊頻道立即傳來一片怒罵,其中以巴克爾氣急敗壞的暴吼最為響亮。

    金字塔樓三分之一空間在地表,余下還有三分之二在地底層,聯邦科學院上萬所的重要實驗室,全在地底之中。

    大樓上千部電梯通道在拉響警報後,已經全面停止運行,墮落騎士正是在強行突破物理關卡才暴露了入侵者身分。而高登同樣不得不放棄電梯,走物理隧道。

    在地下核心禁區,若沒有特許通行證,根本無法通過那重重關卡,防衛機器人和力場壁障都是難以突破的障礙。

    高登一路追擊,很快樓層數就變成負數。他立即判斷出,入侵者的目標當是某地下核心實驗室。

    他躍下螺旋通道,通過已經被破壞的一道關卡,進入一間開闊的封閉大廳,這裡是通往地下核心區域的唯一通道。

    橙金色的合金地板上七零八落地,散落了一堆防衛機器人的零件。

    大廳一覽無余,高登沒有感知到異常,視線很快集中到正面門閥幕牆上。

    他抓起地面一塊金屬碎片,射出。

    匡當!空氣中浮現一層無形力場,將碎片擋了下來。

    第二章分身

    「誰?」

    高登猛然轉身,只見一條黑影由虛變實,狂風般襲卷了下來。

    「小子,不笨嘛!」一個沙啞並帶著調侃的聲音,飄蕩在大廳。

    火焰刀從高登掌中出現,他頓足躍起,一道深紅閃電狂劈而下,黑影由實變虛,像流水一樣被中分開去。

    分開的兩片黑風化作兩道小旋風。風止,現出兩個同是外裹黑披風、全身覆蓋流體黑鎧甲、頭部隱在面盔當中、看上去從舉止到神態都一模一樣的人。

    原力鎧甲,這是高登在溫莎兄妹兩人外見到的第三套,聖堂騎士的標准配備。

    「想過去,先打倒我。」高登道。

    「每個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你有什麼理由擋我的路?你有什麼資格,認為可以擋我的路?」

    獨特的嗓音,不知從哪個黑甲分身傳出。

    高登一窒。什麼軍人的責任操守、聯邦公民的義務,要從他口中說出來,絕不是那個味兒。

    黑甲人冷哼了一聲,兩個分身化作一陣模糊黑霧,重現的時候已經再度合二為一。

    「星際獵人聯盟的墮落騎士?」

    高登全力警戒,感知提升了到極限,意念所能觸及的空間都被他鎖定了。

    「真是無知無畏啊!聽好了,大名鼎鼎的星際獵手之王——黑蝠王就是我!」

    「若你與次元獸合體,我還會顧忌幾分,現在嘛……」高登火焰刀輕揮,拖出一道長長光痕。

    「小子,廢話少說,接招!」

    披風飛揚,黑蝠王化作一道閃電極速撲出。

    火焰刀也變成電芒迎上,一聲雷鳴巨震,黑色閃電炸了開去,變成了連環跳雷,瘋狂地在高登四周閃逝飛舞,彷佛同時有數十個飛天蝙蝠,從四面八方發動進攻。

    「十倍重力場。」

    「二十倍……」

    「三十倍……」

    飛天蝙蝠迅即減少,高登的壓力頓時解脫了不少。對手原力犀利浩瀚,根本就不見底,若非他張開力場後有削弱對方原力的特性,恐怕很難抵擋住那風暴一樣的進攻。

    「黑洞力場。」高登揮舞著火焰刀,同時施展出了絕技,他周身空間立即層層坍塌了一般內縮下去。

    猝不及防下,黑蝠王半跪在地,披風狂舞前扯。

    高登知道機不可失,原核中原力爆發,火焰刀由紅轉黑,狂熾斬下,可怕的侵蝕性能量和高熱,將黑蝠王替身抵擋的披風化作飛灰。

    急退當中的黑蝠王驀然停身暴吼,無形的沖擊波瞬間引爆了整個通道大廳,防護場劇烈波動起來,電光閃爍。

    高登的頭部彷佛被萬千道針刺了一般,但他手上的火焰刀仍舊慣性的追襲了下去,凌空劈中了在力場中被禁錮身形的黑蝠王。

    聲波沖擊戛然而止,黑蝠王在空氣中瞬間肢解、汽化。

    高登愣愣地收刀,渾身肢體依舊在微微戰栗,那可怕的聲波,仍舊在他渾身神經末梢殘留了殺傷力。

    ……這就結束了?

    他完全不敢相信,盡管沒有次元獸助陣,一個橫行地下世界的墮落騎士,也絕不該這樣容易被解決啊?

    但不管他是否相信,幾分鍾後,通訊頻道傳來了通告,金字塔樓外面的次元獸似乎也因為失去了主人,自動回歸了次元空間。

    高登平復完畢,准備回到塔樓外面的時候,正好跟從通道躍下的紅狐步戰分隊迎頭碰上。

    「少尉,墮落騎士在哪兒?」緊隨突前的炮手,巴克爾環顧大廳,只見滿地的狼藉。

    他一揮手,又是躍下了十多名紅狐隊員。

    「應該是消失了。」高登收起薄薄一層面具般的面盔,他眉頭微鎖。

    「我們剛得到情報,這個家伙是星際獵人聯盟排名前十的獵手黑蝠王,怎麼可能輕易被殺掉?」巴克爾不能置信,盯著高登滿是懷疑。

    「永遠不要懷疑Gao,他是個擅長創造奇跡的家伙。可惜我來晚了,沒看到他們的戰斗。」大背熊從通道口擠了出來。

    「可以跟塔樓防衛中心覆命了。」高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指著大背熊兩人說:「你們兩個不是預備成員嗎?怎麼也來了?」

    「Gao,你小看我們了。紅蠍出來的人,怎麼也不會太差,我跟鼻涕蟲只剩下變形機甲訓練課程沒有結業,嘿嘿!」大背熊揚了揚手上的重炮。

    「……為什麼我感覺不到死氣?」瘦小的羅比眨巴著大眼睛。

    他見高登一頭霧水,解釋說:「Gao,我可是紅狐中隊獨一無二的心靈系原力師,要知道人死了,會有殘留的烙印氣息,我能感知到……」

    「少胡說八道,紅狐的人不信鬼神。」巴克爾打斷了羅比的話。

    他有些不甘願地對高登說:「塔樓防衛中心監控了這場戰斗,少尉,你干的很棒。」他不等高登說什麼,大喝一聲:「收隊。」

    「高登長官,看來你很快就能再度晉升了。」大背熊哈哈大笑不止,他用力地捶了高登兩下,彷佛他自己立了大功一般。

    「不,是揚名星際,至少這次軍方總沒有摘掉我們功勞的藉口了。」

    羅比忿忿地說。

    「羅比。」

    高登有些心不在焉,「你確定你可以感知到死人的烙印?」

    「雖然我攻擊力不行,但我可以感知到一般原力師感知不到的東西。

    青色槍騎兵在跟沙星人決戰時死了好多人,那些破碎的靈魂場並不容易消散,害我最近老做噩夢,難受死了。」羅比甩頭,做了個要命的表情。

    高登突然之間覺得,手頭上並沒有真正屬於自己支配的力量。

    紅狐的人與他並不同心,而眼前兩個家伙雖然植入原力火種才幾個月,但看起來都是潛力非凡的,否則溫莎也不會接納羅比兩個家伙。

    他心中有了打算。

    「科菲阿姨,你是說巴巴羅院長要見我……我明白,雖然入侵者消滅了,但我仍舊希望保持警戒,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高登手持通行證,進入重新啟動的電梯。

    聯邦科學院院長要接見他,正好他也有很多關於母親的疑問,這正是最好的機會。

    待在紅狐這幾天,關於母親和父親的下落打探都毫無進展,他非常擔心。

    入侵者的死亡,對他來說,似乎像一場不太真實的電影,他總覺得有些問題,但又毫無發現。

    換過三次電梯,通過十多道戒備森嚴的關卡後,在科菲女士親自帶路下,高登來到了一間獨立辦公室。

    巨大的玻璃幕牆下,立著一個白胖圓臉、樣貌堪稱平凡、看上去不甚威嚴的老人。

    這就是堂堂聯邦科學院的最高領袖?

    高登盡管知道不能以貌取人,還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白思靜的孩子轉眼都這麼大了。」

    「巴巴羅博士,既然您熟識我母親,這很好,我希望知道我母親失蹤的真相。」高登目中閃光。

    巴巴羅的神情有了一絲奇趣的笑容。這個年輕人沒有稱呼他的職位,而是叫他博士,顯然抓住了他的心理。

    這是一個機敏的年輕人,他作出了這樣的評價。

    「坐,我找你來有兩個原因,其中一件就與你母親有關。」

    高登屹立不動,「那麼,另一件跟今天的入侵事件有關?」

    沒有從高登身上見到年輕人慣有的毛躁,巴巴羅滿意地頷首說:「其實兩件事也許可以歸做一件,原因在於你母親從事的一項研究。在此之前,我想問一句,你對原力火種的了解有多少?」

    「不是太多,我只知道這東西可以讓普通人類擁有超能力、延長生命力等等。它來自一個叫特洛伊的史前文明,具體地說,是一種叫「文明核」

    的存在。」高登不緊不慢地回答。

    「你比想像的知道要多。這個東西,讓人類擁有了神話一樣的能力,所有知道這個秘密的財團組織和軍政機構,都遵從了一個公約。幾百年來,不論聯邦公民還是平民,他們幾乎都沒有機會接觸到這個東西,你是聯邦數萬幸運兒之一。」

    巴巴羅博士歎息一聲,來到幕牆一側,原本塔樓外部投射的自然幻景,變化成了戰火後滿布瘡痍的地球景色。

    他突然問:「依你看,我該有多大年齡了?」

    高登搖頭。

    聯邦基因技術足以保障人類獲得兩、三百歲的壽命,從外貌判斷會產生極大誤差。

    「我差不多有你十倍的年紀啦!」

    巴巴羅背著手歎息一聲。

    「植入原力火種最大的好處,就是保持青春。而聯邦科學院是人類精英聚集地,就算地球聯邦幾個財團聯盟的研究機構加起來,也比不上我們,我們享有聯邦立法機構保障的最高等級待遇。

    「火種資源雖然所得有限,不過,對我來說並不是問題……但科學院中真正接受植入的人寥寥無幾,你知道為什麼嗎?」

    見到高登搖頭,巴巴羅繼續說:「原力火種並不會改變人類基因序列,也不會改變人類繁殖方式,但它改變了人類的「心」。」

    「人類的心?」高登有些迷惑。

    他植入火種三年有余,切身體悟中,性格是變得比以前冷酷了不少,但也不至於說變成了非人類怪物。

    「原力火種讓人類擁有無限可能性,但卻讓人類進化失去了「約束性」。目前為止,火種植入者當中,有一部分人漸漸失去了人類應有的寶貴感情。

    「他們冷酷、暴虐、充滿殺戮欲望,產生自毀傾向,他們對朋友、對親人、對愛人、對社會變得漠然,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這個比喻也許並不恰當,但火種確實像一種不可逆轉的超級病毒,將一部分人類拖入了自我毀滅的深淵。」巴巴羅深邃的目光中含著恐懼。

    「你是說,火種會讓人類變得像沒有感情的機器?」高登領悟了巴巴羅的意思。

    他首次為植入火種感到後悔,他不敢想像自己變得六親不認的後果。

    「不,若僅僅是這樣,問題就簡單了。」巴巴羅沉重地搖頭:「我們把這種改變人類精神和意志的東西,稱作「特洛伊病毒因數」。

    「根據目前為止的統計,所有植入者大約有百分之三十會產生病毒抗體,也就是說免疫了負面因數;但將有百分之四十的植入者,會成為隱形病毒攜帶體,他們將有雙重轉變的可能性,就像不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發。

    「余下還有百分之三十,將向我們最不期望的一個方向轉變……即便是如此,火種對人類的誘惑力依舊沒有漸弱。」

    「那些特洛伊病毒攜帶體,會造成什麼影響,又怎麼識別這個群體?」高登沉聲問。

    「超人類的存在很難容於人類社會,但他們要取得超凡的成就卻是輕而易舉,尤其在星際殖民戰爭時代。

    「「聖堂」就是這個新興人類階層的最高組織和代表,他們甚至可以說引領了人類的未來,盡管他們的歷史還很年輕。

    「但火種植入者的分裂,造成聖堂這個新生組織的分裂,實力不在聖堂之下的暗黑聖堂誕生。在殖民星政府與地球聯邦越來越尖銳的矛盾沖突下,人類文明將會變得岌岌可危。年輕人,對此你會想到什麼?」

    「各大殖民星政府獨立,人類陷入內戰。」高登跟隨巴巴羅的目光,落在幕牆上正在不斷轉換視角的城市廢墟上。

    他結合自己的經歷和見聞,不費力氣就得出了結論。

    「也許比這更可怕。」巴巴羅憂心忡忡。

    「暗黑聖堂的誕生,正是源於特洛伊病毒,他們目前在殖民星域擁有了跨星域勢力,幾乎可以與聖堂抗衡,在他們的背後站著的除了軍政兩界,還有成千上萬的星際財團。

    「我和我的老伙計們都不甘心這樣的局面出現,但哪怕聯邦科學院掌握了人類科技尖端,仍舊無法改變特洛伊文明對人類的侵蝕。於是我們對原力火種展開了研究,誓要將它破解,找出一條萬全的進化之策,這個絕密計劃就叫「上帝之手」。」

    「難道我母親的研究專案與「上帝之手」有關?」高登腦際靈光一閃。

    「特洛伊文明確實是偉大的文明,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集中人力資源,耗費了上百年時間,都一無所獲,但卻因為你母親的一個發現有了轉機——我們找到了控制特洛伊病毒因數辦法!也就是說,那百分之四十的隱形病毒攜帶體,將得到控制。」

    「這不是很好嗎?」高登再次陷入迷惑。

    「孩子,你還年輕……這個研究成果的價值遠比你想像的要大,聯邦真正的統治階層——無數星際財團和超級家族,代表他們最高利益的聖堂和暗黑聖堂,都不會放過它。」

    「我明白了,那麼……聯邦科學院的立場是什麼?」高登抓到了點什麼。

    「若非你的身分,我會懷疑你是聖堂派來的探子。」

    巴巴羅苦笑了一下。

    「聯邦科學院目前處境很尷尬,但我們始終只有一個目標,維持人類文明正確的發展方向。」

    「那麼說來,我母親因此受累失蹤?」高登滿臉寒霜。

    「是的,因為那個秘密唯一的掌握人,就是白博士。」巴巴羅點頭承認。

    高登攤開雙手,倍感荒謬地問:「那今天入侵的墮落騎士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博士想暗示我,我母親失蹤只是個假象,她仍舊在這座基地之中?」

    巴巴羅神色一震,目光閃動,隨即搖頭說:「不,整個天空城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若有白博士的下落,早就發現了。

    「黑蝠王表面上是星際獵手聯盟的人,事實上他應該另有身分。擁有次元獸的黑暗界存在,極有可能是暗黑聖堂的人,因為這個秘密對他們來說,價值最大。」

    高登冷冷地說:「這麼說來,你們對我母親的失蹤無能為力,您接見我,只是讓我接受這個事實?」

    不等巴巴羅答話,他冷笑繼續說道:「我有另一種理解——我母親的失蹤,是你們轉嫁來自軍政各界威脅的絕妙計策,而真正的秘密依舊在你們掌握之中。我相信暗黑聖堂的情報能力,更勝過相信你們,因為他們擁有普通人無法想像的能力。」

    巴巴羅萬萬沒想到,高登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呆了半晌,他才苦笑著說:「我可以容許你對一個老人的不敬,但你要明白,我曾擔任過你母親的導師,她是一個卓越的、充滿智慧的女人,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一生沒有子女,她就像我女兒一樣。」

    高登沒有絲毫退讓,「博士,在您眼中,聯邦科學院也許最大,但在我眼中,我母親最大。」

    「好吧,我給你看看一個東西。」

    巴巴羅博士拿高登沒辦法,他對著牆壁終端操作片刻,幕牆出現一個靜止的湖面。

    他問:「你看看它,有沒有在你的記憶中出現過。」

    螢幕上是一塊小山般巨大的金色鱗甲,高登正要否定,卻發現巴巴羅博士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滿是希冀和渴望。

    他再次凝神望去,忽然一個奇怪的念頭浮了上來——他脖子上那塊鱗墜,除了大小和色澤與這塊金鱗太過懸殊,造型和花紋完全一致,這代表了什麼?

    心念電轉,他若無其事地搖頭說:「我在紅蠍礦物星親眼見過蟲族迅猛龍,但它們也沒有這麼大塊鱗甲。博士,我希望你告訴我關於我母親失蹤前後所有線索,而不是給看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巴巴羅博士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望,歎息一聲說:「有證據表明,你母親就是因為遺跡而發現了這塊東西,關於特洛伊病毒因數的研究,才有了突破性進展。」

    「我想去母親的工作室看看。」

    高登明白再難從巴巴羅口中得到什麼。

    「即使你不提,我也會讓你去看看。因為你母親留下一個智慧鎖,她失蹤兩個多月來,我們想盡辦法也無法打開,因為她條件很奇怪,我們沒辦法找到答案,也許你可以。」

    巴巴羅博士關閉掉幕牆投影,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對著桌面通訊器喊道:「科菲,帶這個孩子去五十一區「上帝之手」實驗中心。」

    「可是,院長,那裡是絕密禁區。」科菲大為震驚。

    「沒有可是。」巴巴羅斬釘截鐵。

    在高登離去不久,巴巴羅迫不及待地啟動了監控系統,而監控對象正是「上帝之手」聯合實驗中心。

    「院長大人,為什麼不抬頭看看?」

    「你是誰?」沉浸在監控螢幕中的巴巴羅大驚轉身。

    空氣波動,一身黑鎧的黑蝠王從天花板一陣風般刮了下來,無聲也無息。

    他豎指唇前,戲謔地說:「看不出來院長大人很會演戲呢!」

    「黑蝠王,你、你不是被消滅了嗎?」巴巴羅右手按在左手腕上,臉色白得滲人。

    「那個傻小子還嫩了點,若不是他,我們混進這個中樞還不太容易呢!」

    黑蝠王哈哈大笑。

    「院長大人不要枉費心機,沒有人會收到你的求救信號。這個房間已經布下空間結界,至少半個小時內不會失效,沒有一只蒼蠅可以飛出去。」

    巴巴羅猛拍桌面,大怒,「你該明白這是什麼地方,我是什麼人,入侵聯邦科學院重地,聯邦法律可以將你流放到一萬光年外,挖礦挖到死。」

    「我既然來了,就不怕威脅,你也威脅不了我,因為我是黑蝠王。」

    巴巴羅正要說話,桌面上一個水杯轟然爆炸,水晶碎片蹦跳在桌面、地板上,響聲清脆玲瓏。

    「我只要天空城最高控制權半個小時,親愛的巴巴羅博士,為了您的生命著想,您一定要滿足我這個小小的願望。」

    黑蝠王坐上辦公桌,蹺著二郎腿,伸手搭上巴巴羅的肩膀,朝他脖子伸去。

    「妄想……」

    巴巴羅博士話聲中斷,給一把擰了起來,雙足懸在半空。

    「仔細想想,您還有漫長的生命,您還有擔當人類舵手的偉大任務,怎麼能早早放棄自己尊貴的生命?」待巴巴羅兩眼開始翻白,黑蝠王這才將他丟到了椅子上。

    「除、除非有天空城特別委員會聯合署令,否則誰也無法取得最高控制權。」巴巴羅連連喘息了幾口氣,才緩過來。

    「NO,NO。我只知道一個東西——緊急控制權。」

    黑蝠王搖了搖鋒長的食指。

    「那也需要三個人提交秘匙……」巴巴羅想到什麼,安定了少許。

    「我知道,一個是你,還有兩位聯邦科學院副院長大人,多曼和維琛先生。嗯,我的伙伴應該快得手了。」

    黑蝠王肆意大笑一陣,這才說:「我跟你說這麼長時間的話,只是在等我的伙計。他還需要抓到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任務。」

    「一個,還有一個是你們的人?」巴巴羅額上大汗淋漓。

    「噢,看來我不小心說漏嘴了,不過也沒關系,天空城很快就不復存在。」

    「……你們究竟要做什麼?」巴巴羅認命地躺在椅子上,不再動彈。

    「聽說天空城有一艘大飛船,我們只是想把這艘飛船開出去玩玩,沒有其他意思。」黑蝠王輕描淡寫地說。

    「妄想!」

    巴巴羅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像頭護犢的暴龍。

    「坐下,坐下,別忘了自己的處境。」

    黑蝠王的目光,突然落在巴巴羅身後的幕牆投影上。

    第三章智慧鎖

    科菲將高登帶到「上帝之手」實驗中心一間獨立工作室,然後留下了高登一個人。

    工作間盡管很寬大,但仍舊被幾組實驗台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凌亂的電子檔堆滿了智腦的前台,一台機器人助手停在角落,似乎早已經罷工。

    來到母親工作過的地方,高登彷佛一腳踏進了過去的時空,心思被牽引到了若干年前,將對巴巴羅奇怪態度的揣測拋到了腦後。

    在角落一張小桌上,一個水晶鏡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張全家福立體投射影像在晶亮的鏡面中安靜地躺著,上面有三個人。

    一個是端莊秀美的媽媽,一個是像芍藥一樣盛放的朵拉姐姐,還有一個是十六歲、滿臉稚氣的大男孩。他站在媽媽和姐姐的後面,雙臂攬在她們肩上,三人親密的湊在一起。

    高登意識到少了什麼。那個神秘威嚴的男人、他的父親,沒有在其中。

    母親跟父親究竟怎麼一回事,他直至今日也沒有弄清楚,連朵拉也一知半解。

    他按下水晶鏡台上的按鍵,水晶座上的立體像卡消失,向上投射出夢幻一般的光輝,一組動態影像開始播放了出來。

    影像中,一個年輕媽媽在沙發上一邊捧著一本電子書,一邊給懷裡襁褓中的嬰兒喂奶。她手裡的奶瓶忽然滑到了一邊,吃不到奶的嬰兒「手舞足蹈」,試圖引起媽媽的注意。

    粗心的媽媽始終專注著看書,竟將奶嘴送到了嬰兒的小鼻孔,乳白的奶液流溢了嬰兒滿嘴滿身,嬰兒終於「憤怒」地哇哇大哭起來。

    年輕媽媽驚慌失措地拿掉奶瓶,拿毛巾擦拭,起身之間卻撞翻了桌角的奶瓶。

    嬰兒的大哭聲、媽媽笨拙地哄叫聲,與前廳播放的音樂交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幕讓人啼笑皆非的畫面。

    高登會心而笑,那個嬰兒自然是他。

    畫面一轉,是朵拉十六歲生日那一晚,少女的成人禮。

    跟著又是高登十七歲第一次參加校際棒球大賽,奪得地區冠軍前的決賽場面,他的媽媽和姐姐都親自到場加油助威……

    成長中的一幕幕畫面交錯輪回,直到影像光輝漸漸熄滅,他才抽離出來。

    他印象當中,母親無疑是個極具智慧的女人,但她的生活卻是一團糟。不會打理家務,甚至連寵物也養不活,總是鬧出一些啼笑皆非的鬧劇。

    這個糟糕而美麗的母親,讓他童年吃盡苦頭,種種不負責任的放養式教導,猶若發生在昨天。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算不上好母親的女人,在他心中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媽媽天生有一種讓人信服的人格魅力,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她總是微笑面對,也告訴別人要勇敢地面對一切。

    他最喜歡偷偷觀察母親專注工作的樣子,那時候的她,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然而,當他帶著滿身心的喜悅和抱負,從軍營歸來,卻面對這樣一個茫然失措的局面。

    過去幾年的磨練當中,讓他的心志堅若鐵石,但面對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他依舊難以承受。

    父親也一直沒有消息,大半月前結束的慘烈戰爭,讓高登不會有任何良好的預感。

    難道這個一直以來聚少離多的家庭,真的要就此破碎嗎?

    「你母親給你留下了東西,你不看看嗎?」巴托幽靈一樣的聲音,在高登腦海出現。

    「什麼?」高登環顧四周,他確實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東西。若是有,恐怕也早給聯邦科學院發現了。

    「在智腦,你母親為你留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後門,那個所謂的智慧鎖不過是個障眼法。」巴托再次提醒。

    高登擔心有監控設備,他不動聲色地來到前台,啟動智腦,開機認證。

    他本能將手掌按上操作台,預料中的紅色警告並沒有出現,赫然過關。

    正在他錯愕莫名的時候,智腦鏡像投射出一個浩渺的星空,隨即一片巨大的金色鱗甲浮現在虛空中,閃爍著點點幽光。

    「這是什麼?」

    智腦到這一步沒了動靜,高登顯然也意識到巴托與這個鱗甲不無關系。

    「你母親留下了一段次元獸生命密碼,懂得破解它的,除了你母親,只能是我。」巴托回答說。

    「為什麼是你?」高登萬般疑惑。

    「我跟你母親相處不短的時間,她從我這裡得到了一些東西。」

    巴托剛說完,投影中的金色鱗甲突然金光萬丈,剎那間分解成億萬顆金色粒子,漆黑的宇宙中構成一道金色的大門。

    高登這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起,工作室內所有照明設備全部熄滅,只剩下智腦的立體投影。

    「兒子,很高興跟你再見了,看到媽媽的留信,就說明你沒有讓媽媽失望,重新站起來了。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媽媽會失蹤,又怎麼會特意給你留言。」

    影像中出現了一個高登熟悉的女人,正是他久違的母親,一時百感交集。

    「也許你現在有了更多的疑惑……嗯,我親愛的孩子,媽媽好想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很英武,很帥氣,比你那個混蛋父親還要帥氣。可是媽媽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跟你見面,你說什麼媽媽也不會知道,所以你只能聽媽媽一個人講。」

    高登哭笑不得,他早習慣了思維非同一般跳躍的母親,同時更加好奇,這一切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用擔心,媽媽只是在跟一個惡勢力斗爭,不得不躲避起來。兒子你一定會問,那是什麼惡勢力?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總之是很邪惡的勢力,比古斯塔夫家族更強大、更可怕百倍的勢力。他們想得到媽媽手中的東西,但媽媽絕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

    「不用擔心?你這樣一說,我會更擔心。」高登在心裡對自己苦笑著說。

    「你一定又會問,既然這樣危險,媽媽為何會把你牽扯進來?兒子,你還記得曾對媽媽說過的話嗎?」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高登在心中翻起了白眼。

    「你很小時候說過,你長大了要保護媽媽,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媽媽是個小女子,被人欺負了,自然要找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來保護,那個男子漢自然就是你了。兒子你有意見嗎?」

    「沒有意見,確切地說,是不敢有意見。」高登心中嘀咕。

    「你一定又要問,媽媽原來那個保護人哪裡去了?媽媽要告訴你,那個男人是個叛徒,現在是媽媽的敵人。媽媽的敵人,自然也是你的敵人,你千萬要記住了。」

    「與自己的親生父親為敵,媽媽,你太有智慧了。」高登心中哀歎。

    「你現在一定在心中反對媽媽的話,我要告訴你,媽媽的每一句話都不是玩笑,媽媽也想過一個普通小女人的生活,但媽媽不能……

    「還有,千萬別忘了照顧朵拉,這丫頭是個聰明的小迷糊,比你還要讓人擔心。好了,媽媽時間不多了,你千萬記得媽媽下面的話。」

    聽得越多,高登的疑問越多,但他很清楚,母親小事糊塗,大事智慧。

    她所說的,絕非無的放矢。

    「天空城是個是非之地,聯邦科學院認不清現實,擁有不該擁有的東西只會帶來災難。雖然媽媽不喜歡那個呆板的地方,但這麼多年來總有些感情,不過……媽媽將要交給你的東西,轉交給他們是最差勁的選擇。

    「也許你現在已經知道聖堂的存在,甚至暗黑聖堂的存在,他們有可能成為你的敵人,也可能成為你的朋友。

    「兒子,相信你一定不忍心媽媽背這麼大一個包袱,成天被人威脅。

    所以啊,媽媽小小的自私了一回,決定把這個包袱丟給你——我最親愛的兒子。不管你做什麼選擇,就算你毀掉媽媽給你的東西,不給任何人,媽媽也你。

    「當然,我聰明的兒子一定不會這麼笨,一定會好好利用這個東西。

    要知道余叔叔可是一等一的勢利眼,無權無勢的窮小子可做不了他的女婿。好了,媽媽就說這麼多,你一定不耐煩了。」

    「老媽,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高登心頭再次苦笑。

    「記住,你有無法解決的困難,或無法選擇的時候,你可以聽聽「他」

    的意見。兒子,在不久的將來,我們一定會重逢,一定,一定會的……

    「那時候我的兒子一定開著最拉風的宇宙戰艦,所向披靡,將你親愛的老媽從魔窟裡搭救出來……呸呸……什麼魔窟……好了,兒子,就到這裡了……」

    白思靜朝高登揮揮手,朝虛空深處退去,最後給了高登一個萬分無奈和不捨的笑容。

    這時,智腦傳來核心資料銷毀的啟動提示。

    高登木然而立,許久,許久。直到地面傳來輕微持續的震蕩,才驚醒了他。

    媽媽要給他的東西,難道忘記了?

    高登懷著滿腹心事沖出了工作室,卻見到驚慌失措的科菲。

    「天空城出事了!」

    「怎麼回事?」

    「有人挾持了院長!」腳下猛地一顫,科菲驚叫了一聲,險些跌倒。

    西伯利亞寒氣繚繞的冰湖上空,投射下了一個巨大的陰影,且越來越大,最終在離湖泊百米空中穩了下來。

    緊跟著天空城巨震一下,朝四面八方分裂開來,分成了五大一小,六個飄浮的巨大模組。

    中間那個模組上部呈金字塔狀,中部和下部呈膨化螺旋體,整個高達三千米。

    片刻後,這艘造型奇特的超級飛船緩緩升空,朝壓抑的灰色雲層沖去。

    天空城防衛部隊數十架戰機和百輛空中戰車盤旋在四周,卻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聯邦科學院本部核心大樓,化身飛船,破空而去。

    此時,整個地球防衛中心都亂成了一團,星際安全部隊都收到了緊急預警,要求各大艦隊提供援助。

    正在召開戰後特別委員會會議的地球聯邦政府,也因此臨時中斷會議,億萬道電報通過超空間通訊,迅速傳播到了地球聯邦輻射的所有星域,無數重大相關機構和組織也作出了反應。

    不管在途中,還是已經抵達的各殖民星域援救飛船,都加緊了行動,太陽系移民潮已經不可阻擋。

    地球聯邦政府走到了文明的十字路口,它已經身不由己,盡管有著無數人在努力維持這個龐大的跨星域文明。可以說,先後暴露出強大私人武裝的各大殖民星政府,距離獨立,僅僅剩下了一份宣言。

    無數野心家和各界勢力聯盟都露出了鋒利的獠牙,只待在地球聯邦最後的家產中,分得一份豐厚的財產。

    空中之城,又稱「天空城」。它數百年以來一直是地球聯邦文明的最高科技象征——至少在特洛伊史前文明應用成果沒有開放在公眾面前是這樣。

    聯邦科技大樓,歷史比天空城要短暫的多,運用特洛伊遺跡得來的新技術所造的超級飛船——蓋亞號,內藏了人類成千上萬年來的文明成果。

    飛船建造的初衷,就是為保存人類文明火種而備。

    奪得蓋亞號,便是各大殖民星政府,以及各大超級財團和家族的頭等目標。

    蓋亞號寬闊的艦橋內,有八、九個人正在駕駛台上忙碌,角落有兩個老頭背抵而坐,似乎被什麼鎖住了行動能力,其中一個盯著指揮台上一人,口中不住低罵著「叛徒」。

    「哥特,太冒險了,那小子已經帶人連續破壞了七道關卡,快逼近艦橋了。」

    「不,你明白什麼?這小子是條大魚,也許是比蓋亞號還要值錢的大魚,你懂嗎?」

    「那小子不在我們計劃之內,他不是雇主的目標。」

    「波波夫,你就聽我一回,沒錯的。這次行動風險這麼大,一定要收點利息的。」

    一銀一黑,兩個覆蓋了全身護甲、面目不明的男子高踞指揮台上正在爭執,他們旁邊還有一名面目冷酷、正在負責指揮戰艦的中年白人。

    「維琛院長,為什麼不能快點?我們必須在聯邦艦隊完全封鎖航線前成功跳躍。」天行者冷靜但帶著擔心的問。

    大螢幕上是地球一端的地平線,突破層層陰雲後,太陽的光輝將蓋亞號染成了金色,但天行者始終保持著敏銳的危機感。

    「波波夫先生,我們人手不足,蓋亞號超時空引擎還在檢測當中,需要時間。不用過於擔心,前面會有人替我們攔截封鎖的艦隊。」維琛有條不紊地繼續下達指令。

    蓋亞號雷達這時發來警告,有不明小規模艦隊在數十萬公裡外逼近。

    「波波夫,讓我們來猜猜,那是第一還是第二艦隊,或者是第七艦隊?」黑蝠王語調相當輕松。

    「這並不重要,我們已經完成了雇主的一級目標。蓋亞號脫離地球,將揭開一個新時代的序幕,我更想知道誰是頭一個宣告獨立的殖民星政府。」蓋亞號脫離了最危險的大氣層,性格拘謹的天行者也放松了少許。

    「管他是誰,我們都是聯邦的掘墓人之一,哈哈哈。」黑蝠王狂笑不已。

    「……拒絕任何軍方的信號,我們不接受談判。」天行者冷靜地下達命令。

    「將軍,我沒有聽錯嗎?黑蝠王的人控制了蓋亞號艦橋,他手裡還有人質和聯邦科學院的內應?如果我們強行動手,天知道這群瘋子會干什麼……」

    「高登少尉,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記住,聯邦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必要的犧牲和代價是允許的。」

    「是的,將軍。」高登接下命令,卻一肚子悶氣。

    此刻他正在蓋亞號艦橋附近,面對失去大部分控制權的飛船,盡管他手中有一支紅狐步戰分隊,依然束手無策。

    唐高斯上將的命令在他看來,無疑是強人所難。盡管服役數年,但在礦物星的特殊生涯,讓他並沒有太多軍人的自覺。

    他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其他念頭。

    星際獵人聯盟在聯邦進入殖民時代開始就誕生了,在商業間諜案、星際海盜打擊、星際探險等種種高危險行業,都能見到這個組織的身影。

    限於聯邦禁止私人武裝的禁令,他們通過星際網路散布在聯邦各大星域,各行各業的人才齊聚其中,尤以生活在黑暗中的超能力者、生化改造人為主。聖堂叛亂事件之後,更有一部分可怕的原力師加入,成為聯邦最強大的地下勢力。

    他們這次行動,背後必定有強大的勢力……

    是殖民星政府,還是誰?

    「羅比,你感知能力不錯,能大約判斷黑蝠王有多少人手嗎?」

    高登等人被堵在一個關卡前,前面通往艦橋有著強大的火力防衛系統,此前他們憑藉護甲硬抗了多個關卡的火力,隱然有些吃不消,再不敢貿然行事。

    「艦橋內大約有十三個人,其中三個是普通人,應該是人質,其他都不是正常人。其中兩個很強,他們能感知到我在窺測他們。」羅比閉了一會兒眼睛,信心滿滿地回答。

    「該死的,除了黑蝠王還有一個怪物。我一個人沒辦法對付他們,何況他們有人質在手。」高登胸中有一股戾氣在升騰。

    「都怪巴克爾那個笨蛋自作主張,現在被擋在防護罩外,又不敢強攻。堂堂紅狐變形機甲中隊,只能跟著蓋亞號屁股打轉。」大背熊嘟噥著罵了一句,立即惹來後面幾名紅狐分隊士兵怒目而視。

    「跟我交手過的那個小子,叫……高登是吧?」

    通道中傳來一個不容拒絕的聲音,紅狐分隊紛紛舉槍警戒。

    「立即到艦橋來。只准一個人,我們也許可以談點什麼。」

    「我就來。」高登心中狂跳。

    這是機會,但風險也極大。

    「Gao,你不能去!」羅比提出了反對。

    心靈系的人對危險預知能力極強,他比誰都清楚,高登孤身一人前去面對那群恐怖分子的可怕。

    「你們原地待命,不得妄動。炮手,分隊由你接管。」高登下達完畢命令,面盔重新覆上,大踏步進入了通道。

    合金門閥分合,高登進入艦橋,目光一眼落在了黑蝠王和另一名陌生的銀甲男子身上。

    「自我介紹一下,天行者波波夫,這位……」

    不等銀甲男子介紹,高登就嘲笑說:「一只裝死逃遁的黑蝙蝠。」

    「小子,膽子不小。叫你來,就是讓你見識一下我黑蝠王真正的實力!」

    黑蝠王倏然化作一道黑線,高登心靈剛產生警訊,就給一股巨力擊飛,狠狠地撞在後艙合金壁上。

    原力鎧甲為高登抵御了九成的沖擊力,饒是如此,他重新站起來,腹部也是一陣翻江倒海。

    黑蝠王的實力大大超越他的預計,光是破空速度就越過了音速,視線根本無法捕捉他的行動軌跡。

    「高登少尉,我們只需要「上帝之手」這個計劃的最終成果。不要試圖抗拒,你不是我們當中任何一人的對手。」

    黑蝠王一擊得手便退了回去,說話的卻是沉靜異常的天行者。

    「年輕人,你真找到那個東西了?」失去行動力的巴巴羅猛然在角落大叫,胖臉上揉雜著狂喜和焦怒。

    「……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高登已經隱約猜測到母親所留的東西,或許早就在他身邊。

    當然他絕不會傻到自己去宣揚,自討麻煩,但現在看來,母親的期待、或者說計劃,顯然是成功了——目標,已經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明白,我會讓你明白。」一聲尖銳的空氣嘶鳴聲暴開,黑蝠王化身黑色閃電直刺而出。

    早有戒備的高登手裡剛來得及祭出火焰刀,黑色閃電掠過刀鋒,擦過他肩甲,巨大的打擊力險些將他掀翻在地,肩甲也撕開了一道口子,隨即又蠕動著恢復了原態。

    速度快得超乎高登想像,尖銳的呼嘯又從後方襲來,他回掃的火焰刀完全落空,腰部又開了一道口子。

    高登的意念分明能捕捉到黑蝠王的真身,以及每一記攻擊,但偏偏身體反應無法跟上;火焰刀雖然殺傷力驚人,卻很難威脅到黑蝠王。

    短短十多秒內,他渾身上下至少挨上千記打擊,像一個腳下扎了根的人形沙包,渾身若刀割劍戳一般難受。幸好他能輕易化解入侵的原力,否則鎧甲早就崩潰了。

    高登這才意識到,他盡管原力修為到了一個相當程度,甚至不弱於眼前的黑蝠王和天行者,但「原力技」仍舊存在很大缺陷,畢竟一直以來他都是自己在摸索。

    他意念緊緊鎖定,化身輕風,縱身閃電的黑蝠王,手中的火焰刀一點點接近意念和身體同步的頻率。

    「讓我來。」

    就在高登信心越來越足的時候,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插了進來。

    天行者前撲的身形並不快,但古怪的是,他身前空氣彷佛凝固成了受沖擊的水面,倏然身形消失,下一刻來到高登另一側。

    水波閃動,它又是縱身一閃,身形來回交錯。

    高登立即察覺到了不妥。

    他的周圍變得粘稠起來,手上火焰刀也受到影響,再次被黑蝠王重擊了身上幾處要害,即便是鎧甲相護,也極是難受。

    「好了。」

    天行者從未出手過一般,回到指揮台。

    他話音未落,高登就發現自己被封印在了透明的、像水晶的物質之中,跟琥珀中的蟲子一樣,無法動彈。黑蝠王也不再攻擊,大笑退去。

    第四章復活

    「少尉,交出那東西,一切好說。」天行者再次勸誡,只是這一次卻是站在了絕對上風。

    「除了那兩個人質,其余都是你們的人?」高登似乎認命地收起了火焰刀。

    「他們是魔鬼,不要跟他們談判!」巴巴羅院士生怕高登吐出了秘密。

    「兩位墮落騎士先生,如果毀掉艦橋,你們還有辦法操縱這艘飛船嗎?」高登對巴巴羅置之不理。

    天行者和黑蝠王兩人相顧一眼,黑蝠王正要說什麼,飛船猛然微震了一下,艦橋的大螢幕電花閃動,立即有人報告飛船遭到襲擊。

    監控螢幕立即出現了一個畫面。

    在蓋亞號外面,一個藍白外鎧的巨大變形騎士,正持著一柄巨劍追隨在飛船艦橋外殼附近,不斷斬擊飛船能量盾,擊打出片片燦爛的煙花。

    「大劍士!是大劍士達克。蘇!該死的聖堂。」黑蝠王氣急敗壞。

    「恐怕不止,你再看看我們的前方航道,有八艘驅逐艦候著了,應該是青色槍騎兵。」指揮台上一直保持靜默的維琛,切入了另一個螢幕。

    「不用管他們!只管加速,我就怕他們沒有同歸於盡的膽魄。」天行者自信地下令。

    他說話間,蓋亞號再次劇烈震顫了一下。

    「小子,別費勁了,天行者的空間結界只有……」回頭往高登的方向看,黑蝠王的話突然說不下去。

    張開黑洞場的高登,在力場侵蝕性下,結界層層瓦解,最後徹底崩潰;

    他脫身而出一刻,就以最快的速度撲了出去。

    「見鬼!」

    黑蝠王本能地察覺了高登要做什麼,大為驚恐。

    高登手中飛射出一條火鞭,僅僅是一次蛇行掃擊,駕駛台一組三人就卷成了滾地葫蘆,慘叫連連。

    這時,殺機狂襲而來,高登橫身挪移,背部挨了一記。

    借著這股力道,他縱身彈上了艦橋頂部,手上光鞭飛舞。這一次,他的攻擊目標直接成了控制台,一組操縱設備瞬間被摧毀,電磁火花、爆炸聲和尖銳的警報聲共奏。

    黑蝠王和天行者面對學了個乖精的高登,已然阻擋不及。

    三人競相追逐,但在原力修為相距不大的情況下,高登一邊大肆破壞、一邊逃逸,大占上風,也大出了一口惡氣。

    「夠了,再這樣下去,這艘飛船會完全失控。」天行者一把截住窮凶惡極追擊高登的黑蝠王,「維琛副院長,立即關閉引擎。」

    「我很想知道你們的雇主是誰?」高登站在了開啟的閥門口上,大局在握。

    「見鬼!怎麼會這樣?」黑蝠王暴跳如雷。

    「飛船已經偏移航線,導航台被摧毀,再修正航線來不及了。我們失去跳躍機會,再堅持下去毫無意義。」天行者冷靜地說:「把你的力氣留下,接下來的脫離未必順利呢!」

    黑蝠王看著唯一一塊完好的雷達螢幕上,蓋亞號外太空已經形成七、八層包圍圈,滿是大小戰艦。他只得狠狠瞪了高登一眼,然後領頭撲向了另一端後艙門。

    「高登少尉,我們還會再見的。」天行者退走前,扭頭神秘地笑了笑,表現到薄薄一層活性面盔上,顯得分外詭異。

    「維琛副院長,看樣子,你就是內奸了。這些人被拋棄,大概也跟你是一伙。」

    高登解除了巴巴羅和另一名科學院副院長的電子鐐銬,卻看到指揮台上依舊穩坐一人,不慌不忙。

    剛才的沖突中雖然沒有死一個人,但艦橋大部分技師多少都受了一些傷勢,他們仍舊堅持在崗位上,試圖穩定飛船。

    「所有叛徒必將受到聯邦最高法院的制裁。」巴巴羅聲厲如刃,完全沒了學者氣度,顯然氣極。

    「老伙計,這又是何苦?聯邦解體已經進入倒計時,沒有誰能阻止,不是嗎?」維琛依舊從容。

    「少尉,立即拿下這名叛徒,還猶豫什麼?」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巴巴羅院士也許已經將維琛殺了幾十遍。

    高登先跟蓋亞號內的紅狐分隊打了個招呼,這才回頭。

    「巴巴羅博士,事態已經不再由你我控制。」

    跟著高登轉頭,對上那名面無表情的副院長。

    「這些就是生化人吧?想不到聯邦暗地裡還有生化人機師存在,而且就在聯邦科學院,真是有趣。」

    「少尉,我想你還是請巴巴羅院士啟動蓋亞號備份控制系統,否則青色槍騎兵的忍耐力是有限的。」維琛瞇了瞇眼睛。

    那名始終一聲不吭的枯瘦副院士,一手按了一下巴巴羅,終於按下了他的怒火。

    有了最高指令,艦橋後部的備份系統迅速啟動,一組維修機器人也在艦橋拼命的工作,修復艦橋並不太嚴重的損毀設備。

    蓋亞號最終靜止在了十多萬公裡遠的地球軌道,四周還有數十艘陣營不明的對峙戰艦。

    黑蝠王和天行者一直沒有脫離飛船的跡象,但高登也不知道他們藏在了蓋亞號巨大的艦體那個位置。

    就在揣測接下來會有什麼情況的時候,突然一股來自不遠空間的精神波動,驚動了他的心神。

    是青色槍騎兵的艦隊駐扎空域!難道沙星戰艦出什麼事了?一些非常糟糕的念頭,蜂擁進了高登的腦海。

    聯邦內部的傾軋,讓他對軍中重將唐高斯也失去了信心。而沙星戰艦是他最有力的王牌,絕不容有失!

    一時間,他渾身上下都彌漫起了肅殺之氣。

    正在指揮台上研究個不亦樂乎的羅比,敏銳地察覺到了高登的異常,「Gao,怎麼了?」

    高登沒有回答,他留給羅比的,是一個匆忙的背影。

    「將軍,蓋亞號暫時得到控制。」

    「少尉,你干的很好,繼續保持。」唐高斯上將的聲音帶著振奮。

    「將軍,聯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高登忍不住問。

    「一切為了聯邦,少尉,軍人不需要想太多。」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高登從唐高斯上將聲音中聽出了一絲決絕和酷烈,一股怒火沖上他心頭,「將軍,就在剛才,我感受到了沙星戰艦有變故,您不該隱瞞我。」

    「什麼?」唐高斯表現的相當驚訝。

    高登血氣狂湧,「將軍,我需要明白,我為什麼而戰、為誰而戰……

    並且在這之前,我不希望有人背後捅我一刀!我雖然是個軍人,但我不得不說,我是個自私的軍人。」

    「也許我們有什麼誤會,但沒有人將你當成普通的士兵。也許你怪我沒有給予你應有的至高榮譽,但你明白,這是有原因的……」

    「將軍!」高登打斷了唐高斯的解釋,「我現在需要沙星戰艦,沒有他們,我就會任人宰割!不管墮落騎士還是聖堂騎士,我都無法對抗他們。」

    「我明白了。」

    沉默片刻,唐高斯表現了適當的體諒,「你應該知道,有青色槍騎兵的掩護,這兩艘沙星戰艦目前很少人知道。一旦全面暴露,你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和威脅……」

    「將軍,不要再騙我了,聯邦真的還能存在下去嗎?我未來的效忠對象應該是誰?」高登再次打斷唐高斯的話。

    唐高斯聲音有了一絲怒氣,「少尉,只要我們有信念,什麼困難都能堅持下去。」

    「將軍,我決定了,在聯邦沒有恢復穩定之前,我的兩艘戰利品,誰都沒有資格獲得分配權!」

    「快看,外面打起來了!」大背熊的大嗓門響起。

    一塊大螢幕上的景象,一下子奪去了艦橋包括紅狐分隊成員在內,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啊,是墮落騎士!」

    「有兩個。」

    「還有聖堂騎士,他們打起來了!」

    紅狐成員突然面對自己的終極目標和仰慕對象,抑制不住地大呼小叫起來。

    重新回到艦橋的高登,目注一切,他知道潛伏未去的黑蝠王和天行者終於現身了。

    黑蝠王的次元獸是那頭蝠龍,天行者的坐騎卻是一頭殼青腹白、龍首龜身的次元獸。按溫莎提供的絕密資料,那應當是另一種B級次元獸「尋龍龜」,擁有超強的空間跳躍能力。

    他這才明白,兩名星際獵手並不急於脫身的原因。他們根本是肆無忌憚,甚至並未將他和紅狐放在眼中,哪怕是剛剛受挫在前。

    當然也可能是雇主有了新的要求,情況變化。

    孤身一人應戰的聖劍中隊隊長蘇,一直跟他的十字鯊保持合體。他手持大劍,交叉一斬,兩道白色劍氣撕裂空間,形成十字斬,將兩名墮落騎士籠罩。

    黑蝠王蹲伏在蝠龍身上,一道無形沖擊波從他的次元獸頭部噴出,將十字劍氣震碎成億萬晶瑩的光子,散碎在方圓半裡內。

    緊跟著黑蝠王彈身完成了合體,一個雙眼如血月、背展翼刀的變形騎士出現了,同時他左右兩臂各彈出一柄森藍的半月臂刀。

    兩名變形騎士不約而同遠離蓋亞號,迎面沖上,藍白的原力沖擊波在虛空炸開了。隨即兩道電光又迅速交纏在一起,無數道巨大的雷霆在虛空不斷交錯碰撞。

    聖劍中隊和紅狐中隊的母艦都遠遠墜在大後方,自覺避了開去。

    軍政內外各界,無數雙眼睛通過監控系統,注視著這場罕見的交鋒。

    這場角逐才剛剛開始上演。

    在分離甲板閘門前,高登摸出一塊指頭大小的銀色魔石,注入其中的意念力迅速放大了千萬倍。

    幾秒鍾之內,他就掃描、捕捉到了同樣在遠地軌道中青色槍騎兵深空駐扎方位,迅速與沙星戰艦的傀儡取得了聯系。

    兩艘在槍騎兵太空母艦巨大艦體陰影下,水蛭一般潛伏的沙星戰艦,強行脫離了束臂鉗制,脫離預定靜止軌道。

    數架吸附在沙星戰艦上的軌道器,轟然被護罩彈飛、脫落,裡面上百名技師驚恐地尖叫。因為他們所有光電設備,第一時間被莫名的能量波束摧毀了,所有收集的資料和研究成果毀於一旦。

    唐高斯上將第一時間收到了座艦的警報,他立即試圖與高登取得聯系,但那個臨時專線通道已經關閉了。

    近兩個月來發生的一切,讓他日夜焦慮,他發現他所信任乃至曾經志同道合的戰友,和政界老朋友紛紛分道揚鑣,他開始蒼老的身體、所擁有的固執,開始頻頻遭受打擊。

    眼看沙星戰艦脫離第七艦隊封鎖的空域,他在艦橋大廳來回走了一趟後,最後無可奈何地下令通電全軍,公開俘獲沙星戰艦的戰果和前因後果。

    盡管這對軍方內部並不是一個秘密,但至少避免了一場可能突發的內部沖突。

    唐高斯對高登這個年輕人,越來越無法捉摸。失去掌控的感覺,讓這個生殺予奪的沙場老將又愛又恨。

    除了愛才之念外,對維納斯財團和溫莎家族的顧忌,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軍方內部一直以來都有著各方勢力的陰影,一個是在軍界有著舉足輕重力量的軍火商和風險投資財團;一個在政界樹大根深,背後力量深不可測。

    所有一切,看起來已經完全脫離了控制。

    若聯邦不復存在,青色槍騎兵將何去何從?他不得不首次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太陽系戰事結束後,青色槍騎兵固守的這個秘密暴露於眾。

    霎時之間,聯邦各方有一大半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行跡脫離控制的沙星戰艦上。

    無數超空間量子雷達波和即時監控設備,無孔不入地在地球外空數百萬平方公裡的區域進行跟蹤掃描。更有無數有心人開始調查,高登從出生到現在所有一切檔案,搜集一切有用資訊。

    在各層空間軌道,被包圍了結結實實的蓋亞號,除非有沙星戰艦平地跳躍的能耐,否則插翅難飛。

    聖堂騎士蘇與黑蝠王的交鋒仍舊在繼續。

    就在蓋亞號周遭數萬平方公裡空域,另一名星際獵人天行者,卻跟他的次元獸緊緊守持在蓋亞號附近,沒有援助同伴的打算,但似乎也沒有其他可以與他交鋒的對手出現。

    局面就這麼僵持著。

    金光閃動,兩艘同時跳躍出現的沙星戰艦,打破了一切平靜。

    兩名變形騎士幾乎不約而同的分了開來,看向這兩艘不可思議的外來者。

    閘門張開,高登拋棄所有雜念,澎湃的心潮,伴隨他強有力的彈射,沖進了湛藍的太空,那顆陰暗了許多的星球,似乎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沙星戰艦無聲無息接近蓋亞號軌道,各方都沉住了呼吸,沒有人敢開火,因為他們事先已經接到了通電,那是聯邦的戰利品。

    在被傳送金光籠罩的剎那,高登轉頭望向那個正高踞在那頭猙獰的次元獸背甲上,注視他的某個人。似乎在宣告,局面將由他來控制。

    金光消失,高登登入了久違的紅蠍號,迎接他的,只有冷冰冰、失去自主能力的沙星傀儡。

    他升起習慣的人類座艙和駕駛台,視線轉為全向監控視角,通訊頻道傳來了無數對接請求和電令訊息。

    他在匆匆過濾和檢視了軍方內部資訊後,放棄了與各方溝通的可能性。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的神秘波動,一個可能性沖入了他的腦際。

    蟲寶寶……不,熟悉,卻又陌生的波動。

    高登注視著巨大艙室內,那個懸浮著、包裹了大半個晶石核心的金屬怪物。蟲族母巢風格的燦金色復合甲,明明是冷冰冰的,卻給人一種活物的感覺。

    他想接近那個東西,心靈卻傳來警告和戒備,無疑這個陌生的金屬生命有著危險性。

    憑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他原本篤定這是浴火重生的蟲寶寶,此刻卻開始有了一份懷疑。

    「巴托,快醒來,快幫我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高登不得不喚醒了脖子上沉睡的生命。

    異生命很快回應了他。

    「這是個意外,但這個意外,卻讓兩種極端的生命有了走向一條道路的可能……我不得不說,這是個奇跡,用人類的話說,就是你撿到寶了!」

    高登被巴托異常的口吻驚得心花怒放,「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確定它跟蟲寶寶有關?」

    「你看看你的腳下。」巴托提醒說。

    高登這才注意到地板彷佛被活生生挖去了一大塊,坑坑窪窪的,「這是……」

    「不只,你沒有注意嗎?除了外面六名沙星傀儡,其余多名傀儡都消失了。」

    「你是說,這個東西吞噬了沙星傀儡?」

    「一個超級變形蟲,將矽基和碳基生命進化成了一體,它將擁有無限可能。對!你的猜測沒錯,它就是那個你以為毀滅了的存在!事實上,我也低估了蟲族生命力的頑強。」

    「那麼我該怎麼才能重新與它取得溝通?它現在不理我……」

    「你已經不再是它的主人,你們的溝通不再無距離,不過它確實正在進化的關鍵時候。」

    就在這時,一陣強烈的精神波動,從金屬怪物體內爆發出來。

    它的外殼開始巖漿一樣紅燙,漸漸變成了半金屬態,一個個金色孢子凸起,吸扯著金絲朝四面八方噴射出去,天花板、艙壁、地板無一逃過,但獨獨避開了站立的高登。

    那些孢子不斷吞噬在四面的艙壁金屬甲板,漸漸壯大,像溶洞石筍一樣,將已然完全包裹晶石核心的新生命,繼續壯大演變,最後變成一個不規則的碩大母巢核心,就像一個動力反應爐。

    而巨大的艙室也開始了微妙的不規則擠壓變化、增生。

    這樣的變化,也許會延及整艘戰艦!

    「它在干什麼?」高登驚醒過來,大叫。

    「這艘戰艦也許將換一個主人。」巴托不懷好意地說。

    「巴托,你變了,似乎……似乎有了一點人性。」高登並不認為金屬新生命對他會造成威脅,因此還有心與巴托開玩笑。

    哪知道巴托並沒有接高登的話,靜默片刻後,他說:「這個新生命似乎有些迷茫,我也許可以幫上一點忙。」

    沒見巴托有什麼動靜,片刻後,母巢核心張開一個穴口,爬出一只金色小甲蟲,浮空而起,隨即金芒大盛,倏然加速,憑空就消失了。

    「它去哪兒了?」

    高登從波動判斷出,那是他當初在空間中飄流的時候,在晶石外發現的那塊小東西。

    蓋亞號內,匯集了學術研究領域頂尖人才,入侵事件發生後來不及疏散,就被迫升空。更糟糕的是聯邦科學院領導層發生了分裂,權責不明,眼下這等情形完全失去了主動權,只能靜候上層的消息。

    作為人類文明的諾亞方舟,蓋亞號核心艙室「柏拉圖」內,有著包括人類文化、政治、科技、教育、經濟等等一應俱全的資料資訊庫。

    「柏拉圖」采用了特洛伊史前文明研究成果——水晶陣列儲存技術,在外層有多層合金壁和力場雙重防護,根本不虞有安全問題。

    但偏偏當下人心惶惶的當口,蓋亞號重要艙室「柏拉圖」所在,傳來了防御警報,而後又出現了強大的干擾波;但監控掃描下,卻又一無所獲。

    只有紅蠍號內的高登明白是什麼回事——金甲蟲憑藉神奇的空間跳躍力,滲入蓋亞號,像塊海綿一樣,不斷拷貝、吸收人類文明的資訊。

    與此同時,沙星戰艦內部仍舊在發生急劇變化。戰艦仍舊駕馭良好,但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外空兩名星際獵人和聖堂騎士蘇,因為兩艘沙星戰艦的橫空出現,都暫時罷戰,維持在蓋亞號附近對峙。

    在更遠的地方,分屬不同陣營的聯邦艦隊,形成更大規模的對陣。

    青色槍騎兵,是堅守大聯邦的保守派。那麼編制勉強算完整的聯邦第一、第二艦隊,還有魔蠍星域趕來的第六艦隊、姍姍來遲的大三角星域第五艦隊,他們又分別代表了聯邦的哪個陣營?

    在座艦內,高登一邊試圖跟重生的新生命溝通,一邊頭痛地思索這個問題。

    此外,槍騎兵號一直在試圖跟他聯絡,他已經第十七次拒絕掉了。

    就在要拒絕第十八次聯絡請求的時候,電令請求中的一個名字,讓他呆住了。

    第五章海盜

    余仙微,這一段日子,他幾乎要遺忘的名字。

    她居然在槍騎兵號上,溫莎為什麼沒有告訴他?她什麼時候加入了軍隊?太多的疑問充斥了高登胸間。

    盡管唐高斯違背了跟他的約定,他可以拒絕青色槍騎兵,但無法拒絕這個在少年時代,曾給他留下最深刻記憶的一個女孩。

    銀色的頭發,跟以前一樣,只是變短了、俐落了,沒有了以往垂腰的柔順美麗,多了一分剛強。

    鵝蛋臉更成熟了,清澈的目光深幽了許多。

    挺翹的鼻梁還是那麼堅強,漂亮的星艦女制服深深埋藏了那份內在溫柔,將外在的冷艷發揮到了極致。

    失去聯系三年多,這樣的重逢,高登毫無准備,但表現在他臉上,依舊維持了不變的冷峻。

    「要不是朵拉姐姐告訴我,還真不知道你隨軍回了地球,而且加入了聯邦最精銳的部隊。而且……還聽說了你最近一些傳奇經歷,很不可思議的經歷。」

    余仙微清晰冰質的聲音打破沉寂。

    高登很勉強地露出個笑容,他摸了摸鼻子,「很僥幸能活著回到家鄉,不過這次回家並不是很愉快。你什麼時候加入了青色槍騎兵?我記得你修了兩個學位,可沒有一個跟當兵的有關。」

    「我跟你一樣是原力師,不過我是預言師,不像你能跟蟲子說話那麼了不起。」余仙微低頭微笑,竟有些澀然。

    高登有些發怔,他以前從未在余仙微身上看到過這個神情。

    一直以來,她在他面前都是那麼優秀、獨立、果決,不管社交還是學習,都是最優秀的天之驕子。他們之間那段交往,更像是一對傳統姐弟戀。

    而他,高登,在這個女孩面前,更像一個頑劣任性的弟弟。

    「聽說伯父在戰爭中不幸犧牲了,而且伯母她也失蹤了,希望你不要太難過。」見高登沒有接話,余仙微繼續說道。

    「什麼?」高登霍然立起,「我父親……他犧牲了?為什麼沒人告訴我,唐高斯上將他為什麼一直隱瞞我?」

    余仙微有些錯愕,隨即說:「戰後聯邦軍隊死傷逾百萬,要查一個人並不容易,將軍應該來不及告訴你……」她看到高登有些猙獰的神情,再說不下去。

    「我記憶中,父親他一直是星際安全部隊參謀部的軍官……也就是說,他是在月球防衛戰中犧牲的?」

    高登直挺挺地站著,像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他怎麼也沒想到,父親竟然死的那麼微不足道。沒有功勳,也不會有風光的葬禮,就那麼變成宇宙塵埃。

    他突然覺得,生命是那樣的卑微,那樣的脆弱。

    「戰爭總有犧牲的,沒有了伯父,你還有朵拉姐姐,還有……」

    如果早一些出手,如果不那麼固執地追求所謂勝利最大化,父親的命運是否會發生改變?

    命運沒有「如果」,高登也無法去推演那些如果條件下的結果。他無力地對著全息影像摔了摔手。

    「我沒事。我其實早就預料到了,只是心裡不肯接受罷了……呵呵,還是余叔有先見之明啊!早早移民亞速爾,如今身居高位,手掌大權,高枕無憂……」

    「為什麼要講這些?分別幾年,就讓我們生疏到這種程度了嗎?」余仙微輕咬下唇。

    「你今天找上我,難道不是為槍騎兵號傳話嗎?」高登失魂落魄地坐在座椅上。

    這句話吐出去,有了傷人也傷己的痛快,但他發現痛苦並沒有一分一毫的衰減。

    「你要願意這樣認為,也沒有錯。將軍他一心為聯邦,沒有絲毫私心,你不該責怪他。」

    余仙微頓了頓,直視高登說:「你雖然為聯邦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跡,但並不代表你可以凌駕於聯邦利益之上。你是個軍人,難道你不明白?」

    「明白!我為什麼不明白?馬裡南可以收買聯邦大學,收買軍方打擊我、謀殺我,他甚至可以對我喊,聯邦沒有你呼吸的空氣……

    「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您偉大的父親他在哪兒?他似乎跟古斯塔夫家打得正熱乎,而我只能孤身抗著一切。那時候的你呢,你做過什麼?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馬裡南公子在那場「戰爭」,似乎並沒有取得最後勝利。」

    注視著這個成為過去式的戀人變得蒼白的臉色、和驚怯的眼神,高登胸中有了一股發洩千年積怨的痛快。

    「對於軍隊,我只是個可以呼來喝去的二等兵;對於維納斯財團,我是一個有價值的交易物品;對於溫莎家族,我是一個值得利用的拉攏對象;對於唐高斯,我不過是一個為他信仰而戰的兵丁。現在的你,有什麼立場來勸告我,來給我忠告?」

    余仙微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我很想問他一問,我們為聯邦而戰,那麼聯邦為誰而戰?」

    話畢,高登冷酷地切斷了通訊,將那張美麗的臉孔塵封在了心靈深處。

    愛情比不過面包,更何況一份過期的愛情?他在心中這樣告誡自己。

    父親死了,但生活還要繼續。他要努力揭開母親失蹤的真相,並找到她。他要保護僅有的親人,繼續好好活下去。

    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趁新生命的分身金甲蟲在蓋亞號忙碌,巴托成功教導高登分裂出一個不成熟的火種,借著原有那一絲聯系,重新植入了新生命的精神核心,再次取得了主導權。

    新生命似乎因為巴托的干涉,並且加上為它提供了某種巨大的幫助,因此對高登的新契約並沒有多大的抗拒,顯得相當合作。

    「巴托,我們這樣是不是太卑鄙無恥了?」再次踏入副艙,高登仰望那塊現在已有五、六米高的核心。

    「人類總是這麼虛偽。既然做了,何必要問為什麼?」巴托淡漠地回敬。

    「是你誘導我這麼做的。以前蟲寶寶它不甘心被我控制,甚至寧可自爆;現在再次奪去了它的自由,這並不公平。要說卑鄙,你這個非人生物比我卑鄙的多。」

    「這一次不同,這一次你們的契約是有條件的。「他」不會完全無條件服從你,「他」不願意做的事,你是無法命令「他已經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新生命,你不可以用過去的眼光看待「他」。」

    高登知道自己說不過巴托,只好放棄。

    從結果來說,他還是很滿意的,但他知道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有了某些自己不願意看到的變化。

    「你不再是蟲族,你的新軀體是這艘戰艦,作為這艘戰艦第二主人,我決定叫你「大副」。這就是你的新名字,你有意見嗎?」

    「好古老的代號,不過要比什麼蟲寶寶好聽多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船長。」

    充滿沙星人風格的磨砂聲音,讓高登耳孔飽受折磨。

    「大副,你的聲音真難聽。」

    「……這個聲音怎樣?她曾被評為聯邦歷史上十大聲優之一。」

    「甜而不傷,不錯,不過我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

    「這個呢?這是西元史二十世紀性感歌星瑪丹娜……」

    「聲音太沙啞,難聽。」

    「等等,那段歷史我有研究,記得有個叫Vitas的男高音……算了,太尖銳……」

    「指尖天使莎拉。布萊曼如何?聲音像天鵝絨一樣柔軟美妙,這是她最經典的評論之一。」

    「……確實是個天使,不過這艘戰艦並不是溫柔鄉,換一個。」

    「這是聯邦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星際海盜王哈奴曼,不過五百年來,一直有無數追捧他的粉絲。有人說過,他的領袖魅力一半建立在他的聲音上。」

    艦橋投射下一個頭頂海盜三角帽,眼戴獨眼罩,翹著大胡子,一身華麗紅黑禮服,屬於經典星際海盜船船長的虛擬影像。

    這個手持黑金權杖的傳奇男子,桀驁、瘋狂、高貴,一舉一動,乃至每一個眼神和笑容都充滿強大的感染力。

    「這家伙是唱歌劇出身的嗎?不過確實讓人熱情激昂。好吧,就他了,這個聲音很符合你這個大副的身分。」

    海量吸取人類文明營養的大副,不論是聲音和語調都跟一個人類完全無異,甚至更加豐富百變。

    跟余仙微結束對話後,被前所未有孤獨感包圍的高登,確實需要一個伙伴,復活的蟲寶寶被賦予了新生命特質,正好給了他這樣一個驚喜。

    有了大副的合作,與以前蟲寶寶有天壤之別的流暢溝通,高登了解到大副並沒有失去阿米巴蟲族的本源生命特性,且因為融合沙星人生命特征的緣故,進一步強化了原有的繁殖和生存優勢,並同時掌握了沙星人強大的侵略性武器。

    可以說,「大副」就是一個繼承了沙星人和蟲族優良品質的超級後代。

    沙星戰艦徹底成了大副的軀體一部分,由內而外,一步步朝著未知的方向的進化,每時每刻,高登都可以挖掘到一些驚喜。

    大副重生後,擁有原種族超級母巢也無法比擬的強大精神力,在沒有下級母巢群共鳴的情況下,他的場感知就已覆蓋了大半個太陽系空間,除了某些復合力場遮罩區域,幾乎沒有能抵擋他感知觸角的所在。

    這樣的超級生物雷達,結合比智腦更強大的資訊破解和分析能力,讓高登憑空擁有了一個資訊收集、以及情報監察機構。

    更讓他驚喜的是,大副基本掌握了沙星人的空間技術,因為大副與他精神契約的關系,大大增強了他對空間法則的掌握,可以共用大副所開辟的儲物次元空間。

    另一方面,沙星戰艦突然出現,控制了脫韁野馬般失控的蓋亞號,暫時鎮壓了一部分野心人士的動作,讓地球聯邦各方勢力更多的回到了談判桌上解決問題。

    蓋亞號升空已有一個地球日,高登從監聽的情報中,篩選出了大量有用的資訊。

    聯邦首屈一指的古老家族溫莎家族,將在「溫莎城堡」舉辦一個上層宴會,獲得邀請的僅有超級星際財團和大家族代表、社會名流,以及一些軍政兩界的要員。

    引起高登注意的是,古斯塔夫家族這個名詞的出現,以及各大艦隊的最高指揮官同在邀請之列。

    這是一場什麼樣的盛會?

    當然不管如何,這等金字塔頂端的上層社會都是與他無緣的。

    另外一條消息更為讓人震驚,聯邦委員會主席伯頓。薩桑向議會提交辭呈,理由是委員會政令不達,聯邦陷入癱瘓,故而引咎辭職。

    最讓人震驚的是,由蓋亞號事件引發的星際安全部隊內部沖突,全浮現到了台面上。

    至於戰後的問題,更是數不勝數,火星和木衛局面惡化,暴亂加劇,每天死傷無數,來自殖民星系的救援也僅僅是杯水車薪。

    太陽系居民人心惶惶,移民潮進一步爆發了,各大宇宙港和周邊城鎮,還有移民辦事處,都已經人滿為患,必須大量的陸戰部隊維持秩序。

    槍騎兵號自余仙微後,再沒有過主動聯絡,高登也樂得省心;大副從蓋亞號拷貝資料庫的進程也進入了尾聲,下一步何去何從,成了他最大的難題。

    和軍方關系陷入僵局,似乎他余下的選擇也不多了。

    「無所不知的巴托,我體內是否有所謂「特洛伊病毒因數」?」

    「為什麼這樣問?」

    「難道你沒有發覺我性格發生了變化?我變得自私了,甚至漠視同胞的生死,而且會做一些以前無法想像的決定。」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擁有「特洛伊病毒因數」的火種植入人類。」巴托有些好笑地回答。

    高登靜默了一會兒,似乎自言自語地問:「難道火種植入者在力量膨脹後,都會有這樣的心理轉變過程,甚至不再將普通人類、乃至人類社會放在眼裡?」

    「人類從來就是自私的物種,你們的文明重大特征之一,難道不就是一種竭力追尋合乎公眾道德標准的最短路徑,來實現私欲的嗎?當你的地位或者單純個體力量提升後,你自然有了更好、更便捷的選擇。

    「當然你內心還會產生原有道德的自責和沖突……火種並沒有改變你的心,你只是找到了更好的出路,更佳的選擇。」

    高登厭棄地結束了這段無趣的對話。

    雖然得到了答案,但他並沒有擺脫內心的困惑。

    他明明深知唐高斯上將並沒有做錯什麼,但自己為了爭取己身的利益,不得不以一個並不充分的藉口,背棄了一個真正的聯邦守護者。

    如果母親知道這一切,會以悲切的眼神指責他嗎?如果父親還活著,又會怎麼看他?

    只是,所有跡象都表明,聯邦解體已經進入了倒數計時。

    他小小的資本和身分,如何能站到歷史的對立面?

    蓋亞號事件又過了一天,不知代表哪方的星際獵人二人組,已經悄然退去。

    就在這時,聖劍中隊隊長蘇,突然找上了距離蓋亞號軌道不遠的紅蠍號。

    一張來自溫莎城堡的白金邀請卡,交到了高登手中,直到蘇一聲不吭地離去,他依舊恍若在夢中。

    他那句近乎玩笑的承諾,或許被溫莎傳達到了她的家族。

    當然,也可能是出自溫莎大小姐私人情面的邀請。

    宴會舉辦地點並不在環境惡化的地球,而是在受戰火影響最小的金星外空軌道上,就在兩個地球日之後。

    心情突然轉晴的高登,在這時候接到了槍騎兵號的電令,他被告知紅狐中隊將和聖劍中隊一起趕赴金星,執行新任務。

    此外關於蓋亞號諸方也達成了初步協議,暫由增派的火神中隊護衛,各支聯邦艦隊共同監管。

    看起來,高登桀驁不馴的表現,似乎仍舊在唐高斯上將的容忍范圍之內。

    由於大副提出要靠近太陽以求加快進化速度,於是高登提出辭掉紅狐的代理中隊長軍職,但唐高斯聽說他也接到了溫莎城堡的邀請,便干脆地否決了他的要求。

    局面暫且歸於緩和,在跟紅狐分頭行動前,高登私下叫來了大背熊和羅比兩人,交給了他們幾塊接近他們原力屬性的魔石,並傳授了一些原力修煉法門,最後要求他們嚴守秘密。

    得到兩人保證的高登,隱約開始有了組建自己班底的念頭。

    可惜他一無權、二無錢,更無一點根基。這一點念頭,轉頭便隨之風消雲散。

    趁還有時間,高登將職權丟給紅狐副中隊長巴克爾上尉,紅蠍號和溫莎號同步啟程,在眾目睽睽之下,破空消失在地球遠地軌道,朝那顆巨大的恆星飛去。

    軍界各方,為何能容忍區區一個少尉自行其事,說起來也是一件相當微妙的事情。

    其實道理很簡單——當一件東西太過於扎手,反倒誰都不敢碰了。

    兩艘沙星戰艦,沐浴在強勁的太陽風和高溫下,紅蠍號金色的艦體激蕩了火色光芒,像浴火中的鳳凰,其內部物質分解重構,一點一點的演變,以大副的新母巢為核心,構建一艘全新的生物戰艦。

    在此之前,大副特意登陸水星,提取了大量蟲族繁衍所需礦物質,隨後才抵達目的地。

    大副在進化,高登也沒有閒著。

    左右兩手,各握一塊魔石,他正靜坐提升自己的原力修為。

    隨著原力益發深厚,他發現眉心原核那看起來無限的思域,並非沒有窮盡。

    但每當思域看似即將滿盈的時候,星雲漩渦核心就會自然而然對原力進行吞吐壓縮,周而復始,原力益發精純。

    遺憾的是,一直都沒有要突破的跡象。

    「恆星」境界究竟是怎樣的?問巴托,巴托只告訴他,時機到了,自然就會知曉。

    原力提升的同時,身體也在發生緩慢的蛻變,從肌肉到骨骼,再到五髒六腑,他感到生機越來越強大。

    對高登來說,原力修煉已經是一種享受,生命升華過程的享受。

    越到後面,他越明白,他只是邁入原力修煉的一個門檻,前面還有更廣闊的天地在等待他,未來的生命將擁有無限精彩。

    父親死亡的消息,並沒有擊倒他,反而讓他有了更頑強的斗志。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出精彩。

    再次從苦修中恢復六識,高登發現距離溫莎宴會還有兩個小時,他不得不召喚有些不情願的大副准備出發。

    無數太陽系內的訊息重新回到他的視野,突然一條微弱的求援信號,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副那比聯邦最尖端智腦還要強大的運算分析能力,立即捕捉到了信號來源方位,竟然在距離他千萬公裡之外。

    高登沒有多作考慮,立即命大副設定跳躍視窗,直指求援目標。

    在一條長達幾十萬公裡的美麗彗尾可見光暈區域內,三艘中型貨運飛船挾持著一艘小型私人飛船尾隨其中。

    「兔崽子們,給我盯緊了。再有十二個小時就可以收工,要是出了岔子,連遺書都不用寫了。」

    「放心,唐老大,誰想得到我們有軍方最新研制的干擾發生器,這批貨運改裝船裝甲雖然比不上我們的將軍號,但航速和火力都不比聯邦短劍級護衛監差多少。」

    「那兩個小妞,真是迷死人不償命,可惜雇主不許我們碰她。唐老大,那個大歌星碰不得,另外一個總行吧……」

    「閉嘴,都不能碰!你們要洩火,找船上的生化妞,誰要不聽話,爺爺就割掉他下面那東西。」

    「唐老大,不好了,有目標接近,有目標接近……」

    其中一艘貨運飛船艦橋內,一群彪形大漢目瞪口呆地盯著螢幕。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會出現聯邦的大敵——沙星人。

    要知道他們名義上是一群自由雇傭兵,這是好聽的;不好聽的說法,那就是星際海盜。

    「唐老大,我們怎麼辦,打還是跑?」

    為首的是一名身高足有兩米的光頭大漢,一條毒龍樣的疤痕,從他頭頂劃拉了半個臉,板巖一般厚闊的方下巴,整個人看上去極是強橫凶惡。

    他一巴掌將副手拍飛了出去,「打,怎麼打?除非給我三艘聯邦太空母艦。」

    「唐老大,還記得前天傳出那條新聞嗎?」

    「有屁快放!」唐老大雙拳捏地咯崩作響。

    他縱橫星海十數年,見慣腥風血雨,但跟沙星人碰頭還是頭一遭。他知道若是聯邦軍隊圍剿,或許還有得談判,沙星人可不是能談判的主兒。

    打又打不過,逃也逃不了,坐等死亡可絕不是他的風格。

    「這可能是兩艘聯邦軍隊俘虜的沙星戰艦……」

    唐老大惡目圓睜,「媽的,你個王八羔子,中馬上風了?」

    「唐老大,我哪敢啊?你沒聽說嗎?那是一個叫高登的家伙,他一人俘虜了兩艘沙星戰艦……」

    「閉嘴,你當老子是傻子嗎?聯邦跟沙星人打了幾百年,幾時俘虜過一個半個沙星人?還兩艘沙星戰艦!不是你瘋了,就是聯邦瘋了。」

    「可是,唐老大,軍方發布的新聞真有這麼一回事,而且聽說是青色槍騎兵代表軍方公告的。唐高斯是什麼人?咱們兄弟招子可都亮著呢!」

    這家伙這一記馬算是拍對了。唐老大生平唯一的偶像,便是青色槍騎兵的唐高斯上將。

    賊認兵為偶像,盡管荒謬,但唐老大的下屬們可不敢嚼舌頭。

    誰讓他拳頭大呢!

    第六章新火種

    「唐老大,有信號切進來了。」一名海盜機師小心地說。

    「奶奶的,你們這群王八羔子都給我坐好!你,你,還有你,看上去就不是好貨,笑什麼笑?表情自然點,斯文點。我們是文明人,記住,我們是「休斯航運公司」的救生員!」

    唐老大趕走了幾個長相窮凶極惡的家伙,特意留了一個白白淨淨的斯文青年在身邊。

    「報告你們身分來歷,順便告訴我,為什麼我會收到這個方位的求援信號?」信號接入,說話的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冷峻青年,而不是唐老大想像的沙星人。

    他松一口氣的同時,滿心的疑惑又上來了。

    「有一艘私人飛船出了故障,我們正在搶修當中。在下白斯文,是休斯航運公司救援部二五七號救援船的聯絡官,這是我們的隊長唐,嗯,唐將軍。」

    唐老大身邊扮演助手的青年,很快給予了解釋,表現得相當鎮靜,只是在介紹身邊猛漢的時候,表情有些抽搐。

    「唐將軍?」高登一臉莫名其妙,「好吧,唐將軍……我希望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求援信號報告說有海盜襲擊?」

    「我們有聯邦航運部門頒發的合法證件,所以我們無須為閣下解釋。」白斯文聳了聳肩,滿臉不在乎。

    「是嗎?我希望跟私人飛船白沙號的船長進行聯系,另外,你們還是關掉那個干擾器的好。」高登已經看出了詭異之處,那名「唐將軍」明顯不是什麼善類。

    「混蛋,別以為你弄兩艘像沙星戰艦的飛船,就敢來唬大爺我!」一直委屈裝羔羊的唐老大,覺得對頭不過是個小白臉,登時忽略了對方的強勢地位,暴怒反擊。

    「像沙星戰艦?」高登錯愕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大爺我操死你,再笑!」疤臉唐老大一拳捶在駕駛台上。

    高登忽然覺得這個海盜頭子挺有意思,他堅持說:「如果我一定要這樣做呢?」

    唐老大濃眉一挺,正要對武器操縱台的下屬發令,旁邊的白斯文卻拉了他一把,代為解釋說:「白沙號上有保密客戶,之前客戶的保鏢出了問題,所以才會有錯誤信號。休斯公司的口號就是解決客戶一切問題。海盜?

    太陽系現在沒有海盜。」

    「白姐姐,為什麼我們的求援信號已經發射出去這麼久,一直都沒人來救我們呢?」

    「該死的恐怖分子也許用了什麼特殊干擾器,何況現在天使號正在彗星尾流內,很難被探測到。莎拉放心好了,有我白詩音在,誰也別想傷害你。」

    「白姐姐最棒了,那個凶惡的家伙跟姐姐說話都落在下風呢!」

    在私人飛船一間豪華艙室內,兩個女人正在說話。

    突然其中一身緊身皮裝、打扮中性的成熟女人站了起來,低身對那名身姿柔弱,卻有著驚人美麗的女子說了句話,轉身就出了艙。

    那名叫莎拉的少女小心打開了艙室的監控器,卻看到螢幕上驚人的一幕——兩艘奇怪的飛船,逼近了改裝海盜船。

    「莎拉,待會兒要有人問,就說我們飛船出了點小事故,千萬不要說我們被綁架了,否則那些海盜會撕票的。」白詩音很快又轉了回來。

    「可是,白姐姐,溫莎城堡的宴會就要開始了,我不能失約。」莎拉看樣子相當焦急。

    白詩音頗有男兒氣概地將莎拉攬入懷中,像對待小孩子一般輕輕摩挲她的柔順金發,「我們是被海盜劫持,沒有人會怪你失約。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對誰都那麼好。」

    她們都不知道,此刻她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被十數公裡外的大副截了下來。

    當然並非大副精神力已經神奇到無所不能,而是他繁衍了一群神似七星瓢蟲,被高登命名為「火眼金睛一代」的間諜蟲,滲入了四艘目標飛船。

    情報不對稱的結果,立即讓另一邊表面上維持和平的對話,打破了平靜。

    「唐將軍是吧?不管你是海盜,還是綁匪,我要求你們立即釋放人質,否則那塊冰核,就是你們的下場。」

    高登話音剛落,紅蠍號艦首尖端驟然劈出一道金色雷霆,十萬公裡外那顆彗核被擊得粉碎,龐大的彗星流立即潰散,分射四方。

    雙方飛船和戰艦立即脫離了原有軌道,而對方也失去了宇宙冰塵的庇護。

    「是真的,是真的沙星戰艦!」改裝貨船內,唐老大跟一群下屬都驚叫了起來。

    「比真金還真。那麼,現在誰還有反對意見?」高登首次嘗到了生殺予奪的快感,他現在毫不懷疑「權力是一種毒藥」這句話。

    海盜們個個你眼望我眼。

    難道真要投降不成?

    若是被聯邦審判,流放幾十年是決計跑不了的,他們當中年紀最大也不過一百歲出頭,正是壯年時候,誰願意去荒涼遙遠的星球去挖礦?

    「釋放人質,沒問題,但你必須放過我們,否則老子宰了人質。」唐老大恢復了硬漢本色。

    「讓我算算……我跑了幾億裡路,耗費多少能源和時間,你們總要讓我收夠救援成本吧?」

    高登原本打算應下來,但突然想起大副這個目前進化中的能源大戶。

    以前他從沙星母艦內部掏出來的幾百噸立方礦,短短時日就耗費了十分之一,得盡早想辦法補充能源。

    黑吃黑,似乎在電影中是很常見的手段,所以他也想到了這招。

    海盜們再次呆若木雞,最後唐老大臉容扭曲,在發飆前,白斯文搶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說,同意補償帕米斯立方礦一噸和秘金一百噸。

    「立方礦一噸?至少也要一百噸起跳,秘金一千噸。」一個獨眼龍海盜取代了高登出現在螢幕上,氣焰極是囂狂。

    「媽的,你怎麼不去搶?帕米斯礦老子巢穴庫藏還不到十噸……」唐老大臉上那條蜈蚣一樣的刀疤變成了紫色。

    也難怪他憤怒,帕米斯礦主要是軍方在使用,民間飛船幾乎都還在使用上一代暗物質能源;至於新一代戰艦合金裝甲核心材料秘金,也是有市無價,難以衡量市場價值。

    「閣下怎麼稱呼?」白斯文再次搶在唐老大前。

    「哈奴曼,海盜之王!」這次唐老大和一眾屬下倒搶先認了出來。

    不消說,哈奴曼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偶像。

    「不可能,哈奴曼早死了幾百年,連他的復制人替身都被人道毀滅了。」白斯文保持了清醒。

    「最後說一次,立方礦五噸,秘金五百噸。」大副豎起食指,不容異議地開出了終極條件。

    半數知情的海盜立即長抽了一口冷氣。

    這幾乎是他們改裝貨船內的標准儲量,並且還是雇主提前預支的,怎麼就讓這個家伙摸得一清二楚?唐老大幾乎要懷疑自己手下出了內奸,甚至雇主出賣了他。

    「給你們十分鍾考慮,拒絕的後果……我不介意給你們留下足夠的救生艙,然後致電溫莎城堡。至於你們會否獲救、獲救後會發生什麼,我就不作保證了。」

    大副陰險狡詐的笑聲,讓三艘改裝貨船上所有海盜脖子涼颼颼的。

    信號臨時中斷,海盜們全眼巴巴望著暴跳如雷的唐老大。

    那意思就是,老大,你忍著點吧!為了兄弟們的幸福,就放點血,當回孫子,下次再多干一票就撈回來了。

    唐老大縱橫星海,不敢說所向披靡,也是小有名氣,若沒有腦子,是決計活不到現在的,他盤算著怎麼才能體面一點丟小白旗。

    旁邊小弟天籟一樣的聲音飄了過來,「唐老大,小弟有一計,不但能解決現在危機,還能為老大奪得兩艘未來可以縱橫星海的超級戰艦。我們黑殺團成為宇宙第一海盜團,指日可待。」

    「奪沙星戰艦?」所有小弟,甚至連唐老大都盯著白斯文,一臉「你瘋了」的表情。

    「唐老大,他們不是要立方礦嗎?我們打包裝箱給他們送去,夾帶點私貨沒問題吧?我們兄弟戰斗力絕不是那小白臉可比的,嘿嘿……」白斯文細長的眼睛泛著野心和欲望,他的聲音充滿蠱惑力。

    「好,看來老子讓你入伙是抓對人了!丁老二和熊老三短命,也該有人上座了。從現在起,白斯文就是白老二,兄弟們都聽到了嗎?」

    「是,唐老大。」

    一干海盜有氣無力,都在暗罵小白臉,光吐口水就騎到他們頭上去了。當然他們更清楚,白斯文有大後台,跟他們的老大有交易,他們也只能心中腹誹幾句。

    「立即給我准備貨箱,我要送那兩個家伙一個大禮包,看他們有沒命消受。」唐老大摩拳擦掌。他心中熱血澎湃,在星海裡打拼了這麼多年,吃穿不愁,卻朝不保夕,正如白斯文所說,這一回他的機會終於來了。

    他很小的時候,他爺爺說過他將來是當將軍的命,於是取了個從小被嘲笑到大的名字——唐將軍。

    脾氣暴躁的他,在軍中闖禍無數,最後被趕到前線當炮灰,幾次險死還生後,心有不甘的當了逃兵,最後混進大三角星域的地下黑道。

    沒幾年,他時來運轉,踩了狗屎運一樣,拉桿子成了一方海盜頭子,憑著他爺爺講過「信義」兩字,加上他運氣不錯,漸漸將黑殺團的旗幟拉了起來。

    紅蠍號內,大副憑藉孩子們的眼睛和耳朵,連改裝貨船內有多少名海盜、講了什麼話、崗位值守規律,全都監錄了下來。

    自然,海盜們自以為得計的陰謀,就成了光天白日的大笑話。

    他們都還在改裝船內,憧憬著未來縱橫七海的美妙日子。

    七名體能超過普通人類十倍的生化人、兩名機械改造人,算上親自上陣的唐老大,十個人全都裝備了市面上買不到的軍用護甲和重裝火力。這樣的實力,足以對付聯邦陸戰部隊半個連隊。

    高登雖然把握了對手的底細,但絕不會輕敵。

    二十分鍾後,兩個標准集裝箱由托運船送到了指定地點。

    兩束金光照射下來,在改裝船內海盜的目瞪口呆中,他們獻上的戰利品和他們老大一起憑空消失了。

    「你們有權保持沉默,從現在開始,你們所擁有的一切將由我接管。」

    在大副利用晶石核心新開辟的一間巨大密艙內,高登復制了這個時代星際海盜們登艦打劫慣用的開場白。

    看到大廳三名手持離子光刀的沙星人,冰冷地放射著冷光和煞氣,唐老大和他的下屬們理智地丟下武器,解除頭盔,抱頭走出集裝箱,按高登指示橫排一列,蹲在地上。

    「你們耽誤了我參加宴會,又對我心懷不軌,你們說說,我該怎麼處置你們?」高登提起一桿鐳射炮,一炮將後面裝載秘金的集裝箱削去了一角。

    「船長,小心點,秘金對我有用。」大副虛空現出巨大的人頭,心疼地高叫起來。

    「船長,請收下我吧!」一直表現得很硬氣的唐老大沖了上前,「我唐將軍願意以唐家先祖起誓,追隨船長橫掃星際,搶最有錢的船,玩最漂亮的女人,霸占最好的星球……」

    高登一腳將唐老大踹了幾個跟斗,「聖母她個瑪麗亞,你這個混賬!

    把我當海盜還是當叛軍了?看清楚老子身上的制服。」

    唐老大一聲不吭地爬起來,抬頭一看,這才注意到高登左臂上那個兩桿長槍交叉的臂章,頓時一頭冷汗。

    「大副,留下一個集裝箱。」

    看到裝載秘金的集裝箱,被變成水銀般的地板漸漸吞入,高登朝天對大副翻了白眼表示無奈;而海盜們偷偷扭頭之間,個個跟見了鬼一樣。

    「船長,唐某人願意以一條命,再算上唐某人這些年的積蓄,換眾兄弟一條活路,成不成就一句話。」唐老大橫了一條心。

    「唐老大……」那九名海盜個個神情激動。若不是有三名沙星人橫亙在面前,恐怕就要沖上來拼命了。

    高登擊節贊歎,「看不出來你還有點腦子。沒錯,我要殺人,早就殺了,你就是看准這一點,才當眾煽情,強化小弟的忠心,好一個海盜頭子。」

    唐老大咧嘴一笑,從屁股後面摸出一根雪茄,大模大樣點燃,惡狠狠吧嗒了兩口。

    「說實在的,我到現在還是不相信,你能利用蟲族擊敗沙星人,奪取沙星飛船,俘虜沙星人。」

    他指了指那三個沙星人。

    「這裡面隨便一個家伙就能輕易干掉我們,我很好奇,你怎麼控制他們。」

    看到唐老大眼中掩飾不住的好奇和羨慕,高登也只能暗呼僥幸。

    若非當初大副的前身利用寄生獸,將控制權轉嫁給了他,恐怕他就要永久飄流在宇宙之中。這樣的秘密,意味著唐老大的問題,恐怕永遠不會收到答案。

    「你們的雇主是誰?」高登屁股底下升起了一張大椅子,從容坐下。

    「唐某人混了不少年頭,知道什麼是規矩,你有本事自己去打探,就算殺了我,也休想讓我開口。」

    「如果我用你的下屬性命做威脅呢?」高登追問了一句。

    唐老大掐掉剛點燃的雪茄,猛跺兩腳:「知道我們劫持的是誰嗎?我們出事,我保證人質死定了。」

    「我對你們的劫持對象不是很有興趣。我的目的僅僅是救人,如果救人失敗也無妨,我本無為而來,又何懼之有?」

    高登並沒有說假話,事實上,他不過是突發性英雄主義情節爆發。

    唐老大對高登豎起大拇指,「小子,你帶種,青色槍騎兵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高登不為所動,「誇我也沒用,我很奇怪海盜也會講原則嗎?你們殺人奪船無數,血債累累,聯邦法律足以保證你們終身流放到老死。我建議你們還是老實交代我比較感興趣的內容,放你們一條生路並非沒有可能。」

    「海盜怎麼了?你以為老子天生想當海盜?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我們都是受害者,那個,什麼來著……」

    唐老大似乎被什麼刺痛了,想即興演講點什麼,卻少了點天賦。

    「愚蠢的海盜,你閉嘴。」

    大副投射出哈奴曼完美的身姿,狂放不失優雅地站到眾人中間。他抑揚頓挫的沙啞聲音,一出場便立馬把全場鎮住了。

    「海盜是一種自我犧牲與自我批判的偉大職業,一種男人的職業。骷髏是我們的旗幟,女人是我們的獎賞,刀疤是我們的勳章……

    「我們為旅客枯燥的行程,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刺激,為聯邦警備艦隊提供了無數就業機會,讓那些愚蠢的政客日夜提心吊膽。

    「我們統治的地下秩序,每天都在打擊資本的血腥和不仁,我們代表平民和草根,我們手中從不沾染平民和窮人的血。我們用血色的浪漫激勵著後輩前僕後繼,讓海盜傳說永久流傳,讓那些二流編劇和三流小說家對我們感激涕零,屁滾尿流地追隨在後面為我們歡歌……

    「我們的興盛,意味著暴政在滋生,資本在腐朽,人民在呻吟……我們是時代的指標,我們用自己的血肉懲罰罪惡,我們的血脈在宇宙奔流,我們的快樂,我們的悲哀,都是美妙的宇宙樂章……

    「孩兒們!讓宇宙血流成河,讓我們的血、敵人的血,還有我們的驕傲,將宇宙染成紅色的游樂場,讓敵人在我們的腳下哀號——」

    大副的雙手像樂隊的指揮棒,聲音高昂得像在十萬人大劇院回響,唐老大和他的小弟們個個眉飛色舞,如癡如醉,他們眼中海盜似乎真的成了一個偉大光榮的職業。

    「大副閉嘴,你是船長,還是我是船長?」高登首次後悔讓大副擁有這樣一個虛擬人格,恐怕以後不得安寧了。

    大副的全情演出戛然而止,他手臂捂心,對著剛剛回魂的海盜們翩然一禮,跟著帶著一身落寞和蕭索,消失在虛空。

    唐老大大步站了出來,指著打破他美夢的高登:「小白臉,你敢跟老子單打獨斗一場嗎?若你贏了,我全告訴你,若你輸了,嘿嘿……」

    「用這樣的方式取勝,對我來說是勝之不武。古老東方民族有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看來你這個後人已經忘記祖宗的教訓了。」

    唐老大一臉憋得通紅,很想沖殺上來;看看那三個沙星人,咒罵兩句,頓時洩了氣。

    高登屈指在護手上敲了敲,閉眼琢磨起來,片刻後,他突然睜開眼睛,主意已經有了。

    過去了有半個小時,在三名沙星人羈押下,海盜們還是沒敢在這陌生的地方妄動,直到高登重新出現,「你們可以回去了,人質和私人飛船留下。」

    唐老大和一眾下屬聞言如釋重負,也懶得揣測什麼,按高登指示重新鑽回已經空空如也的集裝箱,就在大副准備將他們送出紅蠍號的時候,高登單獨叫出了唐老大。

    「見過這種東西嗎?」

    唐老大見到高登手掌心有一個散發著漂亮五彩光芒的水晶珠,渾然摸不著頭腦。

    就在他失神剎那,那珠子騰空飛起,化作一溜金光鑽進了他的腦袋。

    「大副,還愣什麼?趁機給我拷貝他腦子裡的東西!」高登沖空打了個響指,大副那個大頭慢騰騰地鑽出虛空。

    幾分鍾後,唐老大橫著被送入了集裝箱,那群海盜們個個敢怒不敢言。

    高登輕輕丟下一句話。

    「我送了這個海盜頭子一個大禮物,他也許會在二十四小時內醒來,也許要一周,甚至更長時間。他醒來時候會前所未有的好,所以你們不用憎恨我。」

    他說完便退了出去,一團金光籠罩下來,集裝箱連同所有海盜一起消失了。

    第七章溫莎城堡

    高登彷佛被抽去了所有精力,筆直躺倒在地,「該死的,分裂一個火種幾乎耗盡了我的全部原力,現在我的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這就是你母親要我留給你的最大財富,世人所不知的財富。」

    「什麼?」巴托的一句話將高登驚得坐了起來。

    「所謂火種,只是一種強化生命的「能量因數」,因為你原力場的特殊性,所分裂的火種可以覆蓋、甚至抹去其他植入者的原有火種。這種霸道性,本質上就是所謂「特洛伊病毒因數」的解決方案。」

    高登沉思了一會兒,百思不得其解,「依你的意思,只有我能制造那種淨化性火種,那這個解決方案有什麼意義?我再強又能幫助多少人?」

    「若有文明之星輔助,自然不成問題。」

    「那種地方,我根本去不了。再說了,一旦曝光,兩方聖堂怕都不會放過我,我恐怕要滿世界逃亡了。」

    「你無法回避,從你打開你母親智慧鎖一開始,就注定無法擺脫這一切。」

    高登頭痛地捧著頭,「老媽,你給我留了個好大的難題,會死人的啊!」

    「還有,不要忘記你對我的承諾。」巴托提醒說。

    「是啊,是啊,你跟我母親伙同一起將我玩得團團轉,怎麼看我都像一顆棋子。」高登有些抓狂地撓著頭,「還有我母親為什麼對父親那麼大敵意,可父親他卻突然死於戰爭?我覺得這一切太荒謬,肯定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巴托,我希望你告訴我。」

    「你父親也曾植入火種,只是他的發展方向是你母親不願意見到的。」巴托在高登心中丟下一顆大炸彈。

    「我明白了。」

    高登低下了頭,靜默了好一會兒,突然猛地對空暴吼,「可現在明白又有什麼用?」

    沒有人回答他,巴托沒有,沒心沒肺的大副更不會。

    「任務失敗,立即脫離白沙號……」

    「白斯文,你算老幾,幾時輪到你發號司令?」

    「要不是你小子的餿主意,老大怎麼會出事,怎麼都弄不醒。」

    ……

    「都給我閉嘴!唐老大因禍得福,我保證他半個月內醒來。」白斯文一改往日的低調,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莫名的氣息,讓一群悍匪呼吸不暢,氣焰頓消。

    「我說白小子……好吧,白老二,你憑什麼保證?」一個留莫西干頭、掛大耳環的家伙緊捏拳頭。

    白斯文手中寒光閃動,一把折刀憑空出現。一聲慘叫未絕,所有海盜發現就那麼一剎那,剛才留莫西干頭老兄的頭發、眉毛、胡子全都消失了。

    「你是原力師?」一個有見識的海盜驚叫了出來。

    「唐老大醒來前,由我接管黑殺團。現在聽我命令,航向目標克利夫蘭跳躍點,脫離太陽系!」白斯文穩坐指揮台,對通訊器下達了命令。

    他表面鎮靜,心中卻很驚慌。

    任務失敗不提,唐老大這個重要扶植目標傀儡卻發生了怪事,要是走露了什麼風聲,他和三艘改裝船內的海盜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玩完。

    「笨蛋一群,你們要倒大楣了,我發誓,一定會的。」白詩歌注視著螢幕上遠去的三艘改裝海盜船,咬牙切齒。

    「白姐姐,放走就放走好了,這群海盜除了凶了點,也沒對我們做過什麼過分的事,連我艙室一堆別人送的奢侈品都沒碰過呢!」

    聽到她們天使般動聽的聲音,機師組成員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只有幾名臉有淤青的保鏢臉色依舊難堪。

    白詩音頗有英氣的眉毛依舊惱恨地扭著,「沙星戰艦上的家伙聯系上了嗎?」

    「對耶,我們還不知道救我們的英雄是誰呢!該不會真是沙星人拯救了我們吧?」莎拉一臉天真地憧憬著,似乎並不知道沙星人的可怕。

    「看來那條新聞真有其事,居然有家伙可以單槍匹馬俘虜沙星戰艦。

    若裡面的家伙知道白沙號有莎拉小姐在,恐怕恨不得馬上找小姐要個簽名呢!」一名中年機師調笑說。

    眾人哄笑,被劫持的幾個小時以來,總算放下那顆懸吊已久的心。他們有事不要緊,可要他們的天使傷了一絲一毫,就不可原諒了。

    「有消息了。」駕駛台上一名機師忽然叫道。

    「危機解除,若沒有其他問題,白沙號可以去留自主。」看到螢幕上出現這樣一句話,機艙突然平靜下來。

    「這是想當無名英雄嗎?軍方的人什麼時候這麼跩了?」白詩音摸著尖削的下巴,一臉不屑,「時間不多了,立即啟航,希望還來得及。」

    「可是……我想親自跟他們表示感謝。」

    莎拉小姐有些怯怯地表示了自己的意願。

    「真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小姑娘,我們船長很忙,所以你這個願望似乎無法實現了。」

    大副的大頭從二維螢幕鑽了出來,白沙號內全體大驚。

    「我來是領走我的孩子。諸位,再會……順便說一句,也許我們下一站有可能是同一個地方哦!」

    大副伸手在莎拉無瑕的臉蛋上閃電般捏了一下,消失在空氣中。

    「可惡,剛才有探測到生物入侵嗎?」白詩音大怒,她一把擰住雷達機師的衣領。

    「沒,沒有!剛才應該是某種沙星投射技術,我們的全息影像並沒有啟動。」那名機師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惹了這名女魔頭。

    「我立刻要高登這個人的所有資訊,從他出生,到幾歲夢遺,幾歲初戀,有沒有做過變性手術,都要給我報告出來!」

    白詩音啟動私人終端,對宇宙某一角落的存在下達了命令。

    「想要高登的信息?」原本消失的大副又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都在這裡了。」

    跟著螢幕上嘩啦啦瘋狂滾動起來。

    「別弄個虛擬形象唬人,你不是哈奴曼!」白詩音都快被氣瘋了,有些歇斯底裡。

    「我只是大副,大副而已。船長是高登,高登……」

    大副揭掉帽子,優雅的彎曲右手,行了標准的紳士禮。跟著他晃動頭部,換了張充塞半個機艙的鬼怪大臉,引來一聲尖叫,然後大副像個魔術師一樣,憑空消失了。

    白沙號從亞光速降低到第一宇宙速度,那顆金色的星球已經歷歷在目了。

    機師一片驚呼,又引來了客艙休息的兩名女士,「大驚小怪做什麼,莎拉,你的雇員素質也太差了,下次我替你換一批……」

    白詩音目瞪口呆地看著螢幕上。

    在白沙號側面,兩艘金燦燦的戰艦正在比鄰而行。

    而在前方,六艘黑色巡邏艇如臨大敵,一字排開,形成迎接陣容。

    此時,溫莎城堡的宴會已經開始了半小時,最後一批晚來的客人已經抵達。

    「蘇,你到底有沒有通知到,你不會是公報私仇了吧?」

    在巨大的宇宙舷窗前,兩名打扮高貴的男女,正在進行舉止與他們身分相違的對話。

    「雖然我看不順眼那小子,但不至於耍這樣無聊的手段,何況那兩艘沙星戰艦早在三天前就離開近地球軌道了。」

    一身白色晚禮服的蘇,高大英俊,氣質優雅而憂郁,不過,面對家中的天之驕女,他也無計可施。

    「為了這小子的事,軍方內部都快爆炸了,聽說唐上將也氣得夠嗆,這小子一點軍人自覺都沒有。」溫莎毫無淑女風范地撐在舷窗上大笑,似乎很得意自己心上人的所作所為。

    「嘉希亞,我不知道這次幫你到底是對還是錯,他的到來,會讓我們家族成為眾矢之的。」蘇苦笑搖頭。

    「哥哥認為嘉希亞的幸福重要,還是滿足我們那幾個叔叔的野心更重要?」

    溫莎直起纖腰,扭頭目光灼灼地逼視著蘇,沒有等到答案,她自顧歎息一聲。

    「古斯塔夫家族那個二公子,你也知道是個什麼貨色,既然大家都要逼我嫁給他,我又不能拿親族怎樣,只好提前干掉這個叫馬裡南的家伙好了。」

    「你千萬不能亂來!古斯塔夫家族勢力龐大,一旦開罪了,恐怕爺爺也不會饒過你。」蘇大驚失色。在他眼中,膽大妄為的妹妹沒有什麼不敢做的事。

    「哥哥。」溫莎抓住蘇的胳膊,搖了搖,用滿是企盼的目光問,「要是家族決議,哥哥會站在我這一邊嗎?」

    蘇伸手拍了拍溫莎的背心,岔開話題,「白沙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未到,爺爺正在大發脾氣呢!」

    「那小姑娘不就是跟去世的奶奶有幾分相像嗎?爺爺也真是的。」溫莎有氣無力地蹬掉晚裝鞋,恨恨地摔進了柔軟的沙發,一肚子氣悶。

    饒是蘇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能耐,也抗不住了。他極力壓低聲線:「你瘋了!不要胡說八道,那是爺爺的逆鱗。」

    「……混蛋,你死哪兒去了!我還以為我們的英雄給綁架了呢!」

    溫莎突然從沙發上蹦了起來;與此同時,在舷窗頂部一塊全息螢幕伸張開來。

    「我們的天使也到了。」

    蘇正要教訓一下高登,突然他的終端也傳來了消息。

    與其說溫莎城堡是一座太空城,不如說是一艘超級飛船。其直徑七公裡的變碟造型,無數風格各樣機堡排列在上下兩舷,通體乳白色,讓城堡典雅不失厚重。單論這座城堡噸位,就比聯邦金槍級太空航母大了五倍有余。

    在上舷最醒目一塊機堡上有著獅心王徽章,那溫莎家族最顯著的象征和標志。

    溫莎城堡擁有環形全向泊位,足以停下上千艘中小型飛船,這一天到訪的貴客名流足有數千人,憑藉溫莎家族強大的財力物力組織下,一切都有條不紊。

    塔台預告了白沙號的到來,這一消息立即擴散到了整個城堡,在正在舉行的宴會中掀起了一陣波瀾。

    不過,即使指尖天使莎拉。布萊曼是聯邦首屈一指的超級歌星,也不足以讓在場身分不俗的權貴名流掀起太大影響。

    尤其她的姍姍來遲,讓溫莎家族某些人士多有不滿——在溫莎家族面前擺譜,恐怕是找錯了對象。

    而接下來抵達的客人,才真正掀起了轟動。

    沙星戰艦的到來,溫莎家族早有所備,一個獨立的雙塔式大型泊位,早就留置好了。

    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年輕士兵,一舉扭轉太陽系戰局的英雄,親自乘坐史無前例的「戰利品」抵達。

    同樣的姍姍來遲,大多賓客們卻覺得理所當然。

    為了滿足來賓們的好奇心,在錯層組合大廳各個角落,紛紛張開的全息螢幕,無數人目光都放在那兩艘金光燦然的戰艦身上,一股暗潮在各方來賓中蔓延開去。

    在四號包廂內,一間幽暗隔廳當中,兩名紳士一坐一站,都在看著幕牆上的影像。斜躺在沙發上的年輕人,英俊狹長的臉孔,有著一抹的陰翳。

    「這小子真的來了,我就不明白,當初他怎麼逃過維多利亞宇宙港那場爆炸的。」

    「你還說!若不是你這個混球胡作非為,現在我們也不必這樣被動。

    家族裡很多人早就對你不滿了,你也不知道收斂一點。你父親去的早,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半子,如果你再胡搞下去,不用我動手,亞歷山大就會把你清除出家族去。」

    「親愛的胡裡奧叔叔,不要把自己說得這麼偉大。我大哥是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您不扶著我,將來恐怕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啊!」馬裡南並不買賬。

    他在家族人眼中,就是一個縱情聲色的浪蕩子。他同父異母的大哥經常私下說,他這個弟弟不配做古斯塔夫家族的一份子,但他對此從來是付之一笑,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世人眼中,大家族就是榮華富貴的代名詞,他們哪裡又明白我們掙扎在一個更險惡的世界?要說叔叔對你怎樣,你心裡應該有個分寸。」胡裡奧有一個顯著的鷹勾大鼻子和一雙深陷的眼窩,細密的卷發貼著頭皮,整個人看上去相當的陰沉。

    馬裡南施施然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領結,出門前,「胡裡奧叔叔,我有個建議,溫莎家族有求於我們,讓他們辦點小事應該沒問題吧?」

    胡裡奧的栗色眼珠,射出警惕的光芒,「你又想干什麼?我提醒你,這裡是溫莎城堡。」

    「得了,我只是去跟那小子打個招呼。」馬裡南說著掏出一面小鏡子,弄了一下精心修整的發型,消失在門外。

    望著那道修長的背影消失掉,胡裡奧自顧對空舉起酒杯,「親愛的哥哥,您兩個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呢!」

    「快點,現在無數人想見你呢!你頭發好亂,有多久沒修剪了?還有你的胡子,都可以當我叔叔了!對了,跟我去換身衣服……」

    軌道車在溫莎家族內部居住區停下,高登像牽線木偶一樣被溫莎拽著拖入了內堡,一路引來無數侍者矚目。城堡的發型師、香水師、服裝造型師、禮儀訓導師等等,一大堆各種頭銜的御用城堡服務師紛紛被點到。

    高登被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身上衣服換了幾十套,發型換了四、五個。

    看到鏡子中越來越陌生的男人,他終於爆發了。

    他把十多個男男女女統統轟走,然後沖進了客房小浴池,將化妝粉、香水、定型發水,統統洗掉。

    重新出來的時候,高登除了修剪過的頭發和刮掉的胡子,基本和來時沒兩樣。

    他忽然明白,有些生活確實不屬於他。

    至於溫莎時不時還要去陪伴客人,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兒。

    被丟下一人的高登,等來了一名表情刻板的管家,他被告知,溫莎有重要會晤脫不開身,於是,他只得由這名管家引入宴會。

    在溫莎城堡的上層圓堡,錯層復式布局包容了一座中心廣場。

    多座大廳、角廳、大小包廂、會議室以及娛樂中心,以旋梯、直梯以及升降梯接連,構成了一個足以容納數千人的多功能會場;穹頂和四周形成巨大的環形舷窗,壯麗的宇宙景色觸手可及,充滿皇家氣派的古典內飾風格,將科技與文化完美結合在一起。

    衣冠楚楚、一絲不苟的紳士,盛裝綻放、矜持淺笑的淑女,滿頭華發、端莊自重的老人,他們各自三五成群,或高談闊論,或輕言淺笑。在人群間隙中,還有一些城堡中稚氣未脫、四處奔跑的小孩子。

    各廳各角落分布著自助餐桌,知節知禮的侍者,他們的舉止和微笑永遠那麼貼心。管弦樂隊奏著悠揚的音樂,讓人沉醉於圓堡外的天河星光。

    這就是來自西元紀就存在的古老家族——溫莎家族的氣派。一切都那麼美輪美奐,將人類最典雅文明的一面都展現了出來。

    雖然不至於拘謹,但高登知道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

    這也不能怪他,引他進入會場的管家,將他領到中心大廳二層觀景大廊台後,就讓他像傻瓜一樣站在那裡。一名司儀省去所有身分修飾,單單介紹了他的大名和軍銜,然後就把他孤零零丟在了那裡。

    四周角落一片議論之後,迅速平靜下來。

    並非高登這個名字不為大眾所熟識,而是溫莎家族的奇怪態度。

    既然主人家把他「冷凍」處理,在場的權貴自然也懂得望風而動。

    高登一個人來到一處僻靜的落地舷窗前,蔚藍的輝光撒在他面龐上,腳下是金色的維納斯。他對著虛空長歎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很幼稚,很可笑。

    接受這樣一個上流社會宴會邀請,並不意味著他真正踏入了這個世界。

    就在他駕馭著沙星戰艦抵達的時候,溫莎城堡看似隆重的迎接,現在回想起來,要麼是一種滿足權貴看熱鬧的心情,要麼便是溫莎大小姐的面子。

    也許在他們眼中,他不過是軍方派來的一個招惹眼球的代表;他們可以通過無數手段,巧取豪奪,得到沙星戰艦。

    他一個小小少尉,根本不值得拉攏和收買。

    他,終究還是太天真了。

    「嗨,也許我不得不吞回那句話,我們又見面了。」一個陰柔的年輕男子聲音,從高登背後傳來。

    高登渾身一震,轉過身來,看到了一張依舊那樣讓人厭惡的面孔。

    蜜色的卷發,漂亮的碧眼,薄犀的嘴唇,削尖的下巴,這是一張漂亮不似男人的面孔,它的主人就叫——馬裡南。尼古拉。古斯塔夫。

    「怎麼,故人重逢,不打個招呼?」馬裡南手裡漫不經心地掂著高腳杯,還是一貫的輕佻和傲慢。

    高登從上到下掃了他一眼,「變得比以前更像個女人,我真為你悲哀。」

    「我可以把你的話當作是贊美,或者嫉妒嗎?」

    馬裡南仰了仰身,跟著又湊了上來。

    「坦白說,我睡過無數女人,他們不是為我的私人飛船,就是為我的信用卡陶醉,很少有為我臉蛋陶醉的女人。

    「但在我心裡,她們都比不上一個人,那個不把我放在眼裡的女人。

    所以我恨你,一直都在恨,直到把你趕出學校,甚至在宇宙港放了煙花來炸你,最後沒想到流放你去那個叫紅蠍的礦物星,反倒成全了你。我只能說,這一切是天意。」

    一名侍者適時托盤走過,馬裡南抓過一個杯子遞到高登面前,「為什麼不讓我們為天意乾上一杯?」

    高登冷冷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啪!酒杯在甲板上摔得粉碎。

    附近兩名原本打算過來搭訕的年輕女郎,尖叫著跳腳跑了開去。

    「我偉大的聯邦英雄,作為你的老朋友、你的校友,我真為你感到不值。我敢擔保,今天進入會場軍銜最低的也是個准將。你別走,聽我說……」

    留給馬裡南的是一個孤傲的背影。

    他深幽的瞳孔裡有戲謔、有冷酷,還有一絲笑意。

    第八章月光

    在飛翔走在電影一樣的畫面當中,高登渾然不覺四周關注和指點的目光。

    他心中孤寂益深,想到陣亡的父親,他突然迷惘起來。接到那張邀請卡的時候,他無法否認內心那股火熱和振奮,甚至暫時忘記了喪親的悲痛。

    這裡有舞池,有娛樂中心,最美的女人,最美味可口的食物,讓人忘憂的香檳,但偏偏那些只能加重他內心的沉重,和腳步的輕浮。

    「先生們,女士們,請靜一靜。下面有請全宇宙最美麗、最動人,屬於全人類的天使——莎拉。布萊曼小姐。」

    「莎拉這次帶來了一首新歌——《月光在飛翔》,獻給溫莎城堡在場諸位來賓,也獻給在「隕月浩劫」中英勇犧牲的戰士。

    「獻給所有仍舊在戰後苦難中掙扎的平民和公民,月亮雖然不再懸掛在我們的夜空,但她溫情的光芒,永遠飛翔在我們的心中。」

    指尖天使絲絨般的聲音,像嬰兒的小手,不自覺觸摸到了所有人的靈魂。那份發乎天然的生命感動和關愛,讓全場各個角落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到處都升起了巨大的演唱台的全息影像,紳士淑女們翹首以待,連小孩子也停下了歡快的腳步。

    「隕月浩劫」指的,自然是過去一個月,太陽系那場聯邦與沙星人慘烈廝殺的戰爭。

    高登此時正在廣場一角,剛好可以看到那個以落地舷窗為背景的舞台;正巧舷窗外的金星就懸掛在了外面,蔚藍和金色的光輝交相呼應,如夢似幻。

    直播訊號立即傳播到了整個太陽系,所有為生活、為傷痛、為移民奔波的人們,都暫緩了腳步,停駐了視線。

    那個優美少女凝立在舞台上,深情凝望著宇宙深空,她一頭金色瀑發像靜止的河流,天使的面孔讓人百看不厭。

    當第一道低音從她喉嚨深處飛逝出來的時候,冰封的精靈活了過來,在舞台上隨著歌聲起舞。

    高登靜靜地聽著,內心奔騰的心靈漸漸平靜下來。他沒有去聽歌詞,也不記得歌詞,他只是回到了那場他親自參與的戰爭,那場殘酷、壯烈的戰爭。

    那時候的他,冷靜、果敢、大膽至乎瘋狂,那時候的他只想著怎麼去勝利,去擊敗沙星人,保護自己的家園和親人,然後才是聯邦。

    而現在呢,他的眼睛被利益蒙蔽,被權勢所吸引,他已經失去了那顆無畏無欲的心。

    所以才會迷茫,才會痛苦。

    「戰爭的陰影剛剛過去,無數人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歡笑,但莎拉要說,我們不能失去對光明的向往,我們一定要對生活充滿信心。希望遠方的人們能聽到莎拉的聲音,莎拉一直跟你們在一起。

    「下面莎拉再帶給大家一首《你是我的天使》,希望所有人都能相親相愛,沒有戰爭,也再沒有痛苦。」

    聽到那個美麗動人的聲音再次飄揚起來,高登腳步不自覺開始移動起來,無所去,也無所蹤,隨著命運的呼聲沉浮。

    每走一步,都把他的心靈帶到一個高處,他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

    他以前也聽過指尖天使的歌聲,但從沒有今天這樣的感受。

    恍然間,他有一種覺悟,他找到了原力修為一直難以突破的原因所在——他的心靈還不夠堅定,還有縫隙,承受不起更高層次的力量。

    在一間豪華包廂內,溫莎家族最重要一名成員正通過全息影像,注視著舞台上那個天使,他寵愛的孫子和孫女左右相隨。

    老人須發皆白,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他已經兩百八十歲了,身板依舊挺得筆直,像個軍人。此刻他微醉的眼中,透著追憶的光芒。

    威金斯。羅曼諾夫。溫莎,這是一個溫莎家族值得銘刻在歷史上的名字。

    在進入聯邦紀元後,這個久經歲月沉澱,曾經的王室風光,漸漸遠去,守舊刻板成了這個家族最大的絆腳石,幾經沉浮,已經走到了被歷史淘汰的邊緣。

    但威金斯這個男人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他不顧家族頑固勢力的反對,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放棄了家族血脈的矜持,廣為結交新興勢力,將家族徹底融入了聯邦時代。

    同時他變賣掉大量繼承自千多年前的寶藏,從銀行風險投資,到飛船制造,甚至娛樂行業,只要有利潤的地方幾乎都能找到溫莎家族。

    溫莎家族短短一百年就恢復了元氣,重新跟上時代步伐,憑藉其歷史地位,占據了聯邦財閥勢力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又一曲天籟結束,包廂內從天堂跌回了凡間。

    「爺爺,回神,回神……」溫莎攙扶著威金斯坐下,恰到好處地扮演了俏皮孫女的角色,「爺爺是不是在想念奶奶了?」

    另一邊的蘇怒目瞪了妹妹一眼,「莎拉布萊曼的聲音很純粹,沒有任何雜質,爺爺年輕時候就酷愛音樂。他常說,若不是溫莎家族的子孫,他寧願去組建一支樂隊,當個吉他手。」

    「這輩子唯一讓我內疚的女人,就是莫爾尼,你們的奶奶。當年我跟莫爾尼就是在一場大學音樂會認識的,她雖然沒有莎拉這個丫頭唱的好,但那味道如出一轍。」威金斯聲音猶若夢囈。

    「爺爺,聽過無數回啦!」溫莎白了威金斯一眼。

    「人老了,總會回想過去。」威金斯伸手拍了拍身邊不安分的孫女,「我的嘉希亞也長大了。」

    「爺爺只要接受火種,再活幾百年一點都不難。」

    溫莎的話讓包廂突然靜了下來。蘇對妹妹又提起這個禁忌的話題,只能表示苦笑。

    「火種,火種,這個東西要掀起多少腥風血雨,你們還年輕,不會明白。」

    威金斯出奇地沒有動怒。

    「如果可以,我一定會讓莫爾尼陪我走到今天,但我必須為家族作出表率。如果家中多了一個、甚至一群老不死,對一個依靠血脈傳承的家族來說,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溫莎堅決地駁斥:「爺爺,我不同意這個觀點,這僅僅是讓家族內部競爭變得更激烈一些。何況整個家族現在都希望爺爺植入火種,保持青春,我們家族才能屹立不倒。」

    威金斯搖頭:「爺爺也不是頑固不化的人,我同意你們這一輩植入火種,就是想看看未來的可能性。你們看看現在的聯邦,即便是沒有這次戰爭,恐怕也維持不了太久。火種會改變人心,太可怕了,爺爺一想到未來人類為了自己理念自相殘殺,就無法入睡。」

    蘇和溫莎相顧一眼,知道無法說服爺爺,只得放棄。下面指尖天使的第三曲已經飄了上來。

    在一名侍者帶領下,高登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進入了一個包廂。

    「少尉。」一個有著殺伐氣息的聲音,從觀景台傳來。

    那裡一個標槍一樣的背影轉過身來,那是一個飽經風霜的黃種人——盡管唐高斯沒有戴上軍帽,高登作為下級,還是立定致禮。

    「這就是你要的生活,你所期待的一切?」唐高斯單手負後,嚴厲的目光逼著高登。

    「將軍,你心懷天下,可我的心卻沒有那麼大。」高登似乎答非所問。

    唐高斯露出一絲可氣又可笑的無奈神情,他指著舞台方向,「幾個小時前,你救了台上那個女孩?」

    歌聲依舊在飄揚,兩人分席坐下。

    高登坦然交代了救人前後發生的事,對於唐高斯將軍,他除了敬重,還有幾分說不清的畏懼。

    「剛才溫莎家族的人追問我,是否事先調查到了有人要綁架這個小姑娘,否則為何救援時機那麼巧合……你後來又放掉了綁匪,他們也要解釋,你讓我怎麼回答?」唐高斯目光炯炯。

    高登恍然大悟。在很多人眼中,他仍舊是青色槍騎兵的人,唐高斯才是幕後主持者。

    他斟酌了一下,「那些綁匪無意傷人命,我行程匆匆就懶得管了。」

    「對方是誰?」唐高斯濃眉深蹙,心中暗驚此子目無軍紀,已經到了一個不得不敲警鍾的地步了。

    「那些人確實是海盜,但雇主,我只知道一個姓氏……」高登壓低了聲音。

    「好了,不用對我講。」唐高斯眼中厲芒一閃,揮斷了高登未完的話。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唐高斯又問:「我現在想聽聽你究竟有什麼打算。你真以為憑你手中那點本錢,與這些大家族、大財團周旋,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不等高登答話,他猛一拍桌面,「那是癡心妄想!」

    高登作出一臉受教的樣子,不敢反駁。

    「現在軍方對沙星戰艦的處置意見不一,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青色槍騎兵。你難道不明白,唐某人即使有私心,也是為了聯邦?

    「現在好了,蓋亞號事件你不聽軍令,讓沙星戰艦徹底暴露世人面前,我不得不把這件事放到軍部台面上,現在各方勢力都在盯著。你要明白,我不可能永遠替你擦屁股。」

    高登低著頭,「將軍,其中有些關於聯邦科學院的內幕,您不清楚……

    為了找到我失蹤的母親,我可能太心急了一些。」

    「關於「上帝之手」?」唐高斯饒有深意地問。

    高登抬頭微驚。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事情已經擴散到了這樣大一個圈子。

    「軍部要求我交出沙星戰艦,還有「上帝之手」的秘密,你讓我怎麼辦?」

    高登橫下一條心,反問:「將軍,軍部現在還是聯邦的軍部嗎?」

    唐高斯這次被問住了。

    良久,他歎息一聲,「軍隊內部已經四分五裂,就算青色槍騎兵,暗中也有人倒向了亞速爾殖民星政府。只怕那邊獨立宣言一出來,地球聯邦就徹底完蛋了。」

    「那將軍站在哪一邊?」高登心中盤算起來。

    「地球聯邦。」唐高斯斬釘截鐵地回答。

    高登起身,大步朝大門走去,出門前,他留下一句話,「將軍,說句我不該說的話,您不該為一個即將破滅的信念戰斗。」

    唐高斯目光追隨那道背影,徐徐站了起來。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決定與他分道揚鑣。

    他內心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蒼涼和無奈。盡管他擁有聯邦最強大的艦隊之一,但他偏偏無法改變聯邦的命運,甚至連一個小小少尉都莫可奈何。

    而此時,指尖天使莎拉。布萊曼的演唱也到了尾聲。

    「最後,請允許莎拉單獨對一個人表示感謝。就在不久前,莎拉乘坐的飛船被海盜綁架……也許大家要問,為什麼莎拉還會出現在這裡?那是因為一個英雄救了莎拉。

    「最讓莎拉感到幸運的是,那名英雄竟然是「隕月之役」的戰爭英雄高登少尉……莎拉想對你說,你是聯邦的天使,你是莎拉的天使……」

    重新回到中心廣場,高登沉重的思緒,被一段突如其來的宣告打亂了。

    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還嫌自己惹得麻煩不夠多嗎?

    「啊!」

    一聲驚呼當中,一具柔軟的軀體就正面摔進了高登懷裡;沒等他反應,那人就凶狠地反手推開了他。

    「當心!」

    旁邊就是一座香檳塔,高登剛叫出聲,那人腳下見鬼似的又是一滑。

    四處連聲驚呼響起,那三米高的香檳圓塔崩掉一角。眼看就要全部坍塌剎那,所有香檳在空氣中都定住了,連同已經翻倒傾瀉的幾支也一並跟著緩緩歸位。

    一陣詭異的抽氣聲後,竟有人鼓起掌來,兩名侍者快步過來表示歉意。

    「放開我!」

    高登剛松一口氣,這才想起了他懷裡還有個野蠻的家伙。

    不那麼貼身的白西裝、黑西褲,戴了一副金邊淺咖啡色眼鏡,油光可監的黑發在腦後扎了個小馬尾,要多帥氣有多帥氣。再看那張怒氣勃勃的俊臉,修長的脖子找不到喉結,分明是個「假」先生。

    「說,你剛對我做了什麼手腳?」假先生一把抓住高登衣領。當她正面瞧清了高登後,卻松開了手,「是你,終於找到你了……」

    高登也記起了這個假先生。說起來,他還是這個女人的救命恩人。當時白沙號跟指尖天使在一起的女伴就是她,脾氣火爆,神氣十足。

    「白詩音小姐,走路千萬要小心點。溫莎城堡雖然不怕白家的人撒野,但也不想驚擾了客人。」穿了一套黑色性感低胸晚禮服,露出光致胳膊和雪白豐滿的溫莎大小姐殺到了。

    看到有不男不女的家伙吃她男人「豆腐」,她瞬間轉變成了「斗雞」。

    「哼,不知道把溫莎公主勾搭上軍中情人的消息賣給媒體,能值幾個錢。」白詩音也不是省油的燈。

    旁邊的高登看來,兩人顯然早已敵對。

    「有個問題,登上白沙號的海盜是不是很強壯?」溫莎挽上高登臂彎宣示主權,再狠狠丟上一記犀利的反擊。

    「我警告你,不許打莎拉的主意,否則我閹了你。」白詩音惡狠狠對高登說完,又怒瞪了溫莎一眼,跺足轉身就走。

    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身為白家人的她還是明白的。

    目送那個囂張跋扈的假先生離去,溫莎這才在四周驚訝不已的目光中,挽著高登款款離去,這一幕迅速掀起了波瀾。

    溫莎家族的天之驕女,已經名花有主?

    「二號大廳有個舞會,有沒有興趣?」

    溫莎的聲音比以往溫柔了許多,高登聽著有些不自在,「舞會?時光退回到三年半前,也許我會很喜歡那種熱鬧的場合。」

    「對上流社會來說,舞會只是他們談判家族生意的場合。我帶你去,是想給一些蒼蠅看看,也想給家族的某些人看看,嘉希亞不是可以讓人擺布的女人。」

    溫莎說話的時候,眼中有一絲絲煞氣。

    高登煞有其事地問:「那麼我扮演的算什麼角色?一個替身男友,或者別的?你就不擔心我成了那些豪門公子哥的靶子?」

    「你會怕那些公子哥嗎?」溫莎扭頭,問得很嫵媚。

    「你很喜歡見到一群男人為你打架,甚至決斗?」高登感受到來自沿路的嫉妒和艷羨目光,面皮有些火辣辣的感覺。

    溫莎認真地想了想,美麗的眼睛滿是憧憬,「那樣大概會很有虛榮感吧?難道你就不能為了我跟一個男人決斗?」

    「我要跟他決斗!」一個誇張的高音傳了過來。

    「安東尼!」高登轉過身來,大是詫異,這個嬉皮笑臉的家伙,不是在亞速爾廝混嗎?

    「說真的,我嫉妒了,非常嫉妒。」安東尼以最完美的紳士姿態給了溫莎一個吻手禮,然後不給高登拒絕的機會,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熱情擁抱。

    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一對老朋友。

    「你這個軍火商跑來做什麼?太陽系現在需要面包和飛船,不是殺人的兵器。」溫莎對安東尼毫不客氣。

    「做買賣就有買和賣,我這趟是買東西的。」安東尼攤手,表示兩手空空,「親愛的溫莎大小姐,不介意我借走你的男伴幾分鍾吧?」

    「親愛的,不要讓我等太久。」溫莎給高登丟了個撩人的眼神,搖曳生姿地轉身邁入了門廳。

    安東尼收回了貪婪的目光,一把將高登拖到了側廳角落。

    「這次來,我只跟一個人做買賣,那個人就是你,而且我得到了最高代理權。也就是說,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條件,我都可以接受。

    「看在我們是老朋友的分上,你一定要拉兄弟一把。這筆生意做成了,我安東尼在家族聯盟的位置就能高枕無憂,怎樣,我夠坦白了吧?」

    被摸准脾氣的高登好氣又好笑,「我手裡就那麼一點東西,自然要多找幾個買家。」

    「我的上帝!」安東尼甩了甩腦袋,表現出無比的痛心,「親愛的Gao,難道你忘記我們一起打擊蟲族、對抗沙星人的歲月了嗎?」

    「少惡心了。」高登一肩撞開這臉皮奇厚的家伙。

    「好吧,說正經的,家族有個提議,就是我們一起注冊一家沙星文明開發公司。你不用掏一分錢,就可以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沙星戰艦研發成果和專利,由我們長期共同享有。我已經把心都掏給你看了,怎樣?」

    「你就認定我能決定沙星戰艦的歸屬?」聽到安東尼的提議,高登彷佛一下子開了竅,但他仍舊有很大疑慮。

    「你現在的動向,是聯邦最值得關注的焦點之一。唐高斯自顧不暇,哪裡還能約束你這頭脫韁野馬?」

    安東尼打斷了高登即將出口的話。

    「你不必馬上回答我,我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而且很快就會有載入人類史冊的事情發生,溫莎城堡就是個最佳見證地點。千萬不能錯過這樣的歷史時刻,我親愛的未來合作伙伴。」

    和貴人事忙的安東尼分手後,高登帶著一頭霧水進入了二號大廳,光線陡暗。

    這裡是一個年輕人的世界,俊男美女比比皆是,高登原本出眾的氣質和形貌,在這裡毫不顯眼,唯有一身軍裝有些刺眼。

    悠揚的爵士樂下,一對對男女隨之翩翩起舞。

    順著舞池邊緣階梯,他進入了酒廊,這裡也是熙熙攘攘,分聚了十多個小圈子。

    一時沒找到溫莎,他隨便跟侍者要了杯酒,逕自找了個角落空位坐下。

    很快,他的思感就找到了在酒廊另一端的溫莎,她正被十多名男女圍在中間侃侃而談,看樣子正如魚得水。

    他也樂得一個人享受清靜。

    沒坐多久,一個頭戴紗帽、半遮面部、身穿紫羅蘭小吊帶的金發女人,從不那麼引人注意的角落進入酒廊。她小心翼翼四周張望,正好與高登好奇探來的目光對上。

    第九章拍賣沙星人

    「是,是你……」盡管刻意壓抑,但仍舊相當特別聲音中,帶著巨大的驚喜。

    以高登的眼力,自然也認出了這個有些鬼祟的女孩。他起身伸手為她拉開了對面的座椅,「坐,很榮幸見到您,可以在指尖上跳舞的美麗小姐。」

    「你,你認得我?」女孩又是一驚,雙手掩口。

    「雖然我不是基督徒,但我還是知道一些關於聖經的故事;雖然我並不認為有能在針尖上跳舞的天使。」高登揮手叫來侍者,他問莎拉,「來點什麼,果汁?」

    高登很體貼地沒有提到酒精飲料。他知道,唱歌的人很需要保護嗓子,藝人更需要注重這些。

    「不,我討厭喝果汁……」莎拉再次掩口,別扭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

    「來杯紅酒,工作之余也需要放松一下。」高登見女孩害羞,便替她作了主。

    可能平時很少單獨跟男子相處,莎拉相當的拘謹,縮在座椅裡不時偷瞧高登一眼,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煩惱樣子。

    「謝謝你救了白沙號。」

    「天使是不容傷害的。」高登有些驚異於女孩的心思。

    她沒有說救到自己,反而說一整艘飛船的人。他暗歎,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孩,果然不負天使之稱,今天首次見到她的現場舞台演唱,確實讓他相當驚艷。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完全沒有普通人見到超級明星的自覺。

    「你真的認為天使不可以在針尖上跳舞嗎?」女孩再次表現了交際的生疏。

    「那要去問上帝,但我相信沒人願意見到他老人家。」高登徹底放松下來。

    與這樣一個女孩相處,是很愜意的事。

    莎拉輕聲笑了一下,又問:「你的大副怎麼沒跟你一起來,那個人好有趣的。」

    「那只是個虛擬影像,如果你見到真人怕會給嚇壞的。」

    「他不會比海盜長得更凶惡吧?」莎拉突然找到了興趣。

    「你無法想像。」

    高登生出了逗弄這個女孩的心思,突然不經意間,他目光落到了一個熟人身上。

    莎拉順著他目光望去,立即大驚失色,想要尋地方躲避。

    「你怕她?」高登配合地降低了聲線。

    「不是怕,白姐姐把人家管的好嚴,從不讓人家獨自出去玩。」莎拉一邊低頭躲閃,一邊壓低聲音,「莎拉是從後台偷偷換衣服跑出來的。」

    高登莞爾,「你的白姐姐看到你跟我在一起,恐怕會拿刀殺了我。」

    眼看假先生越來越靠近這邊,莎拉有些猶豫地瞧了一眼舞池方向。此時剛換到第二曲,人群有些離亂。

    高登微笑起身朝莎拉遞出手,「天使小姐,在下是否有幸陪您跳上一曲?」

    莎拉毫不猶豫地抓住高登的大手。

    就在兩人共赴舞池前,莎拉突然回身,一口將整杯紅酒灌入了喉嚨;

    這次她搶先拉著高登朝舞池快步而去,紗帽也不知什麼時候掉落了,撒下她一頭金色的瀑發。

    輕快優雅的曲子再次奏響,高登攬住莎拉盈盈一握的纖腰,滑步起舞,女孩身姿雖嬌小,身量卻也勉強到了高登的下巴。

    不過,在高登的遷就下,兩人首次配合倒也不錯。

    低首瞧著女孩光潔精致、美麗得讓人窒息的臉孔,清馨的少女體香撲鼻;饒是高登心志堅若鐵石,也不禁一陣心神迷醉。

    莎拉臉色透紅,低頭躲閃的目光也快滴出水來。也不知道是酒意上湧,還是羞意難當,她腳下也慢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莎拉換了一身打扮,兼且高登遮掩了她大部分身體,幾分鍾下來,舞池內竟然沒有人認出聯邦的超級歌星就在他們身邊。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逃過所有人的目光。

    在舞池邊上,怒氣值達到頂峰的假先生,正以恨不得將高登撕碎的眼神怒射過來。

    高登自然清楚感知到一切,甚至他還發現遠處的溫莎也不時投來兩道有些殺氣的目光。

    「莎拉,你的白姐姐對你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呢!」

    「啊,是啊……白姐姐對我很好。」兩人轉到了舞池邊上,莎拉正好看到了那道帥氣的身影,腳下一亂,踩到了高登。

    得到這個良機,白詩音快步切了兩人之間,將莎拉攬入了自己懷中。

    高登退出舞池,正好撞見溫莎帶著一絲戲謔的目光望來,他避無可避。

    「溫莎小姐,從我家族得來的最新消息,大約在七個小時後,就會有消息從魔蠍殖民星域傳來。」一名金發碧眼的英俊男子正托著酒杯,對溫莎侃侃而談,卻並未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克利夫蘭家不是早就投入亞速爾的懷抱了嗎?希伯倫,聽說你叔叔佐夫。克利夫蘭少將,有可能列入亞速爾的預備軍委會名單呢!」神采卓然的馬裡南,跟貼在他左右兩名性感女郎不知在調笑什麼,聽到後面談話,悠然轉了過來。

    一名早就看希伯倫不順眼的男子,趁勢取笑:「幸好克利夫蘭少將明智的留守在波賽東要塞,否則他跟唐高斯將軍在溫莎城堡的碰面一定會很精彩。聽說唐高斯將軍年輕時候是一線部隊提拔上來的,格斗術可不含糊。」

    「唐高斯會有什麼好收場,我拭目以待。」希伯倫冷笑著回敬。

    幾人針尖對麥芒,遠近幾群人都住了口,轉過來看這邊風景。

    「是啊,我也很好奇,好奇他下一步動向是什麼。」馬裡南見到溫莎流露出注意的神色,「不過,我更好奇威金斯老先生是否會接受亞速爾新政府的邀請出山。」

    「古斯塔夫家的鼻子真靈。」溫莎疏懶地回應,眼裡滿是冷俏。

    「是我的錯,我不該討論這些無趣的政治話題。」

    馬裡南討好地自拍了一下臉頰表示懲罰,跟著他又發出邀請。

    「溫莎小姐,幾個小時前那支舞仍舊讓我意猶未盡,不知肯否再次賞臉?」

    「你聽好了,那支舞我是代表溫莎家族的某些人跟古斯塔夫家族跳的!現在,我需要陪我的男伴!」溫莎突然分開人群,迎了出去。

    溫莎和高登的相遇,立即吸引了周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面子大跌的馬裡南。

    「親愛的,不知道跟指尖天使一起共舞的感覺怎樣,是不是妙不可言?」

    面對溫莎毫不顧忌地在眾多豪門子弟面前表現親暱,高登心中沒來由一陣感動;盡管他要肩負更大的壓力,但他心中首次升起了要正面面對這段感情的想法。

    「那是很可愛的天使,沒有人會拒絕她。」

    「這不是我們的聯邦英雄,高登少尉麼?」馬裡南踱步走來,臉上居然洋溢著笑意。他的話立即掀起了小范圍的騷動,更引來不少淑女熱情好奇的目光。

    「什麼英雄?分明就是唐高斯捏出來的一個光鮮人偶罷了。」這次舊恨重逢,希伯倫自然跟馬裡南站在同一個戰線。

    「話怎麼能這麼講?聯邦確實需要一個英雄人物來鼓舞士氣,何況,英雄即便是捏造出來的,也有幾分真材實料。」馬裡南哈哈大笑。

    兩人的話立即在豪門子弟中掀起共鳴。擁有高貴出身的他們,怎會把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平民放在眼裡?

    「不只這樣呢,聽說他很巧合的搭救了海盜手中的指尖天使呢!而且事後還大方的放走了海盜。」希伯倫進一步站了出來,不無惡意地說出了自己的揣測,「難道說,青色槍騎兵在跟海盜勾結?」

    在場的人,望著高登的目光,立即又多了幾分不屑和蔑視,有的甚至立即別過了視線,表示唾棄。

    聯同蟲族擊退沙星人、進而空手白刃奪取沙星戰艦,這還不止,甚至在太陽系保衛戰中關鍵時候逆轉戰局,這一切僅僅是一個人的力量?

    不要說這群權貴子弟,就是軍方內部在大量證據在手的情況下,仍舊有很多人對此表示懷疑,要求進一步取證調查。

    高登盡管早有心理准備,但面對權貴子弟集體的懷疑和諷刺,也不禁一陣心寒。他此時此刻才明白,他早前遭受的冷遇還有這樣一層原因,他不曾意料到的原因。

    感同身受的溫莎俏臉雪白,眼角含煞,幾乎隨時會發作出來。

    與高登同生共死中走出來,盡管因為家族內部密令,沒有與高登分享那一份榮耀,但她也絕不容許別人侮辱心上人的榮耀。

    「真相不會永遠為謊言遮掩,也不會為流言而改變。」高登輕輕捏了一下溫莎冰涼的手心,表示並不在意。

    「不,你難道就這樣任憑他們侮辱你?這裡是溫莎城堡!」溫莎固執拉住了高登,聲音高了八調。

    飛揚的舞曲悄然中止,附近的談話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為溫莎家族的大小姐怒火所懾,不敢置言,就連尖酸刻薄的馬裡南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你們為什麼不相信他?為什麼要懷疑他……」

    舞池方向人群分開,人人心中的天使莎拉。布萊曼緩步而來,天籟般的聲音像是責怪,又像是在傷心,讓人忍不住想好好呵護勸慰她。一臉無奈的白詩音緊隨其後,卻一時給人完全忽略了去。

    「高登哥哥,他們不相信你,莎拉相信你……」天使拉住了英雄另一只手,全場寂靜下來。

    緊跟著,溫莎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太陽系保衛戰、隕月之役,我一直都作為紅狐中隊指揮官在他的身邊,見證並參與了一切,唐高斯將軍的公告也無一虛言。我,嘉希亞。溫莎以家族的名義保證,聯邦公民高登,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我只是個很自私很普通的人。如果那場戰爭中,連同我父親在內的幾十億軍民可以活過來,我寧可當一個騙子……」

    高登拉著溫莎城堡內兩個最美麗女人的手,聲音很干澀,「走吧,兩位女士。明天一早,我打算拍賣幾個沙星人俘虜……當然,前提是這裡的主人不反對。」

    在離開二號大廳前,高登特意將聲音釋放地極遠,讓這個大廳內外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話像在人群中丟下了一顆大炸彈,立即不少有心人四處發送情報。

    溫莎城堡的邀請宴會第一階段算是落下帷幕,真正戲肉卻留在後面。

    「你這樣胡來,爺爺會很生氣,你知不知道?」在前往沙星戰艦的通道路途中,溫莎對高登表示了抱怨。

    「嘉希亞,告訴我,溫莎城堡這次豪門大聚會目的是什麼?」

    高登不等溫莎回答,就繼續說道:「根據我私下觀察的結果,大部分抵達這裡的軍政財閥勢力,似乎在等待某一個歷史性時刻或者事件發生。

    「太陽系在這次戰火中毀於一旦,軍政體系徹底崩潰,但仍舊留下了巨額的文明財富和人才資源。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的目的就是劃地分割這塊肥肉。」

    「親愛的,你猜對了一半。」

    溫莎伸手在高登臉頰上輕拭了一下,抹去了那點淡淡的唇印,「……

    指尖天使的香吻滋味怎樣?也許明天你會占據聯邦各大媒體娛樂新聞的頭版頭條。」

    「我聞到了淡淡的醋味。」高登抓住溫莎纖巧的指尖輕吻一下。

    「莎拉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她被保護得太嚴實,內心有點小小的叛逆,對我只是一點好奇,還有所謂對英雄的崇拜。至於緋聞,這裡是溫莎城堡,會產生緋聞這種東西嗎?」

    聽到高登一本正經地解釋,溫莎噗哧笑彎了腰,幾乎伏到了高登懷裡,「我才不擔心她呢!溫莎家族的孩子從來不怕競爭,越多女人喜歡你,越證明我有眼光。」

    「……我沒有猜對的另一半呢?」高登摸著發青的下巴,有些尷尬地岔開話題。

    「如果我說,聖堂早就對太陽系這場戰役有所預見,你相信嗎?」溫莎不答,反提出一個問題。

    「預言術能達到這樣程度?」高登難以置信。

    「聖堂遠比你想像的要強大百倍,你千萬不要試圖跟他們對抗。」說到聖堂,溫莎竟隱隱有一絲懼意。

    彷佛被點醒了某個關鍵,高登口齒變得無比艱難,「你是說……地球聯邦解體,是聖堂在背後推動?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你認為一個端盤子的侍者,會懂得豪門子弟的想法嗎?

    「暗黑聖堂近幾十年來勢力擴張極快,暗中集結的龐大軍政集團控制了魔蠍星域,而扎根在亞速爾星域的聖堂,一直想方設法從各層領域打擊他們。這樣一來,聯邦兩大殖民星域在暗中早已勢同水火,勢力集團更復雜的大三角星域一直表面維持中立。

    「但事實上,三大殖民星域都已經從經濟層面脫離了太陽系的掣肘,太陽系這場戰爭爆發,只是加速了聯邦解體,而不是必然條件。」

    「溫莎家族的選擇呢?」高登試探著問。

    「我們的選擇?」溫莎似乎聽到了一個好笑的問題,「溫莎家族投資領域數不勝數,三大殖民星域都有我們的產業,我們無所謂選擇,我們到哪裡都會受到最熱烈的歡迎。事實上,整個家族都在等待爺爺的最後決策。」

    高登自嘲地笑了笑,單是聽到這些他就開始頭痛,他還是喜歡單純的生活。

    他可以想像在那些犬牙交錯的利益糾纏下,斗爭會是如何的激烈。

    假若離開軍隊,他未來的生活又是怎樣?

    「不要想太多。」溫莎用指尖點了點高登的額頭。

    暗香浮動,高登伸手捉住溫莎的玉臂,再瞧見她眉梢眼角一絲媚意,壓抑了多天的心火猛然不可遏止地燃燒起來。

    就在這時,車載系統發出了報告,原來磁浮軌道車已經到了盡頭。

    高登躍下車,很紳士地替溫莎拉開了車門,在她的嬌呼聲中,被高登一把攔腰抱了下來,大步走向溫莎號後部登機艙。

    為什麼不去紅蠍號?

    自然是因為大副那個非人生物的存在。

    溫莎號艦橋變成全景視覺狀態,除了腳下方寸之地,四面八方全變成了宇宙深空。溫莎城堡此刻正躲在維納斯的玉背陰影之中,享受著宇宙的星光,氣氛浪漫再不過於此。

    小別勝新婚,熱戀中的男女沒有過多前戲,很快溫莎身上最後一縷半透明的丁字褲被扯了下來,修長的玉腿在一聲撩撥至極的呻吟中纏上了高登的腰部,兩人在地面升起的座艙上,就開始了重逢的第一場激情。

    太陽的金色光芒再次占領艦橋,溫莎長長的眼睫毛眨動,睜開了猶自沉溺在美夢中的眸子。在有些刺眼的光線中,她看到一副光潔強健的胸膛,強烈的雄性荷爾蒙氣息,讓她渾身升起一陣不絕的暖意和搔癢,不自覺地動彈了一下。

    「你醒了。」

    「看什麼看,壞蛋!」

    看到高登無孔不入的視線,溫莎手忙腳亂地抓取披在嬌軀上的套裝。

    「這樣美妙的胴體至少能保持幾百年青春,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值了。」

    高登大手揉捏溫莎彈性十足的臀部,目光再落到顫巍巍、春光外洩的半個挺拔玉峰,一股邪欲又升了上來。

    溫莎驚叫著翻身逃離了惡狼的懷抱,很快重新從下到上將自己完美的身子包裹起來。

    「糟了,什麼時候了?」

    「我總算明白了古書上那句,「從此君王不早朝」是個什麼道理。」

    高登收回了戀戀不捨的目光。

    「……我剛認識你那會兒,還是個油鹽不進的家伙,誰想到你這麼短時間就學會了口花花?看來男人一得勢就會變壞,一點都不假。」

    溫莎注意到了他身後,那裡排了十二名冷冰冰的沙星傀儡,像王宮侍衛一般拱衛在後。

    「得什麼勢?親愛的嘉希亞才是我的勢。」高登起身將溫莎重新摟入懷抱,貼面廝纏起來。

    「這麼說,我看好的男人,居然是個吃軟飯的家伙?」溫莎一口整齊的貝齒惡狠狠地咬在某人下唇。

    「船長,剛有一條消息你一定會有興趣。」

    大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溫莎號內。

    兩人立即分了開來,溫莎有些驚怒地問:「他是誰?」

    高登整理好著裝,好整以暇地回答:「我的新伙計,新搭檔。」

    「白沙號報告裡說的那個怪物,就是他?」溫莎好奇的目光跟著大副在艦橋內飄來飄去。

    一座擁有聯邦對接系統的座艙升了起來,如潮的資訊在全息螢幕上瘋狂滾動,最後留下排名前十條紅色資訊,拼命閃爍著。

    「應該是吧?」高登強調了一句,就為螢幕上頻繁出現的四個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高陽帝國!

    高陽帝國!

    還是高陽帝國!

    然後才是魔蠍星域、帝國元首、本。薩拉丁,這幾個次一級出現的辭匯。

    完整的解讀就是,聯邦歷六五八年,隸屬地球聯邦的魔蠍星域正式宣告獨立,成立「高陽帝國」,本。薩拉丁擔任帝國軍政府第一任元首。

    以紅色為底,一只抽象的黑色巨蠍揚鉗在上。看著那張在星空中飄揚的紅蠍帝國旗幟,高登心中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我們親眼見證了一個時代的開始。」溫莎說出了高登心中沒有抓住的感受。

    事實上,兩人對這樣一個軍政府並沒有太突兀的感覺,在長期星際殖民戰爭中,軍委會某種程度地位已經高於聯邦政府。

    一個帝國的誕生,在這樣一個時代,意味著他擁有可怕的侵略性。

    余下上百萬條相關新聞兩人都無心繼續關注。

    第十章救命

    「我可以跟你爺爺見一面嗎?」高登突然問。

    溫莎眉毛一挑:「你說過把溫莎號送給我,這句話沒有過期吧?」

    「當然,永不過期,不過還有一些細節問題……」高登有些躊躇。

    溫莎自然知道高登有些後悔,當下怒哼一聲,表示要回城堡處理事務。

    「你不想見見大副?」

    高登一把拉住溫莎,通過兩艘戰艦的對接傳送裝置,直接跨入了已經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紅蠍號。

    紅蠍號除了原有的艦橋外,大副利用亞空間技術重組了沙星戰艦的主艙和動力艙,結合沙星戰艦技術特點和人類文明居住風格,設計了全新的布局。

    圍繞在大副本體母巢核心外,分做多層環縱艙室,但目前大部分空間仍舊被大副占據,作為母巢繁衍基地,只給高登留了一組起居艙、生活艙和訓練艙,另外加一個不倫不類的軍務艙。

    為了節約能源,關閉了原有沙星戰艦的亞空間艙室,整個戰艦內部平面空間面積足有四萬平方米,大副自己就占據了百分之九十七。

    高登帶溫莎參觀,一一走了一遍,最後才進入大副的核心艙。

    「這是……」溫莎看到那巨大的金屬巢穴,饒是早有心理准備,也被大大吃了一驚。

    「美麗的溫莎小姐,您正踩在我的身體上。」大副惡作劇的聲音傳來。

    溫莎驚呼一聲,卻什麼也沒有發現。再次朝腳下看去,呈金黃色,並不太平整的甲板上布滿優美槽線,有著獨特的沙星戰艦風格。

    但仔細看去,那浮凸不定的槽線內外,卻流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生命光澤。

    再仔細看去,那些光亮的金屬,更是由無數蟲族母巢外甲組成。

    而眺望深處,她更加大吃了一驚。

    原來這不是通道,而是巨大金屬管道;像這樣的管道還有無數,在幽深的空間中,彷佛枝干相連般,奇妙地支撐在那個蟲族模樣的母巢核心上。

    其實高登本人也稍微有些吃驚。近期大副有充足的能源和礦物補充,進化速度超乎想像。即使按大副原本蟲族的進化進度,也算進入了第二階段的成長期。

    「大副,我讓你搜集的東西准備怎樣了?」

    「放心,我放出去了上萬個孩子,保證他們說夢話也會被記錄下來。」

    原本光芒暗淡的核心,驟然亮了起來,赤紅的離子光芒,讓整個母巢核心像反應爐一般美麗。

    「你確保沒有觸動遮罩力場和警戒系統?」高登不放心地再問。

    「當然沒有。我耗費了五個單位的立方礦打開空間裂縫,直接將他們傳入目標方位。船長,我給你個忠告,我是偉大的蟲族和卑微的沙星文明結晶,不要懷疑我。」

    一個由虛變實的人影出現在兩人前面,正是大副的海盜之王形象。不過這會兒正一臉發脾氣的樣子。

    高登揉著太陽穴,有些頭痛,「你真是個敗家子,要知道一個立方礦值五百萬聯邦信用點啊!」

    「大副,他……真的不是人?」溫莎聲音有些艱澀,生長在大家族,出自聖堂,盡管她算得上見多識廣,但仍舊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大副原本是一個超級母巢幼蟲,後來在「隕月之役」為了助我們逃生而自爆,重生後就是這個樣子。紅蠍號就他,他就是紅蠍號。」

    高登既然讓溫莎來到這裡,就准備交代她自己最重要的一個底牌。

    「難怪,難怪……」

    溫莎恍然大悟,所有不可理解的奇跡,也許都是因為這個奇怪的生命,才有了可能。她一轉首,目光咄咄逼人。

    「為什麼現在才肯告訴我?」

    高登高舉雙手,無聲的表示投降,對此他什麼都不想解釋。

    「溫莎小姐,我提醒你,你必須對此見到的一切保密,否則大副我會遵循「高氏三原則」對你進行人道毀滅。」

    「什麼是「高氏三原則」?」溫莎對大副的威脅置之一笑。

    大副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本只有在歷史博物館才會見到的大部頭書籍,拿上一只放大鏡,對照著翻開的法典,一本正經地開念。

    「第一原則,大副必須無條件服從船長的命令,但大副有權力拒絕自我毀滅。

    「第二原則,大副可以擁有自主行為能力,但前提是必須保證不危害船長的生命安全和利益。若有沖突,必須遵從第一條為優先。

    「第三原則,所有危害船長的目標和目標行為,必須予以阻止和打擊,必要時可以毀滅目標。」

    「那麼你判定我危害到你的船長了嗎?」溫莎大感興趣地問。

    「按人類模糊邏輯,目前你是個高度不確定目標,有極大危險性。在船長暴露我的存在前,我曾提出否定建議。」大副收起法典。

    溫莎看了高登一眼,「為什麼說我是個不確定目標,並且有極大危險性?」

    大副捻了捻大胡子,得意洋洋地回答:「因為愛情會讓人盲目,並且因為愛情的不穩定性,有很大概率對船長造成傷害和打擊。」

    「這麼說,你反對我跟船長交往?」溫莎掩口,她已經快忍不住要爆笑了。

    大副卻出乎溫莎意料地大搖其頭。

    「為什麼?」溫莎惡狠狠地問。

    大副偷瞄了高登一眼,再次搖頭,「佛曰:不可說。」

    溫莎臉一下子拉得長長的,好在她心理素質極好,眼眸一轉。

    「好吧,那我問別的,你現在的身體怎麼回事,難道是一種精神實體?」

    「佛曰:不可說。」大副又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跟著他又存心氣人似的說,「這要看大副心情,大副不心情不好就不說。」

    溫莎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紅,連續轉換了好幾次,才順過氣來。

    這次連高登臉色都十分精彩。他敢斷言,吸納了大量人類文化的大副,若擁有一具人類軀體,即使混入人類社會也不會被發現。

    「要是我想操控這艘戰艦,你會拒絕嗎?」溫莎猶不甘心。

    「目前會拒絕。」大副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什麼,為什麼是目前?也就是說以後可以?」溫莎幾乎快要跳腳了。

    「有一個前提條件,你和大副要完成一個契約。」大副這次破例沒有賣關子。

    「什麼契約?」溫莎立即有了不好的聯想。

    她想到了某種虛擬游戲裡面的主人與寵物的關系……如果可以的話,她現在一定會把這個大副痛打個半身不遂。

    「你和船長走進教堂,也就說必須在聯邦行政機構領取一份有效結婚證書,然後你就可以擁有船長的部分權力。」

    大副似乎怕溫莎不能理解,又補充說:「因為婚姻法規定,夫妻彼此有權享受雙方的物權,不過仍舊必須遵從「高氏三原則」。」

    「臭大副,不理你了。」溫莎一臉通紅,她猛一跺足,轉身就跑。

    高登徹底無言,他從後面跟上溫莎,偷偷回頭對大副豎起一個大拇指。大副揮揮手,大笑消失。

    「難怪你敢跟軍方唱對台戲,我現在才明白,若有大副這樣個存在,宇宙之大,你沒有地方不可以去。」在艦橋,溫莎若有所思地說。

    「如果可以供給大副天文數字的帕米斯立方礦和宇宙最稀有的礦石,做到這一點確實沒問題。」高登攤手,「但我目前是個一文不值的窮光蛋。」

    「我明白你為什麼想見爺爺了。」

    溫莎微微點頭,但她仍舊擔憂地說:「這件事恐怕不像你想那麼簡單,沙星戰艦擁有無可估量的價值,溫莎家族很難獨自占有。即使得到家族內部,爺爺那一關也未必過得去。」

    「會有辦法的。」高登自信地回答。

    「只要不損害家族利益,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溫莎低頭做出了保證。

    「大副,召喚一個沙星傀儡出來,我也許要帶出去。另外,你可以放一個意識分身進去。」高登要的就是溫莎這句話。

    「太棒了,我早就想出去玩了。」大副喜不自勝地聲音傳來。

    「什麼意識分身?」溫莎一頭霧水。

    「原力修煉階段中,當意念力可以延伸及遠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叫它「思感」,顧名思義即「思維感知力」。

    「但按大副對沙星和蟲族兩大文明的理解,每個生命都有精神體,沙星對此解讀為「亞量子場」。當這個場足夠強大,就可以增殖分身,繁衍新後代,現在大副也可以做到。」

    「你的意思是,沙星人不是胎生,是精神分裂繁殖?」溫莎理解力非同一般,立刻就明白了。

    「沙星人其實也分雌雄,這個說來話長,不過我知道蟲族是不分雌雄的,所以最近大副最大的煩惱就是這個了。他跟我爭論無數次,都無法搞清楚自己究竟算雌還是雄。」

    高登說完哈哈大笑不止,他存心說給那個耳朵奇長無比的家伙聽的。

    「船長,我要求隱私權,我強烈要求隱私權!」大副幻出一張悲憤莫名的面孔,雙拳朝天揮舞。

    溫莎笑得身子前後打跌,終於報了一箭之仇。

    高陽帝國成立消息傳到太陽系,一系列劇烈震蕩也開始了。

    蓋亞號仍舊停留在地球近地軌道,但回援太陽系的聯邦第六艦隊根據多方秘密協定,獲得一份「柏拉圖」拷貝後,正式宣布脫離地球聯邦,揚長而去。

    青色槍騎兵一度曾出擊攔截,但未果。

    聯邦現任主席伯頓。薩桑行使國家元首行政權,下令解散聯邦議會,但稍後卻傳來消息,緊急召開的聯邦議會表決,通過了聯邦現任主席伯頓。薩桑遞交的辭呈。

    另有不完全准確消息說,伯頓已經私下投入了亞速爾正在籌備的新政府。

    隨後,聯邦委員會重組,宣告成立特別委員會,執行緊急聯邦法令,打擊殖民星系叛亂。

    種種自相矛盾,莫名其妙的法令政令,謊言、謠言,都一窩蜂長了翅膀飛了出來。

    但已經沒有多少人關注這些了,「移民」才是最重要的話題。

    來自各方殖民星系的救援船源源不絕,太陽系就像失去了主人的倉庫,面臨哄搶的境地。

    太陽系黑雲壓城,溫莎家族內部會議中同樣彌漫著一股緊張氣氛。一件是關於與古斯塔夫家族聯姻,另一件是關於沙星戰艦歸屬問題的爭議。

    溫莎城堡的宴會按說已經結束,但各方勢力真正的談判才剛剛展開,無數大小會議和洽談頻頻召開,各方人馬代表前腳進這個會議室大門,後腳就鑽進了另一個圓桌。他們有太多的犬牙交錯的利益,需要分割談判。

    他們當中有的需要合伙,有的需要拆伙,但不管曾經敵對,還是以後可能的對立,在溫莎家族的地盤,是沒人敢於鬧事的。

    在一座占地數百平米的溫室花園內,高登見到了溫莎家族家主威金斯。在場的還有指尖天使莎拉。布萊曼,一老一少正蹲在地上,對坡坪上盛放的曼珠沙花進行點評。

    「高登哥哥。」天使丟下捧在手心的花蕊,滿臉陽光和喜氣。

    高登笑著跟恢復一身素白打扮的莎拉打了招呼,注意力回到正在跟老爺子撒嬌的溫莎大小姐兩人身上。

    「年輕人,你要見我?」威金斯此時裝束相當休閒,像個種花的老頭。

    「我想跟溫莎家族做一筆生意。」高登開門見山。

    他知道在這種閱盡塵世的老人面前,拐彎抹角完全是多余的。

    「老頭子已經很久不管家事了。」威金斯從侍者手中接過拐杖。

    「我知道老先生的顧慮,但小子有兩全其美之策。」高登進了一步。

    「年輕人,你太心急,溫莎家族並不想卷入一場無謂的渾水。你走吧!

    帶著你的沙星戰艦一起走。」威金斯擺擺手,直截了當地拒絕。

    「爺爺——」正拉著莎拉一邊說話的溫莎,回頭表示不滿了。

    「嘉希亞,我的孫女,不要忘記你的姓氏。」威金斯臉色沉了下來,聲音帶著怒意。

    果然,一句話出,溫莎就呆在原地。

    高登渾身冰涼,他怎麼也沒算計到老人是這個態度,一時站著說不出話來,臉色不用說,也是難看無比。

    「威金斯爺爺。」善良的莎拉不忍高登著窘,雖然見威金斯臉色不善,還是鼓足勇氣上前說話。

    溫莎反應過來,快步來到高登身邊,壓低了聲音:「爺爺心情不好,回頭再說。」

    高登懊惱得無以復加,勉強笑著對威金斯道了個歉,跟著轉身就走,越走越快,幾乎是逃一般。

    他心中一股邪火直沖腦門,幾乎快要爆炸,巨大的羞辱在心中滋生、膨脹。

    「高登哥哥,等等我——」

    就在高登剛要邁出溫室的時候,給後面一聲呼叫打亂了腳步。他回頭,剛好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形撲倒在血色的花株坪上。

    「莎拉——」威金斯老爺子祖孫兩人齊聲驚呼。

    高登趕緊折返,將坡上的女孩扶起,但他驚駭地發現女孩似乎失去了意識。

    「她怎麼了?」趕來的溫莎一臉錯愕。

    不過輕輕摔了一下,會這樣嚴重?

    脈搏沒問題,瞳孔沒有發散,但怎麼就昏迷了?高登看到兩名黑西裝侍者朝這邊飛快跑來,他索性一把將莎拉抱起,朝大門方向快步就走。

    「莎拉她怎麼了?」威金斯老爺子氣喘吁吁地小跑追了過來。

    高登腳步不停,大聲回答:「我也不知道,看起來是昏迷了。」

    「醫生,醫生!」後面傳來威金斯老爺子焦雷一樣的呼喊。

    溫莎城堡醫護中心大門外過道上,高登埋頭縮在椅子上,任站在一旁的白詩音劈頭怒罵。這兩人都被溫莎家族的侍衛擋駕在了外面。

    溫莎這時候從內間出來了,兩人趕忙迎上去。

    「昏迷不醒,目前還沒有找到原因。」溫莎掠了一下散亂的金發。

    「你們怎麼搞的?我要帶走莎拉,我白家有最好的醫療設備和醫生!」白詩音一點也沒有給溫莎面子。

    「別吵!」高登怒聲站了起來,「有沒有可能是花粉過敏或者中毒?」

    溫莎搖頭,「儀器檢查了十多遍,都是一個結果。莎拉腦波異常,似乎是某種突發性精神疾病……」

    「胡說八道!莎拉雖然體弱,但她的病歷卡從沒有過精神症狀。」白詩音近乎偏執地駁斥。

    「白家小姐,請你淑女一點,爭吵解決不了問題,不然我就把你轟出溫莎城堡。」

    家族一件件煩心的事正糾纏她,溫莎也到了爆發邊緣。

    「好啊,如果溫莎家族想開戰,白家奉陪到底。」白詩音卻更發來勁了。

    高登想避開兩人吵架的地方,忽然在門廳入口發現一只小東西。他心中一動,撿了起來,叫來溫莎,「城堡的溫室有蝴蝶嗎?」

    「怎麼?」溫莎意識到高登發現了什麼。

    「這不是普通蝴蝶,最好拿去化驗一下。剛才我背莎拉過來的時候,似乎是從她頭發上掉下來的。」

    溫莎接下蝴蝶,沒有猶豫轉身就走。

    「……我有那麼可怕嗎?」

    看到掉頭就走的高登,白詩音再度揚眉。

    「你站住!」

    高登聳肩示意洗耳恭聽。

    「我白家要你手裡的東西,條件任你開。你要明白,敢拒絕我白家的人並不多。」白詩音立即轉換了角色,變得強勢逼人。

    「別煩我。」高登見她不肯甘休的樣子,於是不鹹不淡地丟下一句,「有個海盜說過,雇主姓白。」

    說完他不管白詩音臉色如何變幻,大步轉身去了過道另一端。

    「大副,有沒有辦法讓我了解一下裡面的狀況。」被大發雷霆的威金斯老爺子擋在外門,他也束手無策,畢竟莎拉昏迷多少跟他有些關系。

    「船長,這是你得到威金斯認可的機會……」大副聲音有些得意。

    高登一聽就頭皮發麻。

    他拿到那只蝴蝶的時候,就隱隱有了直覺,這一聽立即像渾身上下炸了一百個響雷,什麼都明白過來。

    「你做了什麼?她怎麼會昏迷?快告訴我!」

    「那是一種精神干擾,最遲會在半個月內自動恢復正常……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意外?」高登怒不可遏,「你拿人做試驗,你想害死我?」

    「船長,你失去平常心了。那個技術是聯邦科學院一個廢棄的試驗計畫,但那個計劃實際上是成功的,只是沒有達到試驗目標,就被我借來用了,你大可以放心。」

    「那只蝴蝶……會不會讓人發現什麼?」高登緊張地問。

    「當然不會,那不過是聯邦普通水准的科技,沒有人會查到你頭上,只會讓他們疑神疑鬼。」大副信誓旦旦地保證。

    「我沒有半個月,我需要她立即醒轉,有辦法嗎?」

    事到如此,高登也沒有了退路。

    大副靜默了片刻,回答:「有,那個叫唐將軍的海盜還記得嗎?植入火種,這是最快捷的辦法。」

    「火種……」高登有一種頭痛欲裂的感覺,「先不說為她植入火種的後果,就算植入,她醒來時間也難以預估。如果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威金斯那個老頭會把我撕了!」

    「大副可以讓她提前醒來,當然她可能失去得到的一部分原力潛能。」

    高登咒罵了一聲,徑直朝醫護中心大門走去。

    白詩音目瞪口呆地看著高登抬手將溫莎家族四名生化人護衛拍飛,然後直闖了進去。她突然自刮了一下秀挺的鼻梁,一手折身後,信步穿過摔落一地的侍衛,跟了進去。

    「好吧,我聽你解釋,膽敢在溫莎城堡放肆的年輕人。」威金斯重重地拄動拐杖。

    「給我兩個小時,我可以救醒莎拉。」高登斬釘截鐵。

    「年輕人,你以前給我的感覺是急進莽撞,現在顯然讓我多了一份感覺,那就是不自量力,唐高斯終究還是高看你了。」威金斯還是搖頭。

    高登心頭一顫,有些醒覺,為什麼威金斯一見面就斷然拒絕了他的合作。

    「爺爺,為什麼不給他一次機會?原力師畢竟與普通人並不同。」溫莎在一旁低聲勸道。

    「莎拉是我白家旗下的藝人,在場,我白詩音是最有權決定誰是醫生的人!」出乎意料,白詩音站在了高登一邊。

    威金斯臉色微變,他自然知道白家人說話的分量。

    聯邦經濟怪物七巨頭之一,這只是其一;白家掌握了聯邦最大的地下勢力,可以說若論私人武裝,沒有哪個家族可與白家媲美,這是其二;其三,白家人團結,崇尚暴力手段,所以很少有財閥勢力膽敢觸白家霉頭。

    「我會替莎拉植入一種安全的火種,要救醒她並不是很難的事。」高登最終決定如實交代,畢竟他施的手段最後肯定會被發現。

    「植入火種?」幾乎所有人都失聲了。

    「想來你們也聽過「上帝之手」,植入火種在我手中不會有風險,也不會有不良後遺症和顧慮。」

    高登突然想到,這也許將是他未來最大的本錢之一。畢竟根據他所了解的情況,很多家族內部都禁止盲目植入火種,就是對火種負面後果的忌憚。

    威金斯、白詩音、溫莎他們三人無不神色劇變,內心都顫抖起來。

    「好了,我剛才什麼都沒講,當然,我想你們現在不會反對我了吧?」

    高登首次感到在威金斯這等人物面前爭得了一線上風,但他心裡卻嘀咕開了。

    既然唐高斯都知道,為什麼他們反而似乎不知情的樣子?好在他也沒有後悔暴出這個秘密。

    「從現在起,高登先生就是白家最尊貴的貴賓,任何跟高登先生過不去的人,就是跟白家過不去。」

    白詩音立即丟下了一個相當具有分量的保證,絲毫不顧溫莎家族的人在場。

    威金斯有些無力地擺擺手,表示放行;而溫莎的目光則要復雜了許多。

    在巴托的幫助下,高登用了將近一個小時,體內原力耗盡一空,他手中才誕生一個比較滿意的原力火種。

    來到床榻前,看著被包裹在床單裡的精美瓷娃娃,一份憐惜浮上心頭。

    閃耀著五彩光芒的火種隨念力飄浮,落定莎拉的眉心,緩緩沉了進去。

    高登隨即就地盤坐,手捏一塊紫魔石,跟大副取得聯系,兩相聯合,全力對火種進行催化。

    一個半小時後,在監護室外的數人終於等到了大門開闔,一個疲憊不堪的青年走了出來。

    在椅子上的威金斯兩條老腿像裝了彈簧般,立即彈了起來,白詩音也搶了上去,不過她的表情卻大有不同。

    「怎樣了?」

    「莎拉醒了嗎?」

    溫莎扶住虛弱的高登。不用去看,她就感知到了莎拉已經恢復知覺,再一次,她心中對高登再次升起了神秘莫測的感覺。

    請繼續期待全金屬奇兵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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