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笑 浮生若得(十一月的蕭邦) 第一百零一章.離人哭訴空斷腸(不能說的秘密)
    101 離人哭訴空斷腸(不能說的秘密)

    幾日休戰,相安無事。

    玲瓏獨自在軍營中望月,這樣的夜,平生寂寥。

    寰帝沒有說為什麼帶她一起出征,甚至沒有徵求過她的同意,就這麼強勢地帶著她來了這兒。

    忙著戰務的寰帝幾乎沒什麼時間陪她,兩人之間也微妙得很,遠遠近近,說不清道不明。

    他總說她是個妖精,迷惑人心,更勾了他的魂。那樣邪魅的笑語,讓她分不清這話幾分真假。

    若說愛,他愛的又究竟是當日街上與他爭鳳凰血的英氣少女,還是身為雪月的女子,亦或是前些日子假扮雪月的女子。

    她不敢深究,也不要求他說明。她又何嘗分得清自己的心意?

    低眉垂首,她黯然神傷。月色映照著她絕美的側臉,白皙得彷彿吹彈可破的臉,黛眉彎彎,輕蹙巧笑都牽動人心魂。

    風過,影動。

    她抬眸,訝然看著那人的臉,竟是久違了的姜凌鈺。

    她以為自己此生再不能見到他了呢!

    喜悅夾雜著擔心,他一定怪她吧,不論是執意入宮的她,還是狠下殺手陷他於不義的她,亦或是猶猶豫豫,抉擇不下的她,甚至是變著法子送他離開的她,都從來不曾看見他的心,是那麼的自私,那麼的不可原諒。

    相顧無言,淚眼迷濛。

    凌鈺消瘦了許多,原本就清瘦的臉更顯得線條深刻,生硬得描摹著那愈發突出的骨架。

    這幾個月來他去了很多地方,卻無可避免地總能聽到關於她的消息。

    鳳萊與姜陵開戰,他騙自己只是擔心姜陵軍,卻終究抵不過自己的心,終究放任腳步往鳳萊軍中來了。

    她的一顰一笑,早已化作他永世糾纏的心魔,揮之不去。

    忽聽得一陣腳步聲往這邊而來,玲瓏著急,若是如上次在鳳城一般,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雖然還想多看他一眼,即便什麼都不說,只是待在一起,感覺得到他的呼吸也好,眼下卻不容許她如此微小的願望。

    抬眸已是一片冰冷的神色,「我們沒有可能的,放棄吧!」

    凌鈺卻聽得出她略略顫抖的聲音中夾雜著著急,是怕他連累她被懷疑,還是擔心他?他可不可以小小地奢望是後者?

    該是不可能吧,她的身心都已經給了寰帝,他只是個可悲的單戀而已。即便如此,心中疼得厲害,口中卻是依舊倔強,卻是最真實的執念,「放棄你……」

    玲瓏看著他抿動的唇,他終究……想通了麼?

    眼底微不可查的一絲黯然,卻忽聽他一陣輕笑,「……下輩子吧!」

    錯愕抬眸,卻是空無一人,房間空蕩蕩的,彷彿一切只是她的遐想。

    愣愣地看到寰帝掀簾進來,略帶慵懶的語聲,「朕來討杯茶喝。」說著便行至暖榻上坐著,姿態甚是優雅。

    看似心情不錯,玲瓏暗暗鬆了口氣,想來沒有察覺。

    手中動作不停地為他泡一杯彼岸紅,心口卻是忍不住的砰然,他說的話彷彿還在耳畔迴響,「放棄你……下輩子吧!」

    甜蜜而苦澀,她淚眼迷濛地微笑。

    眨眨眼,斂去眼中的淚意,她不冷不熱地將茶端給寰帝。

    用著茶,寰帝淡淡地道,「你與你家樓主也算是主僕一場……」沉吟片刻,他接著道,「告訴你也無妨,明日巳時便要趁著姜凌燁不在軍中,攻上離人峰。」

    話畢,他滿意地看到她臉色煞白。

    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寰帝不會出兵,那麼他已經將局布好了?明日,離人峰一戰便要一決勝負。宇王爺手下四方城軍隊縱然強大,卻也抵不過寰帝那麼浩大的軍團。恐怕明日一役,軍中的芊孝也是凶多吉少。

    眼底滑過一絲擔憂,芊孝,她已經夠對不起她了,這一次,就當做是她還她的吧。

    寰帝的唇角不可察覺地上揚,果真是關心則亂嗎?玲瓏居然沒有想他何以特意提林芊孝,原本沒什麼把握,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兒,卻不料玲瓏眼底那樣堅決的眼神,他便明白,明日一役,必然結束姜陵之亂。

    天色擦亮,芊孝如往常一般隨意著了一襲青色長衫,長髮高束,青絲如瀑,男兒裝束沒有減掉她眼角眉梢的優雅,卻平添幾分英氣。

    昨夜收到玲瓏約見她的信,想來無事,玲瓏雖然脫離了簪花樓,卻也不是什麼背後使計的宵小,倒是慕容寔宇和凌燁一直心懷芥蒂,不太放心。

    這約見的地點不遠,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她倒也沒多心,就這麼離開了。

    一路山中初晨的景致甚好,她隨心而行,反正到那兒還早,她乾脆一路遊蕩。時而信手拈花,時而佇立樹下觀景。

    幾個月來連綿的戰事耳濡目染,說不煩是假的。只是已經相許,她便很安分地待在寔宇身邊。

    正值春深的景致生機勃勃,久不見這般風景,乍一見倒是讓人心曠神怡,心情都好了不少。

    走走停停,看著不長的路,倒也走了好半天。看看天色已是辰時,斷腸亭倒也已然在眼前。

    遠遠看到亭中靜靜佇立的人,玲瓏果真很像她。不光是易容後一模一樣的臉,如今細看竟是連身形也如出一轍。

    「找我什麼事?」雖然心裡不排斥,但面上還是維持著淡漠,畢竟雙方交戰,若是兩邊的人相見甚歡,還真是有點詭異。

    只見玲瓏轉過身來,眉尖輕蹙,絕美的臉上一片不安。

    「你來了就好。」玲瓏的神色略略放鬆,垂下眼眸歎道。

    芊孝挑挑眉,沒怎麼聽懂。

    「這一次,我也算是還清了我欠你的。」玲瓏自語道。

    芊孝卻不太明白,心底隱約升起一絲絲的不安,卻又不明所以,「你什麼意思?」

    玲瓏抬眸,目光清澈,倒也沒有隱瞞,「今日辰時,寰帝便要圍剿離人峰了。」

    語聲平靜,彷彿只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她也確實平靜,反正芊孝完好無損地站在這兒,她也算是仁至義盡。至於其他人,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而與她的平靜不同的,確實芊孝的驚詫。

    「你說什麼?」

    辰時……辰時……也就是她約她來這兒的時間。她有意將她約出來?

    那慕容寔宇的四方城軍隊……不……沒有她在……四方城總有天大的本事也難敵寰帝的大軍。

    四萬與三十萬的大軍,根本不具有可比性!

    她顧不得質問玲瓏的目的,不論好意還是惡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慕容寔宇……你絕對不能死!

    而當她回到離人峰山頂,空山寂寥,透著死寂的軍營,火光映照著地上的狼藉。

    短刀折戟,狼煙遍地。血色侵染了初晨的離人峰,幾乎看不到植物的青翠,入目皆是猩紅。她壓抑著心中的劇痛不安,按捺不住的驚恐使她的手顫抖,翻過一具具死屍,她急於找到他,卻又怕看到他。

    嚶嚶的低泣不爭氣地跑出來,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些,卻無奈淚水洶湧,愈發模糊。

    如一個走失迷茫的孩童般,她單薄的身影在死寂的軍營中晃蕩,踉踉蹌蹌尋了幾遍,卻根本沒有他的身影。

    「慕容寔宇……慕容……寔宇……」帶著哭腔的聲音瘖啞,她心慌意亂,你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無人回應的山頂,只有她的回聲飄蕩在山中。寰帝的軍隊怎麼會這麼快?明明是辰時攻上來,為什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試圖找回自己所剩無幾的理智。

    他不在這兒,就一定還活著……她安慰著自己,明知這安慰蒼白無力,卻不得不如此逼著自己去相信,然後冷靜。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的味道,阻斷人的思緒。

    恐懼與擔憂,沒有回來的理智,卻勾起了追根究底的自責。為什麼她要出去,為什麼她不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他,為什麼明知軍中無人她卻還要輕易踏出軍營,為什麼她總是可以那麼輕易地捨下他?

    當初對逝羽如是,對他又何嘗不是?

    那麼輕易就鬆手的愛情,怎麼配他許的一生一世?

    她懊惱地抱著頭,蹲在亂屍中哭泣。一次錯失,她明明說要好好愛的,可為什麼又成了這樣?為什麼又變成了這樣的結局?

    「寔宇……慕容寔宇……慕容……寔宇……」低泣聲很輕,迴盪在空空的離人峰。

    痛徹心扉,卻無人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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