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馨身子顫抖了一下,被冰涼的冷水潑醒。
她猛的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叫著那個人的名字,「羽!」
不想,前方高坐上卻傳來一道冰冷的目光,若馨循著那視線抬頭去看,不禁握緊了拳頭,暗暗為自己悲哀,天啊,剛才她都說了些什麼。
她發現情況不對,於是在地上跪好,低垂著腦袋,等待鳳麟天發話。
高座上的那人卻是勾起一抹冷笑,俊美的臉龐透著一絲絲沁人的寒氣,他目不斜視的盯著安靜跪在地上的女人,冷冷的吐出一個『滾』字。
太監宮女們聞聲退下,只剩王喬一人捧著個精緻的盒子站在他左側伺候著。
「抬起頭來。」鳳麟天幽幽的聲音像遊魂一樣飄進若馨的耳朵裡,若馨對此感到渾身不自在。
更別說是抬頭去看他那張俊美無雙卻又陰寒無比的面龐了。
「剛才朕聽你叫羽……他是何人?」
若馨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如果她說實話,那麼後果會是什麼,他的脾氣太難琢磨了,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拖羽下水,她含糊著,「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哦?」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鳳麟天一挑眉,「那你可知道有個叫做鳳麟羽的人?」
若馨頓了一下,然後堅定的搖搖頭。
鳳麟天再一次奇怪的勾起了唇角,點點頭,「很好,朕最喜歡若兒你這樣的人,總是不喜歡說實話,然後……你知道朕接下來朕要說什麼嗎?」
若馨開始有些不安,可除了言不由衷的回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奴婢不敢揣測皇上的意思。」
他握緊的指關節微微發白,狹長的鳳眸笑的幾乎瞇成了一條線,沒有人懂他,可是,他看起來很不開心。
「王喬,把醉蓮拿出來。」
醉蓮?那是什麼?他上次是要挖了她的眼睛,這次這個醉蓮又是什麼東西?
瞧著她眼裡的質疑似乎還很有興趣的樣子,鳳麟天似乎在見了醉蓮這東西後心情就好了許多,帶著打趣的語氣問若馨。
「不害怕嗎?朕的若兒?這是一種能叫人說實話的毒藥,如果你撒謊,這朵蓮花就會在你的皮膚裡生根發芽,直到你被吸乾變成一具殭屍,來……」鳳麟天甚至是親自接過了那個盒子,朝若馨走去,到她面前時,他打開那個盒子,「讓朕親手替你戴上,你記住要說實話,朕一點也沒有誇誇其談,它真的會吸乾你,你明白嗎?」
沉默,只為那朵驚艷。
那是一朵妖艷的蓮花,它掙脫了它原來的麗質,像是喝醉了一般,潔白的花瓣上染著羞人的紅暈,花瓣似乎也羞澀的蜷縮著,媚態百千,果真是花如其名。
若馨感歎這樣神奇的存在,同時,做出了決定。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她的身體,根本就是百毒不侵。
她對上鳳麟天的雙眼,帶著偽裝的倔強,「皇上,奴婢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奴婢是斷斷不敢欺騙皇上的。」
鳳麟天斂起了眉,柳若,你真是個稱職的騙子。
他從精緻的盒子裡拈出那朵醉蓮,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另一隻手拍打著若馨的臉頰,順便警告她,「冥頑不靈。」
說罷,他鬆開了手,那醉蓮在接觸到人臉手彷彿找到了生根的土地,竟然像血液一般即刻溶入到若馨的皮膚中去,然後,消失不見。
鳳麟天樂於看到這副景象,如果醉蓮完全溶入則說明她在說真話,如果醉蓮在她臉上浮現出原來的輪廓則說明這個女人完全在說謊。
胸有成竹的,他開始發問,「告訴朕,你口中的羽所指何人?」
「奴婢不記得了。」若馨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她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
「那又是為何不記得往事?」可是鳳麟天不願意放過她,步步緊逼。
「因為一場病。」她只能這麼說,否則找不出比這更好的理由。
「什麼病?」他似乎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風寒。」這讓若馨有些為難,她恐怕這樣繼續下去,遲早會露餡的。
「痛嗎?」他已經看到她臉上的那朵逐漸清晰的醉蓮了,從她回答第一個問題的時候開始,只是,她似乎一點也不痛苦?原來醉蓮竟然不會給這個特殊的女人帶來任何傷害,即使她該死的從一開始就在撒謊,一句真話也沒有說過!
可是……若馨感到困惑,風寒怎麼會痛?她抬眼去看他,正與他強烈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真叫人失望。」他的語氣似乎也是絕望的,透著寒氣,他的胸口開始劇烈的起伏。
已經很久不見他咳嗽了,他此時卻按著胸口,向後退了小半步。
王喬趕緊攙住他,「皇上,是否需要請太醫過來?」
鳳麟天卻是冷哼一聲,狠狠的剜若馨一眼,「成敗皆在於她一人。」
他深呼吸,平復自己的怒氣。
若馨卻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所指何人。可她明白了,醉蓮還是起了作用,只是她自己沒有察覺。
既然如此,願賭服輸,她被鳳麟天踢進了天牢,他說,他再也不想看見她了,就讓那朵醉蓮在她的身體裡生根發芽好了,他也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若馨有些意外,無論是他奇特的令人恐懼的溫柔還是他反常的同她說的這麼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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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這樣會不會不妥,奴才以為還是將她留在身邊為好,否則皇上才剛有所起色的身子豈不是?」
塌上的男子緊閉著雙眼,眉頭深鎖,「查過她的來歷沒有,她是否也非常人?」
「回皇上,她卻是有異於常人,但奴才不才,並不知曉她的底細。」
男子伸出一隻手,制止了他,
「也罷,既然如此,就讓她在牢裡多呆些日子,朕要看看他是怎麼說的。……還有,去細查羽過去接觸過的女子,一個也不能漏。」
鳳麟天很生氣,氣到不想再多看那個女人一眼。
那是他第一個陪著吃飯、睡覺、說話的女人,就連當時的若兒都不曾這樣被對待過。
於是,他自責著同時也唾棄自己,原本像若兒那樣可愛的女子他竟然沒有好好地疼愛,可是現在卻一點點的淪陷在這麼一個詭異的女子身上。
而且,她還不顧一切的一二再再而三的欺騙了他,這讓他很惱火,恨不能親手殺了她。
可是,殺機,他不是早就動過了,可這女人該死就是還活著。
他恨自己的心軟,且從未如此無助過……
天牢。
被推搡著向前走,一個趔趄,若馨跌進了一間牢房。
寬大的斗篷遮住了她的臉,也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看不太清楚,但這似乎是一間很普通的牢房,沒有血腥的刑具也沒有垂死掙扎的犯人。
環境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髒亂,牢房的一角鋪著稻草,似乎還有一張石床,只是光線太過昏暗,細節處她也沒有辦法一一打量。
但是,她可以確定的是,這間牢房是獨立的,周圍似乎再沒有其他的犯人了。
若馨緩步的朝角落的那張石床走去,跌坐在床上,心情低落沮喪,好像有什麼束縛著她,讓她不得解脫。
她握緊雙拳,她需要發洩,好好的發洩一番。
於是,她破天荒的毫無形象的大叫了一聲。
那一聲叫幾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恨不能將她自己的耳膜震破。
然後,她癱倒在那張石床上,突然,臀部被重重的一戳,若馨立刻彈坐起來,不受控制的叫了一聲,那聲音過於嘶啞,似乎都不像是她原本的聲音了。
她彈開,在昏暗的牢房裡睜大了眼睛。
那張石床上,竟然躺著一個人,一個會動的,活生生的人。
若馨退後兩步,剛想發問,可是嗓子卻嘶啞著疼痛,似乎被撕裂成一縷縷的一般、還留著鮮血,於是,她放棄了發聲,走到牢房的另一個角落,在有些潮濕的稻草上坐了下來。
若馨坐好,卻在昏暗中看見一個人影朝自己移動,那是個高大的男人,若馨出不判斷。
男人走到若馨面前,居高臨下的盯著她,似乎在輕笑。
「好久不見,你吵醒了我,該死!」
好久不見?若馨揉著自己的嗓子,她現在很難受,不能說話,可是這個男人說好久不見,難道是她以前認識的人。
沒錯,他的聲音和無力的說話方式似乎是有些熟悉,可是她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若馨站了起來,湊的更近了一些。
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時,她瞳孔頓時擴張放大,瞬間的恐懼,幽暗的牢房裡,那個人的五官看的不太清楚,只有一朵鮮紅的蓮花。
若馨下意識的摸了自己的臉,有些嘲諷的笑了笑,看來這個男人和自己一樣,都是犯了欺君之罪,所以身上要被種下醉蓮,那麼,自己的臉也和這個人一樣嗎?
若馨別過臉去。
下巴卻被強有力的扣住,硬朗的聲音強勢的鑽進她的耳朵,「竟然忘記本王了嗎?你臉上也長了這東西本王不是也認出你了,你竟然沒能認出本王?」
他自稱本王?
「不是說要報復本王嗎?忘了嗎?」
戰亦霜?他難道是戰亦霜?
若馨抬起眸子,定定的看著面前的那張臉,努力的辨認著。平心而論,除去他暴躁霸道的嗜血性格,他以前的容貌真的是無可挑剔的,可是這醉蓮怎麼能把一個人變成這樣?
「我……」若馨哽咽著,嗓子很難再發出聲音。她很用力的揉搓著,可是沒有任何效果。
戰亦霜似乎也察覺到她的異樣,放開了她的下巴,推她坐下,然後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嘲諷道,「不是要報復本王嗎?現在怎麼落得這樣的下場?」
若馨放棄了說話,搖搖頭,靠在牆壁上。不要問她,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從一開始,她就什麼都不知道。
戰亦霜冷哼一聲,「賤人就是賤人,也不會有什麼本事。」
他其實只是在發洩,這一點他很清楚,因為他被關在這裡已經很久了,對外,那個狗皇帝是宣稱他在宮中倍受款待,可是誰又知道他現在根本就是階下囚。
更可惡的是,這些天來他都要憋死了,沒有人和他說話、沒有人陪他練武,該死的,他連一隻老鼠都看不見,他不確定自己再呆下去會不會憋死。
總算是老天垂憐他,今天來了個賤人!
「可是該死的你怎麼不說話!」戰亦霜最恨別人不拿他當回事,尤其是這樣的賤女人。
若馨平靜的看他一眼,很早以前對他的恐懼早就煙消雲散,不過都是階下囚,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她捏捏自己的嗓子,然後擺擺手。
戰亦霜皺著眉大吼,「你他媽的不能說話!」那他還不是要繼續被悶死!
若馨不再理會他,她累了,想躺著,既然這個男人有床不睡那還不如讓她去睡。
若馨爬上了床,戰亦霜眼中燃起了怒火,三兩下的扯下她,「你膽子還真是肥啊!滾下去!」
他的粗暴一如既往,若馨被他扔下床。
有些無奈的,若馨輕輕搖下頭,這種人,就算是在牢房裡還是這麼囂張。
她知道自己反抗肯定是不會有效果,於是靠在石床上揉著自己的嗓子,她剛才不過是大叫了一聲,怎麼現在疼的這麼厲害。
一整個晚上,若馨都是嘗試著發音,可是嗓子一直很痛,完全不能動。
而床上躺的那個人似乎也沒有睡著,他一直不停翻身。
這樣的感覺很奇怪,他不是沒有和女人相處過,可是他沒有和一個女人在牢房裡相處過。
他想要的女人一直是能夠和他一起馳騁沙場、有膽有色、不拘小節的女人,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好酒好肉、當然也甘心陪他鋃鐺入獄的那種。
可是,床底下這個身上有著淡淡香氣的小女人……戰亦霜甩甩腦袋,他覺得自己是被逼傻了、悶的傻了,他怎麼能把這個女人和自己心目中妻子的標準相比較呢!
這樣矛盾的想法一直鞭笞著他,導致他連眼睛都無法閉上。
戰亦霜乾脆坐起來,只看見一個黑漆漆的後腦勺。
他冷嗤一聲,毫不留情的彈過去。
若馨感覺後腦勺一懵,頓時憤怒了起來,但是,她忍住了怒氣,站起來朝另外一個角落走過去。
戰亦霜拉住她,「學乖了,不反抗了?那多沒趣啊?」
他扯著若馨轉過身子,笑的詭異,「本王在這裡著實悶的慌,陪本王好好玩玩吧,如何?」
若馨甩不開他的鉗制,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安靜的看著他。
「我們來下棋,輸的脫衣服,脫完衣服剁手指,如何?」戰亦霜目光灼灼,似乎是一定要她答應,否則,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若馨還是很安靜的看著他。
「很簡單的。」他說著將規則口述了一遍,拉著若馨在石床上坐下。
有點像現代的五子棋,規則幾乎沒有兩樣。
若馨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還是得答應……
那間牢房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昏暗,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
戰亦霜已經脫的只剩一件貼身短褲了,他赤著健美的上身,扯著衣衫完整的若馨,一定要再戰。
若馨的嗓子還是沒有好轉,她挑眉,拒絕了他的提議。並在他手上寫到『我不想跺你的手指。』
戰亦霜臉色大變,突然掐住若馨的脖子,「賤人,得寸進尺了吧,允許你這麼和本王說話?」
『願賭服輸』若馨在他手心寫下這四個字,走回自己的角落。
「你太無禮了!」他有自己的驕傲,即使成為別人的階下囚,他亦不允許自己的尊貴被人忽視,尤其是這樣的賤人!
若馨輕蔑的一挑眉,但是,尊重他,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她把他脫下的衣服扔給他,然後在自己的角落蜷縮著。
戰亦霜覺得這是恥辱,這是輸給她的東西,她現在竟然扔過來……當然,如果是恭恭敬敬的捧過來的話,他或許會接受,但不是,她是丟過來的,像是施捨乞丐一樣!
他詭異的自尊心作祟,於是,他又惡狠狠的將衣服提到若馨腳下,重重的哼了一聲。
若馨不再去理會他,反正這牢中潮濕異常,拿他的衣服當被子蓋也未嘗不可……
暗格被關上。
高貴男子的狹長鳳目緊閉著,細長的手指揉著眉心,對一旁站著伺候的人道,「不准再給他們送食。」
「是,皇上,只是,需要請柳若姑娘回來嗎?皇上已經很久沒有召人侍寢了。」
高貴男子微微咳嗽著,情花般的雙唇張張合合,他擺擺手,「不用。離了朕她過得似乎也不錯,朕為什麼一定需要她?……密切監視,一定要聽到戰亦霜說出此行的計劃!」
「是,皇上,奴才還有事稟告。」
「說罷。」
「柳若姑娘的身體異於常人,醉蓮或許起不到促使她說真話的效用,但是奴才擔心……擔心會有其他的副作用。」
高貴俊美的男子一挑眉,雙眸睜開,眸子裡閃著精光,「比如說?」
「這個……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男子頓了頓,「隨時報告朕,她不能死,最好……也不要傷。」
「是,皇上。」
尊貴的男子離開了天牢,暗格再次被打開,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女人似乎正皺著眉頭,揉搓著她的喉嚨。並不斷的嘗試著發出聲音,但是,好像沒有任何的效果……
戰亦霜是被凍醒的。
本想取回自己的衣物,可是那樣未免顯得他太幼稚,言行不一。
昏暗的牢房裡,他看的不太清楚,但是從平穩的呼吸聲裡依舊可以分辨,那個女人已經睡著了,似乎睡的很好。
又或者說,她之前很累,現在睡的很香。
戰亦霜緩緩的朝著若馨靠近,也許是這牢房太安靜,他不忍打擾,就連在走路時,他都刻意的放輕了腳步,沒有發出聲音。
他細細的打量這若馨,幾個月不見,她似乎變的更加嫵媚了。
說起這個女人,他不禁又恨的牙癢癢。
也不知道她是什麼底細,竟然有本事讓他的皇兄,西楚的一國之君--玄瑟給看上了。
更可惡的是,她竟然在皇兄耳邊吹枕邊風,害的自己不能打仗要來做這個該死的使臣,然後就做到天鳳王朝狗皇帝的大牢裡來了。
不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西楚那麼多臣子,為什麼她吹枕邊風的時候偏偏提到了自己。
呵,他想過的,這也許根本就是皇兄的小把戲,因為他主戰,所以皇兄乾脆就把他發配到這裡來,如果放他在邊疆,說不定他就會挑起戰爭。
然後,皇兄找了一個可笑的借口,把自己的女人送給他當做撫慰。
可是,戰亦霜摸了摸若馨的光滑細嫩的臉蛋,她可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所以,天風王朝的人到驛館要她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就把她送人了!是的,他一點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