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笑 浮生若得(十一月的蕭邦) 第一百章.山人妙計不知計(迷魂曲)
    100 山人妙計不知計(迷魂曲)

    鳳萊軍中氣氛低沉,軍營中鬧得不快。林涵心中擔憂玎玲,卻被寰帝強行扣留。

    「皇上,為什麼我們要退?這勝負不是還沒分嗎?」都尉遲勖粗聲道。這勝負未見分曉,卻要不戰而退,棄守黔關,這不是明擺著長他人志氣嗎?

    「你懂什麼?」諸鏡文瞇著狹長的眼睨著他,那目光冷如冰刀,盯得遲勖頭皮發麻。

    寰帝倒是不在意,目光掃過一眾軍將。這些軍將平日裡都被自己壓制朝中,故意給滁雲防水。雖然了了統一滁雲與鳳萊的心願,卻也馬虎了這軍隊的培養。如今到了用時,只道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如今急於用人,不得已啟用,卻是難得人心。不由實心實意地道,「朕自然知道棄守並非上策,只是如今敵軍在鳳萊邊界以外,又吞併法蘭等三國,幾乎是除了鳳萊和滁雲,都有他們能夠接應的人。再者,我軍首尾不得相顧,如此拖延下去不是辦法。為今之計,只能誘敵深入腹地,斷了他們的後路,在鳳萊國中一舉殲滅。」

    聽聞此語,眾人沉默。一時營帳中無聲,靜默一片。

    「陛下聖明!」左將軍張遠帶頭道。

    「陛下聖明!」眾人亦附和道。不得不承認,之前得不到寰帝重用的他們都是多多少少心懷怨懟的,如今卻見寰帝如此推心置腹,不禁感動而熱血沸騰。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不知是誰有感而發道。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

    熱血的聲音中氣十足,遠遠飄蕩在軍營中。

    氣氛正好,忽見一個小將衝進來,「啟……啟稟皇上……敵方送來了一個女子……說是……是長公主。」

    語聲剛落,只見一道身影奪門而出。不用說,正是幾日來身在軍中卻無心軍務的林涵。

    「這……」眾人無語,之前寰帝以姜陵王同胞長兄挾制姜陵軍的事朝中傳得沸沸揚揚,雖說成王敗寇,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這事兒終歸不太人道。

    如今姜陵竟然送回一個長公主,分明是示威立德。

    玎玲雖然回來,寰帝放心不少,卻也忍不住陰沉了臉色。

    眾人散去,獨留寰帝和諸鏡文。

    「怎麼,還有事?」寰帝略顯疲憊地撫額,輕輕揉著太陽穴。

    「陛下不覺得章良被殺,而玎玲公主失蹤卻被姜陵軍送回事有蹊蹺嗎?」諸鏡文直言不諱道。

    「這……」寰帝開口,正見玲瓏進來。

    「皇上,臣妾瞧著皇上忙了一宿必然累了,做了些茶點。」玲瓏沒有在意諸鏡文不滿的目光,放下茶點,走到寰帝身後代替寰帝的手給他揉著,「皇上多少用一點兒。」

    如今的玲瓏依舊妖嬈,依舊風情萬種,卻像是失去了靈氣的瓷娃娃,即便事事聽寰帝的,也讓人感覺不到她的乖巧。

    寰帝取過彼岸紅抿了一口,還好,這茶依舊。

    「你說的我也懷疑,只是如今事情未清,妄加猜疑實非我願。她是朕唯一的親人了,真不想因此事生嫌隙。何況如今皇姐已經失了神智,這一點應該不可能。」

    諸鏡文瞇起眼,俯身在寰帝耳畔耳語了幾句。

    寰帝沉吟,終是點了點頭。

    次日,便有寰帝的旨意傳回鳳城,命苗元芳停止徹查章良之死。軍中多了玎玲,自然不算什麼大影響,但長公主已經找到的消息迅速被傳開。

    苗元芳看到信時,只是冷笑。

    皇上居然真的要護短?這長公主分明就是有問題!她是他的家人,那麼章良算什麼?他苗元芳自問效忠,和章良、葉澈、諸鏡文一起效忠寰帝,只是寰帝心中怎麼想?是那他們當手足?還是只當是手中攥著的四條命呢?

    說不寒心,絕對是假的。

    寰帝在心中只道是另有打算,元芳也不好妄加揣測,即便他只是隨意敷衍,他不也只有聽之任之的命麼?

    站在乾華殿往外看,窗外月色如霜。回眸凝視著那空空的龍椅,平添寂寥。人人處心積慮地爭它,可究竟有什麼呢?不也只是一把破椅子麼?

    天明,又是一場新的戰役。

    雙方對峙,厲兵秣馬。

    日光熹微,映照著地上拉長的影子。

    匆匆數月戎馬生涯,已經在慕容寔宇和姜凌燁的臉上留下些許痕跡,那如玉般的面容更顯成熟剛毅,如刀刻般的線條清晰勾勒輪廓,看得人移不開眼。

    若說從前的他們只是一個俊逸風流,一個瀟灑風趣,那麼如今的他們便是鐵血兒郎,那骨子裡透出來的沉穩,更顯迷人。

    馬蹄踏過午夜的戰場,嘶鳴著踩碎最後的掙扎。月色朦朧,縮在夜空的衣角,憐憫卻不悲慼,眼睜睜看著火光照亮城池,刀光劍影,鐵蹄嘶吼。

    幾個月的對戰,姜陵軍一路勢如破竹,鳳萊軍抵抗不及,雖然與姜陵軍對峙數月,卻也終究是節節敗退。一時間流言四起,三百年前的詛咒即將應驗。鳳萊的天下,真的要易主了。

    眾人皆知姜陵軍與宇王爺合作,又有月魅出謀劃策,更有傳言說姜陵軍打下鳳萊天下不過是遲早的事。

    自打玎玲回到軍中,林涵便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甚至是軍官議事也將玎玲帶在身邊。眾人雖然瞧著彆扭,因寰帝沒有提起也就不敢有異議。只道是不過一個神志不清的女子,也聽不懂什麼。

    駐紮瓏簟城已經有些時日,兩軍對峙不下。

    轉眼已是春深時節,天氣轉暖,空氣中都洋溢著淡淡的桃花香。春風和煦,本該慵懶的時節,卻因戰事連綿而略帶蕭索,總給人一種深秋的錯覺。

    春夜和暖,葉澈獨坐帳中。如今鳳萊雖然未被姜陵軍完全攻下,但明眼人總能看到,除非宇王爺停手,否則鳳萊便是大勢將去。古今江山美,惹多少英雄豪傑競折腰。只不過鮮血染紅的龍袍,究竟幾人著?又有誰真正坐擁江山,笑看天下?

    他是貨真價實的鳳萊子民,許多事,他並不理解主子的用意。不過只是用心為他效命,跟了他便明白,有些事不需多問,只要照做就行了。

    雖然不明白以前寰帝為什麼有意壓制武將,雖然他說是防止武臣勢力擴大,功高震主,但他卻明吧不是那麼簡單。如今姜陵戰發,或許正是要提醒寰帝罷。

    輕輕歎息,隨風潛入夜色消失不見。

    下一秒,一道蛛絲般輕細的銀絲掠過,見血封喉。

    來不及明白發生什麼,依然血濺三尺,軍帳中燈火依舊,卻是了無生氣。

    殺氣退去,暗處卻慢慢走出兩道人影。

    「如何,陛下應該相信了吧?」諸鏡文老成的聲音響起,夾雜著幾分滄桑感。

    「皇姐真的已經死了。」到這一刻,他才明明白白認清,慕容玎玲早已經在林府那場大火中死去,回來的,不過只是一個姜陵的暗魅。喃喃自語,沒有疑問,他重複著這個事實,企圖說服自己看清。

    他一直到希望鏡文的推測是錯的,不肯讓自己有這樣的懷疑。親眼驗證,卻寧願自己不知道,換取一個她還活著的假象也好。

    步履微亂,地上的葉澈依舊睜著眼睛,來不及閉上眼睛就已經斷氣,這是多麼狠厲的手段?只是心情大亂的寰帝未曾注意到,這樣的手段極其眼熟,分明就是那個已經死在姜陵的花蕊……

    替他合上眼眸,寰帝一語不發地回到軍帳中,心情已經平復許多,但兇手,那個潛伏的奸細,卻是非死不可!

    「來人!」他恨恨地啟齒,語聲卻因悲傷而帶著瘖啞。

    「陛下且慢。」諸鏡文忙開口阻止他,看到寰帝眸中強壓著的怒氣,他緊接著道,「姜陵派了人在我們這兒,之前流走的軍情必然也是她傳的。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將計就計?」

    說著,諸鏡文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當初章良出事時他便要他靜觀其變,莫要打草驚蛇。如今想來他是早就盯上假玎玲,只是為什麼還要留著她禍害軍中,他卻不甚明白。寰帝的隱怒退去,接過杯子,仰首一飲而盡。眸子略帶冷冽,他示意諸鏡文繼續。

    諸鏡文上前,語聲極輕,只用寰帝能聽到的聲音將計策獻上。

    寰帝眸中閃過一道寒光,繼而輕輕頷首,允了。

    夜色漸濃,無人察覺的凶波暗湧。

    次日,如常的議事過後,寰帝將諸鏡文留下,命人四面嚴加把守,秘密商談。

    姜陵軍中

    凌燁取下青鸞腳上的紙條,打開,上書「姜陵危」三字,頓時一陣心驚。

    若說寰帝是離開鳳城御駕親征可謂首尾不得相顧,犯了兵家大忌,那麼他也是一樣的。姜陵軍隊在外,城中無人。若是寰帝此時將矛頭對準了姜陵城,那麼佔領姜陵簡直易如反掌。

    他們可以一招圍魏救趙,弄得寰帝措手不及地調出暗部勢力守鳳城,那麼寰帝同樣可以。

    心中略帶慌亂,花蕊的情報一向很準,此次恐怕也是他們密談被她探來的消息。寰帝果真心思玲瓏,居然想到在戰事吃緊的當口將刀口揮向姜陵。

    所幸這個消息早早落入他手中,若是晚了,恐怕老巢被端了他們還在外面自以為戰功赫赫呢。

    當夜,姜凌燁便同寔宇打了商量,權衡之下,留了芊孝與他一道對抗鳳萊軍,而凌燁則帶著部分姜陵軍返回姜陵救城。

    四方城軍隊駐紮在離人峰,易守難攻的地勢保證了他們的優勢。

    想來寰帝既然打姜陵的主意,今日應該也不會有閒情找慕容寔宇的晦氣,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跑來打,還有一個芊孝出謀劃策,姜陵的那些個陣法戰策她都已經放進肚子裡,抵得上一個姜陵分部了。兼之離人峰特別的地勢,想來應是萬全之策。

    只是……千算萬算,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